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川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微微跳动的短发仿佛暗夜里的精灵般,渐行渐远,这种抓不住的感觉,让人一时惶恐,他忽地一跃而起,追了上去,隔着无穷的夜色,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怎的,他还是将心底的一抹疑问抛了出来:“你难道对我没一丝好感?”虽然这样子确实很幼稚,说起来,他从没这么着急直接的问过女人这个可笑的问题,往往不等他在意,别人便贴着上来,而这一次,他是感觉到了挫败感。虽不甚认真的,但也承认自己对她的兴趣,那她呢,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真就一点不为自己所吸引,他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又似乎觉得,要是错过了今天,今后与她便不会有其他可能,这种感觉让他怅然若失,一时间不能自己。
不远处的人停下,旁边的路灯将孤零的影子拖成一条线,晴绿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随寒风灌进他的耳内,仿佛从极远处飘来一般:“从来就没有。”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迅速急转,仿佛要一下子冲到人的脑顶,席川的眸子骤然紧缩,从来没被一个人如此断然的拒绝,也顾不得心里那抹痛意,未经思忖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因为你自卑是吗?因为你曾喜欢的人被小曼给抢走了,所以你觉得承认对我有好感很丢脸,是不是?”
又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连灯下的影子也摇晃了几下,仿佛一下子就会被吹散一般,晴绿转过身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是,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实话说了,我非常非常的讨厌她,而且我也讨厌你,讨厌你们席家人身上的那种自以为是与理所当然,就比如,你对我有好感,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还是说,你不过是觉得我的拒绝侵犯了你的尊严?无论哪一种,都不过是你可笑的心理在作祟!你,还有你的妹妹,都一样,不过是眼红别人的东西,所以她要抢走原本不属于她的颜南,而你,席总,你以为我是顾清初的,所以你也要来凑个热闹!就这样吧,一切该结束了……”
“席总,我和你,或许本来还有那虚假的万分之一可能,而现在,有了你的宝贝妹妹,那便绝无可能。”晴绿深深的呼吸了大口气,冷冷的空气瞬间贯穿进胸腔,鼻尖泛起浓浓的酸意,转过身去,她又抛下一句话:“顺便告诉你,那个虚假的可能,是因为我需要在你那找一些东西,比如,你书房抽屉里的那份资料。”
席川小的时候,在路边抱过一只很可爱的小狗,下雨天,小狗被淋得瑟瑟发抖,看它可怜便想抱回家去,可是那狗死活不肯跟着回家,倔强的眸子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后来他用了点力,结果那乖顺的小狗竟反咬了他一口,又跳了下去原地站在那,恼怒万分的席川转身不去管它,这个时候,来了个人,小狗快活的大叫两声,撒娇着拱进那人的怀里,又朝自己嚣张的叫了几下。
一起的乔之凉一边将他的伤口用水冲,一边微微笑着告诉他,你只是暂时表现了你的善良和爱心,怎么可能比得上一直照顾它的主人呢,而且你将它抱走,却会让它错开自己想等的人。
不管对待什么人什么事,首先,要考虑别人真正想要的,这样,才不会被人拒绝。
席川的手无力的在半空中垂了下来,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气力一般,抽屉里的资料,是用来对付顾清初的,虽然不够什么大的危险,但要让他离开公司,已经足够了。
原来如此。再怎么无害温顺的猫,也是会咬人的。席川自嘲的笑笑,也好,这个还未开始的游戏,就这样结束吧,只是人的心那,还真是脆弱,竟然还会有些伤神。
席川背靠着车身,目送那个背影决然的离去,带着几丝不舍的复杂眸色,几个烟头落地,眸光慢慢回复寻常的模样,幽暗,深不见底。
打开许久未归来的家门,她不禁感到一阵虚脱,那是从心底涌起的疲惫,将整个人陷入莫名的状态,也没有打开灯,将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任思绪毫无目的漫游。
从看出席川对顾清初的敌意后,晴绿便有意无意的注意这方面的事情。有次接通宁远打来的内线,转给席川后,刚要挂掉分机,却听见一个敏感的名字,于是就将话筒随意搁在桌子边,偷听了起来,等到听完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一次去了蓝田,在他的书房,不小心打翻了咖啡,等到仆人过来擦拭那个上了锁,被咖啡渍脏到的抽屉,假装镇定却仍是欣喜万分的瞟到了那个账本。那个账本,当初在顾清初那里看见,当时就质问他为什么做假账,他只是笑笑说了四个字,合法避税。
合法避税,这个词并不陌生,学财务的尴尬也在于此,一句简单的不做假账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有这么句话,业内做假帐的普遍程度以婴儿〃集体尿床〃作为形象描述。那时候,虽然知道现实,但心里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清初那样淡然的人,也要做这些么?可又一想,走到财务总监这一步,不仅要让董事会,股东们满意,还要与税务、工商、海关,律师等等政府与社会部门的头脑周旋,若真是揉不下沙子的人又怎能做好。最重要的是把握好那个度,既能让董事会满意,又利用法律的漏洞和隐形的规则,只要查起来滴水不漏,让一切合理化,那才最重要。
这个账本是公司真正的资金进出与收益,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么个事,只要你交出去的账面做到滴水不漏,那基本就没事了。但是,若席川硬要揪着不放,却也不会是一件小事,到时候张扬了出去,即便是业内的公开秘密,但碍于说法,不管哪个公司都不会再聘用他了。
虽然看起来席川只是想用这个让他离开公司,并不会进一步做些什么,但晴绿还是很担心,却一直苦于无能为力,没想到那日晕倒后,竟然会被他带回蓝田,住在那的几天,偷偷打了把钥匙后,便将账本换走了。
所以,是为了这个,自己才会与他周旋,只是那期间的快乐与温馨,却让人感觉无比的真实,即便是暂时的海市蜃楼所带来的希望与温暖。
晴绿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朝她袭来,闭上眼,不再去想任何事,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月明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江南会所
不管发生什么事,爱恨之类的总被排在生存之后,无论受了什么伤,班也照旧要上。
接下来的日子,席川倒没怎么为难她,两人之间少的可怜的交流也仅限于工作,界限分明,双方认真恪守,小心翼翼,谁也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
不过,这才像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吧。
那晚上的事情仿佛一个梦,只留在那一天。那个被拔了刺一般尖锐的晴绿与有些冲动的席川也彻底消失,甚至连是否真正发生过都值得怀疑,晴绿觉得这样很好,保持距离,让人觉得安全。
年末很快来临,这一日的天气有些阴霾,隐隐有下雨的迹象,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人们从早上就开始的兴奋情绪,公司的前台也异常的忙碌,电话声音更是此起彼。公司每年都会在年终举行几次大型活动,比如集团内部人员的聚餐,晚会以及总结等等,但这次邀请业内与金融界许多的重要人士还是第一次,或许是因为向凯的丑闻而让陷入被动的环信冲冲喜吧。
吃过午饭,晴绿便去人事部领来晚上要用的服装,席川这几日没在公司,所以她也不用以助理的名义参加,加上她一米六五的个子在南方算高了,便被叫去当晚间引导贵宾的工作人员。当其他女职员们嬉闹着商量晚上穿什么去,怎么趁机钓个金龟婿时,她和另外几个选中的人却埋头苦记资料上的人名与对应的相片。
不过三点一刻,她便换上深灰色的西装套裙,与工作人员提前去了郊区的会所。虽然往年公司也会找一些大型奢华的场地举行各种活动,不过在进入会所时她还是被里面的装潢给震撼了会,仿佛旧时皇侯的庭院,大概共有七八个楼,形成重重院落,拱形的门,高亭小桥,玉石走廊,两边的树挂满别致的灯笼引路,更有阵阵古筝琵琶声从亭内传出,里面演奏的女子都做了古时装扮,正在那彩排。
听同行人员说,这个会所只对会员开放,非会员的话抛开高昂的场地费不说,便是预定也要提早几个月,这次邀请的不仅有金融界的巨首,更来些政界的大人物,看来,董事会还真是下了大决心大手笔了。也是,刚好碰上今年的金融危机,向凯捅出的这个烂摊子若不好好收拾一番,肯定得元气大伤。
晴绿默记着纸上的那几个大人物,今晚可不能出什么大的差池。所幸,交给她的那部分亦不算多。她一边默念着资料,一边继续打量,整体基调便是一个字,“古”,古色古香。身穿黑色旗袍,白色披肩的高挑女子笑容可掬的将他们引了进去。
离开时间还早,累了一下午,晴绿准备四处走走,厅内的摆设将古意与现代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让人不感觉突兀,十分的温馨舒适,除了一个主会厅外,其它都装修的好像自家客厅。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简约客厅,摆着深木色的贵妃椅,再往前走几步,对面的墙壁突然自行打开了,里面居然是个卧室,原来有红外感应,要放到古代,当什么密室机关倒是很不错。
晴绿好奇的走了进去,里面甚是奢华,与外头的格调全然不同,直接可以当家住,内侧还有门,应该是卫生间,她刚想过去瞧瞧,忽听见后面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十分的熟悉,熟悉到她本能的想躲开。
她吓得急速躲进卫生间,仿佛受惊的小鹿,反锁上门,她有些心绪不安,心跳一下下的,口干舌燥,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外面的谈话。
“小颜啊,和你徐伯伯有个十几年没见了吧,哎……自你父亲出了那事后,我这张老脸也不好意思来看你,惭愧啊惭愧!”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音。
“哪里的话,徐伯,这事搁到谁也没办法,何况你身居要职,要是因为家父连累了你的声誉,那我们颜家还真担当不起,”语气明显透着几丝刻薄嘲讽,带着颜南所特有的粤语腔调,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改过来。
“这孩子……看你说的,”那个徐伯有些讪讪然,遂叹了口气,“说句心里话,我看着老颜,哎,那个时候,心里也是难受啊,可当初那一批人就是一口咬定,加上党中央那阵严打,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谁都不会相信你父亲会贪污……他那人啊,就是太实在了,哎……可人证物证俱在,被吃的死死的,我是想走路子也没的走啊……”
晴绿听到这心里一惊,从小只听颜阿姨说,颜南的父亲因病早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隐情,可颜南一直以来都没和自己提起过……晴绿心里好像揣着个小兔子,一上一下没地着落,怎么会是这样,她被自己听到的这个秘密给吓住了。
这时,屋外走进了几个人,应该是会所的工作人员,说是有人在大厅等着他们,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慢慢走了出来,左右权衡了,按下心中疑惑,也匆匆走向大厅。
待到暮色四下,华灯初上时,清冷的大厅才开始渐渐热闹起来,围绕着主厅,一张张长方桌上,铺满了各类香槟美酒,佳肴盛宴,往来的宾客衣香鬓影,语声喋喋,弥漫着食物诱人的味道与胭脂香水味。
晴绿的眸光细细扫过进来的每一位嘉宾,若与记忆库里的某位对上号,便挂上职业的微笑上前打招呼,将那些达官显贵们一一领入座位,其中不乏那些时常出现在报纸头条,或在电视时不时露个脸的人物,除了大腹便便的大叔级人物,竟也有不少青年才俊与商界女强人,晴绿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同时,也惊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可以如此之大。
大约忙活了一小时,她粗粗一算,任务上的几十位嘉宾,除了大通银行的闻董事外,都差不多都到齐了,这才发觉脚底发疼,也难不得了,又细又高的鞋子穿了四个多小时,早已到达了极限。她又等了片刻,也未见有人进来,便走到角落准备好好放松下双脚,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很不礼貌的声音:“喂,那位小姐,麻烦你帮我把这件衣服送去洗干净烘干,再送来,说你呢,穿深灰套裙的!”
晴绿下意识的转过脸去,见一名男子拿着件前襟湿了大半的白色西装,正看向自己,晴绿脚疼的很,再说也不知道衣服要送去哪里,又觉得这人语气着实不善,便凉凉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服务生,喏,那边穿黑旗袍的,你找她们吧。”说完便一屁股做到角落的沙发上,弯下身揉了揉自己的脚,忽然感觉不对劲,刚才那个男人,不会就是那个总裁闻致吧?
晴绿拿出资料上的相片仔细一对照,也顾不得脚疼,一下子站了起来,急急冲到正和一位黑旗袍美女说话的男子面前,笑容特真诚:“闻总栽,你好你好,我是环信的职员,请您随我到那边来,您的衣服烘干后,我会叫人将外套送过来……”
那男子扫了自己一眼,似有不耐,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你等会,”随即扭头朝那位旗袍美女继续说笑,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笑意盈盈,态度绅士,“那么,麻烦潇潇了,不如晚些请你喝茶?”
晴绿看了看那位叫潇潇的旗袍姑娘,容貌清秀,身材火辣,脸色微微带红,顿时明白自己插嘴的时机选的不对了,这才多久功夫,就已经连闺名都打听到了,现在的才俊都是这么风流么?
又等了许久,那两位才依依不舍的告了别,闻致转身大步的离开,似乎忘了还有一个人,晴绿忙追上前去,扯出笑容:“闻先生,这边请~”
“我知道位置在哪,不麻烦带路了,或许你可以再找个角落去按摩按摩你的脚,”真是个变色龙,晴绿心里腹诽了几句后,还是带着笑意,顺便想缓和下气氛,“呵呵,不麻烦,闻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哟,你还真不会消停,这么快又瞄上一个了?要钓金龟也先穿身像样的衣服过来嘛,裹的跟中年大妈一样也出来,啧啧……”晴绿眼角瞟到一个窈窕的身形,下意识想躲避,假装没听到,继续跟着前面的男子走着。
“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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