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还要将自己的肉体紧密相联——只有日本,才有这种极端的情欲,如《感官世界》中阿部定那著名的剪刀一剪。
说明日本性观念开放的,还有一个现象,那就是日本AV产业的奇特发展。近年来日本AV发展神速,已成为超越动漫的一个产业了。这种色情小电影一开始就不躲躲闪闪,他们旗帜鲜明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每年还进行各种各样的评奖;那些AV女星,红火得也如电影明星似的。日本人的行为总是让人咋舌,这一点,日本又与西方不一样了。不一样的根源还在于观念和文化——对于在这方面的“成就”, “无耻近乎勇”,西方人都自愧不如。
当年,今村昌平曾给小津安二郎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副导演。对于小津,今村昌平一直保留着自己的看法。他曾批评小津的电影过于“官方化”,意思是指小津的电影从不表达人的欲望、个性和私人生活。这也难怪,小津电影中的人物一个个都像人世间的样板一样,善良、虔诚、责任、谦逊。跟着这样的“佛”在一起工作,那非得把不羁的今村昌平给憋死不可。各人有各人的法门,很难说高低贵贱的。在我看来,小津是“佛”,今村同样也是佛。“不二法门”,说的就是如此。
前几天读奥修,感觉特别好的一句话就是:春来草自青。细细地想,这一句话的好在于,不仅仅是其中的禅意,似乎句子本身也如青草一样,能够慢慢地随风生长。
性也是见风长的一种东西。我有时痴痴地想,实际上对于有一个人来说,有时候“为老不尊”还真是一种境界。到了晚年了,时间不多了,为什么不能自由地活一段呢?这就是进入“化境”了。想想这个,也就能理解很多人很多事了。今村昌平就是这个样子,在接受电视台的记者访问时,今村昌平突然冒出一句:“我最喜欢女人的下半身。”这一句话,让人们瞠目结舌。其实有什么瞠目结舌的呢?70多岁的老人,于性而言,早已是兴趣大于冲动,游戏大于本能了。这时候谈性,是一种超脱,更是一种自由和情趣。也算是对于人生的回味和品咂。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独树一帜的仙人掌
凯瑟琳·布雷亚一辈子似乎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电影方式,那就是,她一直试图用哲学和心理分析的方式,去拍摄她的电影。这样的方式,一方面让她的电影广泛地引起人们的争议,同时,也使得她的电影更具有某种神秘性。她的电影更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尖利地刺进人的身体,去寻找世界在人体身上隐藏的秘密。她的突破口是性,这样的选择使得她的电影看起来大胆而露骨,甚至有点淫秽,但实际上,她的电影,更像是一部深奥无比的哲学著作,像是一个哲学家的喃喃自语,也像是一株在沙漠中独立思考的仙人掌。
记得第一次看布雷亚的《罗曼史》时,天飘着淫雨,我下了夜班,一个人躺在南园那间阴冷的屋子里。当布雷亚将她对于人性的困惑赤裸裸地展示在我面前时,我简直是目瞪口呆!虽然我知道法国人在情色的解析方面一直有着极高的天赋,总能把那些畸形的情感和欲望拍得如魂附体、欲罢不能,但我还是受不了布雷亚的这部电影。欲望和困惑像刀劈斧砍一样呈现在我面前,几乎让我窒息。我竟不由自主地坠入了忐忑不安之中。
一个人的困惑是天生的。比如凯瑟琳·布雷亚,在她很小的时候,疑问和不解就像星星一样在她的头顶上闪闪烁烁。从少年时候开始,布雷亚尝试着写作,试图借助于文字来进行思考。17岁的时候,布雷亚写了一部中篇小说,名字叫做《容易相处的人》,表达了最初的困惑。小说刚刚发表便引起了轰动,布雷亚一度被誉为法国又一个萨冈。但很快,舆论发生变化,因为这部小说有过多的色情描写,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就如此大胆而开放地对性表示关注和质疑,这样的态度,引起了人们的恐慌。人类就是这样,在更多时候,对于未知的世界,总有七分警惕三分憎恨,更愿意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在这种情况下,凯瑟琳·布雷亚的小说被列为限制级。挫折使布雷亚很不开心,她不得不尝试另外的方式。
但布雷亚还是因此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不久,大导演费里尼邀请她共同编写剧本《扬帆》;另一位大导演贝托鲁奇也请她帮忙工作,并且,还让她在电影《巴黎最后的探戈》中客串了一个无名无姓的小角色。这样的经历让布雷亚很开心。与贝托鲁奇的这一段经历,对布雷亚的影响深远,她发誓也要拍电影。后来,当布雷亚把自己的第四部小说《解放的潘多拉》自编自导成电影时,她遭到了比第一部小说还悲惨的命运——电影竟然被有关方面禁演!理由还是因为性——性就像人类的绝对隐私,一个想探究绝对隐私的人,当然会引起公众的不满。
接下来的布雷亚变得收敛了一些。在此之后,她拍摄了《含苞待放》和《穿越情欲海》,这些电影顺利地通过了审核,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到了1999年,布雷亚又让她的“原子弹”出笼了——这部电影就是《罗曼史》。《罗曼史》同样算是惊世骇俗,一些镜头跟当年大岛渚的电影《感官世界》一样,大胆露骨,一览无余。不过,这一次人们却出乎意料地对她表示了足够的理解,因为这部电影是如此地出色,并且,镜头虽然大胆,视角却非常干净,人们也从中看出了哲学意味:这不是一部色情片,而是一部哲学片——布雷亚将性的问题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那个漂亮的女教师是爱着她的男朋友的,但因为没有性,她的情感和肉体一直分离,她不得不去寻找另外的肉体接触;在肉体得到满足的同时,女子也为自己灵与肉的分裂感到困惑和羞愧。这样的经历,是一个千年老话题了,话题谈了几千年,也没有一个结论和解决办法。几年后布雷亚的另一部电影《地狱解剖》似乎更具有哲学意味——电影中的那个女子,为拯救一个同性恋男子,让他重新爱上女人,不断展示自己的胴体来刺激他。女子是失落的,那种带有曲线的完美身体,怎么可以遭到男人排斥呢!排斥就是世界末日,而她,就是想把这个男人从世界末日边缘拯救过来。电影中,男子和女子认真地探讨性和身体背后的哲学问题,他们之间有大段大段玄而又玄的对话……布雷亚一直以为,如果世界是一个谜的话,那么,谜底肯定会隐藏在性的后面!
前不久,在有关戛纳电影节的电视新闻中,我看到了凯瑟琳·布雷亚,她是这一届戛纳电影节的评委,张艺谋则是评委会的主席。同时就任评委的,还有新西兰的女导演简·坎皮恩,曾经执导过《钢琴课》和《撞车》。我不知道李安电影《色,戒》的获奖是不是跟她们有关,在我看来,凯瑟琳·布雷亚以及简·坎皮恩的思想与李安是有很多相似的,他们关注的都是人性,是云腾雾绕中的人性。在电视上,我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凯瑟琳·布雷亚,只见她长着壮硕的身体,有着一副硬硬的表情。她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哲学家,一个清教徒一样。也的确是这样,布雷亚一直就自称自己是一个清教徒。在我看来,布雷亚就像是一个医生一样,提着思想的手术刀,一直想剖析着人类众多的生理之谜,探讨着性与人、性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布雷亚更像一个纯粹意义上的思想家,一个电影界的萨特、弗洛伊德或者荣格。在她的电影中,没有曲折的故事,没有成形的人物,没有悬念顿生,有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思想和布满荆棘的质疑和拷问。
想起来称自己为清教徒的还有当年的作家亨利?米勒。这个曾经写作过《北回归线》的天才作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被人们看作是色情狂。这个“大色狼”一方面沉溺于感官刺激,一方面作形而上的思考。在那部电影《情迷四月天》中,米勒在夜总会里的一番话惊世骇俗——他与人们讲起了圣?弗朗西斯,说他正在思考圣徒的特性。阿奈斯·宁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享利·米勒说:“因为我觉得我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圣徒。”
亨利·米勒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圣徒?我不知道凯瑟琳·布雷亚对此会有什么想法。也许,她会会心一笑,而一笑之中,都心知肚明了。
性是什么?性是一个永恒的秘密;是人们无法了解的黑洞。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