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面向水枪,而应该背对。
置身于炼狱般的折磨之中,真是度秒如年,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这一波冲击结束了,而我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的水中,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白花花一片,耳朵里只有轰炸机般的轰鸣声,一会儿,全身的疼痛便一波波袭来。
即使这样,拉希德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狱警像变戏法一样弄来一张玻璃纸盖在我的脸上,不停地往上边淋水。此刻,脑袋里的氧气不断流失,塞满水的鼻子里进不来一丝空气,胸部像被堵死了一样地闷胀起来,肺部火辣的疼痛已经不再重要,窒息感越来越重,我才意识到这是从美国CIA学来的玩意儿,据说一般人只能坚持14秒。
我奋起全身力气,想把那张该死的纸拿开,双手却被钳制住,不能动弹分毫,我的脚拼命挣扎着却又无济于事,窒息感越来越重,脑海里却是一片混沌,我仿佛看到了一条白光,明亮中带着柔和,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铺在老家那条柏油路上,路的尽头正是我的父母,父亲还是那身绿军装,阳刚逼人,母亲还是那么慈祥,他们微笑地看着我,就像我小的时候。我快步跑向他们,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你要好好活着,不要犯错误。”母亲临终的遗言在我耳边响起。
突然间,窒息感消失了,盖在我脸上的纸也被拿掉了,我张大嘴巴狠命地呼吸着,甜美的空气再一次进入我的鼻腔,顺着气管缓缓而下进入肺中,舒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啊”的一声呻吟,全身柔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我眼前也逐渐地清晰起来,刚才的窒息让我的感观失灵。此时,我的面前又多了一个穿军装留胡子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大声地训斥狱警,和拉希德争吵着。重新回归大脑的意识告诉我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现在噩梦暂时结束了。
争吵了片刻,拉希德面红耳赤地悻悻离去,看来他对这个人有点忌惮。
一个狱警重新给我找来一身囚服,穿上后我又被拖架着带回牢房,临走时,这个军官还仔细打量了我两眼,看得我挺不自在,全身毛毛的。奇怪,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和拉希德不合,还是我有救了?我一边给伤痛的部位拿捏按摩,一边思考着,百思不得其解。
又过了一天,还是没有动静,拉希德也没有再来找过,连狱警也不来骚扰了,但我却感觉到这种平静多半是暴风雨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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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线生机(1)
世上没有人愿意陪伴别人下地狱的。(欧洲谚语)
等待是难熬的,尤其是不知道结果的等待更是难熬。我的脑子一团糟,心情极度烦乱,身上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耳朵有时还有点轰鸣。我突然想起那个女孩,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也许给我判刑后她就没事了,可以回到中国,再也别想着到这个国家打工了,她由于受到惊吓浑身发抖哭泣的样子就像是在昨天,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却把自己的命搭上了,但我不后悔。
想起我父母双亡后,饱受世态炎凉,人间冷暖,我已经受够了。是组织把我收养了,供我读书给我饭吃,却是要我帮他们杀人。我虽然叛逆却不极端,我不想杀人,却又无法摆脱,就像大海里的浮萍,丝毫没有方向。
昨天,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看到了我的父母,那是临死之人的幻象,但又真真切切地在我眼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死后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可是我的生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我想起母亲的临终遗言,她让我好好活着,不要犯错。这两条我都违背了,即使见了父母,他们也不会高兴的。
不知不觉我的眼角湿润了,真是不甘心啊!我才22岁,我不想死,可我又在劫难逃。生是什么?也许生就是等待死的一个过程吧。中国人讲,一死了之,一了百了。我不出卖组织,也对得起韩教官,对得起组织了,救了那个女孩,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对不起苏里曼和他的保镖们,那就用我的死来偿还吧——人总是要还的!想到这里,我的心里舒服多了,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痛了,连从床上爬过的蜘蛛也觉得可爱了。
现在是一月份,正好是印尼的雨季,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牢房里的闷热稍微减了点,隔壁的狱友们对这样的天气很满意,从一阵阵的喧笑声中可以听得出来。
晚饭后,我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昨天在车库里救我的那个军官。从狱警毕恭毕敬的态度可以看出此人在监狱里颇有威严,昨天混混沌沌的没有看清,今天我才看清楚这个“恩人”。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没有使他臃肿,炯炯有神的眼睛非常深邃,城府极深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霍先生,好点了吗?”他竟然撂出这么一句开场白,让我惊讶不已。
“谢谢你,好多了。”我小心地防范着。
“你不用紧张。走吧,到我办公室来坐坐怎么样?”
我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什么意思?
“你是……”
“这是我们监狱长,伊斯梅尔上校。”一个狱警在门口接了一句。
“呵呵,不管怎么说我昨天救了你,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吗?”伊斯梅尔笑着摆摆手制止了狱警。
“原来是监狱长先生啊,好吧。”现在已经这样,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还怕你吃我啊?我打定主意,看看他这葫芦卖的什么药。出了牢房,伊斯梅尔走在最前面,我跟在后面。
一路上我心里盘算着,怎么应付这个家伙,不会是和拉希德一道来算计我吧?正在思考中,伊斯梅尔的办公室到了。在三楼的最东头,我跟着进了办公室,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四处打量,一张三米长的胡桃木办公桌,两排胡桃木文件柜,豪华的真皮沙发,墙上还挂着镶金边的麦加圣房,整个房间还有一股子不知名的香料气息。在监狱里算是个好的所在了。
“霍先生,请坐。”伊斯梅尔坐在办公桌后,对狱警使了个眼色,狱警会意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
第二章 一线生机(2)
“伊斯梅尔上校,你找我有事吗?”我先试探一下。
“你很奇怪吗?昨天我救了你的命,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至于我找你吗……”伊斯梅尔卖了个关子,斜眼瞅了瞅我。
“哼,你救了我的命,这话怎么说呢,我是中国公民,拉希德敢在法庭没有审判以前把我处死吗?”也许他和拉希德是一丘之貉,想从我身上抠点钱,印尼真他妈的是个*的国家。
“霍先生,你还没有定罪,按说应该归警方羁押,不应该在重型监狱里,我想你还不明白这里的情况,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伊斯梅尔上校,我没有钱,没什么事的话我回牢房了。”我抬脚就走。
“等等,年轻人就是爱冲动。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求财,只是想帮你。”伊斯梅尔站起身来,那神情像在教育一个犯错的小孩。
“想帮我?怎么帮我?”我的脚步一下子刹住了。
“坐下,坐下,今天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都是我的人,你可以放心。”伊斯梅尔从一个保湿盒里抽出两支COHIBA雪茄,递我一支,我也不客气地接住了。
“抽雪茄有助于思考,这可是古巴的高档货。”伊斯梅尔将雪茄剪掉一头,给我点上,浓郁饱满的香气确实是惬意的享受,只是昨日受创的肺部有点吃不消,一阵剧烈的咳嗽让我差点把眼泪逼出来。
“抽雪茄应该慢慢来,像品红酒一样,不要太着急。”伊斯梅尔看来挺会享受。
“OK,伊斯梅尔上校,我相信你是好意,你说你帮我是怎么回事?”咳嗽停了之后,我想再探探他的口风。
“好吧,那我们就开门见山。你目前的处境很危险,审判结果无论怎样你都会死,我是个军人,不懂刑侦和法官怎么量刑,但我了解过,你的手法与军人无异,甚至更狠,至于外边传言你是职业杀手的说法也就不足为怪了。中国警方给的资料上说,你没有当过兵,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你的监护人在你成年以后也就不再管你了,对吧?换句话说,也就是你没有雄厚的资金和后台把你捞回去。”说到这里,伊斯梅尔停顿了一下,察看我的反应。
“没错,但我不是杀手。”我此时摸不清伊斯梅尔的意图,只能小心地提防。
“呵呵,印尼有句谚语,狗变不了温驯的小猫。你是不是杀手瞒不过我,也瞒不过法官。其实你是不是杀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即便你不是杀手,这次审判你获死刑的可能性最大,在印尼被枪毙后,考虑到你是中国公民,我们可以把你火化后交给中国大使馆。如果你是杀手,会有更多拉希德那样的人来找你麻烦,得到他们想要的之后,你会死得很惨,甚至等不到审判。”这时,狱警送进来一壶咖啡给伊斯梅尔倒上,伊斯梅尔示意他也给我倒了一杯。
“伊斯梅尔上校,你为什么不和拉希德一样呢?有钱赚还不得罪人,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帮我?”等狱警出去后,我忍不住刺他一句。
“钱?你以为我会缺钱吗?你抽的雪茄,一支要四十多美元,你面前的咖啡是正宗的鲁瓦克咖啡,这可是世界上最贵的,一磅要五百美元,全印尼一年产不了两百磅,即使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伊斯梅尔端起咖啡呷了一口,闭上眼意犹未尽地回味着。
“伊斯梅尔上校,那我就更不了解了,没有好处你为什么帮我?还是有什么条件?”我心里还是猜不透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
第二章 一线生机(3)
“当然有条件,我之所以挡住拉希德是因为我需要你活着,你死了就没有用了,死在这里那就更可惜了。我有个朋友,想招揽一批心狠手辣的人,你完全符合这个条件,怎么样,霍先生,你接受吗?”伊斯梅尔深邃的目光里闪着一丝狡诈的光芒。
“上校,每个人都不想死,但我的处境你很清楚,法官的判决还没有下来,你这不是在拿我开心吗?”伊斯梅尔的话犹如一剂强心针,只有濒临过死亡的人才能感同身受这种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时的兴奋,我连说话都把上校前边的前缀去掉了,但是我的脸上却没有表示出来,因为他也许就是在消遣我,又或者没有救我的能量。
“霍先生,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吗?”伊斯梅尔是个将不得军的人。看了我一眼又接着说:“只要你同意,我保证你能活着,我有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可以说详细点吗?上校。”
“你要做的就是,在法庭上认罪,但不要承认你是个杀手,最好让法官觉得你是个杀人狂。”
“伊斯梅尔上校,这是什么狗屎计划,我本来就不是杀手,我是去救人的,出于好意,或许罪不至死,可你这不是要我去自杀吗?”我一听就火大了,伊斯梅尔这家伙根本就没安好心。
“法官怎么量刑你心里清楚,即便你没获死刑,你以为苏里曼的家人会放过你吗?如果那样的话,我也帮不了你,我的计划就是要你死亡,任何人从档案里查都是死人,然后我才有办法救你,这个条件是我朋友开出来的,后天就出庭了,你还有时间考虑。”伊斯梅尔深吸了一口雪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可我怎么才能信你呢?”我心里暗骂着。
“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还有时间考虑,记住在印尼只有我能救你。送客。”伊斯梅尔下了逐客令。
“对了,今天有个女人来看你,因为审判前有规定,被我们拒绝了。”在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伊斯梅尔说,“这个也是她给你的,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伊斯梅尔递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一大包。
我的身子一震:是那个女孩。在印尼我没有熟人,除了她还有谁在这个时候会来看我,我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接过塑料袋,还挺重的,狱警再一次押着我向牢房走去。
到了一楼的时候,狱警却向右走,我赶紧叫住狱警走错了,狱警却说,换牢房了,我只好拖着脚镣,提着袋子跟着狱警乔迁新居。
监狱的牢房整体呈一个“回”字形,拐了个弯再走到走廊的尽头,这里全是铁门单间,和我原来的牢房不同的是:门上挂有布门帘。狱警拿钥匙打开了房门,我进去一看,乐了:原来的牢房只有八平方米,现在这间有三十多个平方米,房间还有空调,类似于茶几大小的桌子,还有个便坑和水池,床铺也比原来的好多了,干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上显然也是刚收拾过的,我想在这个监狱里也算是星级待遇了吧!
狱警帮我关上牢门,我坐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打开袋子,里面有一条棉毛巾、一块香皂、牙刷和牙膏等洗漱用品,还有一盒成包装的蛇皮果,一条“盐仓”牌的丁香烟,这个女孩还真细心啊。
我拿起蛇皮果,表皮的毛刺已经去掉,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剥了皮后,我吃了起来。甜酸脆爽的口感,如同那个女孩,靓丽清纯初涉人世,不懂得世间险恶,跑到印尼闯世界来了,以为可以搞出点名堂,却差点被恶人所辱。我拿起香烟才发现,包装上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第二章 一线生机(4)
谢谢你救了我,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坚持住,我会为你作证的,我们会赢的,我找过大使馆了,开庭的时候他们会有人到场,加油!谢谢!谢谢!谢谢!
我会报答你的。
柳如芸
我这才知道女孩叫柳如芸,好听的名字,还画了一个心形的图案,娟秀的字迹在三个“谢谢”的地方稍有些扭曲,我想她肯定是哭了。傻丫头,我是个好人,我怎么会是好人呢?我是杀手,冷血的杀手,充其量也就是还有点良心,五条人命啊!可不是打架闹事的小官司,太天真了。我杀的是印尼的名流大亨,现在又身处印尼的重型监狱里。伊斯梅尔说得有道理,即使法庭判不了我的死刑,苏里曼的家人也会要了我的命。我现在已经不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刺客,而是放在放大镜下的蚂蚁,我的一举一动别人看得一清二楚,也许监狱里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