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坐的蒋敬看着蒋延微微有些难过的样子,安慰道,〃或许是因为薛御忙着去邺城,所以稍有疏忽。再说,这事之前也不过是他薛梁茂一个人的意思,未想皇上会准的。我看啊,薛御估计也还蒙在鼓里,你且是等他从御林狩猎回来,自个儿去问问,不就好了?〃
蒋敬说完,一旁的付夜,轻声自责了句,〃也怪我,近日来和你二哥处太久,未让他负起长兄的职责,未多关心下你。〃
〃阿夜,你别这么说,沧云的事此刻还未定下,也不知皇上会作何安排。我们,我们总是聚少离多,本就没有这么逍遥的日子。〃蒋敬叹出口气,一目深情的盯住了付夜。
蒋延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人说话间均为彼此着想的这份情谊,心里尤为感动羡慕,遂打算起身离开,〃我还是不打扰哥和付公子难得的相聚,反正也就是这二日,到时候我自己去问他,就是了。〃
〃那你的生辰呢?〃蒋敬又问。
〃不用了,到时候就麻烦二哥和娘打声招呼,我就这日去问。〃蒋延推门走了出去。
〃好。好。好。做哥哥的自然应你,到时候爹也回来了,我替你去爹那里仔细问问,这御林狩猎到底有些什么见闻。〃蒋敬说时,已同付夜站到了一起,俩人默契的将蒋延送出屋门。
〃哥,你,你们别这么送我,万一让人看到,怎么办?〃蒋延看着二哥身侧的付夜,仍是有些担忧的,一因他付夜的身份和容貌,二来他们家也不是什么藏人的地方,这大白天的走在园中,万一真让什么人见了,可怎么办?
付夜含笑,也不管自己的手此时正被蒋敬牢牢抓在手里,温柔的对着蒋延说,〃蒋公子人小心实,难怪薛御会对你上心。这两人今后若是久处不厌,彼此得惺惺相惜,顺其自然才是。〃
蒋延听后,心里觉得很对,点着头。
〃好了,阿夜,你也就别和他说什么安慰似儿的理了。〃蒋敬一手猛的搂上付夜的腰,朝着蒋延,道,〃你呢,若要回去就尽管回去,不回去,我们三个就入屋继续聊些别的,你不是想听那些沧云的奇闻异志嘛!〃
蒋延只应了声,摇了摇头,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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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膳后,蒋延因从旁得知薛御即将要离开宜琅这么大的事儿,反倒人更是心神不宁了起来,于是就更想念薛御了,一味期待着这日子赶紧过到后天才是好的。晚膳后,蒋延如常般的卧在榻上小歇。蒋敬差人来喊了一回,说的是自己院子里请了几个沧云的旧部,正嚷着喝酒什么的,问他去不去凑个热闹?
蒋延摇头,知道蒋敬喊些人热闹热闹不过是避人耳目,打着幌子还是为的和付夜窝在一处赏这春末的夜色罢了。蒋延透过窗户,去看了那月明星稀的夜空,甚美却也是寂寞的,不知御林那边的夜空又会怎样?
却未过多久,就忽然听见院前起了好大的声响,蒋延赶忙从榻上起来,直奔了出去。也不知为何,看到是自己的父亲匆匆进的院,心里竟有些激动。遂人就站在门廊处,问道,〃爹,御林狩猎不是二日,这才第一日入夜不久,爹就独自回来了?〃
蒋宗都还未入屋,就见蒋延好奇的站在门廊处说话,先就打趣的回了句,〃延儿,这御林狩猎可没什么书带给你的,你也是巴巴的站着等爹啊!真是个书呆子。〃
说完,父子俩进了屋。
〃怎么不见你二哥?〃蒋父脱了外衫,坐到桌前。
〃二哥今日在院子里请了几个朋友叙旧。〃蒋延答。
蒋父轻哼一声,〃看来,他倒是挺逍遥的。〃蒋父朝着蒋延挥手,〃好了,没什么事儿,你也去休息吧!〃说时,蒋延见蒋母也进了屋,〃延儿现在会关心人了,也是好事啊。来,就问问你爹,如何赶着这时就回来了呢?〃
蒋宗看着面前的这娘儿俩一脸的好奇,心情径自也好了起来,便将今日御林着火的事儿给说了一说。且又嘱咐了句勿要宣扬。再讲到皇上连夜回宫,神色并不好,进了宜琅城后,便命各自先行回府,勿再随同入宫,怕这件事还要好好查一查,究一究呢!
〃着火?〃蒋延一惊,好好的皇家之地,这着火原就是个大事,怎么反让人听起来,觉得皇上是低调处理的呢?蒋延未再多思考,只想这么一来,明日就可以去见薛御了啊!再听爹娘同自己闲扯了几句,便就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蒋延寻思着借由还这两个书屉子,可以亲自去一趟薛府了。可自己还未出门,就见下人递了张帖子过来,蒋延忙打开一看,原来是明日薛御要在自己府上请些朋友吃酒,便也邀请了自己。蒋延看着这帖子,心里只剩落寞,没想薛御也不过将自己和这些狐朋狗友归为一类人了。一时,心里不是滋味,怔怔的呆坐在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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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薛御,本以为御林因一场大火匆匆结束,自己就能得空了。不想这日一大早便被沈瑞将军喊走了。原是沈将军要他带自己上街去采买货物,忙了整整一日,沈将军也尤为不好意思,直说是带些宜琅的特产佳酿什么的,回去要给邺城的一众兄弟,薛御心里想着自己也要同蒋延告别,路过一家宜琅有名的玉铺,便喊住了沈将军,让他等一下自己,便率先进了玉铺门。
〃哟哟哟,这不是薛公子啊!有失远迎!〃玉铺掌柜陈老板,就是之前帮着薛御找回了蒋延的那块暖玉的人,此时见薛公子又来光顾自己的玉铺,自然是高兴不已。
〃陈老板,之前听你说这玉器也可做成有趣的玩物,可有什么新奇的?〃薛御问。
〃有。有。有。〃陈老板一笑,热情的从阁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道,〃看这个,玉骨扇。〃说时,就见一把碧玉所作的折扇,每一页扇骨都用玉打造成薄薄的片儿,极为精巧,薛御端在手里,触感又是冰凉,确实是个好东西。
〃薛公子,这玉骨扇还能分拆成两把。〃陈老板一边说,一边将玉扇合拢后,就着柄端微微一使力,瞬间拆成了两把,再打开,这片片玉质的扇面虽不如一把展的大,但也极为精致,薛御心里欢喜又惊讶,只道,〃陈老板的玉器果然不同凡响,在下要了这把扇子。〃
沈将军等薛御出了玉铺,见他手里多了个盒子,好奇道,〃玉赠美人,薛贤侄啊,没想你拿了鹿皮赠友人,还要拿这玉器,是要赠美人吗?哎,如此看来,这宜琅城,你可真舍得走啊!?〃
薛御笑答,〃我如今,一没功名,二没家财,若不是家父,哪里来这些朋友和倾慕的人,此时,能幸得皇上的赏识,又跟着沈将军您,这邺城,兴许能让我成一番事业。沈将军,您看我这志向怎样?〃
〃哈哈,薛贤侄果然真性情!自然是好的很!〃沈瑞心底更是赞赏薛御了,又想他薛梁茂,可知自己的儿子竟有这样一份为人处事的大气?
暮色四合,两人准备相互告辞,沈瑞将军才想起一件事,急忙告诉了薛御,〃哎呀,老夫差点就忘记了这件紧要的事!〃沈瑞脸色严肃不已,〃薛御,皇上密奏,后日卯时你就随我出宜琅。〃
薛御听后一愣,后天?那不就是说自己还就剩了一天的时间?他还有好多事未做啊!还好,今日一早就先送了帖子去蒋延那儿,如今还真的只有这么一次相见的机会了,薛御心里感慨,又是遗憾连连,直到沈瑞将军离去后,还呆呆的矗立在夜幕降临的街市上。
时已算入夏,夜游的人还真是越来越多,街市热闹的欢声笑语将薛御淹没在了人潮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夜宴成欢言
不过是从御林狩猎到今日,一说又是蒋延的生辰,这短短还未到三日,却让人觉得好似都过了几个春秋寒暑般了,为此,蒋延昨夜也没怎么睡踏实,这还不是因那张帖子。
自打昨日蒋延准备出门见薛御,人还未见到就收了这么一份东西,心里再难憋住,于是蒋延以送还书屉子为由,还是遣人急忙去了一回。于是,书是送还了,也带回了一些话,说薛御同沈瑞将军出了府,这一下,蒋延才算笃定,薛御是真的要离开宜琅了啊!
蒋延心里难受,眼看这日又过了正午,蒋母亲自下的长寿面,涨在了那汤碗里,蒋延只呆呆坐在桌案前发愣,直是蒋敬〃砰〃的一声撞开了门,蒋延寻声才茫然的抬了抬头。
蒋敬自顾看了看蒋延〃有气无力〃的样子;以及桌上未动过的面食,道,〃你再这么坐下去,人可就真走了。今后你别后悔。〃
〃二哥,你说什么呢!〃蒋延低声反驳。
〃我说什么不重要,今日薛御的请柬,我可是也收到的。〃蒋敬说时,晃了晃手里的帖子。
〃他也请你了?〃蒋延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不仅如此,今日薛家是大宴请的,朝内素日同薛大人关系甚好的都有邀请,我们家关系不差,所以又都算在内了,不过是今日爹事前约了旁人,昨儿就打过招呼说不能去了,那你呢?还是不去的?〃蒋敬细细解释了,又激将了几句。
蒋延心里原是〃气〃了些薛御为何邀请这么多人,自己原也不是重要的,听蒋敬这么一说,心里却抱怨了其他,想是娘端面来的时候居然没说这些!心里又是惊讶。
〃你啊,就这样的!娘还不是想你不喜欢这些宴请什么的,当然就没再你面前提了。反正也不是大事,你若不去,也就不去了,我还被禁足,自然也是去不成的。〃蒋敬说完,转身欲走。
〃二哥,二哥,你等等,我又未说不去的。〃蒋延绕过桌案,走了过来。
于是,这日午后,蒋延一人随了蒋母及蒋母贴身的丫鬟,这一行人才去了薛府。
。。。。。。。
再说薛府当日,薛御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央求着爹,让他能请一些宜琅的朋友来聚一聚,闹一闹便罢了。他爹如何要搞这么大,桌宴和雅舍就准备了好些,又去点了戏园子里的戏,女眷们都聚在一处听戏,而薛梁茂则也同好些旧友喝茶闲话了去。这来的好些人又都是薛御平日未见过的,只跟着爹喊了人,拜了礼,直是忙到了晚暮。
一时众人又喊着要开席,薛御无奈的暗自摇了摇头,回身又混入了众人间。……
蒋延倒是不同于众人。入府后,就被人领进了一处雅阁,四周静谧,薛御又因知道蒋延喜欢看书,倒也并未觉得这个下午蒋延会闲得无趣,桌案上和一旁的柜子上临时都摞着好些书,便是有心为他解闷了。再是让人上了一壶好茶,且这地方还临的比较高,不远处曲池亭台那些婉转的曲词声,隐隐约约传来,荡在这暖热温凉的晚风里,亦算是一景了。
蒋延见薛御的这番〃用心良苦〃,又看着薛御忙碌的身影,时隐时现在大院中,心里又多些不舍。
直是入了夜,薛府灯火辉煌,那院里人流攒动,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蒋延在这里看着那一方的喧嚣,终于有些落寞,又抬头去看了看初升的月亮,想着薛御也要离开宜琅城,俞是难掩心里的酸涩,直到背后忽然有人推开了门,兴致勃勃的说道,〃可是饿了?就知道你不会入席,你娘差我来看看你,我且先就替你回答了,说是你看书又忘了时间。〃
蒋延转身一望,见薛御双手端着一大碗吃的,点头哈腰似的走过来,忽然就剩了笑,〃那么多好吃的,你就端了碗——〃蒋延看去,只见薛御端着的碗中是油亮油亮的汤水,汤水上撒了些葱花,以及扑面而来的热气,蒋延吃惊,〃阳春面?〃
〃今日是你生辰,且一定要吃了我这碗长寿面才好。〃薛御将面摆在了桌上,又去点了几盏灯,〃这么暗了,怎么不多点几盏灯。〃
一时四周亮了起来,蒋延见他忙这忙那好一会,只痴痴的看着。
〃你站着做什么?不吃面?〃薛御走了过来,原想端面,蒋延只顾看着他,也未说话。
〃唉,你就是个书呆子。〃薛御说时,忽然将蒋延抱了起来,腾的一下,将人抱坐在了巨大的窗台上,蒋延吓了一跳,竟已稳稳当当坐好了。那月色银白的淋在薛御的脸上,以及自己这样微微〃居高临下〃的看他,薛御眼中那些难能可贵的温柔,让人一览无余, 便怔怔的看呆了,蒋延抿了唇,说不出话。
薛御将面端来,挑了一小撮,喂到蒋延的嘴边,〃生辰要吃面,虽然我头回下的面,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不过我们家这汤,可是煲了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蒋延凑上嘴,难以拒绝薛御这样的热情。
〃你可别以为我是因你娘说起才临时去下的面,可还记得你那块暖玉?〃薛御狡黠着问。
蒋延嘴里含着薛御喂来的面,摇了摇头。
〃笨,你的生辰八字都刻在了那玉上,想起来,你那玉也不是块普通的玉了。好在我总算托人找回来的。〃薛御笑着又示意了下自己腰际此时所佩的,正是当日相互间交换的,那块原是蒋延弄丢的暖玉。说完,薛御又无意看了眼蒋延的腰际,〃咦,你今日可巧,怎么也戴着我这琳琅玉佩呢!〃
好像忽然被薛御抓到什么似得,蒋延一手忙去掩了玉,刚想要说话,薛御恶作剧似的说,〃长寿面,不能断,一口要全吃完。〃便就这么一筷子,将面都送入了蒋延的嘴里。
此时一人临风坐于窗台上,一人站在窗前,月光撒了下来,不过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却让蒋延吃的犹自心里觉得,这面为何能这么好吃?
不时,面已吃完,蒋延想舔一舔嘴,猝不及防就这样被对方狠狠吻住了。油油的混了些葱香味儿的吻,让蒋延年少的心,竟就这么一下子,被吻的四分五裂,再难割舍。
〃蒋延,这些日未见,我才觉我薛御也不是什么风流子弟,竟这么难忘你。〃薛御低沉道,半仰着头看他。一目认真,一目深情。
这也不是句什么好的情话,却立时就让蒋延的脸红了起来,好在自己背着月光,反倒也就不觉有多害羞。
外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喧闹声,却也不及薛御这句话灌在心里铿锵有力的声响。
一吻难止,双方气喘,蒋延轻轻叮咛,〃你,你且先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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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互为道别夜
自然,薛御让蒋延扶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