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良久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他嗤笑道:“本王真好奇,太后怎会在这个时候叫娘娘来?”
不知为何,脑中又闪过他抱住我摔下台阶去的那一刻,男子身上淡淡的味道.熟悉的味道……
抬步,猛地上前,抬手甩掉身上的披风。他的眼底全是惊讶,我指着肩头领口处的血渍,瞧着他,启唇:“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半晌,平静地开口:“你想问什么?”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与那时的他已经判若两人,唯一能让我解释的,便是此刻的韩王,不是那时的韩王。可,这又是多么可笑的想法!他的声音,明明就是韩王的声音!他的眼睛,让我觉得心悸的眸子,也分明,就是他的!
见我不说话,他忽然笑起来,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是在关心本王么?”
第020章 掌掴
他突然问我可是在关心他?
我怔住了,是关心么?我不知道。
开口道:“为何要救我?”
他嗤笑一声,反问道:“你以为呢?本王不过是本能地拉了你一把,却不想,你不知好歹地挣扎了一番,害得本王没有站住,一起摔了下去。”
他说,不过是处于本能,还说得,那般轻描淡写。
不知为何,他的话,令我冷不丁地想起那次在储良宫,夏侯子衿将我拉至身后而代我受了姚淑妃一掌的事情。
本能啊,那么,夏侯子衿也是因为本能么?
不过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是这样么?
面前的男子却没有离开,瞧着我的眸子微微染起了笑意,讥讽笑道:“怎么本王看娘娘似乎很失望的样子啊?莫非娘娘是想本王……”他说着,那张银色的面具离得我愈发地近了。
我只觉得倏然心惊,韩王,他给我的感觉……不应该这样的。
应该怎样,我一时间说不上来,可,绝对不该是如此轻浮之人。
情急之下,下意识地伸手,意欲去摘下他的面具。他微微吃了一惊,飞快地侧身,却是身形一滞,有些慌张地抬手撑住了身后的桌沿。
我只觉得心头一震,本能地伸手想扶他,却只是空捶了手。
半响,才低声问:“你身上有伤?”
那么,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至少,他进皇都的时候,应该是好好的。心下飞快地想着,继而,又想起今日上林苑的狩猎来。
狠狠地吃了一惊,如果是在猎场受的伤,那么,是谁伤了他?
不,不,自顾摇头。猎场全是箭矢,他的身上,却没有箭伤。此刻天气已经转热,只着了单薄的衣衫,若是缠了纱布,定可以一眼瞧得出来的。
是内伤?
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行刺了。可夏侯子衿说过,不会让韩王死在天朝。否则,天朝名誉受损不说,很有可能引发战争。
而韩王,竟然可以做到一字不提。
我发现想的越来越乱,我有点糊涂了。
他依旧不答,只反问:“这和娘娘有关么?”
我猛地回神,吸了口气看着他,开口:“我只想知道,你身上的伤,和我有关么?”这话,我问了其实白问,不过三步台阶而已,我不相信因为这样掉下去.能让他吐血。
他迟疑了下,依旧没有回答我的话,站直了身子,低声道:“娘娘莫要忘了礼数,你是天朝的檀妃,本王是北齐的王爷。”他是在提醒我,我不该在他的面前自称“我”。
呵,若不是他提及,我还真的没有意识到。我如何会在他的面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颓然一笑,朝他道:“王爷真是叫本宫看不透。”
因为我在猎场朝他放了一箭,他能怒得匆匆来找我,骂我心狠手辣。可是,在夏候子矜册封了郡主为瑶妃后,他又要独自前来,问我是否伤心?
我不慎掉下台阶,他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出手救我。如今,我来道谢,他又要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韩王韩王,他于我,是这么的熟悉,却又是那样遥远……
我知道,我不可以那么想。他们是这么不一样的两个人,可是,唯有那感觉.那么像那么像。
纱帐和面具,为何就能这般像!
听他淡淡的声音传来:“娘娘看不透本王不要紧,多的是人等着娘娘去看透。 ”
讶然地看着他,他这话,又是何意呀?
两个人静静地站了好久好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本宫很好奇,王爷面具后面的脸,真的如世人所说的那样么?”传言,韩王的容貌至阴柔美,丝毫不逊色于女子。
他终是笑:“何以娘娘对本王的长相如此好奇?”
两次了,我都想摘下他脸上的面具。只因,我想确定一事。
犹记得那时候,我说要看苏暮寒的样子,他执意不肯让我掀开那层纱帐,他说,很丑。
所以,我想看看韩王的脸。
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我就想看看。
朝他浅笑:“既然是为了震慑敌人才要在战场上戴上面具,那么此刻,让本宫看一眼,也无妨。王爷说,是么?”
他依旧站着不动,声音变得沉沉:“见过本王容貌的人,都死了。如此,娘娘也还是要看么?”
他的话,说得我一惊,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那瑶妃呢?”不知道为何,我一下子便想起了瑶妃,未曾多想,便脱口问了出来。
他微哼一声道:“她还活着,娘娘这么聪明,还不明白么?”
终是讶然了,他说,连瑶妃都未曾见过他的脸。
可,我该信他么?
只是,我却不相信,他能杀了我!他要杀我的机会太多了,他都不曾动手。还不顾由己出手救我,那么,我看一眼,他会杀了我么?
那一刻,也不知自己鼓起了怎样的勇气,猛地伸手过去。
他自是想不到话都如此说了,我还会想要看他的样子。他飞快地伸手扼住我的手腕,我挣扎了几下,宽大的衣袖自手臂上滑下来,我吓了一跳,忙想用另一只手去扯,却见韩王的目光瞧来。
不过瞧了一眼,便见他的眸子狠狠地牧紧,我有些错愕,明显感到他的手一颤,猛地推开我。
我还反应不过来,他方才,瞧见了什么?
我的手臂上,并不曾有什么印记之类的东西,连着痣都不曾有。
除了,那颗守宫砂。
守宫砂!
心头狠狠一震,是因为这个么?
呵,他是否觉得很好笑,世人眼中夏侯子衿的宠妃,至今还是完璧之身?他是否,还觉得讽刺,觉得可怜我呢?
我怔住了良久,才听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不知死活!”
握住手腕,我也咬着牙:“既然本宫不怕死,为何王爷还怕本宫看了你的脸
他怒得噔了我一眼,见他的胸膛明显地起伏着,我正吃惊于他会是怎样的动怒,却不想他突然大步上前,伸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扼住了我两手的手腕,紧紧地将我扣住。
我大骇,突然听他邪魅一笑,沉声道:“本王不知今日娘娘究竟是为何而来?真的是太后要你来?还是……根本就是皇上让你来!”
错愕地看着他,好端端的,关夏侯子衿什么事?
“莫不是我北齐送了他一份大礼,他能如此大方,将自己的妃子送给本王!
他靠近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我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一蛰,撑圆了双目瞧着面前的男子。他以为,是夏侯子衿要我来……来勾/引他?
我被他说得大窘,急着叫:“你胡说!”
他却是微哼一声道:“胡说?呵,那本王可真不明白为何他能不碰你。”他说着,骤然靠近我。
那银色面具散发的寒意仿佛已经逼近我的菱唇,我突然觉得想笑,戴着面具呢,他还能怎么吻我?
他却又道:“他让你接近本王的义妹,不是就想让本王注意你么?还有在猎场对本王射出的那一箭,也是,想要本王注意你?否则,为何你待了这么久,也不愿回去?夜深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娘娘就不怕传出闲话去?”
我惊呆了,这么两件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情,他都能联想到一块儿去!
急着开口:“猎场的事情,本宫根本未曾瞧见你!”那一箭,不过是我胡乱射出的一箭罢了。
他的眸子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又凝重起来。
抓着我的手却依旧丝毫不肯放松,我咬牙挣扎了起来。
却不想,手肘不慎撞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揽在我腰际的手本能地抚上胸口,而扼着我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懈。我想趁机挣脱他的禁锢,却不想,他的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我错愕不已,被他抓住的手带过去,整个人,又一次倒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双唇碰触到了那张水光银色的面具,果然,如预想中的那般,冰冷。
而我,忽然在那一刻恍惚了。
为何我像是在这一瞬间,碰触到了他的唇,冰凉的唇……
猛地回神,我是疯了么?
慌张欲爬起来,他的手却还是不肯放开。明明该是没有多少力气,而他抓着我的手,却抓得好牢好牢啊。
防备得好深,此刻还怕他松了手我会去揭开他脸上的面具。
透过那面具仅有的空隙,瞧见他的眉头都狠狠地蹙了起来,我只觉得倏然心惊,他身上的伤,究竟有多重?忽然想起那时候我与他二人摔下台阶去的一刹那.他还能记着将我护在怀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急促的呼吸让我几乎要以为他会喘不过气来。我怒道:“放手啊!这样我怎么扶你?”
他吃力地看了我一眼,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信我。
我颓笑一声,看着他:“你想要我喊青阳进来么?”
他怔了下,终是松开了手,我略微一迟疑,马上俯身去扶他起来。其实,我才不会真的喊青阳进来。我只是觉得,若然被她知道她家王爷会如此是因为被我狠狠撞了一拳,她真的会像杀死方才外头那宫婢一样杀了我。
呵。这样想着,忍不住苦笑出来。
他却咬着牙道:“笑什么?看见本王这样狼狈的样子,你很开心?”
我怔住了,看来和方才摔下台阶去的时候比,他是好多了。至少此刻,他没有吐血,至少,还能完整得说出话来。我才发现,他的身子异常单薄,一点都不像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之人。
可,那传闻明明就说,韩王骁勇善战……
看着面前的人,我只觉得愈发地讶异。
他拂开我的手,撑在桌沿,低笑一声道:“出去,在本王还未曾改变主意之前。”
主意?什么主意?
瞧着他,我忽然一点都不怕了,只开口问:“你到底是谁?”
脑子里闪过一个年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有人冒充韩王?就凭那一张面具么?
不,摇着头。
那也不可能,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
他却是笑:“娘娘还真是喝醉了。”
语毕,他又看我一眼,忽而转了身,朝内室走去。我呆呆地站着,见他已经绕过屏风,而我站在这边,只能依稀瞧见那朦胧的身影。
和那记忆中,看了三年的身影,好像好像。
可是,他为何从来不在我的面前咳嗽?
咳嗽啊,那是想装都装不了的,因为忍不住啊。
所以,他才不是苏暮寒。
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失望,又觉得有些庆幸。
失望什么,庆幸什么,我都不敢自问。
独自站了好久,里头之人也不再说话。房间里的香味似乎越来越浓郁,这种香,很是奇特,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居然都未曾注意。是熏香么?
看了看,却发现他的房间并未点起熏香。呵,自嘲一笑,都什么时候,我居然还在管这香味从哪里来。
隔了会儿,终是转身出去。青阳守在不远处,见我出来,忙冲上前来,不看我,径直冲了进去。
我迟疑了下,抬步朝外头走去。
朝晨见我出去,急急跑过来,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才小声问:“娘娘您没事吧?”
我这才猛地抽神,笑着摇头:“没事。”
两人走了一段路,朝晨才又低声道:“娘娘,是韩王受伤了么?”
我瞧她一眼,聪明的丫头,看来她已经猜到我身上的血来自哪里了。迟疑了下,便点头。对朝晨,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韩王今日救了我,也是事实。
朝晨缄默了片刻,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开口道:“娘娘,奴婢总以为.韩王是认识您的。”
我吃惊不小,脱口道:“你说什么?”
她似是微微一震,继而又道:“奴婢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好笑,可奴婢真的觉得韩王看您的眼神,像是……认识您。”她的声音低低的,可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我怔住了,是么?难道因为朝晨是旁观者,所以她才看得清楚么?而我,糊涂了,只是觉得韩王给我的感觉熟悉,却从来不去注意我于他,是否也有那种感觉?
心下一惊,或者,他不是苏暮寒,可,他认识苏暮寒!
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
猛地站住了脚步,朝晨吃惊地看着我,我无奈地摇摇头,我此刻再回去,那于情于理,倒真是说不过去了。本来,还有太后为我说话的,如果我出来了,又回,太后那边,也再不好交待。
想了想,终究还是朝秋玉居的方向走去。
朝晨看了我一眼,忽而惊讶地道:“娘娘,您的披风呢?”
经她如此一说,我才想起,落在韩王的寝宫里了。呵,如此也好,就算我不去,他也会遣了人送来的。
我只向朝晨道:“本宫忘在宜思苑了。”
朝晨见我并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动了唇,终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扶了我的手走在我的身侧。
二人回了秋玉居,此刻里头已经安静得很了,才想起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想来宫人们也都睡了。只剩下几个巡夜的宫人从长廊上走过。
朝晨扶了我上前,低声道:“娘娘先进去,奴婢去端了水来给娘娘梳洗一下。 ”
我点了头,她便退了下去。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才一下子觉出疲惫来。叹了口气,摇摇头,抬手推开了房门。
待顺手关上,抬眸的时候,不禁惊讶出声。
我瞧见,夏侯子衿直直地,坐在我的房里。
此刻,正冷冷地看看我,那眸中,一片怒色。
我只觉得指尖微颤,原本还想着明日等着他来兴师问罪,却不想,他居然连夜来了。外头,没有瞧见李公公,那么,他只一人来了么?
呵,继而又想笑,他这般过秋玉居来了,那他新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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