王仙姑不动声色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面色柔和了起来,她顺手将银子塞到袖子里。起身道:“我们出去说。”
众人尾随着出了西厢房。
王仙姑又绕着桂花树走了一圈,道:“你家这个宅子倒是风水极好的,当初建的时候也是费了心思的,能聚财守气,兴旺子孙。”
许陈氏听得入耳,他许家的确是在这儿发的家。积累了做生意的本钱。
“可惜,可惜啊!”
“可惜什么,请仙姑明示。”
王仙姑啧啧嘴。摇摇头,道:“可惜这好风水被煞气所冲。”
“煞气?”
王仙姑的目光又聚到庄善若的身上,许陈氏顺着王仙姑的目光也狐疑地看了看庄善若。煞气?难道是大郎媳妇带来的?不能啊,之前合了八字,说是大郎媳妇命格好,能旺夫旺家,这才费钱费力地将她娶进了门。
王仙姑坐在绣墩子上,说道:“有些人命里犯煞,对自己倒是无碍,却是尽克身边的人。愈是亲近便愈受其害。”
童贞娘拍了拍胸脯脆声道:“命里犯煞?呦,这是啥命?我家父母都还健在。家里兄弟都还顺当,可不能是我吧?”
王仙姑不说话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许陈氏。
许陈氏一时有些发懵,难道王仙姑说的是大郎媳妇,偏生她的父母是早早亡故了。
王仙姑起身道:“有些话我也只能说到这儿了,剩下的要靠你们自己去领会。运道的事是说不准的。今儿还正着,明儿说不定就偏了。不过,只要虔心,菩萨总是会怜悯的。”
许陈氏听得王仙姑七绕八绕地说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化解的方法,便道:“这被煞气冲了可有什么法子?”
“自古邪不压正。”王仙姑见许陈氏还不明白,便又补充道。
许陈氏不明白,庄善若却心里明镜似的,这个所谓的王仙姑话里话外含沙射影,就只捅破差那层玻璃纸了。按照她的说法,她庄善若便是那命犯煞星之人,冲撞了生身父母,又来冲撞许家了。所谓的邪不压正,自然是要许家将她吃得死死的,自此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童贞娘将王仙姑送到院门外。
王仙姑脸上堆了笑,正要说些什么,突见路上来了一行三人,那领头的虽然穿着打扮和乡间老农无异,可那双眼睛却透着精明。那双眼睛无意间在她身上一扫,王仙姑不由得吓得一阵哆嗦,忙辞了童贞娘朝相反方向去了。
许家宝几步走到童贞娘面前问道:“媳妇,刚才那人是谁?”
童贞娘笑得有些不自在,没想到许掌柜并许家宝许家玉几个恰恰这个时候回来,嘴上含糊道:“是娘请来的,让我送送。”
许家玉看着那个穿得像是花蝴蝶似的王大姑的背影,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二嫂撺掇着娘给大哥找什么神婆驱邪,她在连家庄里一路找过去,偏生在离得最远的佃户家里找到了许掌柜,看来还是来晚了。
许陈氏见许掌柜回来,自有满肚子的话要和他说,连忙拉了许掌柜进了自己的房间。
童贞娘讪讪地笑着,看着在桂花树下发呆的庄善若,道:“大嫂莫要心焦,大郎喝了那神水定是当晚便会好起。”
庄善若见她笑得刺眼,道:“弟妹费心了。”
“自家人,说什么见外话。”童贞娘是笑得舒心,又道,“王仙姑说的话大嫂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什么命犯煞星,王仙姑就是法力再高强,终归是人不是神,也有算错的时候。”
庄善若留神仔细看了童贞娘一眼,淡淡道:“我不在意,只怕是有人在意了。”
童贞娘打了个哈哈。去了。
庄善若留心她的背影,总觉得童贞娘今儿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得意。庄善若摇了摇头,犯煞不犯煞的,怕也无妨了,反正再过个三月,她便于许家毫无瓜葛了。
“胡闹!”许掌柜气得双手直抖,“我只这一日不在,你便折腾出这许多事端来。”
许陈氏本来是想邀功。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许掌柜便勃然大怒。她嫁过来二十多年,许掌柜鲜少这样和她说话的。许陈氏不由得既委屈又心酸,红了眼圈道:“大郎整日的不见好,做娘的哪能够放心得下?我也本是将信将疑,可是那王仙姑的确是有些本事。将我们家的事原原本本说得不差,我这才信了她。”
许掌柜的语气温和了些,道:“别的也就罢了。说大郎媳妇命犯煞星,我们家的这些波折都是因她而起?”
“可不是,我仔细想想也对,大郎媳妇自小父母双亡,寄养在姑妈家。姑妈是外戚,也不同姓,自是隔了一层,榆树庄的王家倒也没什么妨碍。”
许掌柜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许陈氏。
许陈氏看看许掌柜,又道:“命犯煞星的,越是身边亲近的便越受其害。怪不得大郎这一年波折不断,总也不见好。”
许掌柜忍不住摇着头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大郎被人害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可别将这些都一股脑儿的堆到大郎媳妇身上。”
许陈氏一时无语。那时的事应该怪到那个狐媚的秀丫头身上,可是自从大郎媳妇进了门,非但没有原先期待的旺夫旺家,更是大小祸事接连不断,即使她不是什么煞星,可见也不是个什么好的。
想到这儿。许陈氏道:“我倒忘了和你商量个事,我寻思着,大郎病了后身子弱些,怕是得多个人服侍着,我看喜儿很不错,他们家本也有这个心。”这是要给许家安收房里人了。
许掌柜摇摇头,道:“你这个如意算盘怕是拨不响了。”
“怎么?”
“昨儿许三找了我,说是年岁大了,这收租子的活也干不利索了……”
“嘁!”许陈氏不禁跳脚,“他两口子倒是惯会过河拆桥,日子刚好过点,就忘了那年是怎么求着我们给他们差事的。”
许掌柜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答应了他,等这个月的账目核算整齐就罢了。”
“当家的,你倒是仁慈,这些年要不是他雁过拔毛,能盖起那院子?”许陈氏愤愤然道,“怪不得那三胖嫂死死地拘住喜儿不让她到我们这边来,看来早就有这个心思了。”
“算了,既然准备在连家庄长住,这些事也都得自己管起来。”许掌柜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道,“我一早走了几家佃户,倒都是老实可靠不耍滑的人。”
许陈氏听得是千头万绪,放下这件又拣起那件。幸而晚饭过后,许家安不知道是吃了药的缘故还是喝了符水的缘故,竟然清醒过来,能吃得下小半碗软软的干饭了。
许陈氏喜得给菩萨烧了三炷香,念了好一阵佛。不过,关于庄善若命犯煞星的事她虽不再当着许掌柜的面提起,却是时不时地在心里犯了嘀咕。
过了两人日,童贞娘难得出了趟门,径直到了连家庄的一处小树林里。
早等在那里的王仙姑上前一步道:“二奶奶,你可让我好等。”
童贞娘嫌恶地用帕子掩了鼻,丢给了她一块五两重银子。
王仙姑忙不迭地接过,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点头哈腰道:“二奶奶,下次还有这等好事,可别忘了我。”
“嘁,你这老货,尽想好事,这次是白白便宜你了。”童贞娘斜了眼不屑地看着王仙姑道,“银子你收仔细了,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
“哪敢,哪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道理我懂。”王仙姑笑得谄媚。
☆、第88章 槁木美人
县城,郑宅。
连双秀倚在美人靠上懒懒地翻着手里的一卷书,小丫头琴儿坐在小杌子上轻轻地给连双秀捶着腿。
连双秀静静地翻动着书页,半晌没有出声。琴儿偏了头细细地端详了自己的主子,只见连双秀只穿了一件家常的天青色的薄夹袄,挽了一个堕马髻,满匣子的头面只择了一根扁金的簪子斜斜地插在髻上。面如芙蓉柔媚多情,眉如远山含烟带愁。
连双秀从书页后微微抬了双目,淡淡地扫了琴儿一眼,道:“你这丫头,看我做什么?”
琴儿忙低下了头。太太什么都好,样子好,脾气好,对下人也好,只是服侍了太太快大半年了,琴儿还没见她真正地笑过呢。
也是,爷不过是新婚时图个新鲜陪着太太厮混了半月,之后也来得没以前那么密了。不消说爷在城里偌大的产业,单单看爷的样貌,也是招女人喜欢的。听说爷常年包了惜花楼的花魁榴仙姑娘,还有些花儿粉儿的也日日不断。
想到这儿,琴儿又忍不住偷看了连双秀一眼,太太也是的,生了这一副花容月貌,要是肯下手段,什么人笼络不到,偏生太太总是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琴儿,给我倒杯茶来。”连双秀放下书,看了好一阵子,也乏了。
“哎!”琴儿应了一声,起身去倒茶了。
连双秀用大拇指揉了揉额头。目光落在窗边几子上的那个汝窑的花囊上,上面密密地插了一把金桂,散发着浓郁却不失清雅的芳香。
“桂花……”连双秀不由得一怔神,她恍惚记得那棵一人合抱的桂花树,每年桂花盛开的时候,她总爱去择了开得最饱满的花瓣。放在阴凉处晾干。然后绣个精致的花囊装了干桂花,送给他。让他在读书读闷了的时候嗅上一嗅,清香怡神。
今年,那棵桂花树应该也怒放了吧,不知道还有谁在树下捡拾那小小的金黄的花瓣。
琴儿双手送上一盏茶,连双秀揭开盖子喝了一口,问道:“这桂花是哪里来的?”
“花园那边长了一棵桂树。我见花开得好,就折了几支过来。”琴儿觑着连双秀的脸色道,“太太要是不喜欢,我去把它换了。”
“算了。”连双秀搁下茶盏,定定地看了看那桂花。
琴儿大了胆子道:“太太,花园那边开了可多的花,除了桂花。还有各色的菊花。都是名贵的品种——什么时候我扶您去逛逛。”
连双秀的神色一黯,摇摇头,又拿起了那卷书。
琴儿识相地闭了嘴,收拾起残茶。太太有些奇怪,除了必不得已的应酬外,便不出这房门。连吃饭也是让送到房里吃的。每日里除了看看书,绣绣花。剩下的大把时间便留下来发呆。
琴儿收了茶盏,正要离去,突见门口人影一晃,忙低下头喊了一声:“爷!”
郑小瑞正春风得意地跨进房来,不耐烦地朝琴儿挥挥手,道:“你下去,这里不用你服侍!”
琴儿见过郑小瑞发火的样子,忙蹙缩了身子待要出门,郑小瑞拦住了她,指着她手里的茶盏道:“这茶可是太太喝剩下了的?”
“是!”
郑小瑞一笑,端了过来,将那几口残茶喝尽,将茶盏丢回到琴儿手中:“去吧!没叫你,就不用进来服侍。”
连双秀却像是房间中根本没多个人似的,眉头动也没动,依旧看她的书。
郑小瑞自将外衫脱去,那双桃花眼往连双秀身上一扫,笑道:“娘子,看什么书这么入神?”
连双秀将眉头微微蹙起,不去搭理。
郑小瑞也不以为忤,走到连双秀面前,捏起两根手指轻佻地将那书拿起,随手往后一丢。
连双秀无奈,抬起美目,迎上郑小瑞的目光。
这目光除了流露出淡淡的不耐,不包含别的任何情绪。郑小瑞心里一动,眼睛一扫她头上的那支扁金的簪子,道:“我前日差人给你送了一套新的头面,是红宝石做的,每颗足有手指头大……”他突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那套红宝石的头面还包装得整整齐齐地搁在梳妆台上,拆也没被拆开。
郑小瑞不由得有些恼怒,道:“那套头面可是我好不容易得了的,价值不菲,有人求了我几日我都舍不得给,只道你会喜欢,你倒好!”
连双秀的目光往梳妆台上的那只锦盒淡淡地扫了一眼,从美人靠将双腿放下,道:“我不喜欢这些,你拿去给榴仙姑娘吧。”
郑小瑞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道:“你竟然是不吃醋。”
“我不过是替爷着想,放着也是浪费,倒不如做桩人情。”
“只可惜我送了人的东西从来没想到要拿回来,你要是不喜欢戴,就白放着吧。”
连双秀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梳妆台边,将那一盒红宝石头面随手丢到了抽屉里,然后坐到梳妆台前,取了一把象牙梳,慢慢地梳起了头发。
郑小瑞在外叱咤风云,在内却奈何连双秀不得,她似乎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提不起兴趣。
郑小瑞看着连双秀纤柔的背影,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心里憋着一股气,小腹处欲火纠结着怒火在乱窜,似乎找不到一个出口。
“过来!”郑小瑞粗声道。
连双秀从梳妆镜里看到郑小瑞脸红喘气的样子,微微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现在吗?”
“对!”郑小瑞虽然刚从榴仙那里回来,但那*仍旧蠢动。
连双秀闻言放下象牙梳,起身慢慢地转过来,抬起柔美的脸庞,对上郑小瑞炽热的视线,然后双手纹丝不乱地解开夹袄上的盘扣,将夹袄脱下轻轻地搁到梳妆台上。
郑小瑞看着对面披散着一头漆黑秀发,着一身雪白亵衣的连双秀,不禁心中一荡。连双秀不施脂粉的脸蛋毫无表情,就这样淡淡的,没有愤怒,没有畏惧,更没有羞涩。
“还要脱吗?”
郑小瑞咽了咽口水,粗声道:“脱!”
连双秀认命地将手移到亵衣上的扣子,一颗一颗坚定不移地解开。
郑小瑞盯着连双秀那双雪白小手的动作,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着。突然,一道红光照亮了他的眼。
连双秀全身上下只穿了件红色的肚兜,肚兜上绣了一枝梅花,单薄的肚兜似乎裹不住她胸前的丰盈。肚兜上那根纤细的红绳挂在她颀长秀美的脖子上,锁骨以无辜而诱人的姿势呈现。
郑小瑞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热力都汇聚到某处,几乎让他发狂。
郑小瑞的目光恋恋不舍地移到连双秀的脸上,那张脸依旧如初见般让他惊艳。即使全身上下衣不蔽体,但那张脸却始终闪耀着处女般的光泽。
郑小瑞犹记得那日在集市上见到的这个女子,像白玉兰般的楚楚动人,让人顿起怜惜之情。他忍不住撩拨了她几句,她的小脸便涨得通红,分外可爱。他假意要拦她,却不料被她一口咬到手背上,那细细的贝齿咬上去却像小野狼般的有劲。
她夺路而逃,他喝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喽啰,眼睁睁看着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低头看手背上那一溜整齐细密的齿痕,竟然从心里涌起一股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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