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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才叫屁话。”叶延冰不客气地反驳,“山东父老盼着他们的子弟横死战场?被炸弹撕成碎片尸骨无存?吴念,说话要凭良心!我可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一丝也没有。”叶延冰厉声叫道。说话间,陈豪的面容,段宝昌及大批确认阵亡的军官们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让叶延冰不堪重负。
宁时俊清楚叶延冰心里的压力太大了,“这一仗让第六师、让山东伤筋动骨了。不过值得!我们以一万来人的伤亡打残了北洋主力,为北方军和南方军赢得了时间,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延冰你不需太自责了,换做任何人也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了。你不想想,如果北洋突入山东腹地,济南失守,司令多年的心血将遭遇多大的损失?下面我们还要详细研究部队补充及七师出征事宜,你是山东军副司令官,跟我回济南吧。”
“不!”叶延冰固执地摇头。
“这是命令!我以山东军司令官的身份命令你跟我回济南。”宁时俊板下脸来。
正文 第二十八节 战长沙(一)
虽然山东之战牵扯了清廷中枢的大部分精力,北方的巨变令清廷更觉绝望,但陆军部乃至军机处,仍然抽出很大精力关注着南方战场。
因为南方军才是蒙山军的主力,哪里有龙谦亲自指挥。
衡阳失陷后,长沙战守成为了中枢争论的焦点。
按照袁世凯的计划是要弃守长沙的。袁世凯出山的第一次陆军部会议上即确定了以第八镇主力前出咸宁、蒲圻一线,依托地形构筑坚强工事,确保武昌之安全。
但湖广总督瑞澂及湖南巡抚岑春蓂对于放弃长沙均表示反对。尤其是岑春蓂,连续致电中枢,认为长沙不战而弃将极大损害朝廷的威信,导致江西安徽等临省的不稳,实属下策。岑春蓂进一步指出,放弃长沙事关国际观瞻,将带来难以预测的严重后果。他建议第八镇南调长沙,配合湖南省军各部,在长沙与龙谦南方军决战,一举击破之。
报告里列举了湖南的军事实力,指出湖南各部巡防营不下三万众,还有一个训练有素的新军标,如得第八镇襄助,必能破敌于长沙城下。
岑春蓂用了“襄助”一词,希望长沙战事以自己为主,客军为辅。
岑春蓂字尧阶,曾为湖北按察使,助张之洞推行新政,办理两湖督练公所,在第八镇有着一定的影响力。此人治理湖南有屠夫之称,施政严酷,属于铁腕一类人物。他不愿意放弃省城,自然是为自己打算,尽管有中枢的决定,他不算临阵逃跑,但湖南陷落,自己的前程也完了。兄弟岑春煊已经淡出政坛,自己再完蛋,岑家就彻底完了。
瑞澂及岑春蓂的建议动摇了中枢的决心。如果能在长沙破敌,那是再好没有的事情。自龙谦“勘电”后,广西、广东、吉林、黑龙江已经失陷,整个南方动摇,东南还好,西南的云南、贵州、四川三省都有不稳之迹象,特别是云南,一日三惊,不断有新军(云南有两标新军)举事的传言,吓得当局连新军的子弹都全部收缴了。四川的情况更糟糕,一些主张反清的会党组织似乎忘记了龙谦强力镇压取缔会党了,在蒙山军兵威影响下蠢蠢欲动,四川总督连续破获了举事密谋,在成都一次就砍掉了二十四颗头颅,足以反映出四川局势之紧张。如果中枢这个时候不战放弃长沙,标志着满清对于江南的放弃,不仅西南数省将更加动荡,还必将影响临近的安徽、江西,大局将彻底糜烂。
所以,在衡阳失陷,德州战役打响的同时,载沣召集军机处研究,决定采纳湖广总督瑞澂及湖南巡抚岑春蓂的建议,调第八镇主力南下坚守长沙,在长沙击破龙谦南方军主力。
为此,载沣将自己的七弟载涛派去了湖南,就地督战。
这等于改变了袁世凯的计划。为了不影响正在德州血战的袁世凯,这个决定甚至没有通报老袁就决定了。
但军机处以陆军部给湖北新军的命令中却明确表示,武昌重要,须得重兵镇之,第八镇南调,留黎元洪第二十一混成协于武昌,担负守卫重任。
黎部两标步兵另有炮兵工兵等部,装备训练精良,战斗力很强。大敌当前,要么全部南调,以最大限度集中兵力击破来敌,要么收缩武昌以南,以守卫武昌为战略目标。中枢的计划将一个精锐的混成协置于无用之地显然是错误的。但军机处愣是下了这么一道命令,实在是无谋之极。
第八镇主力抵达长沙,极大地鼓励了湖南巡防营统领俞明颐的守城信心。盘点守军,除了张彪统领的第八镇两协四标及直属炮骑工辎各部计一万四千余人外,湖南新军第二标及集中于长沙的各路巡防营部队也有一万五千余众。俞明颐代表巡抚岑春蓂对张彪说,有张统制的第八镇精锐,三湘子弟保卫乡梓的信心就更足了。
湖南本为中部落后闭塞之省份,但自湘军兴起,湖南一跃而成为全国军政大省,很是出了一批人才,湘人成为了晚清政治版图上极为重要的力量,朴实坚韧的三湘子弟以从军为出人头地的重要途径,湘军的威名冠于全国。
岑春蓂不仅认真备战,而且做了充分的宣传。如何宣传?岑春蓂套用四十年前曾国藩故计,将龙谦的南方军描绘为新一代“长毛”:……龙匪乃长毛孽种,毁弃我中华千载伦理道德,无父无君,其罪罄竹难书。凡龙匪过境,人要开刀,石要过火,郴州、衡阳等湘南名城尽毁于贼手……我三湘子弟秉承曾文正公余勇,岂能就范于龙匪?当人人奋勇,与龙匪做殊死斗争!
以钦差身份督战湖南的载涛8月12日致电中枢,“湘省同仇敌忾,大局可期。”
湖南巡防营官兵抱了保卫家乡的念头,士气是鼓起来了。唯装备不足,训练很差。在第八镇南下长沙后,给俞明颐统带的巡防营赠送了一批武器,极大地改善了巡防营的装备,使得岑春蓂、俞明颐的信心更足了。但他们没注意到另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第八镇这支张之洞一手所建的新军中,潜藏了大量的“准革命党”。
封国柱第一师自衡阳向长沙的推进中,已经不止一次报告遭到乡兵的袭扰,审问俘虏的乡兵,令龙谦意识到湖南不好办。他要的是夺取天下,不是血洗湖南。第八镇南调的情报被证实后,龙谦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第八镇调长沙并非坏事,如果在长沙歼灭或者打垮第八镇,北取武昌的压力就小了许多,即便第九镇西调武昌也不足虑了。但湖南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抗意识,却令龙谦深感忧虑。
8月15日,德州战役仍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龙谦在临近长沙的渌口镇召开了攻取长沙的军事会议,总参谋长司徒均介绍了长沙守军的情况后,讲解了南方军攻取长沙的部署:以封国柱第一师主力正面攻击,沿渌口——株洲——回龙塘正面攻击长沙城,以第二师第四旅为左路军,第一步夺取湘潭,然后进抵长沙以西,夺取岳麓山这个制高点,与第一师会攻长沙。一直在主力右路行军已占领醴陵之第一师第三旅、总部特种大队、总部工兵团、辎重团及骑兵团之一部为右纵队,北进占领浏阳,然后攻占永安,沿捞汤河左岸前进抄长沙之后路,截断武昌至长沙的联系。
第二师第五旅尚在桂林,执行龙谦肃清广西的命令,总部以集结韶关之第三师第七旅为总预备队,即刻南下,以厚中路兵力。
司徒均认为,第八镇总兵力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巡防营最多也就两万人,敌军总兵力三万五千左右。考虑到巡防营的训练及武器现状,折合算作三万人(这个估计相当准确)。而我军呢?第一师三旅九团,合计兵力三万三千人,第四旅七千人,加上直属队兵力,总兵力四万六千左右。考虑到武器方面的差距,估计不需要等第七旅到来,我军即可达成攻取长沙,将第八镇歼灭于湘中的目标。
司徒均强调,我们主要的敌人是第八镇,打掉这支新军就是胜利。
第一师及二师四旅的军官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自韶关北伐,除了一旅在衡阳城下还算像样地打了一仗,一路北上,尽是行军了(乡兵的骚扰在团长以上军官眼中不算打仗)。而山东军牢牢守住了德州,北方军已谋奉天,相比之下,作为蒙山军主力的南方军却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封国柱当即表态,第一师将在七日内夺取长沙,愿立军令状。
渌口至长沙一百五十里的路程,封国柱的态度算是够坚决了。封国柱的态度还有另一层意思,即东西两路辅助兵力并不需要,他统率两旅之众即可夺取长沙。
龙谦最后发言,调子就低沉了许多。他先讲了最新获知的山东及关外战况,然后指出了长沙之战的不易,“封师长七日下长沙的军令状我看不要签。不然你糊里糊涂掉了脑袋,我于心不忍。”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有些尴尬的封国柱,“是的,就兵力对比而言,我军占据优势。但地利民心却在彼而不在我!不重视这两点,搞不好我军就要打败仗了。你们不要受山东及关外战场的刺激,更不要存了争功的念头,骄兵必败的古训要牢牢记着。我军自北伐以来,尚未正式打一场硬仗,几天内北进数百里,似乎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但你们缴了多少枪?捉了多少俘虏?我注意到湖南巡防营战斗意志甚为顽强,他们将我们视为侵略他们家乡的仇寇了,这个很不好办。湖南民风强悍,有无湘不成军之说,如果我军政策不到位,激怒了三湘百姓,我们就有大麻烦了!而第八镇之训练精良,在三年前的彰德秋操上已经得到了证明,武昌乃仅次于山东的国内军火基地,第八镇弹药无虞,堪称劲敌。”
龙谦喝了口水,“我军呢,除了人数多于敌军,其他皆处劣势!酷暑行军,病员渐多,后勤线越拉越长,补给不易。新兵众多,战力亟待检验……封师长,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你还坚持七日下长沙吗?”
封国柱低下头不吭气了。
“另外,长沙之战必须是歼灭战而不是击溃战!我们将第八镇一路赶至武昌有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到武昌城下再攻坚吗?清廷糊涂,将第八镇调至长沙是错误的!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长沙城易攻难守,比武昌好打的多!所以司徒总参谋长才制定了三路进兵的计划,特别是右路,务必在第八镇弃守长沙之前完成迂回,切断其归路。所以,中路及左路军可以大张声势,右路军却必须偃旗息鼓,让敌人越晚发现我们的意图越好!因此,中路左路必须根据右路军的行动决定你们的攻击程度,要将敌人吸引住,慢慢打,等右路军出现在长沙以北,方可全力攻城。再说一遍,你们不要受山东及关外的影响,第六师在德州打的非常好,第六师是谁的部队?蒙山军的嘛。第六师将北洋四镇主力吸在山东,才保证了我南方军可以从容不迫地进逼武昌嘛。争功?争什么功?在这场改变中国命运的大决战里,谁有多大功劳,总参心里有数,总政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夺取武昌,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最后,龙谦强调了纪律及宣传,“总政治部要加大宣传力度,多想一些宣传的手段,将被俘的敌兵发给川资全部放回去!让他们替我们宣传蒙山军是什么样的军队!多张贴标语散发传单,告诉三湘百姓蒙山军绝不是长毛,是推翻满清重建国家的仁义之师!从现在起,南方军各部一律不占民房,绝不准侵扰百姓!谁在这方面犯错误,决不轻饶!”
会后,龙谦让情报局联系广州,看冯如的那支有三架飞机的航空队需要几次转场才能抵达长沙,命第一师工兵团立即修建简易的机场,以迎接航空队的到来。
司徒均有些疑虑,“那些飞机顶什么事?就是玩具嘛。”
“你呀。”龙谦指着司徒均苦笑,“连你都看不出飞机的妙用。不能投掷炸弹还不能撒传单?有时候几张传单比几枚炸弹的威力更大哟。”
龙谦请来出任总政宣传部长的秋瑾,跟她谈了很久,提了好些让秋瑾眼前一亮的宣传手段,让她总体负责对湘省的宣传工作,务必打消三湘百姓对蒙山军的顾虑,为后续的治理工作奠定基础。
因为山东及关外的战绩,秋瑾坚信战争必胜。龙谦重视民众工作也让她感到佩服,建议是不是随着蒙山军的进军,在攻占的地方成立临时政府,一些针对百姓的工作还是以政府出面为好。龙谦不同意,认为一来蒙山军目前还是比较单一的武装集团,缺少文官。二来军事管制的效率要高于民政,等攻取武昌,全国局势必将大变,将筹划成立全国性的临时政府。
正文 第二十九节 战长沙(二)
8月10日东京同盟会分裂后,谭人凤、宋教仁等对孙文深感失望的同盟会领导鉴于国内飞速变化的局势,深感时间紧迫,迅速回国,策划在长江中游策划起义。
谭、宋等人并不是要策应蒙山军南方军的北伐,而是着眼于自己的利益,图谋在推翻满清后如何在未来的政治版图中有自己一块地盘。
反清是肯定无疑的了,现在大家都站在了反清的立场上了,不过人家蒙山军有兵有枪有实业,而同盟会自己无钱无兵,唯有一腔热血而已。
其实,同盟会在长江中游还是有影响的,至少比蒙山军强。蒙山军除了在武昌有一个运转的不是很好的情报站外,基本没什么力量。
自1906年冬湘赣起义失败后,一部分同盟会领导即意识到了军队的重要性了,他们将工作的着眼点放在了湖北新军上,开始着手向新军渗透。
湖北新军(也包括江宁第九镇)与北洋新军最大的不同是湖北新军更重视招收留学归国人员与知识分子。或许是张之洞这位手创湖北新军的个人性格使然,湖北新军中知识分子的比例相当高。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即湖北新军更关注时局,更容易民族意识觉醒。当满清内外政策连连失败,不免导致新军官兵对朝廷失望甚至绝望,从而接受排满思想,以寻求救国之路。
至1909年,湖北新军中出现了两个秘密组织——文学社和共进会,成员基本是新军士兵以及少数最下级军官。虽然不是同盟会直接领导的下属机构,但基本接受了同盟会的反满思想,建立了机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