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象征性地用红色鹅卵石标注出一个冒火的烟囱,越看越觉得像,忍不住抚掌大笑,闭目小寐的游客被她银铃般又清又脆的笑声吸引,摘下墨镜循着笑声方向侧目,阿息绾了小髻子,一件素雅网眼白色针织衫搭配宝蓝色长裙,左腕上掼着一串紫水晶手链,风情独特又不失雅致清丽,夕阳余辉下显得星眼如波,悦目娱心,她笑起来很淘气,露出一颗小虎牙,一派无邪天真,加上不施脂粉的娃娃脸,游客们不免看走眼,以为不过逢二十出头的女孩,璞玉浑金的归真,俱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更甚的是有鼻挺目深的帅哥过来与她搭讪,纪远航却是置若罔闻,神色未动,甚至连眼皮子也懒得睁开,她的心头泛起一种失落,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们这算什么,单方冷战?
阿息收敛了笑意,心中忽忽不乐,胸口像压了块大石,沉甸甸,不得喘息,纪远航不想理她就算了,她不想舔着脸皮去认错,面子还是要的,检起一块尖锐的小石块胡乱地将一堆大小贝壳拨乱,强压抑住想揍人的冲动。孩子们都回到了父母身边,阿息拍掉手里的砂砾站起身,踢踏着被海浪推上来的小石子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不知不觉到了蹦极台下,五十米高度上有人纵身一跃而下,尖锐嗓音几乎刺破她耳膜。本土管理员在她耳边说了一大通,她心神恍惚没能完全明白又竖着耳朵问了好些遍,结果还是不懂。
“说你笨你还真不负所望,他在问你是不是要买保险。”
纪远航略带讥讽的嗓音响起在耳畔,醇厚里夹杂一丝不易令人觉察的兴味盎然,阿息直直望着他,声音既清亮又冷酷:“你来干吗?”
纪远航轻笑:“我不想看他吐血而亡。”取下墨镜,上前一步同管理员交谈,几秒钟后将自己和阿息身上的物品交付给他看似漫不经心地牵着阿息的手进去。
阿息被他握得紧紧的,有被钳痛的感觉,却只得忍着。
表面上她气定闲适,但这却根本代表不了她内心真的是止若潭水,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心虚。
心虚?见鬼。
升降机缓缓上升,底下的人群缩成影影绰绰的墨点,尚在海里酣泳的人成了那块蓝宝石中一抹黝黑的点缀,温泉里蒸腾的水气弥漫在天空,如烟如雾,层层叠叠的山峦是青黛色,温柔的曲线迤逦动人,如一幅动静相宜的宏大画卷徐徐铺展开,那片深沉浑厚的橘红色晚霞,成了这幅笔墨流畅,清秀高雅的画卷上最为凝重华贵淋漓酣畅的一笔。
升降机定格在空中,从这里能看到360度海湾的景观,两面的山峰现出娇艳的紫色,海水变成深蓝,专业的指导教练和纪远航叽里呱啦说着她不懂的话,他说的这么长,又这么流利,她只听懂了一句。阿息的脚尖慢慢移出跳台边缘,虽然之前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往下看时还是不争气地心惊肉跳双腿发软,倒吸好几口凉气。
难怪香港人会称这为笨猪跳,她也确实够笨的,脑子一热就上来了。
万一绳索突然断裂刮大风下暴雨天空劈来惊雷,她该怎么办。
阿息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一眼纪远航,恰好对上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顿时窘得面脸通红,教练在确定最后一次的安全监察,用英语倒数着“五,四,三……”,尾字没落地,阿息腿一软,失声尖叫,双手死死攀住护栏不肯松手,两位教练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纪远航含笑觑着她,没多做表示,俊脸上也没有其他表情,转过脸去吩咐为首的教练一句话,走上前去扶直她环住了她的腰。
夕阳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剪影,已经开始低沉的天色,薄薄地覆盖了他的脸,弹跳绳将两人紧紧扣在一起,阿息的神智被抽了精光,僵直了身子仰靠在他的臂弯里。
纪远航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忍俊不禁:“拿出你训我的胆气来。”阿息垂下眼睫,拼命稳定细碎的呼吸,心跳却无法控制,仍是放纵地加速,他叹了口气,眼里暗藏着笑意,“阮阿息,你改属乌龟了?或许我该叫你阮龟息?”
经他这么一说,心中反倒澄定安逸,算了,是她有错在先,就不要跟他计较了,她很自然的将脸一扬,说:“看在你舍命奉陪的份儿上,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
“你原谅我?”纪远航好笑地问。
“嗯,没错。”她点了点头,掷地有声的答。
纪远航微微一笑,嘴唇的弧线优雅完美,眼底仿佛碎浮星光花影:“跳出后要注意控制身体,不要让脖子或胳膊被弹索卷到。”他顿了顿,扫一眼已将长裙在腰侧拧成大结的阿息,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道,“万一曝光了我可不负责。”
阿息脸红耳热地瞪着他,其中一位教练笑着问他们:“两位是来度蜜月的吧。”
阿息愕然地回过头,突然感觉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双脚登时踩空,整个身子向下倒去,仿佛掉入无底洞,整个心脏扑之欲出,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因为安静,越发显得风声尖利,她吓得紧紧搂住了纪远航的脖子,在皮筋拉力下两人还在半空上下荡悠,耳边除了坠下时风的呼啸,仿佛感受到了山河飞转,悬在半空的时候,她才敢睁开眼睛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人,纪远航望着她,目光澄澈坦然,在她腰上的手用力了些:“别怕,有我陪着你。”
浓重而清楚分明的五官,让她觉得有一瞬间的窒息感。
所有这些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想了许多,又来不及真正想清楚什么,一瞬间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二十三章
壁柜的最上部凹槽内有明亮的灯光发出,光线亮度有力但很柔和,房间里温度适宜,床很舒服,被褥轻薄柔软,阿息却觉得热,又急又重的心跳从蹦极台上下来就没停过,她在床上辗转了半晌,翻来覆去,最后终于无比郁闷地爬起来回置物柜找水喝。
一个小时之内,她解决了六瓶矿泉水。摸摸依旧跳动不停的胸口,真担心心脏会超负荷而就此休克,横尸他乡。
窗外的光透过银色幕帘撒进来,阿息放下瓶子走到露台,望着如雨坠落的烟花,璀璨地照亮了半壁夜空,他们下榻的酒店就在法兰克福市政厅广场对面,那头此时灯火通明,霓虹眩目,几道光束交织勾勒出华丽剔透的轮廓,呈现梦幻般的景致,映的屋顶如同一块切割完美的钻石,明艳不可方物。
沿街绿化带一排高低相间的老式铸铁街灯汇成紫色的海洋,蔓延开去幻化成奔腾不息的星汉长河。
德国的夜晚总是热闹而暧昧,肩摩毂击灯红酒绿纷乱靡虹,这些词汇拿来形容都不为过。
阿息穿着睡衣半倚在露台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失眠还是梦游?”
阿息吓了一跳,比邻的酒店露台上纪远航正立在那里望着她微笑,眉间明朗,眼底又尽是柔和,他只穿一件浅色衬衫,手里轻轻摇捏着高脚杯,凌空盛放的华景倒映在杯子上,格外迷离妩媚,他懒懒散散地靠在那里,倒也显得玉树临风。纪远航是典型的衣服架子,西装也好,休闲装也罢,都能穿出自己的风韵来。阿息相当诚实地答道:“失眠。”
纪远航低声一笑,朝她扬了扬盛香槟的酒杯:“红酒有助于催眠,要不要来一杯?”
阿息哧地笑了:“却之不恭。”她拍拍手,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干净利落地攀到了对面的露台,身手敏捷利索活像一个女特工。纪远航着实吓得不轻,呆滞半晌气得撂下了杯子:“胡闹!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这可是二十八楼!”
他说的义正词严,阿息却不以为忤:“没什么的,我在家也经常这样。”
她笑了,竟然还笑得那样轻松,纪远航想想仍心有余悸,火气一下就冒腾上来了:“这不是你家!你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小孩吗?莽莽撞撞的,出事了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阿息,阿息也望着他,脸色微红,纪远航有些懊恼地搔搔发,头疼地抚着额际,俄而返回铺着威尼斯镂花桌巾的玻璃桌上取过香槟替阿息斟了一小杯,没好气地递到她跟前,“拿去!”
阿息讪讪着接过,身子微向前倾漫不经心地咬住杯沿,然后一口气饮尽,却呛得咳嗽起来。
纪远航看了她两眼,嘴角挂了一丝讥讽的笑:“是不是把这也当成你们家白开水了。”
“我倒想,赶明儿问问老太婆有没有珍藏1969年售价一百七十万的白开水。卖了我就发了。”
纪远航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欸,阮阿息,我说你真是……”
“真是什么?”夜空中出现缕缕缤纷的烟火,阿息偏了头看他,浅浅一笑,璨若琉璃,一双眼眸宝光流动,在过度灿烂的红霞中,纪远航半眯着眼,看着层层斑斓光影里的阿息,她仿佛成了映在花心的一点花蕊,静静吐露华美芬芳,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阿息的唇瓣,眼睛像定格了一样盯住她。
阿息收起笑容侧头避开他的视线,有点不知所措,说话也吞吞吐吐:“你,你再这么看我,我又要误会了。”她本能地后退几步,步子有些慌乱,脚底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往后倒去,纪远航眼疾手快,左手轻轻一揽,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阿息垂落的一绺发丝拂在他手背上,酥酥麻麻的,伸出手去轻触她的发梢,小心翼翼地收拢在掌心,仿佛那是只停憩的蝴蝶,只要一松手,它就会飞走。
阿息像扔掉烫手山芋般撤开扒拉在纪远航身上的手,上身后仰,双手交叉在身前让自己和纪远航隔开一个适当安全的距离,干笑着没话找话:“你看哪,今天的月亮真圆。”
“今晚是娥眉月,谢谢。”他的语气淡淡的,显然不吃她这一套。
阿息噤了嘴,扭捏着身子想脱离他的怀抱,不想纪远航在她腰间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加大了力使她更贴向他,彼此间的距离近得只有一个旖旎而暧昧的呼吸,阿息幽幽地叹了口气,气馁地垂下了头:“这里是不是藏着隐形摄像机?”
纪远航满头雾水:“什么?”
“你不是在拍八点档连续剧吗?”阿息停了一下,嘴角挂起一丝苦笑,“还是说你又喝醉了明天起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每天都忍耐得那么辛苦,你总这么做,老是这样动摇我,想让我怎么办。”
纪远航微微笑开,笑容化为一只橙黄的萤火虫,隐隐约约落在阿息心头,又融化成一条琤琮流水,绵延不息缓缓流向远方,他叹了口气,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缓沉稳:“我没忘,一直记着,记在这里。”他用细长的手指和宽厚的掌心,把阿息整个手慢慢攥紧移至自己胸前,温暖的鼻息轻轻拂动着她长卷的睫毛,“只是那时我还不能说,我还没能分清自己的感情,你就像一颗生命力旺盛又倔强的草籽,一点一点把根在我心里扎的到处都是,你可是女孩子啊,应该矜持一点不是吗?可是现在呢,你又要跑了……”
阿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允许我打断一下,我没有扎根。”
他笑起来,唇角浅浅扬起优美的弧度:“好吧,就算你没有,既然你对我表白了,那么我是不是也该有所回应?”
阿息奇怪地抬起头看他,纪远航轻轻闭上双眼,温润的唇迎着阿息俯首吻下。
一阵静谧,安详平和的静谧,仿佛一下子潜入了平静的大海,繁杂喧嚣倏然而止,蜉蝣般的灵魂安定得一如鸽子温婉的眼神。
他吻得很投入,不似之前与那些女人呵气调情时游离有致,阿息大脑有暂时的短路,由纪远航胸膛传出的心跳和炽热隔着薄薄的衬衫真切地抵达了她汗津津的掌心,夜色的妩媚和盛开的烟火成为华丽的背景,温柔的月华与星芒交辉,星星璀璨如钻石,她缓慢地闭上眼睫,用发抖的嘴唇迎合,恍惚觉得这是一张老相片,诗情画意背景下是两个地久天长拥抱的人,永远凝结在这不朽的一刻。
“等等,”阿息像想到什么似的推开了他,“你和李芳是怎么回事。”
压根就不想说话的纪远航,只是推诿地笑笑,随即又把头蹭上去,阿息迅速地跳开:“不说清楚不许亲我。”
纪远航的头又痛了,他无奈地用手耙着头发,长长叹息一声:“那是许文昊女朋友,许文昊,就是许文昊啊,天,我被他们整死了,亲完再告诉你好不好?乖。”他解释了这么一句就伸手去牵她的手,被阿息轻巧地躲开了。
“她干嘛在你那里洗澡,洗完澡还不穿衣服,如果我不在你们孤男寡女想干嘛。”
纪远航强忍了笑:“她不是披了块浴巾?”趁着阿息不注意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眸底浅浅地跃上一抹如释重负,其实他的力度不大,但是阿息挣了挣,没能挣开,便也任由他抱着。纪远航轻声一叹,大掌环上她的肩,让她靠在他的肩头上,“你走后没多久许文昊就把她带走了,说起来你们还真像。欸,阮阿息,你说的那话还算不算数,我现在可是只看着你了。”他仿佛开着玩笑,可坚定的语气又不像戏谑,他笑着慢慢压下头,有一股温情在不知不觉间润泽了他的眼睛。
第二十四章
阿息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被那样意味深长的眼神,沉静温柔的表情看得不知所措,脸颊渐渐发热,他的吻落下来,温柔地覆上她的右颊。
纪远航突然觉得不对劲,拿鼻子嗅了嗅阿息的头发,皱起了眉头:“阮阿息,你多少天没洗头了。”
阿息一怔,一把揪过头发,果真有股味道,她惭恧地低下头去低低咕哝:“真怪,有点像楼下大厅棕榈树的味道。”
纪远航立马捂住了鼻子:“你怎么会碰上那东西,赶紧去给我洗干净了,不洗不干净不准亲我。”怕卯足劲瞪他的阿息不去,推着她进浴室方如大赦般吐了口气。
温吞的水一股一股流淌出来,等到身上tuo光光了阿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愚蠢的一个决定,这是纪远航的房间,不是她的,一时间脑子蹦出许多影片里男人等着feng胸qiao臀的女人出浴火花四溅男女按捺不住一晚上过去生米煮成熟饭的镜头。虽说她看过不少Apian,练就一身听见一墙之隔男huan女ai肉搏之声也能泰然自若的本领,但不代表她开放到这种程度,和一个男人l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