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们的方式去回报母校,捐赠金钱只是最小的回报。而学校就必须将学生当做最精密优秀的产品,为此殚精竭虑。而不是为了挣钱。只有将学生当做人才来培养,学校才会越做越大。”
这回是许文夫亲自发问了,“龙将军这番高论真是发人深省!直指办学之关键诀窍!现在我向将军提一个问题,您认为山东大学堂可以办成国内一流的大学吗?”
“这个我毫不怀疑!办好大学的关键不在于经济方面的支持,而在与是否拥有正确的教学方针。许校长能叫我一个武夫来为师生们喋喋不休地讲上一番,足见许先生包容天下的胸怀。只要我们山东大学堂有这种胸怀,就具备了成为一流大学的基本条件。齐鲁乃人文荟萃,英雄辈出的地方,两千年前在山东既然能出现孔夫子这样深刻影响民族性格的人物,为什么不能产生世界一流的大学?而且,在经费方面,第五镇及华源、中兴实业等部门将为山东大学尽力提供资金上的支持,我作为第五镇统制官,在这里承诺,第五镇官兵将会把自己薪饷的3%捐赠于学校,学校的基建工程,可以调用第五镇的工兵部队无偿服务。除此之外,我还会游说华源及中兴,每年向山东大学的无偿捐赠不少于三十万两白银!”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这次是真心的,即使是普通的学生,也晓得这份承诺的分量。
许思动情地使劲鼓掌,觉得台上这位年轻将军更加可爱了,他不仅懂音乐,会作曲填词,还如此懂教育并且支持父亲的学校,难怪父亲说有此人坐镇山东实乃地方之幸事。
“鄙人代表全校师生万分感谢龙将军的慷慨承诺和大力支持。最后想请将军大人为学生们讲几句话,提一点要求吧。”许文夫满面红光,心情激动。他不晓得第五镇3%的军饷是多少钱,但每年不少于30万两的白银捐款绝对值得他全力恭维这位武将。
“这个嘛,”龙谦看着下面的学生们,“古语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每个人担负的责任是不一样的。我希望在座的学子们在走出校园后成为国家的栋梁,不管是从政还是治学,抑或接过老师们手里的教鞭走上讲台,都要将自己的命运与国家的前途联系在一起。只有人人都奋发努力,国家才会兴旺,才会重振祖先的荣光。论学问,龙某是不敢与你们比肩的,但是龙某知道,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我们中国大部分时间都是领先于世界的!为什么中华不能复兴?为什么洋人的先进知识我们不能掌握?没有道理嘛。所以,大家要对国家有信心,对中华民族有信心。至于期望,我倒是认为,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立万丈的雄心,也要靠微小的一步步努力。希望大家在校努力学习,积极关注时局变化,关注民生疾苦,修炼自己的身心,做一个心里生理双健康的优秀学生。毕业后呢,要根据自己的爱好去选择自己的职业,社会是一个构造复杂的机器,无数的部门和人员组成了这部机器,只有每一个零件都是合格的,机器才会运转良好。就我本人而言,从来就没有认为哪一行高贵,哪一行低贱。农夫低贱吗?没有农夫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就会饿死!工人低贱吗?没有工人的劳作,我们恐怕连衣服都穿不上了。士兵低贱吗?没有士兵的奉献,国家就没有安全,我们就会成为异族的奴隶!我是带兵之人,四年前,率部北上勤王,在人数大致相等的情况下,在天津北郊的西沽与八国联军血战了一场,击败了侵略军并生擒敌酋西摩尔中将以下数百人。那一仗阵亡了数百我一手训练的精锐士兵,他们抱着为国牺牲的精神,与装备优良的侵略军殊死奋战,白刃格斗,鲜血染红了祖国的土地!我手下一名优秀的连长,也就是队官,被敌人的刺刀划开了肚子,肠子都淌了出来,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但一直看着我,努力想说出最后的话语。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告诉他,放心去吧,仗打赢了!你的家人部队会管,不会让他们忍饥挨饿,流离失所。他就死在我的面前,其情其景,永难忘怀。在我眼里,那些牺牲的,负伤的士兵们是这个国家最可敬佩的人!倘若所有的军队都有这种精神,别说是区区数万敌人,便是数十万,数百万,我们一样击败他们,消灭他们!同学们,你们毕业后,从政不是唯一的路,经商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在你从事的行当里成为高手巨匠,就不负师长的厚望,不给母校丢脸!在这里我郑重承诺,倘若在座的各位愿意到第五镇从军,一定会有你们广阔的舞台,施展诸位的才华,谱写人生的最华彩乐章!”
更加热烈的掌声。所有的师生都起立为龙谦的最后一段话鼓掌致意。
西沽之战是庚子国难中唯一的亮点,生擒西摩尔中将为李鸿章后来与列强的外交谈判提供了唯一的砝码。但这件事却不是所有人知道的。
许思就不知道。龙谦演讲后,许思终于打听到了天津郊外的那场血战的大致过程。震惊和钦佩之余,许思联想到第五镇那首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的军歌。她固执地认为,只有经历过这样血战的将军才能谱写出这样的歌曲来。她热切地希望有一次当面请教龙谦的机会,那一次的演讲会她没有提问的机会,后来将军被老师们所包围了,她失去了近距离交流的机会了。她很想当面向将军讨教一些问题,但没有机会。
许思开始鼓动父亲请将军来家里吃饭,说她有音乐上的问题请教。许文夫对她的要求置之不理,说提督大人哪有时间听你说什么音乐呢?简直是胡闹嘛。
许思干脆跑到第五镇司令部去求见将军,但进不了司令部的大门。门岗甚至不听她的理由(或许认为太过荒唐了),这让她很是失望。由于将军的那次演讲,许思开始关注起街上不时出现的军人,确实,这些军人非常有纪律,非常特别。他们很少单独行动,两个人出现时,都是排成一排,三个人时则成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目不斜视。至于扰民,那是没有的,至少许思没有听说过。
那个人怎么就练出了这样一支军队?他究竟有什么秘密?许思渴望能够单独接触将军,向他提一些问题。大概过了一个月,父亲说起美国人投资济南的事情,说那些美国企业都是龙谦将军手下引来的。许思在疑惑之际,得到了一次面对面接触将军的机会,由此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正文 第九节 不可能的重逢(一)
公历1904年4月9号,远赴重洋的宋晋国、大卫满载而归,促成了华美公司与杜邦公司的合作,成为蒙山军及济南府最大的新闻。
在东北,日俄两强间的战事仍在按部就班地打着,大规模的陆战尚未爆发,日本海军还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着封闭旅顺港的努力,从而诞生了第二次闭塞作战中战死而被封为军神的广濑武夫少佐。沈阳站这段时间转来了鲁山支队的两份报告,都是好消息,支队一直在“剿匪”——与辽阳以东,凤凰城以西那些被日军收买的胡子队伍作战,冯德麟部屡遭打击,已经不成气候了。支队因此得到俄国人的奖赏,给予了武器方面的再次补充,部队目前已经扩编为三个大队,七个中队,总兵力达到1400余人,鲁山请求本部再派一批下级军官过去以充实支队的战斗力。
走了半年多的宋晋国回来,压倒了龙谦对南满支队的关注。因宋晋国带回来的业务涉及到山东大学堂,龙谦与宋晋国、周学熙、徐建寅来山东大学会晤许文夫,谈毕公务,徐、周二人匆匆走了,许文夫却“扣”下了龙谦,执意要请龙谦到家里吃顿便饭。
许文夫的本意是要和龙谦详谈办学之道。他本有雄心,那天龙谦在学校礼堂的演讲及承诺更加勾起了他的心火,真要将山东大学堂办成国内一流,世界闻名的大学,那将是多么荣光的事!在许文夫看来,这就是他的最高理想,最辉煌的人生。
山东大学堂是建立在书院基础上的,连续扩建,导致教师们的住宅还很不完善,作为一校之长,许文夫与秋慕春教授合住了一所小院,正房三间住着许文夫一家,一明两暗的格局,中间一间即使会客室,也是书房,两边套着的两间屋子分别做了许文夫夫妇和许思的卧室。显得有些拥挤了。不过学校正在盖宿舍楼,秋天就可以搬家了。
龙谦是第一次到许文夫家,和许太太寒暄后,立即被客厅墙上悬挂的一副水墨画所吸引。
这是一幅未完的画作,画面已有一个少女的侧影,背景是江南小镇风光,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充满了画意诗情。
“唔,想不到许校长还是丹青妙手……”龙谦赞道。
“哪里,这是小女的习作。她总是嫌济南的冬天难过,大概心念故乡的风光吧……”
门帘一挑,许思从她的卧室出来,“啊,终于盼到龙将军了……”
听到濡软的话语,龙谦的目光从画面上转过来落在少女脸上,立即呆住了!
原以为只有梦中才能见到她。没错,这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模样!除了衣服不同,那身材、五官竟然如此相像!眉如远山,肤似精瓷,特别是那双顾盼生情的大眼,活脱脱就是魂牵梦绕的她!
贼老天!将我一梦越百年!难道是为了补偿老子,也将昕若也派回来了吗?龙谦死死盯住微笑着的许思,失神了!
许思被看得不好意思,不自觉地转过身去,龙谦清晰地看见她右脸颊靠近脖子上的那颗红痣。
“昕若?”龙谦禁不住轻声叫了出来。
“龙将军,你见过小女?”许文夫看到了龙谦的失态。
“许校长,这位是?”龙谦终于回过神来。
“小女许思,前段时间在山东大学堂听过大人的演讲呢。”
“哦,原来是令爱。”龙谦用右手使劲掐了下左手的虎口,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令爱使我想到一位故人,失礼之处,还望许校长海涵。”
“哦,原来如此。”许文夫微笑道,“小女一直想当面请教将军几个问题呢。”
不是昕若!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昕若了!奇迹不会重复发生,自己与她不会再重逢了。龙谦胸中突然涌上一阵悲痛,眼眶竟然湿润了。
“龙将军,小女很像你的那位故人吗?”
“哦,是的,很像。真是对不起。”龙谦冷静下来,“我不可能再见到她了……许校长,您说令爱那天就在礼堂,山东大学堂也招女生吗?”
“哪里,我倒是希望开设女校。但校务会不同意,何况也招不到女生啊。小思只好女扮男装,却不是长久之计。小思,愣着干嘛?快给将军沏茶呀?将军请坐,寒舍过于局促,让将军见笑了。”
“哪里,这只会让龙某钦佩。不过,学校该改善教师们的生活条件了,连您这一校之长都身居陋室,是官府的失职啊。”龙谦落座,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离开许思婀娜的身影。
“教师住宅楼已在建设中,多亏了将军慷慨捐助啊。”
“不能将功劳记在龙某一个人身上,要谢就谢华源和中兴的职员们吧。哈哈,贵校学生将来多几个人进华源中兴公司效力,就是对他们的回报啦。”
“那是自然。学习理工科的,华源和中兴定是首选啊。对了,龙将军,杜邦公司真的要落户济南吗?”
“是华美公司投资华源和中兴。而华美则成为杜邦的股东,进入了杜邦的业务领域了。这次宋处长他们差事办的好,眼下要迅速提升山东的工业实力,也只有引进外来的资金技术一条路可走。”
“将军请用茶。”许思低声道。
“谢谢。”龙谦接过茶杯,目光却一直留在对面墙上的那幅水墨画上。
“让将军笑话了,这幅画正是小女的习作。小思一向不喜女工,却喜爱音乐和美术,前段时间带她看了第五镇的阅兵。很是钦佩将军所做的几首乐曲,认定将军是音乐名家,非要当面请教将军……”
“不敢,龙某哪里当得名家之称……”龙谦终于将目光转向许思,发现许思也正在望着他,二人目光交汇,许思立即避开了,却没有离开客厅。
“绝非虚言!实在是令人振奋啊。特别是那首军歌!那天听了将军讲述西沽血战,难怪将军可以痛击八国联军!”许文夫没有注意到许思与龙谦的表情。
“谬赞了……令爱的画工不俗,画中藏诗,看来令爱还是难忘故土啊。”
“那是。她在苏州长大,自然对家乡难以忘怀。对了,那天演讲会有个问题想请教将军,又不会说出口,今日正好当面请教……”
这时门外有人喊许先生,许文夫答应一声站起来,来人是学校的教工,在门口与许文夫低声说了几句,许文夫歉意道,“龙将军且宽坐,我去去就来。今日内子备了酒菜,中午不要走,品尝下内子的厨艺。小思,你且少陪将军。”说罢许文夫不等龙谦答应,匆匆去了。
“唔,令堂不在家吗?”龙谦打破了沉默。
“家母出去置买菜蔬了……龙将军,我知道家父要问您什么……”
“哦?”
“他是想问您,对革命党怎么看?”
“哦,许小姐你怎么看?”
“是我在问您。”许思彻底镇定下来。观人观其眸,龙谦眼神清澈,正襟危坐,不似登徒子。刚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是另有缘故吗?那个昕若是什么人?关心这个干啥?和自己又没有关系……
“哈哈,维新也罢,革命也好,都是为了富国强兵。不过是选择的路不同罢了。前者是在修补,后者则要另起炉灶而已。”龙谦随口应付。他总不会去说,前者是维护现有的统治,而后者则是要推翻现有政权。
“那么将军并不认为革命党是乱臣贼子了?”
“龙某身为朝廷命官,立场自然要与朝廷保持一致。倒是奉劝小姐,不要去关心政治了吧,画画,作诗,才是才女所为啊。”
“可是将军曾言,只有人人奋起,才能救国救民。难道您在学校礼堂的演讲,全是应景之作吗?”
“革命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破坏重建。而且,有多少罪恶借革命之名而行。许小姐乃名门闺秀,才华出众,前程远大,就不要去关注革命了。今日谈别的尚可,谈及造反,恕龙某不作回答……”
许思嫣然一笑,“好吧。那么请问,那天阅兵场所奏的三首乐曲,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