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别担心,经了这次事,我会异常谨慎。”蒋敬笑道。
心里却想将另两个锦囊也一同拆了。
“皇上就未说其他?”付夜认真着看向蒋敬。
“阿夜,这绘一个沧云的排兵布阵图就需要花费许久,还能做其他吗?若是再把休养生息,养兵什么的都算在内,我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回去了。”蒋敬安慰着笑了笑。
“也是。”说完,付夜反倒躺了下去,背了身,迷糊着,“天都要大亮了,你别太晚。”
蒋敬见着那袭身影,嘴角挽起个温柔的弧度,再将另两个锦囊捏在手里,一一拆了。只见一张纸上书了两字:养兵。另一张纸上却书:寻人。
突的,蒋敬心里猛的一跳,“寻人!?”找什么人非要来沧云这里找,再是一想付夜,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桎梏住了自己,蒋敬忙将那写着“寻人”两字的纸展开,这一看之下,就是电闪雷鸣般的将自己炸了开来。
那纸上草草几句,却是怵目惊心:朕幼时有一兄,受奸人所害,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因同朕为双生,面之相,易寻之。
蒋敬看后,背上已是一片冰凉彻骨。又颤抖的看了“养兵”的那纸,无疑,这三张薄薄的纸,所要表达的只有一点,皇上在寻付夜!硬是借绘图一事,可以搜寻跑遍整个沧云,养兵之举不就是派人去寻的意思?再是,这人,哪里需要去找!?……
……
难怪临行的那夜,皇上会对自己说,“先前沧云一事,朕是信将军的,如今沧云的安稳,朕依然交托于将军。一来,将军对沧云最熟悉。其二,朝中,朕所能用的,都不如将军这般年轻了。”是啊,找人的事儿,当然要找身体力壮的人去!
此时,蒋敬坐在椅子上,就似冻住了一般,亦不知这锦囊所述,到底要不要告诉付夜,又想皇上对这个兄弟,手握了多少已知的信息呢?若自己将人藏匿起来,终身不再回宜琅,可算是上策?许多问题就这么直扑蒋敬而来,将人压的气息不畅。
忽然,蒋敬将三张纸全部凑到烛火里去,室内忽明忽暗了几下后,蒋敬定了定神,才安静的走回到床沿。
人轻轻躺下时,却听到付夜低估了句,“看个书文,居然还要烧纸?”
“你怎么知道?”蒋敬面色平静,又去吹熄了那床头的烛火。
“那是宫里的香妃纸,烧了有味儿,我原闻过,所以会知道。且是哪个宫人给你的情书?”付夜说完,猛的翻身将蒋敬压在自己身下。
“哦?居然让你吃味了?”蒋敬暗暗笑开,此刻已经是天明微曦,窗户纸上透了些光,蒋敬看着自己身上这具身体,清瘦又匀称,心里热了起来。
下一刻,双手抓了付夜的腰,利落的带人一滚,按住了对方,笑道,“我乃堂堂大将军,这么重要的信息看完后,怎么能不烧掉?我若不烧去,还不知道又要被人拿住些什么!”
说完,霸道的吻,堵上了对方,只听得身下的人暧昧的嗯了一声。
衣衫尽褪。这刻,蒋敬的心里已做下了决定,这辈子,他不回宜琅了!
一室温软,晨曦沐染。
……
作者有话要说:
☆、三载春秋月
纷纷扬扬的雪,玉屑儿似的落的静谧,给这天地厚实的盖了张绒毯。让一切都掩盖在了这层苍茫之下。
景,依然是上好的景,人,也是鲜活的人,只是总有些事,又不似这雪一样,再是纯白的样子了。
蒋延看着车外的雪,人有些恍惚,三年的光阴,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或许只需那么一瞬,世间也可以假装着被抹成白色。
不过是一个三年。三载春秋,七里薄雪却也掩了城池。
……
通往邺城的城郊,有个驿站,说是驿站,其实又具备了宿夜的条件,让途径的商客旅人有个安稳的休憩之地。
此时正逢年尾,驿站倒是生意兴隆,进进出出的人可真不少。大堂中暖了个大火炉子,许多畏寒的人纷纷聚在了炉子边烤火,炉子上温着驱寒的热酒,不时酒香就四溢开来,驿站管事的小伙计便为大家一一斟上酒。
实因是这场让人未曾预料到的大雪,这入邺城的道路是被阻了,然大家心里又很清楚,邺城如今是重兵把守,已是难入难出了的。
于此无事间,这群人围着大炉子,彼此说将起一些事儿来,并未去在意这大堂的另一边,沿着窗户底下,被一圈样似随从家丁的大汉围住的,其实桌前还坐着位公子。
那端坐着的男子,微微低着头,双手捂着手里的粗瓷杯,杯里冒着热气,人却并未有所动。男子身上穿的倒是名贵,那件披在他身上的雪貂白绒大氅就很值钱,若是遇到什么劫匪山贼,这驿站里所有人的货物怕是都不及他那件披风的价值呢!
如此说来,再看那袭身影,却又不似他们常年奔南闯北的粗人,总觉有些清瘦,只他身边站了的个粗莽大汉还真是令人害怕,那粗莽汉子在这么冷的天气下,上身仍打着赤膊,就肩头斜挎而下披了张虎皮,五大三粗的样子,很是显眼。
汉子站在最前面,看着驿站里的这些人时不时好奇的瞥向自家的主人,于是用凶神恶煞般的眼神将这些好奇的目光一一都瞪了回去。
众人一觉无趣,便回了头,自顾彼此说起话来。
“这年尾一过,怕是第四年了吧!”有人说起道。
“可不是,那邺城还不知要闹成何样呢!”
“如今外头能进的人可真不多,却也不觉里头闹的能有多大。”
“你不是年前才进的邺城,如何也不知情况好坏?”一人疑惑。
“我那哪里是自愿?是硬被抓进去的!”
“这么说,他们肯放你,倒是你幸运了?”
“我们是做买卖的,这薛大将可不杀平民。”
“你还称他大将?他是西凉的人!可不是我们宜国的。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算了算了,喝酒,喝酒,我们可管不得那些大事。”
气氛缓过,众人举杯笑饮。
然,那袭兀自在窗下听了这些话后的男子,却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看这方的热闹。众人所见,那公子的脸上,有一种冰霜降雪似的白,不过是一双眼,露了些神气,却好似有着什么,触不到底的深沉。
蒋延看着众人,不过三载春秋,七里薄雪也能掩了城,掩了这一切的一切。雪落无声,人际悠远。
“蒋大人,我们是在这里再宿一夜,还是一会就上路?”那粗莽汉子问。
“走吧。今时就要到的。”
“是,大人。”那汉子自顾走在了前头,蒋延将大氅披风兀自紧了紧,小二赶紧跑来相送,匆忙间并未认出这人其实两年前的春日里,穿了件浅青色的薄衫,一手还拽着个比他高些的男子,在驿站小憩过几日的。
蒋延看着低头哈腰的少年,似乎也不过才几年,反是成熟了不少,遂微微一笑,低语道,“阿补,你向掌柜去讨了那两坛子的鹿酒,分于众人喝了吧!”
那小二一听,尤自奇怪,面前这人怎么知道他们驿站存了两坛上好的鹿酒?且那鹿酒还不是他们驿站的,不过是当年那袭明朗清润的公子留下的。想到这里,小二又仔细的看了看面前这男子,才赫然发现他是谁!于是惊的说不出话,少年阿补未想到,才过了三年,这公子的变化如何这么大!!整个人给人一种沉郁的气息不说,就连声音都冷的好似没了生气一般,于之浑身都透出了一种将死的冷意来。
蒋延见小二吃惊,只微微牵扯了下唇角,随后看着那圈围坐的人,低声吟了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原就是不能等的。”遂走出了屋门。
小二阿补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也能听出这话里头的哀伤,以及那些微末的,好似仍留恋于往昔的味道来。
阿补不经想起当年,面前这公子第一次踏进驿站时,手里握着一大束的琼花,面色温润亲和,自己见了那公子手里的花,不自觉的就笑着迎上了,“哟,恭喜公子呐,是邺城的哪家姑娘赠你的绣球花呀?”
那时,这公子听后,只兀自疑惑不解,又回头去看身侧的另一名威仪的男子。
“绣球花?”公子道。
“怎样?这回书里头可未讲到吧!”威仪男子得意的笑答。
“小二这绣球花又是何解?”
“公子一定是外地人吧!在我们邺城啊,未嫁的姑娘啊,都会给自己心仪的男子赠一枝绣球花呢!就是抛绣球的意思来表达爱慕,彼此图个喜庆,两情相悦的意思。”
“原是这样啊……”
阿补记得自己说完这些话后,那公子脸微微有些红,随后两人在驿站小歇了好几日,走时还留下了两坛鹿酒,说春日不宜喝这样热性的酒,待是来年大冬天,温酒赏雪才是美事。他们便是相约,只一直未见再来,这酒就此搁下,一去一来,若不是此番面前的公子提及,大约自己都忘记还有这事。
阿补如此想了一场后,忽然觉得这当年的人如今也太陌生冷淡了,就好似换了个性子一般。酒还是那年的酒,此刻在阿补心里,那袭涉雪而去的背影,却不再是当年了,太过内敛,也太过哀漠了。
待小二想起什么时,朝着外头急急的大喊了一句,“公子,公子,昨夜大雪封路,您可千万别抄那条落崖坡走!”
……
作者有话要说:
☆、忆中忆何年
此时,蒋延手里捂着个手炉坐在马车里,神情暗暗的倚在车里的一头,他听到小二最后的那句嘱咐。自己也深知落崖坡这条道,冬夏两季万不得已是不能走的,不仅仅因为难走,亦是危险。
“落崖坡”三字,听来让人以为是条一侧靠着山壁,一侧临着悬崖的小道,却完全不是这样。这条小道就好似将整座山硬劈出一条狭长的窄道来,道的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山壁,抬头望去,天空也只剩了一条缝儿。
又因地势的奇妙,夏日雷雨时,会引雷而下,冬日若是大雪后,极易引起雪崩。然,这条小道却是通往邺城的一条捷径,能让人更快的进出邺城,又因这样的特殊地势,当然就可以成事!成什么事呢?邺城的粮,邺城的军饷可以更快的被运出,运去别国他乡,西凉平壤,一出千里之外,难再追回!
此刻,一些话尤自又在蒋延的耳边回响,那是当年的话,是当年的人。
“落崖坡?薛御,这道儿的名字可真是一绝。”
“你可别觉得这是什么好地方,我的榜眼大人,这条路走起来可是犹如生死门呐。”对方笑答。
“榜眼大人?好个薛御,你这么叫我,可是讽刺我没中状元,不过是个榜眼。不成,这春日,我非要走一遭这条道儿。”
“行行行,风和日丽,倒是不碍事,同你赏一赏这条一线天似儿的路去。”
……
车窗外又下起雪来,银毫似的疏离静谧。
“大人,大人。”那粗莽大汉在车外喊道。
“什么事?”蒋延应声。
“我们傍晚能赶到邺城。真的要走那条什么落崖坡的道?”粗莽大汉疑惑的问。
“你是第一次跟着我来,自是同我看看那鬼门关的路去。”蒋延苦笑,“如此算来,我们午时就能进邺城了。”
外头的人终于不再多问,直是一行多人到了这落崖坡的道口,探身一望,才惊觉这条狭窄的道要有多危险,谁若是在这里大声喊一句话,怕就能引来一场雪崩!
“让人都弃了马,下车,我们得用走的。”蒋延命令着,又对身后一席诸人道,“这里,也就是当年那场动乱所发生的地方。”
众人听后,只微微退了一小步,不敢再往里走。
“你们这就怕了?你们若是怕,只管回头,走大道去。由我在,回宫后,皇上也不会怎样了你们。”蒋延眉宇凝着冷意,暗暗道,“我若今日死在这里……”也算好的。蒋延没将话说全,一人已入了道。其他人看着那袭身影即刻要消失于道中,忙忙的都跟了上来。
众人脸色尤是紧张,蒋延肃冷的低声道,“今日抄的这路,谁若回去敢多说一句,我必不轻饶!”
无人再敢多话,只小心翼翼的跟着,众人走的极慢,蒋延自嘲道,“我不过是个使节大臣,这回再去邺城,也不一定还能活着回去的。你们倒也不用同我陪葬。”
“蒋大人,我等自会拼死护住您的,不然也是死罪。”那粗莽大汉挨在蒋延身边,用着极为坚定的口气,轻轻答道。
蒋延眼中明明灭灭,不再多话,一步步向着前面而走。
想是昨夜那场大雪的缘故,此刻的落崖坡安静无声,众人屏住呼吸,不敢有一点响声。只想快快走过才是真的。
蒋延的脑海里却回想起当日,他同薛御共乘一骑入的这里。
“薛御,这山壁所发出的风声好是宏大。”
“还有你没见过的奇观呢。你且听着!”只见薛御朝着山壁上方一声大喝,“蒋延!”
“……蒋延……蒋延……蒋延……”回声一阵阵悠远而去。
“居然有这样的传音效果?果然是造物主的神笔!”
蒋延大为惊奇,想了想,也道, “薛!御!你!喜!欢!谁!”
“……薛御……你喜欢谁……喜欢谁……谁……”山林石壁,声声高歌般的此起彼伏传诵着。
“我!蒋!延!只!喜!欢!薛!御!”
“……我蒋延……只喜欢薛御……喜欢薛御……薛御……御……”石壁高歌,难止难歇。
“喂喂,你什么时候竟这么不害臊了?万一让人听见了?”说时,薛御的脸尤自激动,深深吻住了蒋延,春风温软,吹的人更是满心欢愉。
“听见了怎样?我高兴。薛御,我未中状元时,心里只想这辈子算完了,再是不能见你!后,因我爹助力,朝中也有了三品官职。这次来看你,也得了皇上的应允,且入夏后,你知道吗?我还能随皇上一块去碧城的避暑山庄。”
“碧城?”
“是啊,碧城离邺城就一日的车马,若是策马疾驰,不过半日,我一开始可没想要答应同皇上去什么山庄避暑的,但想着大约能有机会来见你,所以才应下。朝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