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劈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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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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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卷已糊名,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贺敏之答道:“学生贺敏之。”顿了顿,行礼道:“学生有事,先行告退。”径自去了。

    立在方喻正身边的提调官又惊又怒:“这贺敏之着实不懂事!大人纡尊垂询,不待问完他竟敢自行离去,实在是太过嚣张。本科岂能让他出贡?”

    方喻正摇头道:“我身为主考官,只为选拔人才,不应徇私,原是我多问了。”

    贺敏之出了考场就看到聂十三标枪般的身影,心中一暖,忍不住微笑。

    聂十三直立在街道对面,气定神闲,见到他出来,伸出原本藏在背后的手,手里两串糖葫芦。

    糖葫芦上覆着一层透明的糖霜,里面是火红的海棠果,衬着午后的阳光,说不出的甜美诱人。

    贺敏之拿过一串,眼睛弯起,笑得少见的天真:“我从没吃过糖葫芦,十三你真是贴心。”

    聂十三咬一口糖葫芦,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贺敏之笑嘻嘻的牵起他的手:“靖丰城的纳福街最是热闹,咱们去逛逛罢。”

    二月十六,夜半时分,贺敏之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身边少了个人,一惊睁眼,却见聂十三正静立在窗口。

    轻声喊道:“十三……”

    聂十三侧过脸来,夜深人静之际,贺敏之猛然发现这个初见时的半大孩子已迅速长成了翩翩少年,五官轮廓在明洁的月色下格外深刻清冽。

    似仍在梦中,贺敏之忍不住柔声又唤:“十三……”

    聂十三快步走到床边,动作敏捷充满弹性,低声道:“檀轻尘似乎在附近弹琴。”

    贺敏之凝神细听,蹙眉道:“听不见。咱们去瞧瞧吧,我很想见见这位十四王爷。”

    聂十三迟疑片刻,道:“好!”

    贺敏之心中感动:“到了那里,你躲着就是,我自己去看就行。”

    聂十三摇头:“不要紧,江慎言已死,檀师兄也不是多事之人。”

    早春二月的夜风吹在脸上甚是寒冷,聂十三握着贺敏之的手,传过去一股醇厚温暖的真气。

    不多时二人走到一个白桦林中,贺敏之逐渐听到琴音,再走近几步,却停下了脚步,低声叹道:“沧海龙吟。”

    聂十三问道:“为什么不走了?你不是想见他吗?”

    贺敏之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走近了你师兄就会发现。”嘻嘻一笑:“他若发现有人偷听,定会改弹其他曲子。”

    温热的气息呼在聂十三耳边,聂十三只觉浑身酥麻,勉强定神,也附在他耳边道:“这首曲子听起来气势磅礴、惊心动魄,我虽不懂得琴曲,但也听得出与师兄平日在山上所奏大是不同。”

    贺敏之赞道:“十三你果然聪明。这曲沧海龙吟,说的是水天一色波涛汹涌的景象,你师兄奏来,更是大有潜龙暗伏的意思。”

    又听一阵,若有所思:“皇图霸业之心尽露无遗……已是飞龙在天、出云入海之境。琴为心声,古之人诚不我欺,纵然平日苦苦压抑,这半夜三更荒郊野外却也忍不住现了形。”

    聂十三听了这番话,默然不语,心中却咯噔一下。

    当年在白鹿山,自己性子冷,资质又是出类拔萃,一心学武之下,众师兄弟都不大敢与自己亲近。

    檀轻尘淡泊无争,但终究皇家血脉,与众师兄弟也就保持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以礼相待。

    白鹿山上,岁月寂寞,檀轻尘对聂十三这个小师弟颇为青睐友善,聂十三对檀轻尘也有些推崇之意,两人偶尔对坐聊天,亦或私下切磋。

    直到那夜聂十三于太一心经突有所悟,不知不觉走到后山人迹罕至处,却看到檀轻尘偷练伽罗刀,从此心中略有芥蒂,虽不明说,但年纪尚小,城府不深,忍不住逐渐疏远了他。

    这些年想到此节,只觉得檀轻尘此人未免做作,今夜贺敏之这么一说,方知他所谋远不止区区武学。

    正思量间,只听贺敏之在耳边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一惊扭头,突感嘴唇触到柔软微凉的一物,竟是碰上了贺敏之的唇。

    一瞬间呼吸都停止,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似被火烧,不由自主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他微微翘起的薄薄上唇,意犹未尽,又舔上那丰润精巧的下唇。

    根本不用人教,聂十三年轻的身体自发寻找快感,一手扣住贺敏之的后脑,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舌尖在玉白的牙齿上刷过,略微生涩却坚决的撬开唇齿,像打开一只美丽的蚌壳,深入进去,触到他躲闪的柔嫩舌头,肆意探索,纠缠吮吸。

    贺敏之半睁着一双春水潋滟的桃花眼,承接着唇齿交融的亲密,后退几步,斜靠在一棵树上,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贺敏之突然推开聂十三,淡淡道:“琴声停了,檀轻尘可能察觉到有人。咱们过去瞧瞧。”

    也不放轻脚步,径直往方才琴声传来处行去。

    聂十三怔了怔,跟上去,拉住他的手,静默良久,问道:“你……生气了?”

    贺敏之看向他明澈而深沉的漆黑眼眸,一笑道:“我不生气,你也别生气,咱们只是一时糊涂,忘记就罢。”

    聂十三正待说话,却已看到了檀轻尘。

    树林外一个小山坡上,一人坐在青石上,身前一架七弦琴。

    一轮冰盘也似的满月,银光清辉,尽数洒落他的衣襟,来不及见其容色,唯见气度高华清贵,谦谦如玉。

    聂十三只觉得掌中贺敏之的手轻轻一颤,忙握紧了些,问道:“冷吗?”

    贺敏之尚未答话,只见檀轻尘手指随意划过琴弦,微微笑着,声音低沉温暖,有好听的鼻音:“小师弟,这两年可好?”

    聂十三冷静如恒,答道:“聂十三很好,多谢十四王爷关心。”

    檀轻尘已明其意,微一颔首,笑道:“聂少侠莫要客气。”

    转眼看到贺敏之,目光一触,竟怔了怔,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力道一紧,羽弦已断。

    檀轻尘低头看一眼琴弦,又看向贺敏之,略微有些出神,缓缓道:“琴弦遇知音而断。请问这位公子大名?”

    贺敏之眼神深不见底,嘴角含着一抹淡薄微凉的笑意:“贺敏之见过王爷。”

    檀轻尘续上琴弦,笑道:“月下相逢,也是缘分,我为两位抚琴一曲吧。”

    贺敏之拉着聂十三席地坐下,轻笑道:“愿闻王爷雅奏。”

    所奏正是一曲《石上流泉》,清幽和静、澹泊悠远。

    聂十三想到树林中贺敏之那句“他若发现有人偷听,定会改弹其他曲子”,不禁微笑。

    琴声渐止,檀轻尘问道:“如何?”

    贺敏之淡淡笑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爷此曲,大有出尘隐逸之意,令人有山林之想。”

    檀轻尘笑了,凝视着贺敏之,漫不经心道:“比之沧海龙吟那曲呢?”

    
 


大劈棺 正文 第六章
章节字数:3826 更新时间:08…06…15 22:02
    聂十三一震,目光冰冷锋锐,直视檀轻尘。

    贺敏之神色不动,秀气修长的眉衬着浓密的睫,一双眼月华般温润无辜:“王爷之前所奏,分明是渔樵问答。”

    不待檀轻尘说话,又道:“在下却学不来王爷的意适心闲,昨日刚考完会试,只想一朝金榜题名,出仕入阁,不枉十年寒窗之苦。”

    一时间只闻风声吹过树林。

    檀轻尘深深看着贺敏之,终于展颜,笑道:“有贺公子这等人才,实在是大宁之幸。”顿了顿:“天下虽大,知音却少,这大圣遗音琴就此送给公子罢。”

    贺敏之接过琴,只见这具名琴通身漆黑,露些许鹿角灰胎,以朱漆修补,伏羲式,蛇腹断,圆形龙池,扁圆凤沼,琴面桐木斫,色黄质松,纹直而密,紫檀岳尾,碧玉轸足。琴池上方镌着草书“大圣遗音”四字,池侧刻隶书铭文“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籁悠悠,孤桐飒裂。”

    挥手送弦,只听琴音奇、古、透、润、静、圆、匀、清、芳九德兼备。

    当下大喜,也不客气,道谢收下。

    檀轻尘看了看月色,道:“夜深了,本王先回府,改日再叙。”

    二人忙起身相送,看着檀轻尘的背影远去,聂十三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要动手。”

    贺敏之抱着琴,笑道:“他不是滥杀之人,只是告诉我们他心中有数,让我不乱说话罢了。”

    聂十三抬起下巴,清冷而骄傲:“即便动手,他也占不着便宜。”

    贺敏之笑嘻嘻的说道:“好啦,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好歹十四王爷赏了我这具好琴,回头就找个铺子给当了,至少能得三五百两银子。”

    聂十三冷着脸,眼睛里却有了笑意:“胆子真大,王爷送的琴你都敢当。”一手拿过琴,一手牵着贺敏之的手,却道:“我昨天看见纳福街上有个进宝当铺,铺面大,人也多,一定能当个好价钱。”

    贺敏之眉眼飞扬,叹道:“原来十三的胆子更大,当铺都选好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回到索小柱的木屋,至于林中一吻,仿佛只是一场梦,谁都不再提及,只是眼神接触间,贺敏之是淡淡的悲凉和一丝苦苦自抑的期待,聂十三却是伺机而动的等待和誓不罢休的执着。

    二月底放榜,贺敏之中了贡士,会元却仍是当日乡试解元宋君博。

    三月初一殿试,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贺敏之赫然在一甲三名之列,中了探花。

    喜报送到索小柱家,一村的人都笑逐颜开的来看新科探花郎。

    贺敏之谦恭温和,对每个人都以礼相待。

    聂十三一旁看着,突然想起自己原来是唯一一个被他恶言相加的人,不禁微笑。

    这天皇帝下旨,召新科三鼎甲入宫赴琼林宴。

    殿试时贡士只在殿外答题,不能亲见皇帝,琼林宴则是文帝傅隆亲自主持,太子和众亲王以及六部重臣均会出席。

    一清早,聂十三刚例行打坐完,就发现贺敏之已经起身,脸色有些突兀的苍白。

    中午两人早早进了内城,在滴翠楼吃饭,贺敏之夹着一个鸡翅,只顾发呆,神情似喜似悲,筷子微微颤抖。

    聂十三叹口气,指着鸡翅:“十五,它振翅欲飞了。”

    贺敏之怔了怔,勉强笑道:“你真是越来越懂事,越来越会说话,连笑话都会讲,真让我高兴。”

    聂十三静静看着他,寒星般的眼睛里尽是温柔:“有什么事不要憋着,聂十三绝不会负你。”

    贺敏之低头道:“没什么事,只是要见到皇上,有些紧张。”

    聂十三也不多问,埋头吃饭。

    贺敏之咬着唇:“你……”

    聂十三抬起眼睛,神色冷静而坚定:“不要为难,我不会强迫你,等你愿意告诉我,自然会跟我说,我可以等。”

    贺敏之眼睛一亮,忍不住笑,登时窗外一树杏花都失了烟霞明媚。

    檀轻尘刚进滴翠楼,就撞上这个明澈纯净的笑容,一瞬间恍了神,原地站住了,直到贺敏之看见他,方快步走过去,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叨扰。”又道:“听说敏之中了探花,晚上琼林宴刚好同行。”

    一声“敏之”叫得又自然又亲热,贺敏之笑得有些僵,聂十三的眼睛里有了戒备之意。

    檀轻尘毫无察觉,叫来堂馆儿加菜,笑得温和:“十三素来吃得挑剔,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个樟茶鸭子、鸳鸯五珍烩、酱爆鹿脯好了。”

    聂十三冷冷道:“我吃饱了。”

    檀轻尘似未听见,自倒一杯茶,茶香袅袅中,淡淡问道:“敏之近来手头是不是不太宽裕?”

    贺敏之与聂十三互看一眼,略有几分尴尬,聂十三的脸上,已经有些发红。

    半晌,贺敏之轻咳一声,刚待说话,檀轻尘已笑道:“你二人年纪尚小,十三已是孤儿,听闻敏之家中也只有一年老仆人,这一路行来赶考,自是十分辛苦,靖丰城又是个花钱的所在,一具旧琴换五百两银,大是妥当,此事莫要放在心上。日后再有所需,找我就是,在下虽只是个闲居的亲王,银子倒不甚缺。”

    如沐春风。

    贺敏之垂下眼睫,眼神有种古怪的冷意,却低声道:“多谢王爷。”

    檀轻尘一笑道:“琼林宴酉初开席,你从未入过宫,一会儿就随我走吧。”

    贺敏之点头答应,聂十三道:“我在宫外东华门等你。”顿了顿:“你……一切小心。”

    只是入宫赴宴,聂十三却特意交代这一句,檀轻尘不明其意,贺敏之却明白他是看自己今日颇为紧张此事的缘故,心中温暖,道:“我知道,你放心。”

    琼林宴设在宫中春景殿。

    文帝身边大太监徐公公一张圆白脸,尖声传道:“状元龚临、榜眼宋君博、探花贺敏之三人觐见皇上。”

    三人垂首进殿,下跪行礼。

    文帝嘉勉道:“今科三鼎甲的文章朕都看过,颇有见地,字字珠玑,龚临的策论尤为精警老道,不愧是龚侍郎之子。有这等人才下场登科,实在是我大宁的福气。”

    又道:“榜眼探花均是出自玉州,江南果然人杰地灵,宋君博刚过弱冠,贺敏之年方十七,都是年少有为,朕很是欢喜。”

    温言道:“都起来入席吧。”

    三人叩谢。

    贺敏之抬起头看向文帝,缓缓站起。

    徐公公轻轻“唉哟”一声,文帝沉静的眸子里露出些许惊异,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你叫贺敏之?”

    檀轻尘目如深潭,静静看着含笑不语。

    贺敏之恭敬道:“微臣正是玉州贺敏之。”

    文帝顿了顿,方道:“坐吧。”

    一时开席,文帝素来御下宽和,众人也不甚拘谨。

    天色已暮,有宫女点上了百盏琉璃灯,一队舞姬进来跳了回波乐。

    珠晖似的灯光下,贺敏之的下巴微微仰起,清冷精致,檀轻尘看向他的眼睛,举起酒杯。

    十一王爷傅临意座位挨着檀轻尘,是唯一常驻靖丰的亲王,性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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