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得差不多了,还是李二主动挑开话题:“两位卿家,自从你们告假后,朝廷的运作都不畅顺了,可见朝廷不能少了两位栋梁之材,还望早日养好身体,早日替朕分忧,对了,近来发现不少官员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两位卿家慧眼识炬,如发现有可用之材,切勿忘了向朕推荐。”
这话虽说得婉转,其实意思已经很明白,朝廷还需要依靠士族的力量和影响力,这次冲突自己认栽,以士族胜利告终,现在请崔尚和崔敬回去,也就是皇族和士族和解,作为补偿,李二让士族举荐几个人,也就是送出几个官位作来安抚。
“臣遵旨”崔尚面色一喜,连忙说道:“皇上,其实臣和三弟己养好身体,就是皇上不说,我们兄弟二人今天也会去销假,报效皇上,一会就派人销假,如无意外,明天就可以上朝与皇上商讨国事了。”
李二的主动服软,估计他也再一次见识到士族力量,有了这次交锋,也不会再刻意打压士族,这样士族可以松一口气,而李二主动说推荐几个人才,正好和那几家出了气力的士族分摊,也算是“出工费”吧,当然,这份名单肯定是没有太原王氏子弟的名字出现。
崔敬马上见机说:“皇上,那臣的女婿刘远……”
李二笑着说:“也就是小孩子打架,根本没什么大事。不过当时你也看到了,太上皇护犊,作为人子,朕也不好办,这样吧,这算是一件私事,你们和柴府的人自行商议。商议好就行。”
“皇上,刘卿家快要大婚了,他可在大唐的功臣,你可不能小气啊。”这时一旁的长孙皇后突然笑着说。
“哈哈,这是好事,朕自然要表示一番”李二说完。扭头询问崔敬道:“朕都不记得问刘卿家了,对了,崔小尚书,不知刘远贯籍何处?”
崔敬闻一喜,喜上眉梢,一脸感激地说:“小婿祖籍扬州金田人氏。”
刘远大婚,李二要赏赐金银珠宝、美女豪宅这些。自然不用询问贯籍这些,很明显,作为另一笔补偿和厚礼,李二准备在刘远大婚之期,把他就应得的爵位赐给他,也就封爵才需询问贯籍,因为按照常规,多是封在贯籍所在地或就近原则。听出刘远要封爵,妻凭夫贵,刘远过得好,女儿崔梦瑶也就活得更滋润,崔敬哪有不喜之理。
江山己打下,那爵位也就越来越难得,有了爵位。地位大幅提高,名下田庄、物产所需要缴纳的赋税也会大幅减压少,这要一个,朝廷的收入也就减少了。现在不仅少封,一些已经封出的,也会想办法收回或降低,如子爵降为男爵等,现在李二终于把刘远应得的爵位封给刘远,除了向清河崔氏表示和解,也是给刘远的补偿。
李二哪里不知刘远的贯籍,现在询问崔敬,也就是暗示而已。
都是职明人,只是一句话,已经包含了非常多的内容。
“好了,那妨碍两位卿家休息,朕还有奏折要批,皇后,我们走吧。”
长孙皇后连忙应道:“是,臣妾遵命。”
崔尚和崔敬连忙恭送李二夫妇出府,等到长孙皇后上了马车,那马车启动了向后眺望时,那崔氏兄弟还在门口处目送,显得异常恭敬。
“皇上,为什么不让崔氏兄弟去安抚其它士族的人,好让他们都撤销病休,早日回到朝堂,回到官衙,好替皇上效力呢?”长孙皇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李二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崔氏兄弟知道怎么样的,朕都作出这么大的让步,如果这点还要朕提醒,他们还作什么官,回去种田好了。”
而此时,看到李二的车仗在转弯处消失后,崔尚和崔敬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这场斗争,而且李二的爽快和大方,也令二人非常满意。
“大哥,终于结束了,这次士族和皇权斗争,是我们清河崔氏挑的头,不仅让李二低头,还获得了这么多好处,而我们崔氏的声望,更增一筹,而作大哥威望,更是如日中天,无人可撼了。”
崔尚对来得太顺利的获胜也感到有点意外,本以为还要流血冲突,没想到这么顺利,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对于这个结果,崔尚自然是满心欢喜:前途光明了,颜面涨了,而好处也有了。
“嗯,还不错,三弟,你去把老卢他们几个请到府上一聚,我们商量一下,推荐各族中的年轻才俊。”说完,语音一转,语报变得冰冷,一脸厉色地说:“顺便,也应清算一下我们士族中的败类,另外,借花敬佛,这‘佛’早就候着我们了,而‘花’还没有着手准备呢,这次我要好好谋划一下,嘿嘿。”
说到后面,崔尚的笑容,冷笑中带有一丝狰狞,目光犹如寒冰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没多久,一辆辆马车停在崔府的门面,从马车上走下的,是一张张微笑中又带着兴奋的脸,对于他们来说,没付出多大的代价,就取得胜利,还可以参与分享胜利的果实,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兴奋呢。
在胜业坊王府的书房内,“砰”的一声,吏部尚书王哲,气得一脚把面前的案几踢翻,一脸暴怒喝问道:“什么?皇上和皇后亲自到崔府,还在府前静候,见面时一脸笑容,而走的时候,崔氏兄弟还亲自把他们送出府?”
那跪在前面的下人战战兢兢地说:“是,老爷,小人看得清清楚楚的,绝对没有看错,后来还派了好几拨出去,然后别的家族都派人到崔府,好像有什么事商议一般,等了很久都没出来,小的怕老爷着急,就吩咐阿四盯着,马上回来给老爷汇报了。”
什么?请其他家族商议大事?
吏部尚书王哲一下子软瘫在地,脸色惨白:这次商议,并没人知会自己参加,很明显,皇上已经在士族面前服软,以清河崔氏为首的士族取得胜利,而作为七族五姓的太原王氏,竟然被排斥在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不用说,肯定是他们恨自己站在李二的那一边,一怒之下,都不带自己玩了。
皇上,你怎么那么快就服输啊,王哲在心里狂喊道,这一次,肠子都得悔青。
第508章 谈判妥协
皇权与士族的激烈碰撞,要说最提心吊胆的,非柴绍莫属。
柴绍老了,没有了雄心和斗志,儿子柴令武也不争气,本事不大,闯祸的能耐倒不小,以前有蜀王挡在面前,大家的目光都只盯紧他,有什么祸事都推在他头上,所以柴令武无忧无虚活到现在。
可是,妻子死了,老丈人也行将就木,都闻到了死亡的死息,看到靠山一个个离自己远去,而贵为皇帝的李二,也不再任人唯亲,而是任人唯贤,作为皇上的亲甥,并没有给重要的职位,而是给了一个太仆少卿的闲职,整天负责管理皇家一些礼仪用品,说得好是四品高官,说得难听一点,那是在养闲人。
宁为鸡头,莫为凤尾,柴绍想替儿子谋个前程,不想他在太仆寺终老,数次和李二提了,可是李二的态度都模糊,有点推搪的意思,并不是李二不给外甥机会,而是柴令武文不成、武不就,吃喝玩乐样样精能,别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话放在柴令武身上,那就是为官一任,祸害一方,柴绍不死心,一直在等候机会,终于,他等到了所谓的机会,还能在老丈人咽气前,榨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疼爱外孙的太上皇的发话了,柴绍本想敲山震虎,没想到,敲山引来了一大群老虎,一次小小的斗殴事件,最后演变成皇权和士族的斗争,朝中官员,在士族发力的情况下,三天不到,告假、辞退的就过百位,看着空了很多的朝堂,不光李二和长孙无忌愁眉不展,柴绍更是抬不起来头,现在双方斗了半月之久,坐在府中的柴绍。开始有些坐卧不安了。
再对抗下去,到时引发暴力对抗,柴绍那就罪大了,到时也不知李二怎么对付自己。
“爹”就在柴绍一个人在正堂中想得入迷时,有人恭敬地叫了一声,扭头一看,正是儿子柴令武。
一看到儿子。柴绍就没好气地说:“打扮成这样,想去哪里?”
今天柴令武穿着一身白色劲装,脚踏祥云黑色皂靴、腰挂镶金雕花横刀,身上还背着一张名匠打造饰以象牙的宝弓,显得英武不凡,都说儿大随娘。从柴令武身上,柴绍仿佛看到妻子平阳公主昔日的英姿,若是往日,说不得赞扬几句了,可是今天心情不好,再说儿现在对外宣称是在养伤,这样出去。合适吗?
没看到,亲生甥都“伤”了,那做皇帝的亲舅舅竟然一次也没有来看望,连赏赐都没有,明显是气恼了,这个敏感的时候,还想去外面招摇过市?
“我和几个朋友约好郊外踏青狩猎,特来跟父亲大人辞行。”柴令武一脸高兴地说。
“不准去!”柴绍一脸阴气地说。
“可是父亲大人。这是一早就约好的。”
柴绍盯着儿子,一脸沉重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玩,你知你现在什么处境吗?为父对外宜称是在家养伤,你这时出去,不是打为父的脸面、授人于柄吗?若是有空,看看你外祖父。御医说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泰山如此宠爱你,你作为晚辈,也要多多表示孝心方对。”
现在那老不死的。可是柴府的定海神针,有他在,没意外,柴绍还真心希望老丈人能多活几年。
看到父亲真的生气了,柴令武也不敢多言,连忙说:“是,孩子知错,一会就进宫看外祖父他老人家去。”
去太安宫看外祖父也不错,隔代亲,对这个最喜欢的外孙,李渊一直是宠爱有加,赏赐有加,经常有名贵的东西赏赐下来,能刷孝道的美名,又能赚好到好处,柴令武自然一百个愿意。
“去吧。”
等到柴令武己退了下去,柴绍重重呼了一口气。
就在柴绍准备找李二好好商谈一下,认个错的时候,一个下人急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柴令武,把一张请帖双手奉上,一脸恭敬地说:“老爷,清河崔氏派人送来一张请帖。”
什么?请帖来了?
柴绍“腾”的一声,神色激动地说:“快,呈上来。”
打开请帖一看,上面写着一行苍劲飘逸的小字:夏日炎炎,无心睡眠,崔某很久与柴将军把酒言欢,特在醉仙楼略备薄酒,望柴将军不吝赏面。再看看请帖后面,赫然写着崔尚的名字。
终于,清河崔氏的人出手了,只是,不知道,此次会面,是妥协还是威胁……
“老爷”那下人小声地说:“小的听说,皇上和皇后刚刚到崔府探望两位告病休的尚书,走的时候,两位尚书亲自送了出来,相甚至欢呢。”
“什么时候的之事?”
“今天早上,应是散朝之后。”
柴绍心中恍然大悟,难怪今天李二有些反常,用一句“容后再议”压下不少事务,草草散朝,自己还以为他心情不佳,现在看来,那是散朝后,好去和解最近的纷争,可惜自己什么也不知,李二一探望完不久,崔敬就给自己下请帖,若是算得不错,儿子斗殴这事,也快有一个结尾了。
“好,赏银十两,去帐房支去吧。”柴绍心情大好之下,对这个精明的下人也格外大方。
那下人愣了一下,接着一脸惊喜,连忙叩谢后,这才喜滋滋地去领赏银,十两银子,都够他守几个月的大门了,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
醉仙楼,长安首屈一指的酒楼,虽说价钱不便宜,一壶自酿的“阿婆清”就要价六十文,名贵的菜式比外面贵上三倍不止,不过因为环境舒适、装潢雅致,再加上食材新鲜兼一流的厨子,很受士子官员喜欢,每日一到饭点,酒楼门前就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头涌涌,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客似云来。
而在醉仙楼三楼豪华的包厢内,偌大的包厢却只有崔敬和柴绍在举杯痛饮。
酒,是醉仙楼最好的阿婆清,这是掌柜听到尚书大人还有柴将军到这里喝酒,亲自把桂花树下六年前埋下的美酒挖出来,特地献上;菜,是醉仙楼手艺最好的厨子亲手所烹制,色香味俱全,好酒好菜再加上装潢雅致,这就是一个用餐的好环境,若是再加上两个妙人,堪称完美。
崔敬和柴绍,都是妙人,一见面就亲切的交谈,寒碜问好,犹如几十年不见的铁杆好友一般,坐下后,举杯频频,妙语连珠,一时间,包厢内欢笑声不断,那半个月前,两人在朝堂之上,在皇上而前唇枪舌剑的事,好像不曾发生过,气氛极为融洽。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吃得差不多了,喝得也不少了,笑话什么的,也说了不少,气氛炙热、感情升温,一切都好地为以下的要进行的谈判预热。
都明白这是谈判,但谁也没有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纸,正是应了那句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就是李二说释放柴令武时,崔家并没跳出来指责皇上处事不公,待人不允,而刘远虽说关在雍州府,但是住在特别的牢房,吃好、穿好、睡好,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其并没受苦,而这种事,柴府也视若无睹。
虽说柴令武想找人在狱中教训刘远,可那只是一时之意气,并不能代表柴府的态度,后来柴绍得知,也严厉喝止。
崔尚笑着说:“两个小辈不懂事,就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跟着操心。”
“是啊,我家犬子劣顽,真是伤透了脑筋。”
“柴少卿现在身体还好吗?一定要养好身体啊,他是栋梁之材,将来还要担负大任的,身体可不能有事。”崔尚笑着说。
这个崔尚,果然是为谈判的,说什么好好保养身体,担大任,这不是说,崔氏准备在柴令武的仕途上推他一把,换柴府的谅解,柴府满意了,那么太上皇那里也就能交待,什么事都不是大事了。
柴绍对崔尚抱了一下拳说:“犬子顽劣,少不更事,还请尚书大人多多提携。”
既然是替儿子谋个前程,身为武将的柴绍,也不扭扭拧拧,很干脆地说出来。
崔尚笑着对柴绍说:“江南风光好,处处红红绿绿,像矩州、桂州、柳州这些地方,风景更是独好,柴将军有空让柴少卿去转转,开阔一视野,对身体也有好处。”
柴绍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下常,摇了摇头说:“柴某戎马半生,虽说立功不少,但身子骨也不行了,儿子走得太远,来回一趟不方便,他若是去转,最好还是在长安附近好一些,多少也有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