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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节 末日（三）
“老天爷！快看天上！”1连长钟松林捅了下陈豪的腰眼。陈豪抬头望去，见一架飞机冒着黑烟栽下来。
那是自己的飞机！
“往这边飞！”几个士兵大喊起来。
“你带一个排，不，集合你们全连，”陈豪紧张地注视着挣扎着的飞机，“做好准备，如果落在那边，突进去将飞行员救出来！”陈豪对钟松林中尉下了命令。
“是！1连，集合，集合。准备担架！”钟中尉大喊着朝东跑去。
好在飞机落在1营阵地右后侧的一片树林，没有发生爆炸，陈豪的望远镜里，一连官兵飞快地朝树林跑去。
“希望他活着！”陈豪为不知名的战友祈祷。航空兵发挥出越来越强的作用，校正炮兵，提供敌人调动的情报并低空轰炸日军的火力点。每当飞机出现在战场上空，都极大地振奋部队的士气。但是就在昨天，一架飞机被日军击落了，掉在了日军46联队阵地后面，无法救援。旅长亲自打来了电话，要46团全力抢救飞行员。但46团尚未突破日军阵地，根本无法救援飞行员，或许那个勇敢的飞行员已经牺牲了。
陈豪带着通讯兵向后跑去。因为飞机落在了自己一方，钟松林只带了几个兵跑过去了。陈豪过来时，1连的士兵已经将飞行员放上了担架。
“不要紧吧？兄弟！”陈豪朝飞行员敬了个礼。
“少校，谢谢了。我的右臂受伤了，其他零部件好像完整，还能上天……”
“应该致谢的是我们，你们真是好样的！快，将空军兄弟送医护所。”
陈豪目送担架离开。和钟松林跑到飞机前，两个士兵正在用小铁锹往冒着烟的飞机上扬土，“小心爆炸，不要着急拆武器。你们就守在这里。”
“营长，团长找你。”跑来一个士兵报告。
回到营部，陈豪看见李团长正在抽烟。
“飞行员没事吧？”
“没事，只是胳膊受了伤。”
“你立功了。那些开飞机的都是宝贝。”李少虔站起身，“旅部有最新的命令，下午一点，全线发起攻击，目标是歼灭对面的46联队并向纵深突击，与北线友军会师。”
“是！”陈豪立正答道。
“情况是这样的，”李少虔将曲旅长通报的战况转告了他最器重的营长，“北面第6师团攻得很猛，第2师有些吃不住劲了，总部要我们提前发起攻击，先吃掉眼前这一坨鬼子。”
“早该这样打了。请团长放心，我部一定按时发起攻击。”
“嗯，再跟我说说你们的攻击方案。”李少虔来到了铺在弹药箱上的地图前。
南线16旅对日军第46联队的攻击在下午一时准时发起了。今天是10月14号，是发起大反击的第三天。南面也在激战，炮声一直不停不歇着，那是14师与日军29旅团激战中。
16旅炮兵团集中火力支援主攻的48团，46团方向就只有团属火力支援了，不过46团这个方向敌人的兵力不强，已经被侦察所证实。陈豪计算了日军的兵力，感觉到把握极大，对手下的四个连长说，“这一次咱们来个狠的，直接突入鬼子的旅团部，争取打出一个英雄营来！”
预定的炮火准备时间为25分钟，陈豪看着表门破裂的手表，昨天一块被炮火炸起来的石头击中手表，还好只是碎了表门，手表还在走动。
“营长，注意你的位置，别过分了。”担心营长率队冲锋，突击连长郭松林对陈豪提了醒，又对陈豪的警卫兼通讯兵小张说，“看住营长，别让他受伤。”
原先的通信兵小柳尚未伤愈归队，小张及另外两个来自三个不同连队的士兵临时被调营部做了营长的传令兵。青岛之战后陈豪总结经验，必须多带几个通讯兵，不然无法及时传递命令。
通信联络是个大问题。有线电话极少，只有少数部队配备到了营级，而且电话线总是被炮火炸断，电报机一样稀少珍贵且笨重不稳定，如信号弹，不同颜色的手电筒都是国防军的联络方式，但最可靠的方式还是人，因此通讯兵成为了最危险而最容易立功的兵种，他们不得不冒着敌人的炮火离开战壕去传递命令。
攻击准时发起。团属的迫击炮火一停，匍匐攻进的1连已经冲入了被硝烟笼罩的敌阵，没等陈豪的命令，2连长带领2连也冲上去了。陈豪在望远镜里观察着攻击，不断有人跌倒，但没有一个后退或者彷徨的。
“都是好兵！”陈豪为自己的部队骄傲。青岛之战伤亡了大批老兵，但补充进来的新兵一样是好样的。
“发信号，让3连和4连上。”陈豪观察了几分钟，决定将自己最后两个连队一次性投入进突破口，不再留预备队了。看到4连的官兵跃出掩体，陈豪左手扶着小张的肩膀登上了战壕，“弟兄们，冲上去，杀光小鬼子！”
46团的山东子弟兵怀着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猛扑突破口。最近对于日军的暴行宣传将16旅的士气鼓到了不次于青岛之战的程度，德国人虽然占了青岛，但还没有屠杀过手无寸铁的百姓嘛，小日本算老几？竟然如此狠毒！奶奶的，给乡亲们报仇的时机到了。
1营顺利突破了敌阵，杀入了纵深。陈豪进入张岭村的时候，村庄基本被夺下了，到处是枪声和爆炸声，几间茅屋燃起了大火，但现在顾不上救火了，“命令1连和2连继续攻击，将鬼子交给后面的2个连。快！”
两个通讯兵飞跑而去。
猫着腰、左手拎着手枪的陈豪带着小张跟在4连大队后面往村子中央跑，拐过一个弯，陈豪看见几个士兵将两个负伤的日军用刺刀挑死了，日军临死的惨叫惊天动地。不等陈豪追问，那个被硝烟熏黑脸膛的排长叫道，“都是些畜生！营长你看看就知道了！”排长指了下临街的屋子。
陈豪踢开了半闭的房门，地上躺着两具浑身不着一缕血迹斑斑的女尸。陈豪的怒火上来了，“杀光鬼子，不留俘虏！”
政治部的宣传一点不错，日军不是德军，更不是北洋军，不能把他们当人看！
留下4连肃清残敌，陈豪指挥其余的三个连继续朝东北打下去。正面的日军抵抗极弱，除了一个机枪火力点令1营付出了2死3伤的代价外，其余抵抗都不算激烈。下午四点的时候，1营主力涉水渡过了潍河，方向转入北方，开始进攻又一个被日军盘踞的村庄，这股敌人力量不弱，在村子的西南方向，至少有三挺重机枪嘎嘎啸叫着，将1连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3连朝北迂回，从河西摸过去。迫击炮，快调迫击炮上来。”趴在一个坟包后，射过来的子弹嗤嗤钻入坟包中，陈豪不慌不忙观察了形势，下达了迂回攻击的命令。在他的东面，2营的部队也展开了进攻。
一挺带护板的重机枪架设起来，开始压制敌人的机枪火力，正面一挺日军的机枪很快被打哑，几发炮弹落在了村口，迫击炮组已上来了。
借着迫击炮火的支援，右侧的2连发起了冲锋，1连跟着突入了村口。
“干的好！”陈豪用沾满泥土的手掌擦了把汗水，将自己变成了一张大花脸。
“营长，营长，”1连通讯员小马跑回来报告，“连长要我报告你，这儿是鬼子的一个指挥部。”
“是吗？那可好。抓活的！抓住鬼子的指挥官。”他忘记了刚才下达给4连不留俘虏的命令了。
1营突入的村庄正是日军23旅团司令部。虽然在警卫部队的拼死抵抗下旅团指挥官们安全撤出了村庄，但23旅团的指挥体系被打乱了。天黑的时候，48联队被16旅投入攻击的两个步兵团截成了互不联系各自为战的几段，随着16旅预备队47团的投入，该联队正处于彻底的崩溃中。晚上八点十分，陷入包围的46联队向师团部发出了“全军玉碎”的诀别电，砸毁了电台，烧掉了军旗，被彻底淹没在了16旅的攻击浪潮中。
“1营长，”李少虔团长在晚上十点左右追上了1营，“旅长命令不准停止，继续向北攻进。”
“当然不会停止，刚才3连夺了鬼子的两门大炮。”
“打的好。48团攻占了鬼子的联队部，这次他们出彩了。”
16旅在18师团南翼的攻击拉开了胶东歼灭战的序幕。入夜后，16旅各部继续着他们的进攻，46联队基本覆灭了，23旅团部率领残余部队逃向北方，与师团部会合了。而18师团部亲自指挥的已遭受重大伤亡的55联队对第6旅的反击归于失败，神尾光臣中将率领师团直属队及23旅团残余部队被压缩在潍河以东，胶莱北河以西的山区，向东的退路以北奋勇穿插的第6旅第17团遮断，而寺内大将的命令则是要神尾光臣中将向北突围，与第6师团会合。在6旅的北面，韩子英师长亲自指挥5旅及师直属炮兵顽强抗击着第6师团的进攻。
陈豪的1营沿着潍河右岸继续突击，部队已疲倦不堪，建制也打乱了。陈豪身边聚集了60余人，有3连的，也有4连的，还有3名1连的士兵。和团部的联系已经中断，陈豪基本是朝着响枪的方向攻击。
前面传来巨大的欢呼声，陈豪不明所以。“营长，营长，”3连副连长跑回来报告，“咱们跟2师会师了！”
“是吗？”陈豪哈哈大笑，“走，看看兄弟部队去。”
“我是16旅46团1营少校营长陈豪，你们是哪部分？”借着微弱的光亮，陈豪朝对面走来的一群人喊道。
“啊，是名震全军的‘攻如猛虎’团！久仰了！我是6旅18团团长张庆来中校！”小个子中校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陈豪。
只有参加过战斗的官兵理解战场友邻部队胜利会师的心情。两位指挥官都明白，随着南北两线部队的胜利会师，胜利已被他们捏在手里了！
“快，快去报告团长。就说我们跟老大哥部队会师了！”陈豪快活异常。
“不用了，兄弟，我们马上要掉头向北。”操着南方口音的张中校的话陈豪基本听不懂，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放心吧张团长，等吃掉这股鬼子，俺们也会北上的。啊，啊，”刚才陈豪被张团长紧紧握住了右手，剧痛传来，陈豪不禁喊出了声。
16旅46团与6旅18团的会师具有战略意义。消息很快报给了总部，中央军区作战部立即一片欢腾！反击战打响以来未曾合眼的封国柱上将丢下手里的红铅笔，对同样是双眼通红头发蓬乱的薛晓才说，“这下我可以眯一觉了。我的意见，首先集中力量歼灭18师团，把中间这一坨吃下去，我们手里的机动兵力就宽裕了。将我们的计划立即上报总参，请求批准。”
“是。司令去睡一会吧，总参回电到了我立即报告。”
“好，总算走出来了。”封国柱伸了个懒腰，“传令嘉奖第2师及16旅！还有18师！柴守业这小子干的真不赖！”
“是！我这就安排政治部起草嘉奖令。”
这时是10月15日凌晨六时三十五分。薛晓才看了眼手表，记下了这个时间。
正文 第十七节 末日（四）
10月15日，下午三时，胶南，日本山东派遣军总司令部。
寺内正毅率派遣军总司令部机关到此不过两个小时，同样是占据了中学校——胶南中学。新中华在推行教育方针以来，山东是贯彻执行走在最前面的省份，基本实现了一县一中学的目标，而且大部分县份都高标准地新建了中学校。胶南中学却是在孔庙的基础上改建的，没有新式楼房，大片古色古香的旧建筑掩映在参天松柏间。
这里本是派遣军后勤司令部所在地。由于大批人马的进驻，本来很是宽敞的学校显得拥挤了。来去匆匆的参谋后勤人员都尽量放轻了脚步，急转直下的战局给派遣军司令部笼罩了令人窒息的气氛。
因为国内即将派出援军带来的喜悦像肥皂泡一样破碎了。诸城方向突然杀出的两支华军精锐分别冲着胶县和胶南冲来，冲着胶县的那股击败了第19联队，将这个在青岛要塞前已经损伤了筋骨的野战联队打的溃不成军，胶县危在旦夕。负责指挥清剿行动的大西参谋长一面下令司令部退往胶南，一面将从第3师团调出的第6联队调往胶南，掩护司令部的撤退。
面对危局，大西少将也顾不得许多了，强令参谋们将寺内正毅大将“绑架”出胶县，自己留在胶县指挥两个联队抵挡蜂拥而来的华军。
寺内大将虑及面子问题，坚决不肯撤离胶县。在北线两个师团基本被围（24旅团尚属自由），南线第3师团也落入了钳网的时候，自己却狼狈不堪地逃亡胶南靠近海岸保命，不仅令海军增添了攻击陆军无能的话柄，而且将彻底断送自己在陆军中的地位。仗打到这个地步，与其逃到胶南再剖腹谢罪，还不如战死在胶县呢。所以寺内摆出陆军大将、帝国伯爵的架子，坚决不肯撤退。但大西却不能让帝国陆军大将战死疆场，那样的话不仅丢尽了帝国的面子，而且会使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大批将佐倒霉。就算免于军事法庭的追究，在陆军的前程算是彻底完了。所以大西不顾尊卑，强令将司令官护送出城。
就在寺内尚未离开胶县时，另一个坏消息又到了。一股兵力不详的华军出现在胶南县西南，与日军的打粮队交火，这个消息令寺内心胆俱裂。如果胶南被夺，派遣军的后方基地就被摧毁了，搞不好连第9师团也被兜入网中。即使援军抵达也没有意义了。寺内不再“矜持”了，急匆匆率司令部撤往胶南，并下达了给第9师团的命令，命令已经撤下来的18旅团火速占领胶南，确保胶南不失并牢牢将胶县——胶南道路控制在手中。
第1师主力对胶县及胶南的出击打乱了日本山东派遣军司令部的应急计划。在接到国内关于紧急增派援军（第11师团）的通知后，派遣军司令部制定了试用援军扭转战局的方案。决定将援军试用于南线，以第9师团控制青岛，阻止青岛守军的出击；以援军为主力沿着当初第3师团的攻击路线前进，首先救出第3师团，然后一路向北打，将中国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一个个解开。攻守将逆转，占领济阳乃至济南不是梦想。
大西乐观地估计，第11师团将是决定性力量，支那军已投入的部队和我们一样，经过二十天的苦战早已精疲力竭，第11师团的投入将彻底改变战场形势。大西甚至说出这样的话，在一场大型会战中，那怕一个营的新锐力量投入都会对战局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何况是整整一个师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