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会儿,便有宫婢进来伺候我梳洗。我让她们将水盆留下,便打发了她们都出去。晴禾上前取了棉巾要上前来,我忙道:“你也出去吧,本宫梳洗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场。”
她微微怔了下,只好点了头道:“是,那等娘娘好了,奴婢再进来。”
取出瓷瓶的时候,发现里面的药水真的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叹息一声,是时候派人去取新的来。只是,如今,又能派谁去呢?以往,都是要晚凉去的。
想起晚凉,忽而一惊,是啊,我怎么忘了?晚凉的芳涵的人,那么芳涵定是知道我手上有一瓶药水了,虽然用途是猜不到,只是此事她该是知道了吧?
摇摇头,既然她说苏暮寒不会伤害皇上,那么我还担心什么呢?
想起朝晨,她此刻该还是在后面待着。或许,我该找个机会,告诉夏侯子衿,偷偷让朝晨去。毕竟,现在能让我信任的,也只有她了。
梳洗好了,唤了晴禾进来替我梳了头,便出去。
刘福还守在外头,见我出去,忙迎上来问:“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我开口道:“本宫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虽然昨夜夏侯子衿说不必过熙宁宫去,他也只是想压下我受伤的事情。可是昨晚天胤宫出现刺客,倒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借口。
晴禾不也以为,我是因为这样才受伤的么?
刘福迟疑了下,才点头道:“那老奴叫人给娘娘备轿。”
鸾轿很快便来了,我上了轿子,背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很快便到了熙宁宫,晴禾扶了我下轿,回头的时候,瞧见千绿的轿子。她也恰巧出来,见了我,朝我福身道:“嫔妾给娘娘请安。”她身边的宫婢却不是菊韵。
我有些奇怪,便开口道:“菊韵呢?”
她略微一惊,上前开口道:“嫔妾让她过庆荣宫帮忙照顾德妃娘娘了,没想到娘娘还对嫔妾的宫婢如此感兴趣。”
我淡笑一声,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扶了晴禾的手进去,瞧见姚淑妃正走在我们前头。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却见她突然回过头来,见我与千绿在后头,脸上的神色倒是没有变化,只是站住了脚步,等着我们过去。
如此了,便是不要再躲了,与千绿上前,朝她行礼。
她突然笑起来,瞧了我一眼道:“如今檀妃可得意了,皇上可与你夜夜生欢啊。”
我淡声道:“嫔妾见今日娘娘您这么忙,难得还能注意得到嫔妾。”可不是吗,忙着陷害人,还忙着关注我。她多忙啊。
闻言,她的脸色一变,倒是没有怒,咬着牙道:“现在瑶妃死了,你怕是更得意了吧?”
我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启唇:“难道娘娘您不高兴么?”说着,不免回眸看着千绿,嘴角牵笑,“惜贵嫔也该高兴着,或许,德妃娘娘会更加开心一些。”
千绯是什么人啊,听见瑶妃身亡的消息,怕是整个后宫最高兴最兴奋的人便是她了。她的想法从来简单,她的世界里,只有你是我活。
千绿抿着唇,倒是没有说一句话。
姚淑妃哼了一声,咬着牙开口:“瑶妃……”
我轻笑一声,如今还恨什么,人都已经死了。
此刻,已经过了前院,瞧见厅内已经有很多人先到了。入内,再是见不了玉婕妤的身影,我不免,有些失落。安婉仪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只独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
好多人,全是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见我们进去,微微吃了一惊,忙缄了口。
坐了一会儿。便见太后来了。
众人起身行了礼,见太后的脸色一片铁青,扶着浅儿的手上去坐了,才淡声道:“都坐吧。”她的目光朝下面看下来,隔了半晌,才道, “这几日也不必来请安了,哀家要过佛堂去。”
众人皆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也讶然了,太后过佛堂去做什么?为瑶妃诵经么?呵,虽然瑶妃是遇刺身亡,只是,凭太后以往与她的关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既然是太后发话了,嫔妃们只能遵从。
众人都起了身,我才要起身,便见太后的目光朝我看来,突然开口问: “檀妃的手臂怎么了?”
方才是因为晴禾扶着我,所以姚淑妃才没有瞧见,此刻,她朝我看来,眸中满是讶异。我才要开口,便听晴禾道:“回太后,昨日天胤宫出现刺客,那刺客差点伤及皇上,幸得娘娘挺身挨了一刀。”她的话,不卑不亢。
我震惊地看着她,她以为我的伤是昨夜的刺客是真,只是,她如何能这般说?直接说我救驾有功!
姚淑妃气得脸都白了,开口道:“檀妃可真勇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如何?便笑道:“昨日换了娘娘,娘娘也会为了皇上不顾一切的。”
姚淑妃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太后又道:“伤得重么?可要好好休养。”
我点头应了声,太后又道:“没说都回去吧,淑妃,你陪哀家来,哀家有话要说。”
姚淑妃显得有些惊讶,忙起了身。
我扶了晴禾的手出来,行至外头,才低声道:“方才你如何能那般说话?”
晴禾小声道:“娘娘生气了么?只是奴婢以为,方才多好的晋升机会啊?如今皇上宠爱娘娘,只要给皇上一个借口,便是娘娘进位的时候了。”
进位?呵
我冷笑一声道:“如今什么时刻,皇上不会因此进本宫的位。”方才太后独独留下姚淑妃,不是恰好说明了事实么?
要开战了,夏侯子衿怎么可能不顾姚淑妃而给我进位?
我知道,姚淑妃的心里是有夏侯子衿的,所以她势必会站在他这一边。也幸得姚振元死了,姚家只能指望姚淑妃,不是么?这个当口上,姚行年应该不会有所动作。
晴禾忙低了头道:“奴婢知错了。”
我不语,只朝前走去,上了鸾轿,听晴禾问道:“娘娘,是去天胤宫还是回景泰宫?”
我怔住了,是啊,如今我去哪里?
才要开口,便听得外头有人道:“娘娘,檀妃娘娘……”
掀起了轿帘,见是太后身边的全公公,皱眉道:“公公有何事?”
全公公跑上前道:“娘娘请留步,太后说了,上回娘娘帮太后抄袭的佛经她很满意,太后说娘娘抄佛经的时候心里虔诚,故此要奴才来,请娘娘先过轩阁去,帮太后抄佛经。”
吃了一惊,听全公公又道:“娘娘请下轿吧。”
朝晴禾看了一眼,开口道:“你先回……”顿了下,终是道,“回天胤宫去。 ”
晴禾也是一片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忙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娘娘这边请。”全公公在前面引路。
迟疑了下,跟上他的脚步。太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叫我去抄佛经?低头看了一眼,这一次,我的伤在左臂上,若是要刻意写出与之前不一样的字来,是很困难的。再者说,上回我抄袭的经书估计还在,那么太后一眼便能瞧出来,这一次与上一次的字会有所不同。
虽然芳涵说苏暮寒并没有恶意,但是从上次太后特意要试探我看得出来,不管怎么样,在太后面前,还是不能让她知道我与苏暮寒的关系。我不管苏暮寒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一点我都必须要隐瞒。
跟在全公公的身后,心下思绪转得飞快。
太后先是留下姚淑妃,转身又让全公公留我下来……
心下一动,也许,抄佛经只是一个借口,太后,是有话要与我说。
一定是这样的。
相信,心头悬起的石头总算放下了。这个当口上,真的不能再出一丝的差错了。连日来,那么多的事,我还被冤枉过。若是再让太后瞧见我的字,不管我有什么理由,都只会将事情变得更糟。
全公公将我带到了轩阁,只留下我一人,出去的时候,听他道:“娘娘先在这里等着。”
果然,他说,等着。
再看屋子里,只有两个蒲团,一旁的矮桌上,也未瞧见文房四宝。
如此一来,愈发放心了。
想着,舒心一笑,是我太过紧张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太后怎么还会有功夫来管我的字?更何况,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再怀疑到这个上面来。
屋子里,点着几盒盘香,窗户都关着,里面香薰的味道有些浓郁,却并不让人觉得烦闷。站了好久好久,都说佛经能让人精心,而我觉得单是站在这里,心都能静下来呢。
想了想,便上前跪在蒲团上,目光落在前面的木鱼身上,迟疑了下,伸手取了过来,才要敲打下去,便听有人的脚步声过来。吃了一惊,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回头的时候,见太后独自进来。
忙起身,朝她道:“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应了声,上前道:“不必多礼,你这么聪明,该是知道哀家找你是为何。 ”
心下微微一惊,今日太后找我要说的话太多了,我一时间还真的不敢妄言。
便低了头道:“臣妾愚昧。”
太后却并不生气,只淡笑道: “听说,昨日你留宿天J礼宫了?”
略感窘迫,太后此时的“留宿”的何意,我自然是懂的。轻轻点头,小声说着:“是。”
太后的神色似乎很满意,继而,又微微敛起了笑意,开口道:“照皇上的意思,定是要给你进位的。何况昨夜,你还救驾有功,凭心而论,进位也确实不过分。只是……”她叹息一声。
我接口道:“此事不必太后说,臣妾心里明白。这个时候,进位怕是不妥。”不顾及姚家,还得想到瑶妃昨晚才遇刺身亡,与夏侯子衿而言,自然是悲痛的太后点了点头,缓声道:“委屈你了。”
我只觉得心头一惊,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之人,半晌,才反应过来,忙摇头道:“太后如此说,真是折煞臣妾了。”
她却是缄默了,隔了好久好久,才微微摇摇头。目光朝我看来,仿佛是欲言又止。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突然开了口: “昨日瑶华宫的事情……”
她的声音慢慢压低,靠近我,轻言了一番。而我,只觉得浑身都战栗起来,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身子抵住后面的桌子,才勉强站住了。
太后说,咋日闯入瑶华宫的刺客,对着躺在床上的瑶妃,乱刀砍下去。待侍卫进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一片血肉模糊,肠子流了一地,早已经气绝身亡了。
好残忍的手段啊!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瑶妃去死。
而且,那死状越惨越好。
握着桌沿的手越来越紧,大口喘着气,怪不得,夏侯子衿会是那样的神色。
我真不知道那时候,他进去,瞧见的当场,会是如何的痛心?
他本就,不想杀了她。如今,却让她成为了别人挑起战事的一枚棋子。
这样的惨状,传出去,说是刺客行刺,怕是谁都不会信了。哪有刺客杀人,会是这般样子的?
“此事,哀家说了,封锁一切消息。宫里的知情人,不多。”太后的声音低低的,瞧见她的双手已经狠狠地紧握。
她话里的弦外之音,我何尝听不出。虽然宫里的消息可以封锁,可是重要的,还是外头的消息,不是么?既然那些刺客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么此消息,无疑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去北齐。那是不容置疑的。
而所有的人,最担心的,也便是这个。
隐瞒,早已经是不可能。
其实,若是北齐帝送拂希来和亲本就有着别样的心思,那么这一次,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开战,不过是寻找了一个借口。
我仿佛越来越糊涂了,此事究竟是南诏的人做的,还是北齐之人自导自演的把戏?
想起北齐,眼前又闪过韩王的脸来,如果是北齐,那么他知晓么?虽然他说,义妹也是临行前认的,可我始终相信,这样残忍的事,不该是他能做的出来的。
他的身上,让我闻不到杀戮的味道。
深吸了口气,颤声开口:“太后为何要,告诉臣妾?”问的时候,我的手还止不住地颤抖着。
真是奇怪啊,人命,我也见得多了。却原来,我也是胆小之人啊。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我也是承受不了。
太后微微侧身,半晌才开口:“皇上那边,你多多劝劝。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哀家怕皇上承受不住。”
我低下头缄默了,这样的事情,纵然是后宫中恨瑶妃入骨的,听到了,还会觉得心悸。又何况是夏侯子衿?
突然又想起今日他出天胤宫的时候,未说完的那半句话,心里无端地难过起来。
二人都不说话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浑身的颤意慢慢地消去。猛地吸了几口气,低声道:“此事臣妾心里有数。太后,防范于未然,边疆应该戒严了。 ”
她回眸朝我看了一眼,点了头道:“此事哀家自然知道。已经派人通知晋王和显王了。”
微微放心,即使夏侯子衿此刻乱了心智,还有太后啊,她始终清醒着。
听她又道:“日后在宫里,说话做事小心。昨日的事情,哀家以为,那些刺客对宫中地形熟悉,怕是身边之人。”吃惊地看着她,她也这么想。
“你复位的前一日,传来消息说在皇都的郊外,发现了一处隐蔽的训练场所。应该是训练死士。”太后咬着牙说着。
而我,只觉得一怔,便是那日,夏侯子衿提前从瑶华宫回来,收到的密报消息?
第008章 药水
急着问:“那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太后却是摇头,我缄默了,半晌,才见太后转了身,开口道:“你先回去吧,这几日,哀家要诵经念佛。”她说着,跪下去,随即,木鱼声已经传了出来。
我终于知道为何太后突然说要诵经了,原来,是因为瑶妃。太后是信佛之人,宫里的嫔妃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后终归是忌讳的。
不管太后之前与瑶妃有着怎么样的过节,如此人已死,再大的仇恨也将随风飘逝了。何况,瑶妃的死,也不过是别人想引起战争的一个导火线,说到底,她也是个倒霉之人。
继而,又想起玉婕妤,想起那日她与我说的那番话。
迟疑了好久,终是开口问道:“太后,臣妾斗胆问您一件事。”
她并不回头,手中的木鱼依旧均匀地敲打着。我咬着牙开口:“当年瑶妃害得玉婕妤流产一事,您不是真的不知道。此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皇上与太妃的心结。您还不打算……”
“檀妃!”我的话未完,便被太后沉沉地打断了。
我猛地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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