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成的,不成。”蒋延立时喊了起来,“公子,你明日一定不能进宫,一定不能!”
付夜奇怪的看着蒋延的举止,等着蒋延的解释,“我,我说不清楚,但是公子,你若进宫,就再也没有自由了,或许还会死。但我二哥,肯定是一条死路。你,你这,不是帮他。二哥送还这东西,是告诉你,不能进宫,不能要挟,不能赴死。难怪二哥也未让我带话,他是想撇清……”蒋延未将话说完,又另起了一句,“公子,公子是喜欢我二哥的?”问后,蒋延低了低头,心里一时又翻腾起薛御的样子来。
“他原来是要和我撇清关系。”付夜好像只听到了这几字,沉沉的又重复了句。
“二哥托的这事,他是想护你。”蒋延说时,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竟又羡慕敬畏着二哥对他的这份情谊。
“沧云最后一晚,我和他争执不下。子敬不让我入宜琅。也决意不准我入宫。所以我才会先行一步,却……”付夜心里一时太痛,话也说不下去。
“我,我这就告辞了,回去找二哥。但付公子,你不能入宫,一定会有办法的!”不知为何,蒋延只觉事已迫在眉睫,好像很多东西都汇聚了起来,说完,回身就要走。
“没用的,皇上没有理由会顾念任何人。为此,你家府还必被牵连,又能如何?”付夜又问。
蒋延嘴角含笑,身后静水柔夜,付夜只觉这袭清素的身影蕴含着很强的执着和信心,蒋延想了想,说,“常人都说我只爱看书,又是个书呆子,但我亦也有心念情。觉得人这一辈子,相遇不易,因缘各异,一帆风顺也好,跌宕起伏也罢,总要守个长长久久才是真的。那些走过的,再见的,相逢的,别离的,都成了过去和回忆,哪里又是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分离和死呢我哥一定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再说事也未到最差的地步,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明年在下亦也会去科考,皇上是明君,幸得又遇了你们,所以大家都应好好的才是。我蒋延只会告诉蒋敬,付公子明日一定不会入宫!”
这番话后,付夜只觉面前的蒋延暗藏着的那份睿智忽然流了出来,还有那些不知为何而起的坚持和冷静,显现在他单薄的身影之下,这蒋府的三公子,也是个满腔热血的人,只是如今他自己还未发现,或许再过几年,他一定会成为子敬那般,让人折服,甘愿为之的人了!为人为事的这份坚毅,从始至终都笃定和执着的认真,竟是这样的俊逸不凡,令人动容。
付夜看着蒋延,这样的人,又如何不得人所爱,就如他蒋敬,早已入了自己的心脉骨血中,又岂是真的能舍下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语惊茶盏落
小榭里寂静无声,付夜的眼底缓缓浮出一片释然。彼此虽未再说什么,蒋延却笃定付夜已经打消了入宫的念头。
“早些回去,差人送你一送。”付夜说时亲自撩开了小榭的竹帘,领了路走在前面,蒋延看着自己面前的人浅浅淡淡的样子,心想他一定是因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才有这份淡然。又想他选择入宫,定然也是经过了许多的深思熟虑。然而在这些无能为力和迫不得已里面,始终秉持的应该是一颗对二哥至真至诚的心了。想到这里,蒋延心中一时感动,一时又是敬畏。
蒋延抬头,再见那袭走在自己前面的身影,月如静水下,那身影呈现着恍恍惚惚的银色,若是没人来拉他一把,也就没入暗夜再不能见的!一时对自己的做法也是一番庆幸。这样胡思乱想后,蒋延又琢磨起他这二哥,付夜到底喜欢二哥些什么呢
遂,蒋延心里生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但也未再问出口。
……
这之后,蒋延顺利回了府,又在院中同二哥言简意赅的说了情况,话已讲完,彼此皆入了沉默,蒋延看着二哥沉默的样子,问,“哥,你到底怎么想的”顿了顿,蒋延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事定然会困难重重,只是两个人若不能在一起,你今后会开心吗若是我,一定不会开心的。”
“阿延,是我,如今是我配不起他的……是他的这份心!”蒋敬低沉叹道。
“哥,你不要顾虑那许多,明日入宫后,你一定要向皇上禀明之前你上奏的折子,皇上为何没有收到这件事。我只想着若是有人私扣奏折,此事必不简单的。”蒋延思考着说道。
这话后,忽然就见蒋敬双手搭着蒋延的肩膀,激动道,“阿延,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此番交流后,终于是令人稍稍安了心,才想起此时已是深夜,蒋敬便催着蒋延进屋去休息。蒋延转身时,蒋敬又叹了句,“若这事能撑过去,我们家亦也不会再如从前一般的,你,会怪哥吗?”
蒋延含笑摇了摇头。
“阿延,你和那薛家的公子,他薛御还是……”蒋敬说道“薛御”两字,就见蒋延反射性的低了低头,很是不自然了,蒋敬便没再往下说了。
“哥,怎么了”蒋延随口问。
“别学你哥这样。”蒋敬换过口气自嘲笑了笑。
“我没有。”蒋延细弱蚊蝇的应了句,
两人各自都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就散了。
……
夜深人静,蒋延躺在床上,竟是迷迷糊糊又想了许多,越发觉得这人活着,总是不甚自由,还不如做个普通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想若不是因为二哥在沧云那边的事,二哥同付夜一定会过的逍遥惬意。蒋延心里又想起自己读到过的那些书,书里的四时美景,何时也能让自己同薛御一起携手去看看呢?……
蒋延这一思一想,一念一叹下,天也就蒙蒙亮了。蒋延穿衣束发,难得起了个大早,他今日同爹入朝旁听,不仅能听朝政上的事,最主要的是今日二哥会一同入朝。蒋延心里七上八下,又想偏殿遇了薛御又能将话说到什么份上呢心里也就没个准了。
蒋延一边想着这些,人已出了院,只待父亲同他一道入宫。
“爹,您怎么了”蒋延看着蒋父双眼布满血丝,竟像是一夜不得眠,惊讶的问。
“延儿啊,你今日不用同爹进宫了!”蒋父看到蒋延,才想起自己昨晚并未知会一声,心里有些愧意。
“爹,是不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蒋延心里早是肯定,不过是佯装着很疑惑的样子,道问。
蒋父看了看蒋延,欲言又止,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走了过去。
“爹,今日让孩儿陪着您进宫吧!昨夜宵禁,前日哥又是冒雨而回的,爹还要瞒些什么”蒋延看着蒋父的神情是带着从未有过的坚持。
听后,蒋父看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披了见织金锦罗的大披风,足蹬墨色官靴,身着银纹浅灰的锦衫,只觉整个人越发的俊逸轩秀,再是那双眼,未染丝毫的朝堂佞邪之气,蒋父心里踌躇了起来,心想让他蒋延走这条官道,也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了。
蒋父心里反复,也就未见蒋延的心思。叹道,“一会朝上所述之事,你不准多议一字。”
蒋延点头,心里反倒安心了下来,又问,“爹,爹,二哥不同我们一道,走”
“你二哥,四更天就被密诏入宫去候着了。”说完,蒋父不想再言,遂入了轿,蒋延微愣,跟着入了蒋父后头的另一顶蓝色软轿中。
街道肃清无人,蒋延因一夜未睡好,人竟有些迷糊。
不时就到了宫门前,蒋延同蒋父在九浮桥外的宫门前下了轿,亦如之前穿廊入殿般的走过重重门槛楼垣,直到了正殿前,蒋延才同蒋父分道扬镳拐向另一侧的偏阁去。
蒋父犹豫了下,心里还是有些后悔,今日不应带蒋延来,便又喊住了蒋延,嘱咐道,“延儿,你本不懂朝中诸事,今日所涉牵连甚广,但你也不要因为这些就担心什么的,只当它是旁人的事儿,听着就成,可好”
“爹放心,孩儿不会说什么,且我人又在偏殿,爹放心。”蒋延的两句放心,让蒋父安心了不少,只是此时蒋延的心里也有些紧张了。
“你就记住,你二哥和爹我啊,一定能将事转危为安的。”蒋父叹了口气,也没在意自己这句话所透露的意思。
遂又拍了拍蒋延的肩,蒋延点了头,便在一个宫人的引领下,朝着远处而去。
……
“蒋公子,因前两日的那场雷雨啊,这偏殿的屋瓦渗了水,正找着工匠在修葺,皇上倒也吩咐过的,让你们换到这儿来。”那宫人带着蒋延拐到了另一边,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小暖阁,既隐蔽,又雅致,只太过贵气了些,反倒不似是常人所能待的了。
这一变动,让蒋延有些无措。“蒋公子也不用太过拘束,这原本就是皇上吩咐下来的,只是这里离朝堂颇近,一会儿你们俩可不要大声说话。”说完,那宫人便退了出去,蒋延安安静静着坐着,见又有人过来上了茶,蒋延心里只是疑惑着,薛御怎么还未到
正在这时,忽然就听到正殿上有人喧喊颂唱了起来,紧接着是群臣拜谒之声,朗声念诵之响,一时盈盈不绝于耳。
蒋延按下心里的疑惑,专心致志地去听。这朝政所述之事亦是多而繁杂,却没想到沧云十二州便是头一件。
没几句话,就将蒋敬蒋大将军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蒋延旁听了这些天,对朝堂也颇有些看法,这官臣间向来就喜欢行那些“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之事,一时间各据一词,早已难辨真伪了。
蒋延听的心里很急,也没再去想薛御今日为何没来,注意力早被朝堂上那些空穴来风“呛”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此时都说到蒋敬有谋反之意,欺君之罪上来了,又说蒋大人教子无方,也不知是不是别有用心,朝堂上众所云云,此起彼伏。
直到最后,蒋敬跪于地,道,“皇上,罪臣失职于沧云之事,皆使得民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恳请皇上能让罪臣戴罪立功,重回沧云十二州,驱外寇于沧云山脉之外,此生不达目的,不再回宜琅城!但是皇上,罪臣再有过失,也无心于他人所传的谋逆之意,恳请皇上明察!”蒋敬将话讲完,朝堂上一片肃静,竟也无人相帮相衬的。
“蒋敬,朕只问你,你私回宜琅,且为何事你带回的这十万兵马,如何要驻于宜琅三十里外再有,朕想知道,昨夜宵禁,是你还是你家父遣人出府,又为何事你都一一讲来”那声音沉稳有力,却也是句句扎在了蒋延心里,特别是昨夜的事,竟会被人跟踪那么付夜呢难道皇上就不会再派人去搜那里!……
忽然,一记茶杯摔碎的清脆声响彻了殿宇,蒋延惊吓之余,早忘了自己手里还端了杯茶,回神时,整个地上都是碎渣了。
“谁!谁敢立于上廊阁听事!”大殿上又是一句低沉的话,只这话中蕴含了危险的怒意。一时殿上所有人都朝着那龙椅左侧的小门望了过去。
众人面色不仅是好奇,有着更多的则是看戏的模样,上廊阁,当日先皇为太子,也就是此时坐于大殿之上的皇帝,不惜将一人赐死于上廊阁内。那年的事很大,而这地方早成了皇上的禁地,居然有人敢私入,众人再是回头,偷偷看着龙椅之上的这袭俊目威仪的身影,已见了他付天玄眸中的厉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柳暗花明事
朝上立时一片死寂,只见御前奉茶的宫人,低着头小步快速跑到了付天玄身侧,低声说了话。付天玄的神色才稍稍平静,却仍是危险着蹙了蹙眉。
那大殿之上的君王再是扫了底下一圈人,笑着轻蔑道,“蒋大人的这位小公子很是胆大,书呆子三字恐怕也是做假的吧!”
蒋父听后,硬是没转过弯来,心里思讨着,这才说的是他蒋敬,怎么又扯上了蒋延?
再想如今这朝堂上,别说是让人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就是相帮着来求一求人,也是没有的。大约都想着他们蒋家一门,最好就此败落下去,才是各自心中的快事!
蒋父低着头,只得是沉默着,根本摸不出这皇上又在想些什么。
付天玄目中依然锋锐,缓和下气氛,又道,“先将蒋敬押入御刑司,听候发落。蒋宗蒋大人去朕的御书房院外候着。”付天玄又指了指身边一人,“你,去把上廊阁里的人给朕领进御书房来。”说完,那袭明黄身影也不管众人还要讲什么,站起身,绕过了九龙腾跃的大屏风,消失在众人面前。这朝退的极不正常,且又无人敢阻,均叩了首目送付天玄而去。……
蒋延因打碎一杯茶,“闹”了整个朝堂的事不时就散了出去,突兀的将朝上的风向转了几转,却也没有避过他们蒋家,反而是越扯越大了。
下朝后,这些大臣官员三三俩俩,交头接耳,俱是好奇于上廊阁当年又是出了何事,使得皇上会这样震惊和动怒,只他蒋延也不过是个未考取功名的书生,何必……唉,原想他蒋府是深得皇恩眷宠,也算朝中的贵胄,这才过了没多久,便出了这些枝节。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宫门前人头攒动,没过一会,也就散尽了。
……
这里,蒋延已知自己闯祸,怕是这祸还不小,心里早慌了神,未再去细想其他,被人领着入了御书房,唯唯诺诺低着头立在门前。
付天玄换了衣,穿了见浅黄色宽袍的常服,领口和袖边用金线绣着四合如意云纹,只不过原本整齐束好的发,现今打理束起一半,别上一顶玉冠,腰间银色锦带上系着一枚团龙佩,整个人是丰神俊朗,就坐在了书案前。
“你就是蒋延。”付天玄说时也未先去看人,只从桌上的折子里捞了本,翻开在桌上。
“回皇上,草民是蒋宗之子蒋延。”蒋延恭敬的将话说完。
付天玄见(他)身穿一袭裁剪合身的浅灰衣衫,素雅无华,却是做工精良,腰系一块碧玉,一显优雅又具身份。
只他这人却又站的那么远,兀自也只顾低着头看着脚,还真是有趣。付天玄没来由的轻声一笑,“过来说话,朕又不吃人。”
听后,蒋延向前挪了几步,微微抬了抬头,心中所想的是他付夜的容貌,倒也没多大不适。
付天玄端着茶,正自惬意的喝时,见蒋延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