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薇心里没有由来地一突。
电闪火光之间,曾念薇忽然就明白了,曾念芳这次所求的事儿,一定与她有关。再与这次湖心亭一事和庆宁侯上门一联系,必然也与萧家有关。难道,曾念芳与父亲说了萧家的事儿?
曾念薇心中冷笑。无论曾念芳的目的何在,单看父亲的反应就可以知道,这一世曾念芳想入萧家,首先要过的就是父亲这一关。
而经过这么一搅合,她与萧逸之间的亲事,父亲也必定会重新掂量。之前父亲对萧逸感观极好,这次过后,他在父亲心中只怕是一落千丈了吧?
无论怎么样,只要先将父亲稳下来,一切还好说。至于曾老太爷那。。。。。。
果然,没过多久,曾老太爷便派了人来询问曾念薇与萧世子的亲事。一两次还好,曾启贤说尚在考虑之中,曾老太爷还不好说什么,等第三第四次的时候,曾老太爷顿时就察觉不对劲儿了。
或是更早,曾老太爷就发现了大儿子似乎对这么亲事有些抵抗,现在他已经完全肯定了。
“。。。。。。家世是没得说的了,庆宁侯府;对方又是萧世子,萧世子自小在京中便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又是当成下一任家族掌舵人来培养,这样的亲家,你上哪儿去找?可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你到底是什么想的。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大家谁也别想走!"
曾老太爷半靠在软榻上,面色阴沉地盯着厅里众人,目光最终落到曾启贤身上。
曾启贤心中有苦说不出。
不能否认。曾老太爷所说的都是事实,乍一眼看去,无论是出身还是人品,萧逸都无可挑剔,可曾启贤也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父亲......”
曾启贤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曾老太爷瞪眼,没好气道:“说不出了?既然你自己也知道这门亲事可遇不可求,那还不赶紧地定下来,等十月薇姐儿及笄了,就将婚期定下!”
曾老太爷没有给曾启贤反驳的机会。一锤定音。
曾老太爷这么一说,曾启贤心里顿时就有些急,可有人比他更急。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氏忽然就开了口,道:“父亲,就这么定下。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
曾老太爷对李氏这个三媳妇儿向来淡淡,闻言斜睨了她一眼:“仓促?哪里仓促了?这事儿已经拖得够久的了!”
曾老太爷的口气不大善,李氏噎了噎。不过很快,她就她面色如常,似是斟酌了半响,才道:“......有一事,恐怕父亲还不知道。”
“上回几个姑娘到庆宁侯府做客时。秀姐儿和芳姐儿不小心落了水,当时一同落水的,还有萧世子。”
这话一落,厅堂里顿时默了默。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无论是萧家还是曾家都紧紧地捂了下来。自曾老太爷瘫痪之后,除非是有什么大事儿。否则众人都不会将事儿传到曾老太爷跟前,这也是为了曾老太爷的身体着想,尽量地让他少操劳。
湖心亭落水一事,曾老太爷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李氏毫无预兆地这么一提,曾启贤首先就起了警惕之心。曾老太太和杜氏在一旁不说话。前者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杜氏双目蹭亮,唯恐天下不乱。
曾老太爷则是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李氏身上,道:“三媳妇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氏望了曾启贤一眼,将曾启贤望得心下一跳,才收回了视线。她面色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缓缓起身,步至中央,直直地跪了下来。
“为人子女、媳妇儿,按理来说应该秉承孝字当头。如今父亲身子尚未好全,依说,儿媳不应说些惹父亲不高兴的话来,可父亲,我虽然身为人媳,可同时,我亦是一个母亲,正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有哪个不是为了自己儿女鞠躬尽瘁?”
“这话儿媳本不欲提的,可瞧着秀姐儿日日以泪洗面,夜夜不得安眠,我这张老脸,也就豁出去了。”
李氏眼眶一红,一行泪悄然划落,她朝曾启贤投去歉意的目光,道,“我这话若是让大哥不喜,还望大哥体谅我这作为母亲的心情。”
场面话说了一大串,却没说到重点。
曾老太爷面露不耐,督促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李氏抬手拭去脸上泪珠,扫了众人一眼,定神道:“自湖心亭不慎落水,秀姐儿回到家中便将自己锁于房内不出,日日哀叹流泪,夜夜辗转难眠。只因,当时在庆宁侯府与萧世子一同落水。秀姐儿向来洁身自好,如今却因缘差错,竟然与一外男同落水中,秀姐儿自知闺誉已损,无颜面对众人,更无颜面对薇姐儿。”
李氏边说,声音就哽咽了起来,道:“昨日,秀姐儿还与我说,要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一时之间,厅堂里寂静极了,只余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和李氏小声的抽气声。
曾启贤一张脸全黑了。
他这个三弟妹,无论做什么,向来都淡淡的,似不食人间烟火,远离凡尘嚣世,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突然抛出了这么个重磅炸弹,将他炸得措手不及。
“那依三弟妹来看,这事儿应该怎么解决?”曾启贤黑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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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寒心
第185章
曾启贤目光晦涩不明,面色阴沉似水。
“依三弟妹的想法,到底想如何?”曾启贤复问。
在这时刻、在这场合,泣涕泣泪地说这么一番话,李氏,意欲何为!
李氏没有回答曾启贤的话。
她眸微敛,目光垂落于地,恭顺地朝曾老太爷和曾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李氏缓声道:“我知道说了这话,大哥定会生气,可眼瞧着秀姐儿那般,我,我是在于心不忍。”
“本想着,趁着今日人齐,将实情说出来,也好让父亲、母亲帮忙拿个主意。”李氏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我真是没办法了,秀姐儿她听不进劝,竟然想着要绞了头发去当姑子。”
曾老太爷这才知晓湖心亭落水一事,他又惊又怒,黑着一张脸直喘气。
倒是曾老太太闻言叹了一口气,她示意杜氏将李氏扶起来,道:“老三那,他怎么说?”
李氏以帕拭泪,平了泪意,才道:“我已经让人给他送了信。三老爷说,这事是我们愧对大哥和薇姐儿,他道,一切挺听凭父亲和大哥做主。”
曾启贤一听,火自心起!
这哪是来商量,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湖心亭落水事发多时,李氏和曾念秀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结果,是等在这儿呢!
明知道萧逸正和曾念薇议亲,如今这番,陡生变故!三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李氏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跟那不孝女一样,想以并嫡之妻嫁入萧家?
简直异想天开!
若是可以,曾启贤恨不得摔袖而去,根本不屑与李氏多说什么。然,李氏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趁着二老在,提出这么一番话。这样,哪怕曾启贤怒火冲天,他也要顾及曾老太爷和曾老太太的脸面。
曾启言寒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一向着重几个儿女,尤是曾念薇。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别说曾念秀,就是曾念芳,他也不会松口!
曾老太爷一番惊怒交加,之后也沉默下来。
这事不好办。
曾老太爷自然也知道,大儿子向来最疼爱曾念薇这个孙女。
“秀姐儿向来乖巧懂事,最为依规守礼,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心中难过,也是正常。真是苦了她了。”曾老太太就道。
“还是母亲心疼她。”李氏双眼红肿。接道,“秀姐儿向来孝顺,心中难受也不敢说,就是怕惊扰了老太爷和老太太。若非我偶然发现,追问之下才知道。”
曾老太太就长叹了一口气。
曾老太太犹豫了片刻。便对曾启贤道:“老大, 你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曾启贤冷着脸不说话。
他对李氏的算计很是寒心,另一方面,他对萧逸原本的好印象一再跌落,心中生气一股浓浓的不满和不悦、
庆宁侯府是萧逸的地盘,可他竟然大意到让客人出了这样的事儿。且,还将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薇姐儿自小懂事,为人大度,是个妥帖的孩子。”曾老太太就道,“秀姐儿也不错,相貌好。温顺恭良,我瞧着,秀姐儿与薇姐儿向来处得好,小姐妹之间有什么都相互帮衬着。。。。。。”
“母亲!”
曾启贤龇目欲裂,他万万没想到。曾老太太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猛然开口打断曾老太太的话,并没有让曾老太太将话说完。
曾老太太被他猛然这么一打断,面色就有些不悦。她窥了一眼曾老太爷,见曾老太爷并没有制止的意思,心里稍顿时就有了底:“老大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在定安侯府,我这老婆子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儿子不敢,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母亲切莫动怒。”
曾启贤拱手致歉,道:“只是儿子忽然想起一事。当日湖心亭里,秀姐儿和萧世子确是不慎落了水,可母亲似乎忘了,当时一起的,还有芳姐儿。”
这话曾启贤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可眼见曾老太太似是硬要将曾念秀塞进来,他愠怒顿起。
“大家似乎都忘了,薇姐儿与萧世子的亲事,是庆宁侯亲自上门提的,庆宁侯指名道姓要求娶的,始终只有薇姐儿一个!至于湖心亭一事,庆宁侯府也给秀姐儿和芳姐儿郑重道过歉,两个姐儿也接受了。如今三弟妹若是觉得这事儿损了秀姐儿闺誉,欲将秀姐儿嫁入萧家,那这样的话,芳姐儿岂不是亦应同嫁?我堂堂定安侯府,三个嫡出的姑娘,同嫁一郎,这传出去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此,我定安侯府的儿郎们,脸面何存?我堂堂定安侯府,以后如何在这京中立足!”
曾启贤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将众人说得面色沉沉。尤其是曾老太爷,经曾启贤这么一提醒,他面色青了又红又紫,最后木着一张脸不吭声。
李氏自始至终敛着眸,面色极是难看。
她没想到,曾启贤竟然将曾念芳也搬了出来。据她所知,曾念芳前不久才惹得曾启贤大不快。
曾启贤见众人都默着不说话,他才又道:“且,如今怎么想,要怎么做,都只是我们一面之词。就算三弟妹认为萧世子应该负责任,那三弟妹应该找萧世子谈此事,而不是与我说。退一步来说,如今,我是我,萧家是萧家,我二者之间,并无瓜葛!”
曾启贤是真的怒了,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话锋一转,将皮球踢到了萧家那边,顿时令一众人等说不出话来。
李氏原是想,若是曾启贤先点了头,萧家那边自然是好说的。少年儿郎嘛,哪个不是风流倜傥?更何况萧世子,以后定然也会妻妾一堂,这么一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岂不是更好?
就连曾老太爷都隐隐有着这层意思在里头,更别提曾老太太了。她直接就站在了李氏和曾念秀那一边。
“据我所知,前不久庆宁侯带其三儿上门,是想要将芳姐儿和萧三郎的亲事定下来的吧?这样的话,芳姐儿的亲事是一回事。薇姐儿与萧世子,又是另一回事了。大哥,我说的对吗?”
李氏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芳姐儿还小,心性未定,她的亲事,过两年再说。”曾启贤想了想,决定退让一步。 他算是看清了,如今李氏已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而让他心寒的是,曾老太爷和曾老太太隐约是赞同李氏的想法的!
李氏闻言淡淡一笑。道:“这样,便只剩下薇姐儿和秀姐儿。依照大哥的意思,是否庆宁侯与萧世子无异议,那大哥也同意?”
曾启贤忍不住细细地打量李氏。庆宁侯府萧家固然好,可京中也不是没有其他的人家。可李氏却是铁了心地认定了萧家。甚至不惜与大房撕破脸。
这,是为何?
曾启贤没有思考多久,他怒极反笑:“秀姐儿是三房的人,她的婚事,自然是由父亲、母亲、三弟和三弟妹做主。将来秀姐儿嫁入何许人家,自然轮不到我这个做大伯的置噱。”
曾启贤并不提曾念薇。
只片刻,他便决定了。若是萧逸欲二美兼得,那这个亲家,不做也罢。曾启贤不是那等小肚量的人,他也知道,但凡官宦世家,与定安侯府这般不纳妾室的人家简直是凤毛麟角。他并不阻挡女婿纳妾。可那也要等女儿在夫家站稳阵脚、有了儿女傍身,置小之事才应提上议程。
像这般,尚还未成婚,便有另外的女子与女儿争宠,尤其是。这还不是一般的妾室,能随意打发的了的。
这,是并嫡之妻!
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乃乱家之源!
这一论,就是庆阳伯顾家也没有异议。准大女婿顾子弦更是言誓确确地保证了这一点。
大女儿的婚事这般,二女儿自然也要这样。
曾启贤从和乐院里出来的时候,有失望,也有愤怒。
望着这偌大的侯府,亭台楼阁,精致巍峨;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恭敬铭顺,可到底怎么了,曾启贤内心里深深涌现的那股无力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曾启贤没有姐妹,定安侯府包括他在内兄弟三个,早已各自成家立业。人多了,心思自然也就杂了。
也是时候,该分家了。
曾家各怀心思、各打算盘的时候,庆宁侯府也乱成了一团。
“你确定没有打听错?”
庆宁侯夫人复氏少有的失仪,杏眼圆睁,满是不可置信。
婆子正了正脸色,道:“夫人,就是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说谎欺瞒夫人啊!”
她说完,眼珠子溜溜地四处扫视,见一众丫鬟婆子们都离得远远的,这才压低声音道:“曾侍郎原配嫡妻云氏死了之后,续娶了王家幺女为续弦,后来王氏生下一儿一女。王氏肚皮争气,又有王家做后盾,本应该顺风顺水的,可忽然地就病死了。”
“这本来就让人生奇,谁人不知,王氏向来身体康健!且,王氏病重之时,王家不但没有关心这个女儿,反而任由王氏自生自灭。”
婆子的声音低了又低,道:“据小的发现,王氏死后没多久,魏家也死了人!”
复氏双目精光闪烁,经过婆子这么一说,她好像也想起了当时的一些事情。
“是谁?”复氏问道。
“还有谁?就是那魏三老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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