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六批战争公债在国内筹措到6。8亿日元,已经榨干了国内,无奈向英美五次举债共借到9。27亿日元(约合1。07亿英镑),使日本的国债一下子激增到24亿日元,光是利息每年就要支付1。1亿日元,人均纳税负担翻了一番,增加税收让国内出现了严重的动荡,哪里还能拿得出五千万来支持孙文?
“这绝对不可能!”伊集院彦吉叫道。别说五千万,就是五百万也不可能!国内的局势是清楚的,财政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裁减军队,压缩军费,增加税收,特别是千方百计增加出口,数管齐下以挽救命垂一线的财政。上一次的对北洋的投资就是一个绝大的败笔,现在怎么能再做此事?蒙山军北方军入关,差一点与中国驻屯军发生冲突,为此,国内斥责了驻屯军司令官,训斥他自作主张。但此举却引发了右翼势力,包括头山满在内的在野人士的强烈不满。
“可是,你们愿意看到民国政府被蒙山军所消灭?”孙文冷冷地问道。
“等等,”头山满制止了伊集院彦吉,“孙先生,你用什么来保证这笔钱到手肯定能打败龙谦呢?要知道,这些年我们日本可是资助了你无数的钱财啊。”
“是的,我对此深表感谢。”孙文郑重地说道,“你们已经看到了,武昌局势危急万分,我们需要重新武装军队。因为前些日子的橡胶危机,龙谦集团用卑鄙的手段从江浙士绅手里卷走了数以千万计的白银,江浙人民损失惨重,对蒙山军恨之入骨,我现在招兵那是招一来十,踊跃异常啊。有日本政府资金及武器上的支援,我们为什么不能打败蒙山军?”
还是头山满,“请原谅我的直率,我跟公使先生可以说服我国政府对您的新政府提供支援。但是,您提出的不是一个小数目,而是五千万巨款!您的抵押物在哪儿呢?”
贷款当然需要抵押。孙文想到了之前与张謇的交谈,本来他是邀请张謇出任财政总长的,但张謇坚决不干。张謇对孙文说,“财政岁出大宗,曰赔款,曰海陆军费,曰行政费。赔款除铁路抵押外,至少每年需三千万两。军费且不论,外交及行政费至少也要这个数。如是估计,中央政府每年支出,至少在一个亿。入款呢,关税算上三千万,两淮盐务约一千万两,尚且不在中央手中。依靠地方就不要想了,就算江浙两省可以拿出一千万,缺口也在五千万以上。我是干不了这个差事的,谁可以弥补这个缺口,谁来干这个差事吧。”
张謇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中国局势剧烈动荡,关税锐减,那三千万其实也不保险。
关税本就在列强的手中,盐税并不在民国政府的控制之下。打沂州退下来的张勋部队乘江苏独立之际占领了两淮,将这颗摇钱树握在了手中,正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张勋当然是蒙山军的敌人,但并未向民国靠过来,反而公开声言要为满清报仇。目前民国政府手里可以动用的兵力极少,浙军因陶成章之死与中央闹生分(其实孙文根本就没有控制浙江),陈其美等人用上海库银及机器局的武器勉强组建了三个团的部队,目前正在训练中,尚不能使用,自然无力征讨张勋夺取两淮,只能采取拉拢之策,已派了人过去,目前尚未有结果。
“你们要什么抵押物?”孙文急于拿到贷款,不光是组建军队要钱,新政府的运作更需要钱。
“您知道,大日本帝国在满洲有着特殊的利益,帝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将满洲从俄国人手里替你们夺回来,却落入了蒙山军之手。这令军部十分的不快。”头山满想起了驻屯军在山海关附近与蒙山军北方军的军事对峙,“如果您的政府承诺将满洲交给我国政府管理,我有信心说服内阁向您进行实质性的支援。”
孙文楞了一下,“你说的管理,是什么意思?”
“满洲仍是中国的领土,但大日本帝国在满洲有驻兵、采矿等权利,期限可以商定,但不少于一百年。”
日本在南满已经有驻兵权,南满铁路已经在日本的管辖之下了。但北满俄国的势力仍强,现在又冒出了一个蒙山军北方军,孙文沉吟了一下,“这也没什么不可以。如果贵国在一个月内提供我所需要的资金,我们可以就此签署一份协议。”
伊集院彦吉公使心里一动,没想到头山满这个流氓竟然想到了夺取满洲的方法,五千万买一百年满洲的管理开发权当然不贵,简直是太便宜了,但前提是孙文的民国政府能够真正主宰局势。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孙文似乎想到了不妥,转而问道。
“如果将汉冶萍公司作为抵押物,亦可。”头山满立即答道。
汉冶萍公司是中国综合铁矿、煤矿、炼钢为一体的大型企业,目前的总裁是盛宣怀。武昌起义及清廷退位后,据说盛宣怀已经跑到了日本避风头了。
“这可以商量。”孙文当即表示同意。他没有对日本公使及头山满说明武昌战局,黄兴失败,汉冶萍将落在蒙山军控制之下了。
此刻的孙文颇有些饥不择食的味道了。
“那好,这件事是大事。还望孙大总统亲赴日本,与桂太郎阁下商谈吧。”
“我现在走不开……”
“若是大总统不能亲去,黄兴先生可以代替阁下。”头山满让了一步。
“黄兴正在武昌督战,他也走不开。”
“啊,黄先生在武昌吗?那太遗憾了。看来只能等武昌战局的结果了。”这次是伊集院彦吉说话了,他想,也好,等武昌战局明朗后再说吧。假如民国政府能在武昌打一大胜仗,那么就跟孙文谈下去。若是武昌再丢,军事上遏制龙谦的希望将全部丧失。那时候除了出兵干涉外,只能采取联合列强对蒙山军进行封锁制裁了。
想到联合列强一起行动,伊集院彦吉感到气沮。龙谦不是孙文,他的实力太强了!美国及德国已经被被他绑在了他一边,尤其是美国公使,不止一次在私下场合为蒙山军的胜利喝彩。特别是蒙山军占领北京后的行动,深得美国公使的赞赏。无疑,美国公使的背后是美国政府,日本要想将美国人拉住,难!
这次谈话并未有实质性的结果。这也是孙文的幸运。因为两天后终于获知了武昌失败的确切消息。伊集院彦吉不再犹豫,立即返回了北京,不再与孙文谈判了。他知道孙文已经失败,还是集中力量对付龙谦吧。
孙文也慌了神。没想到战局发展如此之快,占据地利的民军主力在两日内就丢掉了汀泗天险,蒙山军南方军顺着大道直下武昌,武昌完了!
东南怎么办?刚成立的民国将面临蒙山军的军事威胁。毫无疑问,龙谦在占领武昌后将顺江东下攻击江宁。即使不懂军事的人也明白这一点。但此刻孙文与他的高级干部们尚不知道蒙山军南方军已经兵分两路逼上来了。
正文 第五节 洹上
“曾来此地作劳人,满目林泉气势新。墙外太行横若障,门前洹水喜为邻。风烟万里苍茫绕,波浪千层激荡频。寄语长安诸旧侣,素衣蚤浣帝京尘。”
这首《七律》是袁世凯年初被载沣赶回老家后的一首诗作。其时虽然忿恨,但信心十足,坚信清廷有求他出山的那一天。所以这首赞颂故乡风景如画以及对赋闲回家深表满足甚至奉劝“京师旧友”早日离开官场享受人生的诗作未免有些矫情的成分在里面。
诗作经过了高手匠人的装裱,还悬挂在袁世凯的会客厅里,但主人再次回乡的心境却与年初有了天壤之别。
“把它拿下来,烧了。”袁世凯指着墙上的手书。
“老爷……”管家小心的问。这首诗深得老爷的喜爱,不说诗写的好,而是说那天手腕有力,字写的精神。
“取下来吧,先拿走。”陪同袁世凯回到洹上村的杨士琦对管家说。
“杏城,我累了,你也去歇息吧。”袁世凯看杨士琦又要跟自己谈正事,对这位忠心耿耿的首席谋士摆摆手。
杨士琦叹了口气,对大公子袁克定使个眼色,俩人起身去了。
袁世凯现在所居的宅子是不折不扣的豪宅。三年前朝廷举办彰德秋操时,袁世凯在彰德住过六七天,获悉北门外洹上村有一所天津大盐商何炳莹的宅子要卖,他便让大儿子袁克定买了下来。那是一所占地二百亩的大宅子,经过扩建修缮,每个妻妾子女都有一所有二十多个房间的独立院落。西侧是家人住处,东侧为花园。园内奇花异草,溪水长流,山林峻石,亭台水榭,美不胜收。
袁世凯所居之处在宅子中央,号为养寿园,堂号出自慈禧太后所赐。
离洹上村不远,是著名的风景区百泉和苏门山。年初被贬回乡的袁世凯自称洹上老人,时常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钓竿,往返于青山绿水之间,过着寄情山水的日子。他垂钓溪上的照片还发表于上海的某杂志,向世人彰示了其从此不问政事的决心。谁知不过半年,风云突变,袁世凯慨然出山,率领北洋军打了一场大仗,然后再次黯然回乡。
这次回乡,估计再也无望回到政治军事的核心了。便是这所美轮美奂的宅邸,能不能成为自己颐养天年之所,还是两说。
所有的妻妾子女以及下人都愁云惨淡,轻易不敢去打扰主人。年初老袁回乡,当地官吏士绅,京师旧部,络绎不绝地上门,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哪,但这次老袁回乡,却没有一人来拜访探视。
政治上颇具野心的袁克定在晚饭后去了杨士琦的房间,见父亲这位一向气定神闲计谋不绝的谋士独坐灯下看书,立在门前的袁克定见杨士琦手里的书卷半天未曾翻动,知道他正在想着心事。
袁克定轻咳一声。
“唔,是大公子啊。”杨士琦站起身来。
“如今南北隔绝,也不知王聘卿到了哪里……你说,龙谦对父亲会是个什么态度?”
杨士琦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椅子。
汀泗之战的消息已经获悉,武昌旦夕可下,杨士琦根本就没想着民军会守住武昌,“至少,我们不像孙文那样蠢。上海通电激怒了龙谦,但我们停在衡水不动,他是看到了的。鲁山按兵不动,就是一个再好没有的信号。”
他们离开衡水之时,尚未听到已入河南的吴念部折返北上的消息。
“大公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龙谦对民军痛下杀手,未必会对北洋也这样做。观其部入京那位,其人不可小觑。我认为,大帅自撤离德州,没有走错一步。为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或许南边那位已经派人前来,也未可知。”
袁克定与杨士琦已经私下谈了不止多少次了。在认定武力抗拒是死路一条后,其实也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等待。
“先生一路劳顿,早些歇息吧。”袁克定也没有什么新鲜话题,微微躬身,走了。
第二天上午,有门客报袁大公子,“来了几个客人,自称是从山东来的,为首的说他姓方,要拜会老爷……”袁世凯下了不见客的命令,门客吃不准,先去请示大公子。
“山东?姓方?”袁克定啊了一声站起来,“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接!告杨先生并老爷。”袁克定猜到来客是谁了。
三部并作两步,袁克定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前,“鄙人袁克定。请问先生是……”袁克定打量着来人,见其中等身材,穿了一身浅灰色长衫,负手而立。后面几个便装大汉,劲气内敛,一看就是军人所扮。
“原来是大公子。幸会。鄙人方声远,奉鄙上之名,特来拜会袁先生。”
“啊,真是方先生。久仰,久仰。请,请进。”
袁克定心花怒放。方声远之名早已如雷贯耳,龙谦既然派此人前来,那是再好没有的好消息。
袁克定领了方声远直接往养寿园走,半路上便遇见了袁世凯与杨士琦。
“晚辈方声远,拜见袁先生。”不需要引见,方声远一眼认出了袁世凯,立住脚步,一躬到底。
“不敢,不敢。方先生是贵客,令我这草庐蓬荜生辉啊。”袁世凯急忙还礼。
“此间若是草庐,世间就无豪宅了。哈哈。袁先生好眼光啊。”方声远哈哈大笑。
回到养寿园,分宾主落座,方声远首先摸出两封信函,“这两封信是莲府先生在病床上写就的,一封是给袁先生的,另一份是给杏城先生的。”说着分别交给了袁世凯及杨士琦。
俩人当着方声远撕开信封读信。杨士琦急急问道,“兄长病势如何了?”
“不太好。如果杏城先生这就赶往济南,应该能见到令兄。”此言无疑是告诉杨士琦,再晚你就见不到了。
“可惜莲府了。”袁世凯看完信,将其交给了袁克定。
“鸣皋先生亲来鄙所,不知有何见教?”袁世凯问道。
“先将近日局势禀报袁先生,武昌已为我军所占领,驻许州之二十九混成协已正式宣布接受我军改编。除了东南、西北两地,全国局势已定。方某本来是率山东七师南下武昌的,中途接到我家大帅的钧令,命我掉头北上,先解决河南。军事上的事情方某不懂,方某的使命就是拜会袁先生,聆听先生对时局的见解。闻听先生已离直隶回到彰德,方某便冒昧前来,打搅失礼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方先生客气了。”袁世凯沉声道,“袁某早已辞掉一切职务,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得龙先生看重,惶恐得很啊。袁某先要恭喜贵军了,起兵不过两月,已然扫平宇内,一统华夏。至于对时局的看法,袁某哪有什么看法?你家大帅高看袁某了。”
“非也。”方声远微笑道,“先生虽然离开权力中心,但影响犹在,先生不必否认。鄙上以为,就袁先生半生功业,当得起有功于国四个字。尽管很长一段时间里,鄙上与先生是敌非友,但那是历史造成的,鄙上不会记,也望先生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旧事。德州之战后,袁先生的态度也为鄙上所激赏。一句话,以前的事就算大年三十,以后的事就是新的一年了,咱们重新来过。”
袁克定与杨士琦听了,互相对视一眼,均大感轻松。方声远的表态,算是已经将之前的恩怨撇开了。
“老夫多谢龙先生‘有功于国’四个字。”袁世凯沉声道,“不过,新的一年就不要提了,老夫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既然已经回乡,再也不问世事了。只盼方先生能在龙大帅面前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