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绿的心绪也是渐起波澜,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的莫名恼怒再到最后,竟是隐隐有些担忧。
这日恰逢满身酒气的顾清初过来,估计是外面应酬的,见她神色不佳便随口问了怎么了,晴绿将一杯醒酒茶递给顾清初,一面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喃喃,“席川,不会又被绑架了吧?”
半清醒着的顾清初神色瞬间骤变,口袋内的手机却不知好歹的响起,铃音一遍一遍重复,他依旧置之不理,只是望着晴绿,饶是喝了酒,面色还是变得几分冷峻,连声音也带有寒意,“若他又被绑架了,你是不是又会跟着他去了?”
晴绿一时没反映过来,见他如此不禁怔然,喃喃开口,“清初?”
顾清初轻哼一声,一脸嘲讽之色,“席川一家最近和纪家走的很近,一定是去哪度假了。”
晴绿身子微微一僵,轻轻‘哦’了一声,便转身欲去取毛巾走去,一不小心,将一旁的高脚凳带到,其上的吊兰‘啪嗒’一声,青瓷清脆的裂开,泥土有些散落。
顾清初睁开醉熏的眼,脑子却分外清明,就这么,神不守舍吗?终于忍不住,他摇摇晃晃着过去,一把拉起弯身收拾的那人,强势的力道让晴绿微微吃痛。
顾清初毫不避讳被压抑许久而此刻却全然释放的情绪,眼眸仿佛冬日冰冷的大海一般,“池晴绿,你老实告诉我吧,是不是喜欢上席川了!”
晴绿被这一惊一乍的有些不知所措,加上心里这几日的不安,又有点被道破心事的不甘,她反击,“我喜欢谁,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得着!”顾清初也被彻底点燃了,怒气随着酒气直直朝晴绿而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和他根本就没的可能!”
“呵,真是可笑,一个接着一个跑来告诉我,没的可能!”晴绿想要甩开他有力的臂膀,却始终挣脱不出,只得仰起脸对着醉酒的人,眸内已然带着闪闪泪光,“我知道我知道,顾清初,不用你们教,也不用你们威胁,我都知道。我算是个什么样的人,注定要被抛弃被放弃!清初啊清初,我本就不觉得能有着什么可能……”
晴绿的急骤的语速忽地放缓,她望着已然深醉但眸子依旧清明的顾清初,蓦地一笑,“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不可能是可以成为可能!”
顾清初的怒火成功被这句话点起,他冷哼一声,竟制擎住她,用力往前,遂吻上了她的唇,
满腔的酒气迎面扑来,晴绿不可置信的睁开双眼,面前的人如此陌生,再也忍不住,她用力一咬,顾清初一个吃痛放松,晴绿便挣脱了开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晴绿委屈的朝他大叫,这一刻心里再没有其它念头,只是觉得这个顾清初离自己太遥远太遥远了。
“呵,我知道,我不过就是吻了你罢了,晴绿,你这般朝我吼,是不是觉得很委屈?”顾清初努力站稳,将鼻梁上的眼镜一把甩开,眼内微微的血丝,以及那抹深深的痛楚,一时竟让晴绿也呆了。
顾清初慢慢走向她,“是的,从我开始对你动心,从我爱上你,我便输了,输的一塌糊涂,输到任你尽意,输到让你一次次无视我的感情也无所谓!晴绿啊晴绿,我以为我可以忍受,只要你幸福,可是,做不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仿佛找到泄愤的猛兽,此刻的顾清初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情感,任自己将那些深埋心底的话一吐为快。
“你说让我找个女朋友,你说季节挺不错的,我如你所愿,我和她在一起了。可是,我还是爱你啊,从捡到你的时候,看你一点点的改变,看你的笑容一点点灿然,我很满足,满足到差点忘记自己一直坚持要做的事。呵呵,所以说啊,女人只能用来疼,用来哄,却不能爱,爱上了,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晴绿听着这些话语,仿佛被刀子一点点凌迟的鱼,被刮去鳞片,被挖去心,所有的一切似乎变的不重要了,之前一直坚持的情感原则被全然推翻,脑子里全是一个念头,顾清初爱自己,顾清初很爱很爱自己。
那种隐忍到极致的爱恋,浓烈的让晴绿一下子不能自己,直击的震撼,让她呆若木鸡,到底,该如何收场。
顾清初摇晃了几下,终于挨着一旁的墙,缓缓倒地。
身后传来很细微的声音,一个人影慢慢走近,晴绿看见满脸泪痕的季节,手里握着手机,而顾清初的口袋依旧传来不依不饶的铃音,“王子爱上了别个公主,去了另座城堡,公主依旧孤单沉睡……”
09年的大年初一,几家欢乐几家愁。
有人失魂落魄,在烟火盛行的大街上闲逛到天亮。
有人一醉方休,不管今朝他朝是何年。
有人被爱蛊惑了心,迷失了原则与方向。
当然,更多的人,在这灯火之城,尽情享受着天伦之乐,或三五好友搓着麻烦玩着扑克,或,终于带回家去的小情侣忐忑的等着家长的态度。
总不会是,人人都如此。
当清晨的鸟啼唤醒刚刚入睡的城市,有人终于下了决心,就这样吧,以后的路,无论多少苦多少甜,选择好了路口,就继续前行下去吧。
颜南番外
今天是情人节,这个有着太多幸福或失落的节日,嚣张的占据着整个城市。
整条街道都弥漫着花的气息,带着诱惑人的缤纷色彩,我并不喜欢这些娇艳的植物,过于华丽的外表与短暂的生命力注定只能是一时的点缀。
但似乎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娇艳欲滴的玫瑰,清新淡雅的百合。晴绿喜欢的,她曾说过要我买大捧大捧的玫瑰百合送她。
第一次她吵着要花,我送了盆栽的仙人掌,第二次,我送了虎尾兰,然后是仙人球,含羞草……直到她再也不会任何明示暗示着流露出要我送花的念头。
这个我所深深眷恋的,生命中最爱的女人,却愣是没送过她一次花。
席曼也喜欢花,她只喜欢怒放艳丽的红玫瑰,后来不管什么节日,我都会订花送去,一次比一次多,一捧比一捧大。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别人的热闹往往会撩拨起自己的寂寞,而那些原本已经深埋心底的记忆又会再次伸出撩人的触角,挑拨着本就不坚定的心。
就比如,此刻,去花店取玫瑰的我。
一脸笑意的花店小妹将包装好的花递过来,“送女朋友吧?”
我自然的应道,“是啊。”再不久就是未婚妻了呢。可为什么,心底竟是如此的荒凉与贫瘠,没有任何的喜悦,只是无尽的空虚与失落。
怎么会呢。那时候的情人节,和绿子在一起的情人节,明明是满溢到装不下的情感啊。
那天早上,便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折腾着,去教室找她时,她正慌张的将什么东西塞入校服,我忽视圆鼓鼓的肚子以及衣角畔隐隐约约的粉红色,故意皱着眉头,一脸的遗憾,“放学后我要去见美院来的教授,可能没时间陪你了,你先回家吧。”
接下来,我成功的看着她的小脸垮了下来,大失所望的望着我,欲言又止,左右看看后,又支吾着问我,“你,不能和那个老师请假吗?”
我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行啊,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哦……”,她顿了顿,复又抬头,微微抿着嘴,一脸的不甘,“颜南,可,可今天是……”
“哦,今天是情人节嘛,我知道的,可是没办法,我明天请你吃饭好了。”看着她的神色,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忍不住了,赶紧朝她挥挥手,“我先走啦。”转过身,是一脸得逞的笑意,我慢慢止住脚步,将手放入校裤的袋子,握了握已经被变得温热的小盒子,朝一楼的画室走去。
在画室的走廊遇见了晴绿的同桌,我叫住了她,“同学,帮个忙可以吗?”正和她说着,忽地看见一个人走过来,是张若若,下意识想要避,我匆匆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或许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的压力大,晴绿最近的情绪一直不好,想来想去,决定给她个惊喜,虽然有点傻,但是女孩子就是喜欢这种不实际的浪漫,她也应该是最喜欢的了,和老师借来画室的钥匙,将里面布置完毕,我便静待佳音。
只是,结局真的有点出人意料。
当我将围成一圈的爱心蜡烛逐个点上,打开蛋糕盒子时,有人敲门了,只是打开门后,羞涩站在我面前的人却是张若若。
我正不知如何开口,她却将一盒巧克力递了过来,轻声开口,“我可以进来吗?”
我还未开口,她却已经走了进来,低低惊叫一声,“好漂亮啊。”
“不好意思,你可以先出去吗?”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了。
她磨蹭了许久,欲言又止,我赶在她开口前又一次婉拒,“对不起,但我等的人不是你。”
再一次寂静下来,我耐心等待,过了一会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八点半了,怎么会还不来呢,时间一点点流逝,当我意识到不大对头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打电话回去,池伯伯却诧异的问,“一直没回家啊,她说和你在一起的。”
我的心一下冷了下来,铁青着脸去女生宿舍,将正准备睡觉的那个传话女生叫了下来,“人呢?”
那晚上的风吹的并不猛烈,却很冷,冷到人的骨髓里去,我胡乱的拉起单车,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街道两旁依旧热闹,洒落在地的花瓣被风扬起,也是如今日这般的浓郁味道,却让我的心越来越乱。
我不知道晴绿会将所谓的老地方理解成哪里,也许是经常去的那家书店,也许是城南的那个小公园,也许是中央广场,那一刻,我真恨不得一拳朝那个该死的同桌挥过去,这么多的地点一个个冒过我的脑海,她却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印象中再没有那般的着急过,急的要疯了,脑海里尽是她出事的画面,想让自己平静,心却越来越慌乱,每到一处地方,都想着她就在哪里,或许逗着我玩,从某个角落蹦跶出来,朝我挥挥手。
那一晚上寻找中的恐惧与不安,被我无限的放大,因此也印象深刻,当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颓然的回到画室,看到蜷在角落的人影时,竟差点落泪,我重重的将她抱入怀,恶狠狠道“再乱跑,下次再也不管你了!”
晴绿只是哭,一个劲的哭,她抬起全是泪水的脸,“你骗我去老地方等,却再这里见张若若!”
我已经没有心情解释,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慌乱让心一下子满溢,却又始终不安,我闷闷问道,声音沙哑,“那你怎么来这里。”
晴绿在怀里动了几下,将脑袋深深埋在我的肩膀上,许久后,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原来她理解的老地方就是画室,来的时候正好见张若若站在门口送巧克力,又见她进了里面,便一直呆呆的傻站在外面近两个小时。
“那你干吗不进来?”我不悦的问道,怎么会这么一根筋。
许久,才听见她抽泣着回答,“我害怕,我怕进来看见不该看的一幕,我也不知道张若若被你赶走了,我看着里面的亮光,以为你们一直在,想回去,却又不甘心,后来见你急匆匆的冲出去质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还是觉得委屈,正犹豫要不要叫住你,你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跟不上,只好回来了,肚子饿的要命,就把你的蛋糕先吃了一些……”
我气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便作势吓她,一下将她推开,“你这么胡闹,我不管你了。”
晴绿的脸一下子变白,她忙拉住我的衣角,哭腔浓浓道,“不要丢下我,我不闹了,好冷好冷,你衣服给我。”说完便一下子扑了上来,拿出怀里的一个粉色包装,“我织的围巾,送给你。”
最后,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深望进她的眼眸,“以后,再不会出现第二个张若若。”
那晚的情人节,就这样匆匆收场。
时至今日,已经近七年的时光,却依然记得她瞬间变白的脸,她猛的扑过来,始料未及的我差点摔倒,她边哭边笑着将礼物献宝似的拿出来。中间的那些不悦插曲,如同晴天飘过的一片乌云,不过片刻便消散了。
只是,最后说的那句话,却成了经年后的一个讽刺。
也是在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她,竟是造成了那么多的伤害与无奈,而她只是默默承受,从未与我提及。沉默并非懦弱,正相反,她以她的方式,她的容忍,一点一点承受,却不知这样,会丧失了自己本身的个性。
可是,那时,谁会在意这些。彼时的深深爱恋,没有任何的羁绊,只是纯粹的喜欢,所以才显得那般珍贵,再小的事情,也可以轰烈的一塌糊涂,同样,再大的误会,因为彼此浓烈的爱,也终将消弭。
有时候觉得自己冷血,四年,竟没有一次回过这个城市,当那些熟悉的景致与街道,夹杂着浓烈的过往气息迎面而来,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的身影与笑容,竟一下子让我惶然,原来一直在逃避的人,是我。不敢面对甜蜜回忆背后巨大而幽深的窟窿,才会避之不及,而一直原地继续生活着,慢慢成长着忘却的晴绿,才是勇敢的。
那么,最甜蜜的一次,应该是她上大一那年的寒假吧。
那一日的天气热的仿若初夏,风大的吓人,呼呼作响,但却将阵阵暖意送来,将冗长而臃肿的冬一并吹走,让人心生痒痒。
瞒着两人的家长,在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情人节的那日,我们飞去了青岛的海边,绿子兴奋的难以自抑,像个孩子。不,她一直以来都像个孩子,倔强的,别扭的,脆弱的,开心的,沉默的孩子。
她还是第一次看大海。说起来,是很浪漫的事情,与心爱的人一起看海,其实只要和她在一起,无论怎样,都是可以的。海我已看过许多次,厦门的,海南的,但都没有这次来的震撼来的美,或许只是因为,身边有她。
那天我们穿着印着卡通头像的情侣套衫,光脚踏着柔软的沙子,追逐嬉闹,她喜欢学着其他人,在沙滩上挖洞,然后抓出里面的小生物,玩闹一番又塞回去。
我挖了两个大坑,将她埋入,只露出一个脑袋乐着,自己随后躺进另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我能听清楚彼此的呼吸声,心情在一刻异常的平静与幸福。
海风一直呼啦啦吹着,不时有低飞的海鸟掠过,深蓝的仿佛要掐出水的天空,云朵缓缓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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