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枫回神,岔开话题道:“儿子在想母妃今天为什么没有解救董青?”
影妃轻声一笑“本宫真是疏忽,董青是淑妃的堂舅,这次他的获罪和太子妃的小产逃不开干系,不然你以为,凭淑妃想要拿到鳖甲,可以通得过药膳司的眼睛?哼哼,太子最近做事沉稳了不少,你要多多小心,本宫倒是没看出来,那个虚鼎真人也是个识相的人才。”
梁枫大惑不解“母妃是说那道人是人才?”
影妃埋怨的看了他一眼,食指点在他额角:“你呀,不要只用眼睛去衡量一个人,要用心。这个道人是你引来的,难道你自己不晓得?”
看着儿子不甚明了的眼睛,上官影叹口气,“你只看到他是个出家的道人,却没发现他那双眼睛极其灵动,哪里是个出家人该有的样子?另外,他进宫里的时候和慕容婉莹相差无几,接着就是京城里四起的谣言,他的出现和慕容婉莹的蟠龙玉珏一样,都带着蹊跷。”
“你呀,带兵打仗久了,不懂后宫之间的门门道道。”抬手拢了拢发髻,问道:“也怨我自小叫你出去磨练,现在我且问你,你说现下谁才是我们的劲敌?”
梁枫狭长的眼睛掠过光芒:“母妃说的是她?”
“不错,”影妃点头道:“总算不太糊涂。若说起来,这个虚鼎真人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还算不得人才。”
“其实,今天你,我,陛下,都是棋子。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影妃自嘲的笑了起来“可惜了,这样的人物不能为我所用。”
“当然,也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目光中透出凶狠。
梁枫一凛,问道“母妃要杀了她?”
影妃点头,“她今天很明显是给我们个警告。既解了自身的危险,还挑起咱们与顺安将军的间隙。让我们知道她不仅有能力自保,还能将别人的生死算计的清清楚楚。”
影妃苦笑,“真是个妙计啊,只在几家身后,坐收渔人之利。能联合到太子妃,还真是有点手段。”
梁枫不自然的挑了挑眉:“乔言既然如此难缠,我们又如何取得了她的性命?”
“啪”影妃手拍桌案,豁然站起身。梁枫惊惧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起脾气来。
“小喜子莫名其妙的死了,慕王又无端的跑来试探,和北狄的事险些被他瞧出端倪。这该死的乔言!以为本宫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她么?真是欺我太甚!”影妃柳眉倒竖,显然是动了真气。
沉默半晌,梁枫阴沉着脸开口:“母妃真的和北狄扯上关系了?”
影妃身子一震,只顾着生气,竟然大意的将此事透露。
见梁枫发问,影妃显得有点发慌:“枫儿,你要知道,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梁盛几番打着拱卫京畿的旗号征兵,实力更加强大,梁筠表面不动声色,事实上却把梁盛拉到自己这边,他府上知客云集,其中不乏高人。说到底,还是我们最单薄。”
“还好,太子虽然有太子妃那样的贤内助,可他自己却不思进取,庸庸碌碌。可惜了太子妃那样伶俐心思的一个人,她要是我的儿媳,我也不必那么辛苦。”
梁枫心里一惊,好在当年自己没有深究梁萱的死,若是让母妃知道现在的太子妃霍佳燕就是死里逃生的梁萱。恐怕……
又听见影妃恶毒的声音继续说道:“梁闵嘛,哼。”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母亲还是如此憎恶梁闵,梁枫清楚,其实母亲恨的是那个已经癫狂至死的蓝缔。
“等你登上大位,本宫一定叫他和他疯疯癫癫的养娘一样的彻底消失!”
“母妃,蓝缔已不再是阳间之人,梁闵又对孩儿没有任何威胁……”
话未说完,影妃“啪”的甩出手中的茶盏。瓷片碎裂一地。
“枫儿!”
影妃大喝道:“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他活着就是你的后患!你记住了吗?”
梁枫知道再劝也是枉然。只得咽下后半句话“孩儿记下了。”起身便往外走。
“你来安排乔言的事,一定要做的干净。”
“知道了。”梁枫脚步一滞,背对着影妃点点头。
影妃长出一口气,呆呆的望着梁枫远去的背影呢喃。
“为娘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难道娘在你眼里,就是这么狠毒吗?”
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和地上的一滩水迹混在一起。
“乔言,这一次本宫定要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
雪花分簌簌地洒落得满地苍白,是一张没有血色的美人的脸,梁闵的府邸前,宫人出来打扫的时候,就发现一个身影还在原来的地方坐着,只是看起来已经冻得发僵。
“这可咋好?再坐下去会出人命的。”一个小厮对着另一个说道。
那人稍微年长一些,沉吟着说,“劝过几次了,就是不走啊。咱们也不好强拉她离开。”
“可是,这么下去,这姑娘肯定就没命啦!”
昨晚上不到申时,清王府前来了一个位行踪古怪的姑娘,她什么话也不说就是要求见清王,但是清王不知道眠花宿柳到哪家去了,根本不见人影,再说,就是清王殿下在府上,又岂是是她一个小女子说见就见了的?况且,这个京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等着盼着见梁闵一面的,只是还没有人这么大胆的上门来。
想来想去,年长的那个,叹口气,“晚上也还罢了,这大半天的,她坐在这儿不走,让咱们王爷又多了一条。”
“那你是想擅自做主把她留下了?”
小厮吓的一吐舌头,“我怎么敢,我这么做还不是怕咱王爷那啥么?”
“省省心吧,王爷向来怜香惜玉,你就是把姑娘拖进去,他也不会责罚你的。”
“说得轻巧,老哥,你倒是去拖进去个试试啊。”
那人笑笑,朝那姑娘走过去,将扫帚往身边一立,俯点身子问道:“姑娘,姑娘。你回去吧,王爷每个三五天,是不会回来的。”
他家的风流王爷一般寻到一个好玩的去处,若是不尽兴,那是铁定不会回来的。
“我要见清王爷。”一张脸冻的铁青,看不出相貌如何,头发上也是落了雪花,还未融化。
小厮也凑过来,冻的跳脚:“我说姑娘,你这是何必呢?王爷是真不会回来的,俺们骗你作甚?”
摇了摇头,她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我……等。”
哎,真是固执又执拗的一个姑娘。两人无奈的对望一眼,估计又是哪家的痴情女,被王爷勾搭上手了,得知王爷真身之后,却还是舍不得撒手,就追上门来了。
小厮忽然佩服起她的勇气来了,这么多柔情似水的女子,她还是第一个敢找上门来的。
能寻清王晦气,也是女中豪杰了。
佩服之后,还是要发愁,雪是连雪,路摊上都人烟稀少,她一个姑娘家,坐在这儿无食无衣,不是很危险了?
“啊,有了。”小个儿的那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摇了摇,里面稀里哗啦的响,“这下好了,咱还有这个,姑娘快喝一口吧。”
那姑娘微微发出点声音,好像是在感谢他,想伸手哆哆嗦嗦的接过来,却是发现,手臂已经完全僵硬,已经不能动弹半分。
两人这才发现,她裸露在外的手指已经变成青紫,没有人色。
再看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层层单衣,虽然多,却没有一件棉服,怎么能不被冻僵?
小厮跺跺脚,“真还没见过这么倔的主儿,算了算了,姐姐,我今年十六,还是半大小子,照岁数比你小上好几岁了。也算不得我唐突你。”
说完,他就一手托着女子的下巴,一边拿葫芦对着嘴儿的喂她喝下去。
酒是王爷上回赏赐的梨花白,绵软又舒服,带着梨子淡淡的清香。
女子一天多没有进水,忽然喝进去酒,就呛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WrsHu。CoM》
“哎呀,小六子,你小子也长大了啊?”漫不经心的语调,配上哒哒的马蹄儿响,小六子不看就知道是自己王爷回来了,他这张脸早就被磨出厚颜,转身打个千儿,“爷,您可回来了。这是要出人命了呀。”
“每天为了本王寻死觅活的女人多了去,就是男人也不少,你惊讶什么?”梁闵心情似乎不错,拉了拉缰绳,翻身下来,足尖上都是白雪,靴子也湿了,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回来。
小六子扶着他下来,才纳闷的继续说,“爷,这姑娘昨晚不到就来了,来了还就不走了,非要见您,奴才们解释半天您不在府上,她还是不肯走,这不,都冻上了。”
年长的仆人牵过马自去安置。
梁闵抖了抖袖子,立在原地,长眉一挑,“哦?昨晚来的?功夫也不短了,本王就喜欢有毅力的女子,来,让本王瞧瞧,这又是哪家的傻丫头?”
那姑娘看到他以后很是惊讶,只想起身过去抓住他才好,可惜,他还走到自己跟前,她便咕咚一声栽倒在他的脚下,连发髻也松散了。
梁闵皱皱眉,蹲下身,拿扇子挑起她遮挡住脸孔的发丝,眉头一跳。
怎么会是她?
番外卷合集
物是人非事事休:蓝萱番外
天际,云随风动。
再见时,已物是人非。
苍天终于让我再见到你。
那一刻,我的心已震撼的忘记跳动。
那抹化不开的冷酷和隐忍。
“师兄。”
“师妹,你还活着?”
原来,在你心里我已死去。
是啊,原来的萱儿已经死了啊。
是,我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你,我怕早已经成了迷峰下一副无颜的枯骨。
那夜,大雪似雨般滂沱……
“母后,萱儿好冷,好饿啊”
“萱儿好想母后,母后……快带萱儿……走吧……”
“母后”
声音越来越低,我觉得所有的力气和血液慢慢离我而去,从母后被带走,我就不吃,不喝,不说话。
父王最怕我这样了,所以他每次都会来哄我。
我相信,不到晚膳的时候,他一定会牵着母后的手,笑眯眯的抱起我,用胡茬弄得我痒痒的。
可是,我错了。
母后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父王来看过我一次。
“啪”火辣辣的疼在耳边炸开,“父王”我被吓呆了,泪水夺眶而出,我大哭“为什么打我,萱儿做错什么?”
他阴暗的眼睛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怕人的光。似乎是爱怜的抚上我的眉眼。“你和她多像啊!”那张对我微笑的脸瞬间狰狞,他把我狠狠掼在地上。冰冷的理石撞在我的后背。
“母后!我要母后!”
“想见你的母后,下辈子吧!”
他怒气冲天的摔门离去。
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藏了那么多的泪水,可以这样无拘无束的宣泄。
我哭得昏天黑地,直到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醒醒啊”恍惚间有个细小的声音呼唤我,我睁开眼,认出那是奶娘,但随即眼前的景象让我惊骇,我呆呆地张大嘴。是的,我已经完全傻了。
那是母后么?美丽端庄的母后?
不!她是个怪物!
隐晦潮湿的水牢里,母后披头散发,长长的青丝一缕一缕的贴在她的脸上。手被高高吊起,乌黑发臭的脏水没及胸口。华美的绣袍早已不见,月白色的中衣破败不堪,鞭痕及处,血肉模糊。
“母后”我哽咽的颤抖着手摸向她的脸,黑暗中,我看见她空洞的眼睛蓦然燃起光亮。
“香梨,快带公主离开。”
“娘娘”奶娘泣不成声,“娘娘,您再看看公主吧……”
“陛下怎么处置公主的?”母后蓦然抬起头。眼神凛冽。
一道长长的刀口从左眼角直到腮边,凝住的血珠变成血痂,把恐怖无限扩大。
“啊!唔……”我大声尖叫,却被奶娘捂住嘴巴。“公主殿下明天就要被送到霍王府了。”
“还好,他没有骗我,他没有骗我。”母后喃喃的说着,却目光幽幽的看向我,“萱儿,来,过来,母后有话对你说。”
我犹豫不敢前行,母后凄然的别过头笑了,“是不是母后吓着你了,罢了,罢了。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身子被猛地推了一把,“殿下,快去吧,快来不及了。”
母后眼睛温温柔柔的亮着光,趴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逃,一定要逃走,离开这里,离开霍王府。去中州……找你的姐姐,她会……保护你的。”
“香梨”母后挣扎着转过头,泪水从她的脸上淌下来,滑过那道可怕的伤口,和凝合的血痂化成淡淡的红色一起滚落下来。
“带着公主走吧,到中州的相府找一个叫林夕的女孩子,她的年纪和萱儿相仿,只要萱儿给她看那颗黑珍珠,她就会相信你的。”
“萱儿,你要坚强,要勇敢地活下去……母后会每天为你祈祷的……”
“母后!”我顾不上她浑身的鲜血,恶臭的牢水。扑到她身上。她的身子像是被冻僵,冰冷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母后,萱儿不走,萱儿不要离开母后……”
母后泪流满面,“好孩子……好孩子……”
“母后也不要离开你。”
“好孩子”
“……”
“她们就在前面,快追!”
“拦住那辆马车!”
马车剧烈的颠簸着,奶娘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我抬眸,她的眼中有决绝的泪光。
她砍掉一根缰绳。“公主,上马。”她摇摇摆摆的将我推上马背。
“不要回头,快跑!”
“啪”她扬手狠狠地抽了一马鞭,马儿吃惊,将我甩起老高,我无暇回头,紧紧抓住缰绳,趴在它身上,任它带我向前狂奔。
余光里,另一匹马带着马车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片刻之后,我听见弓箭离弦的声音。还有马车翻倒的声音。
“不要回头,快跑。”
熟悉的奶香味缠在鼻尖,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离去了……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马儿被树桩绊倒,将我狠狠的扔了出去……
意识一点点模糊,我恍惚看见高高大大的白马,躺在我的身后,眼角落下和我一样的一滴泪水。
我们都要死了吧。
“母后”
“快带萱儿走吧……”
“母后,好冷,好饿啊”
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围住,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你醒了?”
冰冰冷冷的声音让我很害怕,我蜷回被子里,只露出眼睛打量他。
他的眼底有化不开的仇恨和隐忍。
“吃药了。”
“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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