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怎么样了?没有伤到吧?”青松将曾博宇抱开,着急道。
青白见曾启贤白了脸,忙道:“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曾启贤忍着痛,皱着眉头摆手。
青松青白两人相觑一眼,不知所措。
倒是曾博宇,他原本正兴高采烈地要与父亲亲香亲香,结果突然地就被抱开了。他扭着身子拼命要往曾启贤那边靠去。
“爹爹,爹爹。”他带着哭腔喊道。
他手脚乱蹬着。一不小心就将书案上压着的那一叠纸给踢散开来。厚厚一沓写好的书稿一下子飞了出去,纷纷扬扬地洒满地面。
曾启贤面色就不是很好看。
曾念薇就对青松道:“将十一少爷抱出去。”
青松应是,抱着不管不顾哭喊起来的曾博宇退了出去。
曾启贤坐在绣锦太师椅上,抱着下巴半响都没说出话来。
被猛然那么一撞下颌,那不是一般的痛。可只要没咬到舌头。那么痛一阵就没事了。
“父亲忍忍,痛过就没事了。”曾念薇道。
曾启贤颔首。
曾念薇收回视线,与青白一同将散落的书稿捡起来。
薄薄的纸张撒得到处都是,幸亏这是书房不是其他地方,否则被风一吹,又或是沾了水,那就事大了。这么厚厚的一沓书稿,写下来可是要费不少心思。
曾念薇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手中书稿,父亲的字苍劲飘逸,极有张力,可笔锋走转之间却略显绵长,正同父亲这个人一样,坚毅不足,长情有余。
待曾念薇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她倏然睁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她急忙捡起另外几张纸细细望去,一颗心顿时激动地砰砰直跳。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前些年,有一次她来父亲的书房正好赶上父亲有急事而出,甚至来不及书案整理好。那一次也是有书稿被风吹落,也是她捡起来放好。
曾念薇脑子一片清明,她想起那次不小心看到的“新旧”、“世家”、“平衡”的字眼,再与眼前这一沓厚厚的书稿联系在一起。她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回忆着上世南山庙会后世人所谈论的那些话,渐渐地,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惊人想法渐渐冒了出来。
曾念薇按捺下心中的震惊,将书稿整理好重新放回案桌上,拿了东西将其压住。
“父亲这是在作文章吗?”曾念薇神色尽作自然地问道。
曾启贤并未留意到曾念薇的神色变化,这会他口中的疼痛已经缓了过去,见曾念薇主动与他说话。心里一阵欢喜,也没细想与女儿谈论这些是否得当。
“文章?嗯,也对,这的确也能算上一篇文章。”他笑道。
曾念薇瞥了书稿一眼,不动声色道:“父亲学问真好,写了这么长的文章,换是梅姑就写不出来。”
“父亲这么厉害,很快就写好了吧?”她试探道。
听到女儿夸自己,曾启贤心里美滋滋的,马上就忘记了方才差点将舌头都咬断了的事情。
“不快。不快。”他道。
他望着那一沓倾注了自己毕生心血的书稿。心里甚是与于荣焉。
“爹爹啊。也准备了将四年呢。”他笑,“这些啊,都是朝堂之事,父亲为此下了大心血呢。南山庙会梅姑知道吧。父亲已打算好在南山庙会之时便将它呈给众人。”
曾启贤一说起这事眸光不自觉地就亮了起来,心里一激动话就说过了,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是他尚年幼的女儿,而不是志趣相投的知己同僚时他话一顿,顿时住了嘴。
他笑了笑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曾念薇则是听得血液翻滚,胸腔里的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了。她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压下心中的激动,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梅姑是姑娘家,对这些不了解也正常。”曾启贤安慰曾念薇道:“凭梅姑如此聪慧。若是生得男儿身,梅姑肯定比父亲出息,注定会有番大作为。”
曾念薇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父亲大人,您确定你这是在安慰女儿,而不是嫌女儿非是生得男儿身?
她自动忽略曾启贤一番安慰她的话。故作惊讶:“四年?这么久?父亲是独自一个人作了四年?”
“若是梅姑,可作不了这么久。”她娇嗔道,眼睛一眨,嘴一撅,露出小女儿的娇态,眼角却是一瞬不瞬地留意着曾启贤的神色。
曾启贤哈哈一笑。
“这作文章啊,关键是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当然得自己才能通透地阐述出来,这样一来,自然就得是自己独立完成了。”
他怕曾念薇不明白,想了想解释道,“嗯,对了。这就好比梅姑给远哥儿写信一般,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自是梅姑心中最清楚,所以啊,只有梅姑亲自下笔,才能将心中的想法说清楚一般。”
曾启贤嘴唇开开合合,曾念薇却只听到了他前一句话。
这是父亲独立完成的,这是父亲自己作的!
曾念薇前前后后将上世的某些人某些事,与此时她再得知的某些龌蹉之事一联想起来,心中又惊又怒。
曾启贤没发现她的走神,他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是啊,虽说自己的想法只有自己才能融会贯通,可毕竟这也只是个人之见,难免会有差漏。”
“若是能先与人谈论一番,将事情剖开来,说不定这也能找出些不足之处,反而能更上一步。”曾启贤越想越觉得可行,“魏兄与吾向来志趣相同,何不就找魏兄探讨探讨。。。。。。”
曾念薇好不容易将事情理清,回过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瞬时心神俱裂,怒目尖声道:“不行!”
曾启贤被她突如其来的尖锐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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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跟踪
曾念薇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
她暗自深吸几口气,敛下心神,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女儿的意思是,父亲这样贸然去找魏三老爷,不妥。”曾念薇道。
曾启贤不以为然,他摆手一笑:“这个没什么。魏兄与为父之间无论是在朝事还是志趣上都甚为合拍,他是为父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
“梅姑方才倒是给为父提了个醒,但为父个人拙见毕竟太过狭隘。而恰好为父尚有些地方百思不得其解,这与魏兄探讨一方,一来解惑,二来嘛,集长补短。”
“贤者,自是要大开言路,虚心求教,如此方能更进一步。”曾启贤道。
是啊,这话说的是没错。但父亲可知,正是因为您这一虚心求教,不但将准备多年的心血白白拱手让人、为他人作嫁衣裳不算,还将自己的命给求没了。
良师益友?
那分明就是豺狼虎豹啊!
曾念薇很不得将父亲的脑袋给彻底摇醒,好让他认清他口中所谓的良师益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黑心烂肺。
她飞快地思量着,想要打消曾启贤的这一想法。
“按照父亲的意思,是打算在南山庙会上将所作之文呈于世人,父亲若是先与魏三老爷说,万一不甚泄露出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父亲,这样不妥。”曾念薇道。
曾启贤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结果说的是这个。
“梅姑多虑了,为父了解魏兄,他不是那样的人。”曾启贤道。
他对曾念薇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是啊,他自是不会泄出消息,他只是直接便采了果而已。魏敏河是怎么样的人,父亲您真的了解?
曾念薇听到曾启贤为他辩护,心中恼怒,却又不得表现出来。
“父亲!梅姑曾听徐先生说过,世人都将南山庙会当成一次小科举。甚是看重。既然是科举,那么父亲便相当于考子,考子所做之事、所答之题都得自行完成。父亲这般要与魏三老爷商讨,那,父亲就是作弊!”
曾念薇面容肃穆,很是认真。
曾启贤被她的一本正经的小脸给愣住了。
书房里蓦然无声,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突然,曾启贤扬声哈哈大笑。
梅姑今天真是有趣,他想道。
曾念薇却被他的不以为然气得抑郁难当。她如此认真严肃。父亲却当是童言无忌罢了?
曾念薇望着父亲的笑脸。心中的郁气也渐渐消散开来。
是啊,若非她重活一世,又怎么会认清魏敏河的真实面目?她还不是同父亲一般,将他当成了才华横溢的正人君子?她又怎么能仅凭着自己模模糊糊的三言两语。来使父亲立刻就对魏敏河改观?
曾念薇原本因为突然发现内情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她静静地端坐在圈椅上等父亲笑完了才开口。
“父亲,梅姑可是认真的。父亲仔细想想,梅姑说的可是在理?”曾念薇道。
曾启贤被她的话一下子逗乐了,笑完之后才擦觉自己的行为可能小小地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他忙收敛起笑容,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
“梅姑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他道,“世人都将南山庙会看得重,尤其是文人儒士们。更是当成真正的科举来对待。如此一来,为父,可真的是请外援了。”
曾念薇点点头,循循善诱:“这本就是事实。父亲您自己都准备了四年之久,想必这次的庙会对父亲来说重要异常。父亲您想。既然连您都将庙会看得如此之重,那魏三老爷自也如此,他必也准备多时。”
“如今五月已至,十月便是庙会,如此的紧要关头,魏三老爷自也更是忙碌,既然如此,父亲若是寻了他,岂不是让他分了心?父亲说魏三老爷与父亲是至交,那父亲又怎么能以一己之私此时去扰他心神?”
曾念薇一双犹上好琉璃般静谧剔透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曾启贤,毫不客气地指出。
曾启贤面色一僵,嘴唇翕动几下没说话。
是啊,连女儿都想到了的问题,自己怎么就忽略了呢?
他顿时有些不自然。
曾念薇见他如此,知道他总算是把话听进去了。父亲对魏敏河太过信任,不下猛药实在是不行。
曾念薇把话说到了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父女俩又继续说了会别的话,曾念薇便没有再多停留,起身走了。
临行前,她没忘记她这一趟的目的。她将她与曾念兰两人的信给了曾启贤,让他一起捎过去。
天气渐渐返暖,树茂花繁,姹紫嫣红,片片生机,处处盎然。
曾念薇前些日子让南安又仔细查了魏敏河的事情,因为这次的事切切乎乎关系到曾家的脸面,且不是什么好宣扬的消息,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曾念薇便没有让人传话,而是要亲自去见南安。
曾念薇先是到了和乐院跟曾老太太说了一声,当然,她出去的名目是到宝通胡同里看望舅舅舅母。
曾老太太没多为难,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是同意了,倒是一旁的曾念芳不经意地抬眼觑了她一眼。
曾念薇目光扫过,权当没看见。
曾念芳的风寒好了没几天就急巴巴地赶曾老太太面前孝顺来了。前些日子她总担心曾念薇会在曾老太太面前告状,日思夜想最终将自己给念垮了。原本假意称病,到了后来却是实实在在地病了一场。
她原本就瘦,如今脸颊更尖了,腰若蒲柳,盈盈不堪一握,身轻似燕,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曾念芳模样生得不错,因此虽然瘦了好几圈,可却添了分柔柔弱弱的秀美,让人忍不住地怜惜。
曾念芳羡慕曾念薇随时能出府去,不似她,一直被困于这深侯大宅之中。她心中虽有怨言,可却不能语。她担心中万一有什么地方惹着曾念薇了,曾念薇会将洗尘宴上的真相给抖出来。
无论怎么样,曾念芳现在很是忌惮曾念薇的。
曾念薇心里自是明白。当时她没揭穿曾念芳,多半也是有这个考虑在里头。曾念芳还知道忌惮就好,省得总在后头搞些小动作,烦不胜烦。
曾念芳低眉敛目不出声,可一旁的曾念琪倒是仰起脸来横了曾念薇一眼。
“四姐姐又要出去?外头有什么的,总让四姐姐惦记着?若是有什么好玩的,四姐姐可不要吃独食,让妹妹们也跟着沾一下光嘛。”曾念琪阴阳怪气道。
洗尘宴一事后,曾念琪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软磨硬泡地、加上杜氏在一旁周旋,曾老太太总算是原谅了这个她平日里最疼的孙女。不过,曾老太太这一次是真的恼了,就算对曾念琪的事松了口,可到底对她没有以往那般宠溺了。
曾老太太态度的转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曾念琪却是丝毫未觉,一如既往地张扬。
张扬不是错,可不识局势、没有丝毫的眼色那便是讨人嫌了。
果然,曾念琪的话刚落,曾老太太的脸色就微微沉了沉。
一旁的曾念秀见此忙出言打圆场:“五妹妹总是这么爱说笑,四妹妹出去是去看舅舅舅母,这是一片孝心。”
曾念秀笑道:“五妹妹就不要打趣四妹妹了。”
曾念琪对曾念秀开口为曾念薇说话很是不满,她高高地撅起了嘴想要再说,可眼角瞥到曾老太太微沉的脸色,最后讪讪地闭了嘴。
曾老太太面色这才稍霁,她目光含笑地望了一眼曾念秀。
曾家大房现无当家主母,自曾念兰、曾念薇回来后便养在了曾老太太跟前,加上曾念芳,这样一来,大房的三个姑娘便全都由曾老太太看管了。而二房的曾念琪素来得曾老太太青眼,一直就养在膝下。前段时间,曾老太太抬举三夫人李氏,连带着三房的两个姑娘也看重了几分,于是便做了主将三房的两个女儿也接了过来。
如此,曾家三房的几个姑娘,便全由曾老太太接手了。
这人多了,心思自然也多。
曾念薇倒是无心与她们周旋,她带着香草和绿意坐了马车便往宝通胡同去了。
曾家在城西,到宝通胡同的云宅不算太远,约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从前曾念薇出门,赶车的是泉子,如今泉子去了阳城跟刘掌柜学打理商铺,所以如今赶着的小厮便换了人。
如今跟着曾念薇出门的小厮叫十通,说起来曾念薇以前也见过,就是从前曾念兰尚在庄子上未被接回来,曾念薇等人去看她时远远地看见她们来了掉头就怕的那个傻小子。十通跟着曾念兰一起从庄子上回来后便一直在外院当差,后来就接替了泉子的差事。
十通赶车向来稳健,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十通大失水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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