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乐呢?”
她看到院子里没有人,朝外紧紧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绸缎做成的帷幔,将马车装点的奢华无比。
三匹白马体态健硕,脖子上的鬓毛迎风飘着,乌黑的大眼睛,如同能够听懂人语一般,眨巴,眨巴看着远方。
那仆人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指着门外的另一辆马车,“少爷已经上车了呢,夫人您请。”
平安嘟着嘴,手中还拿着半块馒头,除了赶车的马夫,还有另外两个小厮跟在门外,他们看到平安出来先是毕恭毕敬地作揖,然后趁她东张西望的时候,两人偷偷交换眼色,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馒头笑了起来。
在田家这种事情是绝对看不到的,田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可是对于很多礼节上对女眷的要求也是极高。
像普通的百姓人家,自己一家人吃个饭也都还要讲究先后顺序,男主人不在家,女人是绝对不能够动筷子的,小孩子就算是饿了,也要等着长辈回来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忌讳拿着饭菜到处跑,离开桌子要放下手中的食物,筷子……,在普通百姓家的规矩不少,到了讲究的一些大户人家,估计礼节更是多如牛毛。
平安还嘀咕着,田天乐这家伙竟然不接上她,就自己一个人上车了,却发现田天乐从车里探出头来,笑着对她喊道,“我要去找你,谁料到奶奶来了,只好让他们喊你了。走吧。”
田老太太在马车中伸手摸了田天乐一把,笑靥如花,满脸的皱纹里都是幸福。
平安愣在原地,什么,就连老夫人都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与她脑海中的记忆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年老夫人假装病重,声称临终前要看一眼孙子,田天乐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回去,没想到一待就是一个月,日子久了,老夫人软磨硬泡,他这才回去。
可是现在,竟是田天乐主动提出回去,而且……老夫人竟然亲自来接。
平安上了马车,做在柔软的垫子上,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车窗前,窗帘拉着,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却也不想外面的人看到她。
因为此时她满心疑惑,那张脸一定不是那么好看的。
马车经过街市的时候,人群中隐没着一个孤寂的身影,黑色的斗篷遮着半张脸,一双眸子略带忧伤,他的面前马车缓缓的经过,风吹起的车帘露出了平安的侧脸。
他在人群中许久未动,目送着马车离去,看着车帘合上,那张脸消失在他的眼前。
马车在大门外停住,平安下了马车,就看到在她前面行驶的车子早已停下,田天乐手挽着田老太太的手已经早就到了,他们笑着看着平安下了马车。
平安只看了田天乐一眼,又转眼笑看着老太太,恭敬的问候了一声,她笑着点点头,将她的另一只手伸出来,平安赶紧上前握着。
她跟田天乐一人一边,搀扶着她进了大门。
客厅里依次坐了两排,从正堂朝外看,右手边是家族里按照辈分来坐的,依次是族里的三位有名望的长老,田天乐的父亲,田家老二田治国等。
左手边是女眷,按道理来说女眷是不应该出现的,可是田家跟别家还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太太掌握大权的缘故,田家家族有事,女眷也都是有一席之地的,这也是老太太的开明之处。
虽然女眷的话,不见得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至少还是让她们参与出席。
田老爷子身子抱恙照例是没有出现,众人表情不一,有的人脸上是轻松喜悦的表情,也有的人眉头紧锁,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当然有些人心思沉稳,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依旧平常模样。
一脚迈进门,那压抑的气氛就让平安觉得心上压了石块一样沉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他们三个人,她的目光不小心对上了站在田治国身后的尹平的目光,不由得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迅速的将目光移开。
可是这次却在慌乱中对上了她准婆婆的目光,田李氏对她的目光跟上次一样,是打量,是审视的目光,平安不得不再次将目光移开。
从进门到进屋里坐下,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却让她走的如同时十万八千里一样的遥远,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
她决定谁也不看,只将老夫人扶到座位上,看着她雍容尔雅的坐下。
正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一双手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指,她一抬头正对上田天乐的笑脸,他眼中尽是温柔。这一瞬她才觉得有了底气,有了靠山,那些不安一扫而空。
只是田天乐的这个举动,又引来了不满,几个人对平安投来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不满。
显示田严峻盯着儿子咳嗽了几声,然后斜眼看看田天乐牵着平安的手,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在众人面前有这么亲昵的举动。
接着是李氏对平安投来的鄙夷目光,她的眼中几乎迸射出火花来,好像平安的手上有魔法一样,被别人牵牵手就会被摄魂还是怎么滴,她那一脸的不满,几乎就要长出刺来了。
族里的长老更是互相交头接耳,唉声叹气,摇头摆手,仿佛看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老太太斜着眼睛看了平安和田天乐一眼,见二人手牵着手,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她只是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今天让大家伙儿来,所谓何事,大家也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那么我也就不用再多费口舌,只是想借着机会交代一些事情,大家也好做个见证。”
一听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似乎并不知道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连平安也是一脸惊讶的看了看田天乐,难道不只是告诉大家,他正式回归吗?
见证?见证何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交锋
平安和田天乐就那么站在众人的面前,其他人都坐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站着。平安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被人那样盯着看,但是田天乐的手却紧紧的拉着她,不断的捏着她的肉肉,似乎在传递能量给她,让她一颗慌乱的心,渐渐的平息下来。
老太太的话引起了一番波澜,这个似乎田天乐早就想到了,而且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他被冲击的并不明显。
平安却有些觉得如芒在背,好多双眼睛因为老太太刚才的话,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两人,唯一面带笑容的恐怕就只有李氏一人,就连田天乐的老爹,田严峻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来,怕引来众人的嫉妒。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没意见就这样了,日后大家可是要多配合天乐,他离开一段时间,有些事情还是要你们配合的。”
老妇人揉了揉眼角,轻飘了金氏一眼,她此时正双手胡乱的绞着帕子,眼神飘忽,时而看向对面的丈夫,时而看看儿子,只可惜父子两个似乎始终和她都没有交集。
三个长老一脸苦相,最后一个花白胡子,身穿灰色长袍,一脸皱纹,尖尖下巴,小眼睛的老者开口了,“老夫人,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不知道就别说了,难道你还要问我吗?”
众人没想到原本以为,老夫人会满口应承,没想到却被她一口回绝,而且这么斩钉截铁,甚至一点儿脸面都没给那个长者留。
长老一脸苦相,怒气在脸上浮现,花白的胡子微微的颤抖着。突然站起身来,一甩衣袖,对其余两位长老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这些老家伙岂不是成了摆设。还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这简直是无视宗祠的规矩。”
“就是,老夫人,您这话是不是说的有些……”另一位长老也站起身来,开始为自己的利益打抱不平起来。
“老祖宗的话难道都不听了,老祖宗难道都不被尊重了吗?”
三位宗族老人越说越激动,越来越生气,竟然将老祖宗都搬出来了,这种场面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近人情。三个老人被人羞辱欺负的感觉。
金氏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田治国对她使眼色,已经来不及,尹平就差要过去将她按回到座位上了,可是全都晚了一步,只能够眼睁睁的,提心吊胆的看着她表演。
老太太抬眼看了她一下,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怎么,老二家你也觉得老妇对不起祖宗了吗?”
金氏挑了挑眉毛。一副得意的样子,看了看三个长老,三个长老皆是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表示对老夫人的反抗,“娘,儿媳怎敢。只是觉得您就这样将整个田家交给天乐打理,是不是有些不妥。他虽然是回来了,可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恢复记忆,还是什么,怎么说也有待考察吧。”
老夫人面带笑容,冷冷的看着她,并不打断她的话。
田治国和尹平却是急了。田治国咳嗽了一声,示意金氏不要再说话。可是金氏却得意洋洋的并不理会,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他是田家将来的香火,可是不也有少辰么,少辰也是大哥的儿子,还有治国他们都还年轻不是也可以分担的么。一下子就将整个家业交给他,我觉得真是不服气。不光儿媳妇不服气,恐怕很多人跟我一样,只是不敢说出来吧。”
她朝下面的人看了几眼,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已经面无血色,她心中暗骂着没出息。田严峻不说话,冷漠的看着地面,似是若有所思。
李氏更是仰着下巴不看她,这样说她的儿子,恐怕不在心里骂她就不错了,不过就算是这样,金氏竟像是没看见一样。
“素娘,你倒是说句话,少辰哪点儿比天乐差了。哼,出去晃悠了一圈儿,带了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来,竟然还掌握了田家的大权。我都为少辰不服气,少辰不也是大哥的儿子么。”
金氏一歪嘴,将素娘也拉下水了,或许是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因为就连三个长老都没有为她说话,她这才不得已将少辰搬出来。
平日里,她可是不想再点他。
大家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素娘,原本素娘在田家的存在感似乎不强,但是说起她来,却又是不能忽略的存在。
只因为她的儿子,田少辰。
她在田家的落脚本就没有靠山,只是靠着她的姿色,加上田严峻对她的宠爱,有了儿子后,子凭母贵,终于可以和李氏一样,算是有了希望。
但是就算是这样,她平日里为人处世依然低调,在外面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对上尊重有加,对下也同样不骄不躁,对所有人几乎都是一碗水端平,没有人说出不好来。
田少辰从小也是天资聪颖,深的田严峻的喜爱,比起田天乐,他只不过是出生的时机不对,如果早一点儿,或许就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所以很多人都为田少辰抱不平,这个时候金氏将素娘拉出来,真是走了一招不错的棋。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素娘的时候,田少辰也有些急了,他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娘亲,素娘却只是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平安有些紧张,对于这个女人她早就有所了解,虽然这一世与上一世有所不同,可是那日跟尹平在这宅院中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野心早就已经暴露无遗。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她会说些什么,以她的直觉,这个女人不会轻易放弃,但是这次真的是她的机会吗?
众目睽睽之下,素娘优雅淡然,那一抹与世无争的笑容深深刺痛了李氏的眼眸,她的手指甲抠进肉里,眼睛快速的在丈夫的脸上滑过。
田严峻目光中似是带了许多担忧,担忧之外,却还有一丝不舍。
这个女人跟着他从来没有争宠过,没有要过地位,金钱,只是偶尔因为儿子的事儿,觉得让他为难……
历历往事在目,田严峻看着素娘,不管她现在说什么,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素娘,你倒是说说,我们田家果真亏待你了?还是对少辰不好了?”老夫人也是一脸笑容,温暖如春,“少辰是我们田家的孙子,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可是田家的规矩你们也是懂得,我只不过是让天乐熟悉一下家族的事物,方便我归西之后打理。这个家不大,烂摊子不少,我不想到时候手忙脚乱,害的大家也过不上好日子。”
三个元老冷哼一声,带着嘲讽的笑容互相看了一眼。
尹平对着金氏挤挤眼睛,然后戳戳旁边的位子,没想到金氏却摇摇头,执意站在那里。
田治国看到这种情况,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这个女人做事儿,从来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习惯了。
田天乐拉了拉平安的手,对她微微一笑,温暖从他的脸上荡漾开来。
平安微微一笑,又担心别人看到,慌忙朝四周看了几眼,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素娘的身上,她这才放心。
只是目光要收回的时候,募得碰上了一双冷峻的眸子,那凛冽的目光一点儿不比冬日的寒风差,刺的平安寒意一下子袭上肩头。
田少辰冷冷的盯着她,她的笑容就那么被生冷的钉在脸上,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平安的心都被盯得抽抽了。
这家伙是在以为她笑素娘吗,为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平安不知不觉手上稍微用力,捏的田天乐手指酸疼,她都浑然不知。
田天乐低头看了看她,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僵硬,神情却又有些像做错事的孩子,他不由得抬头看看,令他的女人如此不安的到底是什么人。
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带着探究的对上了一双充满怒意的双眸,田少辰并不回避田天乐的目光,更多的是将他的不满瞪射出来。
两个人隔空就那样对视着,如果不是平安轻轻的拽了拽田天乐的手,他可能都会一直那样和对方对峙下去。
两兄弟,从小感情就不是那么好,不只是因为不是同一个娘亲所生,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性格有些相像的地方。
都是那么好强,而且都是一样的优秀,所以,每次有什么事情,少辰也不甘落后,两人免不了要争执一番。
今日此情此情景,又是关乎田家未来的大事,田少辰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更何况眼下,他的娘亲已经被逼到了刀刃上。
“其实我没有什么好说的。”素娘轻启朱唇,笑意盈盈,婀娜的身段依旧如同她年轻的时候一样,玲珑有致,“少辰年纪还小不懂的经商之道,很多东西也还需要学。加之他个性好强,又有些冲动,恐怕暂时也不方便参与经营。”
“你的意思是等他大了,翅膀硬了,就要接管田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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