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教室内还要请我来传言,那是浪费本人的青春好时光。”
“好吧,我不说了,替你节,节省点青春好时光!”刘格诗没好气地走出教室。
第二天,刘格诗一到校,就望见学校门口贴出若干欢迎广播操抽检团莅临检查的标语。黄河老师迎门而立,不停地看手表。刘格诗趁机躲开去,以免他再提那难堪的话题。
第一节课时,刘格诗很是心绪不宁,就担心人家抽学号,手气臭得很,偏偏抽到张飞飞。可上完两节课后,他几乎已经看淡这件事了:一切都风平浪静着,何必庸人自扰呢。全校近千名学生,凭什么那么巧呢!
下课铃响起,只见黄河老师踩着铃声心急火燎地闯进教室,点住刘格诗,说:“赶紧再给张飞飞练几遍,你们班就抽到她一个!”
真是活见大头鬼!刘格诗慌了手脚,赶紧转向张飞飞。张飞飞继续大摆架子,几番躲闪。刘格诗顾不上那么多忌讳了,赶过去,一把揪住她,说:“快练!否则我就不……不,不客气了!”
张飞飞依然往后闪着,一边嚷嚷道:“你好粗鲁!”这时,贾里、鲁智胜包括陈应达这些班级精英都出来说服她,那个王小明最实在,她带着一种大义灭亲的口吻责令张飞飞顾全学校的荣誉。杜小杜挤过来,自告奋勇地为张飞飞喊节拍。
张飞飞瞪瞪刘格诗,慢吞吞站起来,开始比比画画做起广播操,她的动作惨到家了,不讲章法,赌着气,胡乱地提臂踢腿作为交差。气得刘格诗双手抱头,差点吐血。他并不在意再被黄河老师气急败坏地臭骂一顿,反正,那人原本就对他全无好印象,最多就是再用加法加一层恶感。他受不了自己的学校因为他的失职而输在其他学校的手下。他多么向往给母校带来点荣耀,可惜没做到。这已经让他遗憾在心了,现在若是亲手给母校抹黑,这将令他羞愧难当!
第二章 对于一场虚幻游戏的自白(10)
“完了!完了!”刘格诗蹲下身,痛苦地呻吟道,“又中了倒霉的头彩!”
张潇洒这个没心没肺的,紧要关头仍不忘耍嘴皮,说:“他像不像范进中举?”
反正,刘格诗一蹶不振,趴在课桌上大生闷气。临上课时,他听到广播里在催促张飞飞等人去大操场集合,不由微微抬起脸,乜了张飞飞一眼,她依然脸露愠色,为什么她还生气呢?而他却在绝望:这个对于他格外重要的,与众不同的女生即将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哦,她不知此刻他心里真是一浪痛楚盖过一浪自责。
随后的事简直不可思议。午休时分,教体育的黄河老师居然再次找上门来,并且老远就指名道姓地寻找刘格诗。刘格诗“霍”地站起来。这种时候,就得硬充好汉了,他大声说:“我在!没什么了不起!一人做事一人当!”
没想到黄河老师是携带满脸笑意跑来的,他使劲拍打刘格诗的肩,手掌热乎乎的,像对他的亲兄弟。还说了许多溢美之词,什么办事牢靠、一丝不苟、严肃认真,反正,把刘格诗夸得仿佛崇高得仅次于雷锋。并且,黄河老师说话情真意切,根本没流露有意说反话羞辱人的迹象。
“不会搞错吧?”刘格诗心有余悸地问。
黄河老师点着刘格诗大笑,说:“你很懂幽默,幽默极了!”
事后,刘格诗才获悉精确的情报:张飞飞上场后居然一鸣惊人,艺压群芳,把检查团的领导看得一愣一愣的。结果本校荣获最高得分。贾里的双胞胎妹妹贾梅也参加抽检,这个目击者说,张飞飞做的广播操优美得如“跳《天鹅湖》”,而张潇洒则补充说,他那飞来的妹妹天生有舞蹈天才,区区广播操根本不在话下。她平时不屑于展示,故意捣蛋。
不管流传的话是真是假,反正,刘格诗强烈地渴望能够亲眼观摩张飞飞那跳天鹅舞似的优雅绝伦的广播操。可是,他会有这机遇吗?不多久,从王小明嘴里传出风言风语,说张飞飞好马也吃回头草,竟与吴大哥一块去听流行金曲演唱会。
刘格诗无精打采极了。他心里割舍不掉对张飞飞曾有过的那份美好感觉,直至有天清早,他站在教室的窗前发呆,冷丁发现操场上出现了一个美丽动人的身影,她在做广播操,像个仙女,身影如小鹿般轻盈,肢体如天鹅那样柔软,充满灵性与诗意。霞光沐浴着她的肩,那种明亮与圣洁令他心里微微颤动。一时间,他还以为眼前出现了张飞飞的幻影,再定睛细看,那人是本班女才子庄静。
刘格诗以前一直以为女孩子像洋娃娃,穿小裙子,娇气,直至他发现了张飞飞的魅力,而现在,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能体察到别的女孩的美丽。
又过了一些天,刘格诗渐渐不再为张飞飞的事伤心欲绝,只是在她气他时,有些烦恼罢了。有时,他的视线会悄悄地随着庄静的身影移动,他见到她心里就涌上难以言说的愉悦。对美丽女生产生好感原来是很容易产生的,刘格诗这么想着。幸而他守护住了男生的纯洁感情,假如他胡乱应允张飞飞,不倾听心里在说:等一等!那么,他会愧对张飞飞,更会愧对这个世界。而现在的这一份坦然,来自他敢于肯定,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不过,有时他仍会在梦中见到那个美丽的张飞飞,与她肩挨肩一块看星星,还有一次,他梦里竟然出现了痛打吴大哥五十大板的情景。他为此在周日去图书馆翻半天有关爱情心理的书,可与书上对照,那些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的情感和责任,还有故事,他都不怎么沾边。他只是一个单独与女生相处会有愉悦,也会有恐惧感,会拘谨得将衣扣全部扣住的少年。书上只有一句话让他心里一振。那句话是:打是疼,骂是爱。老天,按此逻辑,张飞飞莫非是……他去还书时,意外地发现了女生王小明。王小明嘴里嚼着零食,鼻梁上架着眼镜,手捧精装的《爱情格言》,正读得如痴如醉,身边堆的一大摞作业都被她闲置于一尺远的桌角边。看样子,恋爱在她心里一定是另一种样子,美妙多了。不知怎的,她那副旁若无人、自得其乐的样子令刘格诗想起家中耳聋的老奶奶。
。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有关“徒劳的较量”的自白(1)
刘格诗自白之三
我说过的谎言,都在日记本上留有详细的备忘录,大概有三百句左右。我奇怪,自己在说谎方面像个天生之才,没有专职老师,也不必邀请谎言大师来辅导。世上一定有清清白白的说谎者吧?与骗子不相干,比如我,我说谎,一不害人,二不损己,只是为了搪塞老爸。有时我发现,这有点就像在对老爸讲离奇精彩的故事,我愿意编,他乐于听,也算是情投意合。
那谎言备忘录,得藏在最秘密的地方,否则,事情一定大败露,弄不好会身败名裂,成为人们不屑一顾的有污点的家伙。因为从老祖宗起,大家就都说:“说谎的孩子,会被狼咬死……”
刘格诗出了图书馆大门,匆匆往家跑。心想,能赶在老爸到家前抵达,就算上上大吉了。他很烦回家,在家里总像被绳子捆绑住似的,甩不开手脚,哪像周游在外那般逍遥。暑假里,表妹詹萍萍借走了他的自行车,至今没还,否则,他骑着车,更像皇帝!有太阳,有嗖嗖吹过耳际的小风,有树叶飘落轻碰肩胛,还有陌生人发出的动静,屁股后面“突突”排气的威猛的吉普车,这一切多鲜活!
心里明知前方无欢乐,却由着两只脚忙不迭地向前飞奔,这种不如意的惯性,刘格诗早已习以为常了,他打了个哈欠,权当抗议,刚打算穿过马路钻进四德坊,一抬头,发现一桩千载难逢的怪事:高中部的女生林晓霞正站在弄口那根电线杆前,仰着尖尖的下颏,孜孜不倦地读着那贴着的广告。
林晓霞是〈2〉班林晓梅的表姐,据张潇洒说,她算是全校最出挑的美女,几次荣获校艺术团的“奥斯卡”奖。刘格诗刚进校那会儿,曾见过她在舞台主持戏曲节,还特地演了《白蛇传》的片断。那一次,她一身男装,反串许仙。最难忘的是她欠欠修长秀美的身子,清亮潇洒地叫一声:“娘子啊!”记得那之后好多天,男生们都爱怪叫一声:“娘子啊!”初中部更是造反一样,叫得疯狂。
刘格诗迟疑了几秒钟,毅然勾下头,匆匆改道而去。他有意在回避这个美女,并非与她有什么瓜葛,他从不高攀那些校园名人。也不是心里存有“恨”美之心,而是出于礼貌与体谅:那根电线杆上招贴的东西他见识过,除了零星几张征租房屋的广告,其余的都是乱七八糟的黑色广告,像专治鸡眼、包治梅毒什么的,字眼里就散发着臭烘烘的气息,他怕一旦撞过去会使林晓霞发窘。
他费事地绕道四德坊,从后弄堂横穿进去,走楼梯时他一跨步就是三格,加之走得又紧急,脚步声哐哐响,矫健得如同马蹄声那般爽脆。反正,他走路慢不下来,犹如一台未装减速装置的疾行机器。他觉得这样才有男子的英气,与他的老爸拉开距离。
老爸刘谨礼,走楼梯的样子不敢恭维,老太婆似的,慢吞吞地出腿,摇晃着肩,疲惫地往上攀着,屁股仿佛是一座水泥小山那么沉甸甸!老爸属于暮气沉沉的中年人,每天为那个戏院的事忙死忙活,还一副重任在肩的样子。其实,按刘格诗的想法,他忙的可能是鸡毛蒜皮:无非排排节目表、卖卖戏票,或是清清场、递送拷贝、给戏院的员工发奖金,戏院还能有什么神秘或神圣的大事呢?即使想一百年,无非也就这一把琐事。
老爸还说刘格诗胸无大志,而事实是,有大志者可深藏不露。刘格诗的志向之一,便是不做老爸那样庸常的好人,他想好好活,一辈子都活出个人样,活得优雅、正气。谁敢说这不算雄心壮志?
刘格诗旋风般地奔进家门,定定神,瞥见妈独自站在阳台里浇她的四季桂花,他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在戏院加班的老爸还未把家归,这就意味着没人会上前去盘问他私自外出为哪遭!妈对天底下的人都那么仁慈宽厚,对他更是好心肠。他蹬掉热烘烘的鞋,起身到冰箱里找水。他一年四季都感觉身体内部火烧火燎,就爱狂饮冰水解渴。妈诗意地说他腹中像藏了一座热情的火山。而老爸,特别吝啬好词好句,骂他时就说他没心没肺,肚中没货色,有的只是些大便小便罢了!这话出自老爸口中,刘格诗只得认命,否则,谁敢这么污蔑他,他定会来个“插裆扛摔”,让那人像抽水马桶似的蹲在地上起不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有关“徒劳的较量”的自白(2)
但是,老爸一点都没察觉刘格诗在这事中添加进许多人情,为了他而忍气吞声,他还认为老子骂小子,天经地义的呢。
“呵,这株四季桂花出了那么多花蕾!”妈惊喜地说,“谨礼,快来看。”
刘格诗不懂妈怎会对桂花痴迷成那样,赏花赏得将刘氏父子的名字都搞串了!他应了一声,刚想将错就错,和妈开个小小的玩笑,可话音未落,就听有人粗声大气地打了个巨响的喷嚏,响得像炸开的小鞭炮。刘格诗猛回头,只见老爸正站在卧室门边,鼓着双目一脸虎视眈眈,不知是因为他当着众人的面打出这样粗鲁的喷嚏而恼怒,还是因为怒不可遏才喷打出这泄愤的喷嚏。
“你怎么私自出门!”老爸用沙哑的嗓音责怪道,一边扭过脸对妈笑脸相迎,“果真那么稀奇?我要来饱饱眼福!”
据刘格诗所知,在这个世界上,老爸对他人都寡情,他甚至对年过八旬的奶奶也很苛刻,对刘格诗,那就更不必评说,横加指责。他内心只对一个人好,仿佛把应该四散开的爱一股脑儿全抽给了这个人。好在这人不是外人,她是刘格诗那文弱、诗意又美貌的妈妈,老爸凡事都顺从她,宠着她,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她,讨她欢心的样子,有点像父亲娇惯独养女儿。
刘格诗看见老爸亲热地拢着妈的肩,就径直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刘格诗也爱妈妈,一心巴望所有的人都对她好点,但他嫉妒老爸对妈的巴结样子,因为老爸阳奉阴违,他表面上捧着妈,其实恰恰是虚伪:妈很疼刘格诗,谁待刘格诗不友善,她会伤心流泪。老爸却瞒天过海,妈在场时,他和风细雨,背着妈他就恶狠狠待他。
小房间新刷了蓝色的四壁,是妈亲自请了漆匠来刷的颜色,那种蓝色纯得无一丝杂质,淡然、广漠,仿佛清晨一尘不染的天空。刘格诗的名字也是妈起的,意谓:姓刘的格调诗意的人,名字里似乎就蕴存着天蓝的色调。可是,他一落地,诗意就被现实生活打破了。老爸领他学这学那,令他挑战陈应达,他还特别赏识陈应达的名字,说那听起来吉利、顺口,还符合真理:应时发达。意思是怪刘格诗的名字太背时。
“嗵!”老爸突如其来旋开门,探进半个身子问:“刚才你去哪儿了?我警告你,你是在念初三上学期!再不珍惜时间,赶不上这趟车,就休想有好前程。”
“去小公园的英语角了。”刘格诗随口说。
老爸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问:“你一个人怎么会到那里去?”
“有个姓林的同学一块去,他念英语有点大舌头。”
老爸拉长嗓音说:“你还停着等什么?”
“等,等你发问!”刘格诗心里想。他懒懒地将那做功课的一套家什乒乒乓乓地摔在桌上,发出那种噪音是为了以毒攻毒,抵抗老爸,他对老爸催命似的盯在身后有强烈的抵触。再有,老爸的嗓子太破了,像公鸭叫,刘格诗做过这样的试验:暗自将两只耳朵塞起来,不听老爸难听的话音,只看他那急躁、忙碌、要面子、讲义气的为人,还行。
老爸关门走人了,刘格诗便翻出备忘录大记一番。他不想像别人那样,说谎后就立即忘掉,跟没什么事似的,他不允许稀里糊涂地对待发生过的事情,它们都是值得记载的,他让备忘录帮他牢记怎样度过初中生活。更何况,他哪有什么知心好友,记着这备忘录就像找到一位可倾诉的对象。
他在备忘录上记着去图书馆的真实情况,再用一个括号写那子虚乌有的相聚英语角。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