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一眼用心装扮过的女人,宗政霖长腿舒展,端起手边搁着的君山毛尖,润了润喉,这才正眼看她。
“起罢。未央此来,可是不满意朕替你指的婚事?”
“皇上……”死死扣住掌心,她还未开口求情,却被今上先一步点明了来意。
“抗旨不尊,未央可是有誓死之心?”茶碗瓷盖儿清脆磕在碗沿,吓得门外站着的顾长德心跳跟着兢颤起来。
万岁爷此言明着是带了火气的。话里森寒阴冷,直接就给人定了罪。
一软,再是站立不住。
上首那人凤目微合,不过随意一瞥,但叫她浑身似沁了冰水,险些连呼吸都不能够。
当今动怒,别说寻常女子,便是前朝多少历经大事儿的朝臣都顶不住。她从未想过,今日前来恳请他额外开恩,竟是见着皇帝如此骇人一面。更被回绝得这般彻底。
便是她一句话不说,他已然绝了她所有退路,何其狠绝!为着那女人,他竟是半分情面不讲。
心里绷着许久的弦骤然断开,眼眶酸胀难言,却如何也落不下泪来。望阙庵中几回神伤,真到了今日,却是痛在心头连哭都没了胆量。
眼见这女人摇摇欲坠,浑身缭绕悲戚,好好的御书房被她扰得莫名沉郁,宗政霖不喜。
“未央是聪明人。何不安心远嫁得个善终。”当年他肯容了她跟在身后,身世曝露后又保她性命,不过因着应下安王一诺。
岳来阁初建,二十万两白银,全数出自安王府中。其间谋划甚多,不足为外人道。
她离京过后,他当年应诺已然两清。念在与安王相交一场,他于她已是格外宽待。若非她心大随了宗政珍回京,他该保她一世安康。
而今……在他跟前耍花招的女人不止她一人。既是她甘愿做戏,便怪不得他出手惩治。
于宗政霖而言,遍天下的女人,除开毓秀宫那个最是捧在心上的,无人叫他片刻动容。
话到此处,却是再无侥幸。
低低跪伏叩首,木着张脸,为着性命,她再无出路。“臣女……领旨谢恩。”
捂着小嘴儿,慕妖女披散着发髻,眸子瞪得老大。这般就叫未央服了软,boss大人好厉害的手段。
“无事便退下。”既是摸清她性子,宗政霖早知这女人爱惜性命。抹灭了她最后那点儿花 思,再看御书房里立着个女人,建安帝莫名就觉着碍眼。
“皇上!”倏然抬头,像是临去前的挣扎。“臣女有话要说,还请皇上给臣女半刻钟就好。”
自知这要求放肆,深深趴伏下去,如何也不愿输得糊涂。
小手扒在门框上,慕妖女眸子晶亮,偷偷露出半个脑袋。就说这女人不会消停。
隔间细微响动哪里瞒得过宗政霖耳目。回眸一扫,毫不费力逮着那姿容不整的小东西。这会儿正眨巴着眼眸,垫脚深长脖子。
混账东西!脚下歪歪咧咧踩着绣鞋,领口微微敞开,昨夜里印记遮掩不住。
“说!”啪一声搁下茶盏,御书房里两个女人俱是吓了一跳。
未央郡主肩头一颤,本还自苦悲戚,满肚子心里话,这会儿是彻底吓得记不起来。
“那琴……琴。”她是想问问,若非万岁爷对她从来没有半分怜惜,何意自那以后再不抚琴。可惜宗政霖发火儿威慑太大,连话也是说不顺畅。
今日之帝王,与往常待她全然两样,叫她如何适应得过来。
同样被宗政霖吓住的,贵妃娘娘这厢却是眨眼就有了应对。缩缩脖子,顺着他目光赶紧蠕动脚趾头汲好绣鞋。末了还轻抬起腿儿,扭动下脚踝,显摆显摆打点妥当。
建安帝眼角一抽,额头青筋蹦了蹦。
“方才不是有话要说?”嫌弃底下那女人跪着碍事儿,皇帝皱了眉头。
敢情因着慕妖女捣乱,这位整个就无心旁顾?
怔怔然抬起眼,未央眼底满是惊痛。便是人在他跟前,话也是入不了皇帝耳朵?何其可笑。
往日觉着他对她有心,如今看来,全是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这般被个女人傻愣愣盯看,宗政霖彻底没了耐性。“田福山,送郡主回宫。”起身直冲冲向着暖阁走去,吓得慕夕瑶低呼一声,转身逃跑险些绊了腿脚。
“何人准许你只披了中衣出来?身子还要是不要?”
“臣妾听着外间响动,好奇出来瞅瞅。就一眼。”
“鞋袜没拾掇整齐,明儿若是病了,禁足宫中休想再出门一步。”
“万岁爷您这是恼羞成怒!臣妾又没跳出来怪了您暗地里偷会美人儿,您急冲冲逮了臣妾,分明是心虚。”
“放肆!满嘴胡说。”
“呀,您撒手!外边儿还有人在的呀。”
“敞着襟口就不怕人瞧见?”
“揉得疼了~”
“该!脑子里尽是坏主意,‘太平’封号被娇娇用在此处,有辱斯文实在糟蹋。”
男人起初怪责带着心疼,之后声调逐渐柔缓,末了竟像极 。
女人从始至终 软糯,间或 两声,引来皇帝越发低沉着逗弄。
如遭雷击!
不知如何被人架了回宫,未央满脑子都是两人避在幕帘后头,旁若无人亲昵温存。
“太平”……竟是她给的封号!这般折辱于她!她那意思分明是……
羞于启齿。
扑在寝塌上泪珠慢慢晕染开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竟是纵着她的……
当着皇帝冷硬一面哭不出来,过后知悉他私底下对真真入了心的女人竟是这般,还有什么比这更似刀锋般剜肉刮骨,痛得叫她浑身 。
慕妖女自个儿被皇帝收拾,连带祸害另一个女人痛彻心扉。莫说慕妖女不自觉,便是知晓,怕还得抚掌相贺。
没了小白花抛砖引玉,御书房里,慕妖女痒得抓心挠肺。
“万岁爷,方才公主可是有一问的。何故您再不抚琴?”早前他言非是愧疚,却是为何?
扣住这女人紧紧搂在怀里,宗政霖有一瞬僵直。
“给说说?”挠挠他侧腰。
Boss大人装得挺像。骗得过未央,骗不过她。凭着他一身功夫,风吹草动都漏不过去。
凤目微眯,恨恨瞪她一眼。男人沉凝许久,终是没隐瞒了她。
“儿时羞耻,休得再提。”
……
耻,耻辱?!慕夕瑶目瞪口呆,再是料想不到他竟是这般看待此事。
咬着手指,顺着这男人诡异路子,好半会儿才琢磨明白。
是了,依照他强横性子,定是对遇刺那事儿,自个儿功夫不济耿耿于怀。再遇上太后……心中难堪。
这般想来……未央拼死护驾,反倒显得boss大人躲在女人背后。想他堂堂皇子之尊,在太后眼里,竟不及在旁人眼里来得贵重。再是未央护驾有功,怕是于他看来,该当本分,打赏便是。
这男人……
慕妖女抬首偷偷瞅一眼皇帝,心里哇凉哇凉。自此后瑶琴甚的,碰也不叫他碰的。
Boss大人脑子非同寻常,孤傲好颜面“病入膏肓”。好在她还是个唯一的例外。
未央啊未央,仗着宗政霖平生之耻全当了底气。若然知晓,也不知会不会呕血早殇……
TA共获得: 威望:3 分| 评分共:1 条 碧云天下黄叶地 2014…02…15 威望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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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4…02…15 10:41 只看该作者
509 # 展开电梯 。第1卷 第四五五章 宠姬
第1卷 第四五五章 宠姬
盛京驿馆,长公主宗政珍强忍着怒气,连指尖都在微微颤动。
“可汗在各部族首领面前,夸赞可敦您胸襟广阔,好似沃尔仑的苍空浩大廖远。特命小的带来问候,感念您在大魏皇帝陛下跟前,替可汗和乌昭达部族,求来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可汗有言,他必待公主如珠玉,不负大魏皇帝陛下此番厚待。”
终于忍耐到使臣离去,宗政珍铁青着脸,一掌将托盘上盛放酥油茶的铜壶挥落出去。
太是可恨!
永庆四年春,东乌昭达可汗来京俸纳岁贡。隔月迎建安帝最为看重之太平公主为可仁,地位仅在可敦之下。
毓秀宫中,贵妃娘娘含笑看着荣慧公主盘腿儿坐在绒毯上,小豆丁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伊伊呀呀冲着一对儿兔子欢叫。耳旁是赵嬷嬷细细回禀今日辰时公主出嫁,盛京城里热闹场面。
“嫁得不错,不枉本宫在万岁爷跟前进言,赏了她霓裳馆作嫁妆。”boss大人原本打算以民间私制官服罪名查没霓裳馆。幸得她脑子好使,吹吹枕旁风,被皇帝挑眉抚着脑门儿夸了句“诡诈”,那男人便大方放了手。
“手上握着这么大笔银子,待得乌昭达可汗宾天,部族习俗,女人与私产,都应子承父业。”至于传了哪个儿子,乌昭达可汗至今已得十一子七女。后宫势力盘根错节,再有面上温婉贤惠,又得大魏皇帝看重的太平公主掺上一脚,想来公主殿下嫁过去不会有闲暇觉着无趣儿。
听主子这般淡然提及嫁妆一事,赵嬷嬷稍一作想,当初郡主使尽浑身解数,不惜求到老祖宗跟前也要进了后宫。如今,主子翻手间将人远嫁不说,还不甘休送了催命符咒。
乌昭达乃是蛮夷番邦,未经圣人教化,人伦沦丧,便是汗妃与大汗之子暗地苟合也非是没有。越想越觉那地儿糟污,赵嬷嬷立在后头,偷偷觑一眼贵妃娘娘娇小玲珑的身影,心里对这位越发打心里信服。
御书房中,建安帝处置完政事,目光瞥见几月前被宗政珍强闯入内,激愤时袖摆扫落地上缺了一角的笔架,宗政霖抱臂后仰,凤目光彩华盛。
小东西睚眦必报,主意不小。从宗政珍手上夺了霓裳馆转眼赠了旁人,满京城里无人不知长公主贤德,竟与共侍一夫的侍妾这般和睦。
自视甚高如宗政珍,怕是从没想过由她亲手接回盛京的女人,会随了她一路风风光光嫁到乌昭达予自己添堵。
建安帝抚着托架裂口,其上斑驳错落俱是细纹。
可惜这副粉彩海水云蝠纹笔架,自此之后再无用处。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案桌上摞着的密折逐一翻开来,细细读过。不久便闭了眼,轻轻屈指敲击御案。
两晋,时机已至。
西 都府。
夜宴之上,赵王仰首饮尽杯中玉酿,一双鹰眼落在大殿中央覆着轻纱,半抱琵琶浅浅吟唱的乐怜身上。
这女子一身火红纱裙,轻薄衣衫下娇人儿身段儿若隐若现。尤其那双迷蒙杏眼,似喜非喜,垂眸间顾盼生辉,端的是个惹人尤物。
“卫夫人到——”随侍高声唱诺,座下群臣倏然齐齐收敛了玩乐心思,目光贪婪向殿门口张望。
“王爷。”恰似珠玉落了玉盘,女声婉转,于暮色中走出一抹莹白。
好生清丽!难怪人说赵王府卫夫人倾城之貌,盈盈如皎月。
方才还鹰目冷颜的男人骤然缓了面色,斜斜倚在榻上,冲着打断丝竹享乐,迎面而来的女人伸出了手臂。
“卫姬,何以不顾念身子,深夜过来。”环了人坐在腿上,赵王摇摇手上饮尽的酒盏,身上女人便会意伸出葱白小手,低垂着眉眼斟上半盏清酒。
“睿儿下午又气走了先生,妾身罚了他抄书。这会儿世子殿下不耐烦课业,在书房里闹腾起来,哭着要求了您予他做主。妾身担忧世子殿下哭坏了身子,只得过来寻了王爷回去劝劝。”
赵王长叹口气,拍拍她手背,方才还惦记那乐怜的心思渐渐便淡了。“却是叫你操劳。”
“王爷何出此言,您既将世子交托妾身教养,妾身自当竭尽全力,方不辜负您对妾身一番信赖。”
待得赵王牵了卫姬登辇离去,大殿里群臣面面相觑,独留中央那乐怜掐断了指甲,恨得咬牙切齿。
第二回。她已是第二回于赵王面前献艺,奈何贵人好似没将她记在心头。莫不是那卫姬两次阻挠,她早已沐得恩宠。
浴房之内,烟气氤氲。女子仰首靠在岸边,双臂被左右丫头服侍着缓缓 。
“夫人,您为何不留下王爷安置?方才王爷眼里,分明是有您的。”
“留得一时又如何?最紧要,切不可叫那女人入了王府。身后站着太师府,便是个歌姬,也不容小觑。今日送了王爷去玉姬房里。比起 ,谁人也不如她。王爷这般前后一比对,哪里还会记得方才搔首弄姿的女人。”
“王府之中有妾身一人乐怜出身,已然足矣。容不得她人仿效邀宠。”她能有今日风光,暗中不知吃了多少苦楚,隐忍多少怨恨。如今能养了世子在名下,高居三夫人位份,便再不会允了或可威胁她地位之人冒然出头。
“想来玉姬也是明白人,今日成全她,明日总会加倍偿还。”
女子浅笑着 水珠,隔岸墙上嵌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浴房通透明亮。
她名重光,当如宝珠奕奕灼华,光彩耀眼。
到手的权势,今生便是拼死也再不会放过。
听闻卫姬此言,身后淡青色绸裙的丫鬟心下一震,浑身汗毛竖起,面有异色。当初卫姬也这般“成全”过李夫人。只那之后……李夫人没了用处,生产时候血崩而亡。
玉姬,待得卫姬解决了那太师府送上的乐怜,也不知那位有着一张 面孔的女人,逃不逃得了性命?
咬着笔杆,慕夕瑶盯着书案后的男人怔怔出神。
这辈子建安帝对两晋竟是使了怀柔手段。按着这男人说与她听那意思,boss大人那是运筹帷幄,早已布下棋局。
历史又做改变。
相较前世血腥杀伐,慕妖女觉着智取为上,当真是好。便是阴谋诡计,只当碍不着她,这江山都是这男人的,爱怎地折腾尽数由着他便是。
就不知这回他看中了何人?
“母妃,您便是仰慕父皇甚多,也该等着儿子们退下再表露不迟。”诚佑皱起眉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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