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一下子就将四周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
原来是一个丫鬟在给她斟茶的时候不小心将茶水撒在了她身上,那丫鬟虽然惊慌。可到底没全失了分寸,她飞快地掏出手帕要为王雪娥拭去裙上的茶渍,一边问道:“曾大夫人。您怎么样?有没有被烫到?”
怎么可能没烫到?
此时虽然入了秋,可尚未寒凉,这气候可说得上是凉爽正适,身上着的秋衫自然也是薄的,被这么滚烫的茶水一泼,只怕她双腿都烫伤了。她还能感觉到滚烫的茶水透过金丝软烟罗裙渗到她腿上。沿着大腿飞快地往下滴,流到更隐秘的地方。
王雪娥原本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她瞬间燃起满肚子的火气。
她满面怒容,正想发作,抬起头来见到泼了她一身茶水的那丫鬟一身桃红色罗绸衣裙,连气度也比其他的丫鬟更大气些,虽然撒了茶水,却是慌而不乱。王雪娥就知道,这丫鬟,是福王府的。
见是福王府的人,王雪娥满腹的怒气便稍稍地压制了下去,加上这四周一双双眼睛都望了过来,她也不好真的大作出来。
能被挑出来到这伺候的,大都是极为剔透的人,那丫鬟见王雪娥如此,当即就跪了下来向王雪娥赔礼求饶,口口声声,太多诚恳真切,她饱满白皙的额头很快便磕得青紫一片,隐隐渗出了微微的血丝。
这一幕发生得太促然,加上这丫鬟反应极快,众人望过来看见的就是曾大夫人满脸怒气忍而不发,而福王府的丫鬟面色惊慌磕头求饶,众人目光几扫,齐齐落在曾大夫人裙上那一片乌渍上顿时便了然。
虽然受害人是曾家大夫人,可这丫鬟却是福王府的人。这事儿不好说,众人缄默不语,齐齐作壁上观。
若是平常,王雪娥定然是当即就发作了的,可眼前她却生生地忍了下来,一口老血横在喉咙间,咽不下去可也不敢吐出来。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丫鬟是福王府的人,哪怕是这丫鬟失职在先,可她若是这么久发作了,就是当众打了福王府的脸。这种事,她是万万做不得的。
曾念薇就是料准了这一点才借了福王府的势来做这事儿,她也想过这事儿有可能被发现,可她既然这么做了,自然也想过了种种可能,因此她特意让人特意制了粉球,那粉球经过绿月那么一使力,射到那丫鬟脚上时完全已经散开了去,那扬开的粉尘也不多,自然会被丫鬟们的散开的裙裾给湮没了。没了证据,就算有人怀疑到她头上,也不能如何。
王雪娥衣衫狼狈,有火却不能发,生生吃了这个暗亏,脸色煞是好看。
这边的动静这么大,就算两位王妃想要装作不知道也难。这事儿涉及到了福王府的丫鬟,福王妃更是不能置身度外,她让八郡主赵同悦过来处理这边的突发情况。
赵同悦将事情弄清楚之后先让那丫鬟给王雪娥郑重施礼道歉,随后赵同悦便让那丫鬟自己下去领罚了。赵同悦虽然有些看不上定安侯府曾家,可还是安抚了王雪娥一番,让人送了药膏过来,又布置下去让人速速备好崭新的衣裙。
王雪娥的脸色这才好转不少,顺着赵同悦给的台阶下了来,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番,王雪娥这才跟着一旁的丫鬟下去换衣裳了。
赵同悦看着王雪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视线似有若无地在众人面上扫过。她眉心几不可见地颦了颦眉,似是在思量什么事情。方才那个撒了王雪娥一身茶水的丫鬟她还是有些印象的,那丫鬟人机灵,做事向来沉稳,怎么会将茶水倾洒到客人身上?
赵同悦的疑问一闪而过,若不是曾念薇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差点就没发现。不过这事儿对赵同悦来说根本不算得什么,或许真是那丫鬟一时出了错也不一定,赵同悦只思量了片刻便走开了。
曾念薇不动声色地将赵同悦的沉思收归眼底,她心中紧了紧,对赵同悦的敏锐颇为忌惮。不过无论怎么样,总算是把王雪娥弄了出去。
曾念薇轻轻碰了碰一旁的杜芳梅,轻声道:“我瞧着方才那茶水还冒着热气的,这淋到身上。。。。。。”
曾念薇的声音本来就轻,说到一半便愈小了下去,稍微离得远些的人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可一旁的杜芳梅却是听得清楚,她方才也将那一幕瞧在眼里。小姑娘想着那滚烫滚烫的茶水直剌剌地泼到皮肉上的滋味,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蝉。
“要不,我们去看看大伯娘吧。”她想了想,转过头来望曾念薇,“恰好我身上带了些玉露膏,这玉露膏清凉润透,最是适用于烫伤。虽然八郡主已经赐了药,可我们这玉露膏,却也是我们一份心意。”
杜芳梅知道大房那点小恩怨,怕是曾念薇不同意,她又道:“与其在这干坐着,还不如去看看大伯娘。我们还可以便走便看看这南山寺的景色,也不枉此行了。这一举两得的事儿,四表姐看着可好?”
曾念薇等的就是杜芳梅这句话呢。她闻言有些为难地想了想才勉强点了头。
杜芳梅曾经有次被划伤了手臂差点留了疤,这对于女子来说那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女子都讲究肤如凝脂,身上那是带不得一丝丝疤痕。自那以后,杜芳梅身上便时刻带着玉露膏。这件事曾念薇是无意中听丫鬟们说的。也因此,见到王雪娥被烫伤,杜芳梅是最为感同身受的一个。
加上杜芳梅方才已经跳了一曲舞,已经展示过了才艺,又看了些从会场那边传来的诗词,一颗心已经蠢蠢欲动有些坐不住了,此刻有了可以出去走动的机会,她自然更加不会放过。
曾念薇要去看王雪娥,曾念兰自然也跟着,杜红梅自然是亦步亦趋。大家都去了,曾念芳最是不能不去。这么一来,除了三房的几个姑娘,其他的都要出去。
方才王雪娥那边才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曾家的其他人自是不放心让几个姑娘再贸贸然地往外走。可几人是去给王雪娥送玉露膏,这是小辈的一番心意,她们又不能否定了。
杜氏与李氏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让李氏带着几个侄女们走一趟。
这头,王雪娥跟着领路的小丫鬟一路出了侧殿绕过长廊往后厢房去。
☆、第125章 旧事
领路的本是赵同悦身旁的二等丫鬟,一行人快要到后厢房的时候那丫鬟有事被半途叫走了,换了另外一个同穿着一身桃红色罗绸衣裙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五官平凡,是那种丢入人群便找不到的面孔。小丫鬟话不多,一声不吭地往王雪娥往后厢房里。
男宾们大都在会场,女眷几乎都在侧殿里,后厢房这边静悄悄的,秋风偶尔吹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几株参天的梧桐。薄薄的日光如水般倾泻在树丫上,金光闪闪,粼粼波动晃花了眼。
树荫密密,偶尔一片斑驳的投影印在地上,忽明忽暗。走在树荫之下,丝毫感觉不到日光的暖融,反而有几分莫名的阴森。
小丫鬟将王雪娥领到西厢最左边儿上的厢房,快步走进去看了看,她转身走出来对王雪娥道:“衣裳还未送来,曾大夫人想必也来了,不妨稍等片刻,小憩一会儿。”
小丫鬟笑笑道:“姐姐们做事向来稳妥,这会儿都还没将衣裙送过来,只怕给什么要紧事儿给耽搁了。夫人莫急,婢子这就去给夫人催一催。”
小丫鬟也不等王雪娥说话,说完了抬脚便往外走,徒留王雪娥与毕嬷嬷在原地。
毕嬷嬷看着小丫鬟消失后才撇撇嘴道:“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哪怕是福王府的人,可奴才还不是个奴才?架子倒是端得比主子还大,没见到八郡主与夫人您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给足了面子的。可瞧瞧这些奴才的嘴脸。啊呸!小贱货!”
毕嬷嬷朝着小丫鬟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回头对王雪娥道:“夫人可是看见了方才那小贱货的模样?要老奴说啊。夫人您就是心肠太好了,换做别的人,肯定当场就扇了那小贱人两耳光,看她敢把茶水往撒在夫人身上。”
这是将怒气由眼前这小丫鬟身上转移到了方才那撒了茶水的丫鬟身上。
王雪娥目光在屋子里扫了扫,似是才听到毕嬷嬷的埋汰。她皱着眉头看了眼满身的茶渍,开口道:“好了。这种话也是能说的?还不快快住了嘴,这若是叫人听见了,我可保不了你。”
毕嬷嬷闻言做了个噤声的动嘴,她堆着笑走到王雪娥身旁,道:“是老奴说胡话,老奴这就住口,这就住口。”
毕嬷嬷边说便觑着主子的脸上。见她并无真正要责怪的意思,便知道自己的话总算是说道主子心坎儿上了,毕嬷嬷心里也不害怕,笑着凑在王雪娥跟前说话。
主仆俩等了半刻钟都没见到人来,这才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毕嬷嬷皱着眉头走出屋子四处看了下,扬着声音道:“来人哪,人都到哪儿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无。
她声音在后厢房中来回荡漾。除了偶尔飘落的几片发黄的梧桐叶,就是空荡荡的一片。而方才那说去催衣裳的小丫鬟也没有回来。
王雪娥的心微微沉了沉。
她沉吟了片刻,对毕嬷嬷道:“你出去寻马车。马车上有替换的衣裳,去取过来。”
大户人家出门,都会多备几套替换的衣裳,防的就是突发什么状况。王雪娥自也是如此,只是方才八郡主说了会给她准备替换的衣裳,她才没让人去取。
听说这八郡主是个极护短的人。这次虽然是福王府的丫鬟先出了错,可经过她这一趟,多少都折了福王府的面子,尤其是当着牧王妃还有一众世家命妇主母的面。王雪娥心底觉得不妙,她觉得这迟迟未归的丫鬟们极有可能是得了八郡主的吩咐,故意为难她来了。
王雪娥有些后悔为何只带了毕嬷嬷一个人出来,如今毕嬷嬷出去取衣裳,这空落落的院子里边只剩她一人。这万一有点什么事儿,那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院子里越发安静,渐渐地有些沉闷起来。方才还碧空如洗,金光似线,此刻却暮霭沉沉,仿佛被蒙上了一块乌黑浓重的污布,让人心口微堵,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南山庙会如此盛事,这日子自然也是找人鉴过了,确好的万里晴空才会定好的十月初十。可如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天色骤变,防不及防。前殿那边忽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也是被这突来的乌云罩顶打得手忙脚乱。
也不知道为什么,王雪娥额头突突地跳得厉害,她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她腾地从圈椅上站起来。
不行,不坐以待毙!此地不宜久留。她顾不得衣裳上仍是乌渍一片,抬脚往外,她快步走到门前,伸手正欲推门。
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先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眼前,然后人影一晃,一个瘦长的男人飞快地贴门而入,还随手将门关上了。
王雪娥被眼前的变故吓得双瞳一缩,她下意识地张口就要大叫,结果来人动作更快,他快步上前一把将王雪娥紧紧地抱在怀里,以双唇堵上了她的惊呼。
饶是王雪娥也被这一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她愣愣地杵立在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在男人企图以舌撬开她的牙关时拼命地挣扎起来,她狠狠地咬了对方一口,对方防不及然,舌痛吃痛,随即鲜血从他嘴角留下来。
男人皱了皱眉,身后抹掉嘴角的血迹。
王雪娥见对方手一松,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跑。男人动作更快,一把拉住她,一边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叫出生来。
王雪娥一颗心沉到谷底,她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
方才那一幕,若是被人看见了,那她可是万劫不复了。王雪娥念此。顿时又惊又怒,眼眶一红。泪珠拼了命地往外掉。
魏敏河见她落泪,心里一软,知道是自己鲁莽了。他一面控制着王雪娥不让她发出声响,一面低声道:“是我,是我啊。别怕。慧娘别怕,我是三哥。”
王雪娥听到身后男人熟悉的声音时身体顿了顿,她脑袋里空白了一瞬间才记起这声音的主人。她一颗心顿时放下不少,也不挣扎得那么厉害了。
她嘴巴被他捂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魏敏河见她挣扎得不那么厉害了,知道她是认出他来了。他心里又喜又涩,手上便松了下来。
王雪娥得了松,她猛然用力甩开魏敏河的抱拥。她飞快地后退几步,目露戒备,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
“三哥?怎么是你?”王雪娥防备道。
魏敏河见她满脸戒备,心里一痛。
他费了心思才将后厢房的人全都支开,他一直在隔壁厢房等着,好不容易等到那毕嬷嬷离开王雪娥独自一人,他满心欢喜地就过来了,结果却。。。。。。
他目光又心疼又哀怨:“慧娘别怕。是三哥太鲁莽了,吓到慧娘了。”他上前走了两步,抚慰道:“慧娘莫要害怕。三哥知道错了,三哥不会再做出伤害慧娘的事了。”
魏敏河如此说道,心里却丝毫不觉得他做错了。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这么做。这二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她,想着她的眉。想着她的眼,想着她的味道是不是一如记忆中那般甜美。他每一日都在后悔,若是从前那一次他没有犹豫,她就是她的人了,而如今是不是也就是他的妻了?
魏敏河心里想着,目光不自觉地就流露了出来。
王雪娥原本微微放下的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远离眼前的男人。
“魏三老爷,你还不曾说,你为何会在这?”她的声音急躁,带着浓浓的警惕,甚至有些尖锐。
魏敏河见她连称呼都变了,心中更痛,他满是疼惜:“慧娘,你瘦了,也憔悴了。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他满是心疼。
“不,你过得不好,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没有人比三哥更加了解慧娘了,慧娘若是过得好,若不是万不得已,慧娘又怎么会给三哥写那么一封信?”魏敏河自言自语,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倏然发狠,“曾四,一定是曾四!若不是曾四多事,慧娘又怎么会过得不好?”
魏敏河又走近几步,对王雪娥道:“上次是被曾四那小贱人侥幸逃脱了去,不过,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慧娘你放心,有三哥在,三哥定然不会让慧娘受了委屈!曾四那小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