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是文通公主,她的父亲,是一国之君。她的兄长,心怀壮志。她的出生,便是要为了国家做出牺牲。
“月牙明白。”月牙心中有些难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若是寻常侍女,便不用担心如此之多,偏偏她不是!
“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祝乾裳这样说,她也是这样想的。只要锦苏一死,锦夜便会将两国的战争全部推责到锦苏头上,从而与毅国割地而和,如此,自己回家便是名正言顺。
月牙点点头,心中却仍旧担忧,秀眉紧锁。
瞧着安乐轩寻了房间歇下,安皓天方才恋恋不舍离去,临出府门,却被绿鄂叫住,便停下了身形:“绿鄂姑娘有何指教?”
绿鄂依旧着了那一身绿色衣裳,头上依旧是那支玉簪,朝着安皓天欠身行礼:“安王言重了,奴婢如何当得起指教二字?只是王爷吩咐了要好生照顾安公子。”
“绿鄂姑娘有话便可明说。”既是锦苏的意思,安皓天到有心一听了。
绿鄂轻笑:“如今有人欲杀安公子,绿鄂自知能力有限,无法护得公子周全,若是安王能够在安公子身边,绿鄂也放心。”
安皓天苦笑一声,他何尝不想在他身边?“绿鄂姑娘也看到了,乐轩对我。”
绿鄂知道他担心什么,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安公子毕竟是安王弟弟,若是安王受伤,安公子心中也是担忧。”说道这里,她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安王是聪明人,不必奴婢多说什么!看到你们如此,王爷也是着急。夜已经深了,安王早些回府吧!一路可得注意了安全。”
绿鄂说完便转身进了府。
安皓天不过片刻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暗道锦苏好精!
翌日,锦夜得知了天牢的事情,尤为震惊,世间有谁能够如此出入天牢而不为人知?
万万没有料到锦苏竟然将玄武等人留在京兆保护一个安乐轩。
“可知道那黑衣斗篷之人是谁?”锦夜脸色铁青,不是一般的难看。
木子李在一旁小心侍候。
跪在下面的侍卫战战兢兢:“只知道他手中拿了银笛。”
“银笛!”说到银笛,锦夜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银狐,然而随即他又摇摇头,银狐早已被万箭穿心而死,断断不是他。
木子李见锦夜陷入了沉思,便挥手示意那侍卫退下,端了一旁的茶递到锦夜手中,说道:“听说此次千百夜受了伤,而且还不轻。”
锦夜抿了口茶,冷哼一声:“他不是一向眼高过顶?怎么?也有被啄眼的时候?”话是这样说,但是脸上却仍是担忧,自己几次三番要杀安乐轩皆未得逞,实在是不甘心。而且能够让千百夜受伤,看来自己一直小瞧了玄武这些人。
“皇上不得不防啊!潇湘楼始终是一个隐患。一旦潇浅忧回来,只怕会…”木子李还没有说完,锦夜便斜斜睨了他一眼,声音寒冷如冰:“他永远也不可能回来。”
木子李不知道锦夜哪里来的如此自信,却只能附和着点头。
锦夜却是悠悠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悠远深邃。
安定王府
只因昨晚之事,安乐轩心中烦闷直到天亮方才有了睡意,刚刚合上眼帘,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以及绿鄂的声音:“安公子!”
安乐轩连忙起身披了外套去开门,瞧见了绿鄂一脸的着急,心中不由惊了一下,记忆中绿鄂一向稳重,“怎么了?”
绿鄂小脸微红,似是因为奔跑造成,清秀的眉头紧紧皱到一起。她稍微平缓了一下呼吸,才说道:“潇府传来消息,昨夜安王回府受刺,此时已然奄奄一息。”
安乐轩只觉得犹如当头一棒,双脚无力,退后几步倚在门边,脑海中不断徘徊着绿鄂的话,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绿鄂见他反应,焦急说道:“安公子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话音刚落,眼前红影已经奔了出去,她视线落在屋子里,才反应过来男子竟然连鞋子都没有穿!
朝露未干,羊肠小道上已有一大一小身影赶路。
小人儿不过十岁,身上背着小小包袱,一脸的睡意,显然是还在睡梦中便被拖起。此时拿手背揉自己的眼睛,有了片刻的清明,翘着嘴瞪佝偻着身躯的老人:“为什么不骑马?”
老人头也不回道一句:“我已年迈,哪里经得起马上折腾?”
这赶路的一老一少,便是苏零与乔装的黑衣人。
苏零一听他说的也是那么一回事,随即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索性停在原地不走了。“你是不是在骗我?”
第三百一十二章:安皓天受刺
老者闻言转头看了看他,伸手捋着胡须,满是皱纹的脸颊笑起来不是一般的难看,配着那温文如玉的声音,有些诡异:“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骗你了?”
苏零伸手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充满戒备地望着他:“你是不是不打算陪我去找父亲?所以这样一直拖着?”
老者依旧在笑:“我们不是正在赶往同渊吗?”小孩子的心思最是难以琢磨。
苏零有些理亏,声音也小了,眉头依旧紧锁:“可是这样走下去何时能够见到父亲?”他也知道老者这样是为了安全着想,但是此时他只想快点看到自己的父亲,看到他安然无恙自己才放心。
老者闻言收了脸上的表情,看着苏零,眼睛里闪着不明的情绪:“你很在乎你父亲?”
“当然。”苏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甚至他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即便知道他曾经杀了很多人?”老者干脆转身看着苏零,原本佝偻的身躯也变得挺直。看到苏零明显愣住的表情,他又把挺直的身躯佝偻下去,双眼含笑:“我说笑呢,快些走吧,若是再耽误下去,该赶不上下一处城镇了。”
看他转身,佝偻着身子前进,苏零原本已经窜到了胸口的怒火慢慢平息下去,只说一句:“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父亲。”
老者只是走他的路,拐杖在地面落下深深浅浅的印记,走出了好远才飘来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即便你担心他,也要先顾念自己的安危吧!如果你都出事了还谈什么担心别人呢?”
苏零不知道为什么几总是找不出别的话老反驳老者的话,便只能一步一簇地走上前去。
安乐轩一路狂奔,不多时已经出现在潇府门口,举起手欲敲门,却在瞬间顿住。他为自己本能的反应感到无助,也恨着自己事到如今还不死心。
终是下定了决心,叩响了虎头铜环。
他怕自己会后悔,即便知道在他心中不如江山锦绣,即便知道他一遍一遍地欺骗着自己,也一如当初冒险回国一般,不顾一切地赶到他身边。
即便知道自己再靠近也只会被伤的遍体鳞伤而已。
然而终究是放心不下,终究是在听到他受伤的一瞬间心被揪紧。他不知道自己日后是否会后悔,但是一定知道不去肯定会后悔。
威严大门轻轻打开,一青衫小童探出半个身子,瞧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目带疑惑,问:“公子找谁?”
安乐轩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筹措许久,方才说道:“我找潇何潇管家。”
“潇管家此时忙碌,有什么事我为你代转达。”小童面色为难。
安乐轩心中担心安皓天,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点点头。
小童说了一句:“稍等。”便退身进去关上了大门。
四周又是安静一片,安乐轩静静地伫立在朱门外,银色铜环格外的刺眼。刚才一时激动,此刻安静下来,方才发觉自己连鞋子也不曾穿着!
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傻,好天真。他犹豫片刻,便转身准备离去。身后的大门却再次打开。身形不得已顿住,转身便见潇何,苍白的脸上露出那一丝从容的微笑,双眼布满了血丝,只怕是一宿未眠。
“潇管家。”见他如此,安乐轩心中更加不安。
潇何一脸明了的样子,侧身让到一旁说道:“安王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如今还在昏迷中,只消等着他醒来便无大碍。”视线下落,只见他脚上只着了破烂白袜,上面已经染了鲜红一片,与那一身红衣刚好映衬。
安乐轩脸上有一丝窘迫,双足往后退了去,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辞了。”知道他已经安然,已经足够了。
“安公子。”见他转身,潇何连忙叫住他:“安王是一国之君,若是在我们潇府出现差池,只怕难以对安国交代,所以老奴斗胆,想请安公子代我等照顾安王。也好做一个见证。”
去路被拦,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只因为这一下的迟疑开始崩溃。安乐轩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得点点头。
潇何心中一喜,立即道:“来人,将鞋子为安公子拿来,带安公子去安王房间。”
待安乐轩身影消失,潇何脸上立即露出了苦涩,想起昨夜临走前绿鄂那句成人之美,摇着头笑道:“老夫从来做不来君子,这一次到例外了。”
换过潇何命人拿来的鞋子,安乐轩心中却开始打鼓,站在安皓天门前,他却再一次迟疑了。自己不是说过与他断绝关系吗?
“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安乐轩轻声说道。此时此刻,却有些害怕了,害怕自己一时的心软,又会换来无止境的伤害,无止境的纠缠。
“安公子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奴婢在院子外面侍候。”小丫鬟欠身行礼,离去。
安乐轩道了声谢,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推开房间门。
房间里的摆设有些繁杂,除却一桌四椅,还有两张桌案,上面铺满了宣纸等文房四宝。后面是两个大大的书柜,或厚或薄的书籍整齐罗列。
另一边是休息之地,木纹纱帐被玉钩一丝不苟挂起,在门边已可见那人紧闭的双眼。
第一步总是需要勇气,安乐轩在门边伫立许久,方才抬步入内。刚毅而苍白的脸颊逐渐清晰,那双深邃的眼眸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睁开,依旧紧紧闭着。
如此,安乐轩松了一口气,若是他醒来,自己还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放心地在床边坐下,伸手将红黑相间的被子拉的上前一点,思绪便飘回了那些曾经肆无忌惮的童年。
怕扰了安皓天安睡,安乐轩便搬了凳子在窗边守着,只因昨夜耽误了休息,不过一会儿便是乏了,倚着床沿打起盹来。
床上的人眉目颤了颤,睁开眼,隐约见了床边的人,呢喃一句:“竟然又做梦了。”又复沉沉睡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潇何苦作牵线人
安乐轩被小丫鬟轻声唤醒时,已是正午时分,他举首四顾,见了床上的人,睡意全无。身边小丫鬟小声说道:“公子,用午膳了。”
循着小丫鬟的手望去,桌上放着几只碗碟,隐约见了里面的菜肴,冒着热气。他转头瞧了依旧在沉睡的安皓天,轻声说道:“我等下便吃。”
小丫鬟也不勉强,只说一句:“公子当保重自己才是,若是安王醒来公子却病了,岂不是又要安王为你担心。”说完这句话,小丫鬟便出了门去。
安乐轩又是低头自嘲地笑笑,想想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何以弄成今日的局面?他本是一国之君,竟然跑到异国常住,可是任性妄为了。
他仔细想着,却终是想不起与那人是何时何事起的分歧?只记得记忆中温厚儒雅的王兄,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大王。那凌厉的眼神,虽不是对他,却仍旧让他感到了害怕。
当下也觉着没有胃口,便坐在那里不动。视线无处安落,最后只能落在那张依旧苍白的俊脸上,任由目光肆意描摹。也只有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方能如此放任。
尤的记起那一夜在他身下承欢,不由脸色一红,再也不敢盯着那张脸瞧。恍惚间似乎又听见那人耳鬓摩丝,说着那些缠意绵绵的话。
又忆起自己全身筋脉尽碎时,他在床前忙碌的身影,闻他弃江山不顾携自己求医,却是无比的动容。想着用一生自有换的岁月静好。
却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有苦有甜的梦,醒来时却只余下那苦味蔓延到整个人生,苦到让他再也不想相信。
“何苦欺我?”安乐轩仰起头,嘴角轻轻上扬,眼眶有些湿润,轻声呢喃着。
既放不下你的江山,何苦又来寻我?
既兑现不了承诺,何苦许下?
正犹自神伤,听了床上的人一声呻吟,连忙收拾了脸上的表情,换做一脸平常,放眼望去,床上的人却未醒,只是苍白的脸上溢出汗渍,眉头皱起异常幸苦。
安乐轩四下瞧了,见旁边水盆已然备好,便水湿了罗帕轻轻拭去安皓天脸颊上汗渍。
经由昨也苦战,玄武与白虎多少受伤,潇何精神也是不佳,此时三人坐在潇府大厅。后者手里捏着一张信纸,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玄武受不了这沉重气氛,率先开口问道:“老朋友是谁?”似在询问,又似在自言自语,眉间透着不爽。
不过须臾,潇何将手中信纸好生贴身收起,才说道:“如今我们只有静观其变,姑且信他一次,吩咐各堂加紧寻找大人。”
白虎道一声:“已经吩咐下去了。”
潇何突然想起了昨夜出现的神秘人,暗自思衬会不会与他有关?便看见自己打发去伺候安皓天的婢女匆匆赶来,行礼道:“潇管家,安王未苏醒,安公子并未用食。”
“知道了。”潇何挥挥手示意她退下,暗道如今安皓天伤成这样,安乐轩能够安心才怪了,就听见一旁的玄武低声说道:“若是他二人知道教头如此算计,只怕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
潇何斜眼挑过去,见玄武明显看戏的表情,若非有下人在场,他真想敲他。“若非绿鄂那丫头,老夫会做如此不道德之事?”
玄武作声不语,只是依旧一脸的嬉笑。
白虎皱眉担忧:“教头的药分量会不会有些重了?安皓天到此时还没有醒来?”
“这个大可放心,药物的剂量把握老夫还是有数的。”潇何捋捋自己本稀短的胡须,自信满满。
玄武却是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只怕不是帮倒忙才好。”得到潇何冷眼一瞪,便吐吐舌头再也没有了话。
几日行将下来,沿途清静太平,倒是有些出乎了锦苏的意料随即想想,只怕锦夜不会半路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