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番随淮王赴大漠,远离故都,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与朕言之,朕定当一一满足。”年不过三十,白白净净,像个白脸书生多过蒙古人的脱脱不花向着坐在自己身侧案几后的朱祁镇温言笑道。
“……另外朕听闻陛下身边只有几个粗人在侍奉,实在是不合陛下的身份,若是陛下不弃……”
此言一出,坐于朱祁镇正对面的也先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脸色也瞬间变得阴冷了起来,看到也先的表情变化,已然明了兄长想法的伯颜贴木儿站了起来笑道:“大汗放心,淮王对大明天子礼遇甚恭,并无不敬之处。这一路虽是行军,但是淮王亦是没有怠慢之意。”
“原来如此,是朕误淮王了,还望王爷莫怪才是。”脱脱不花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强自笑道。
原来一片喧闹的酒宴此刻显得死寂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也先的身上。
也先嘴角微微一弯,长身而起,地向着那高居于主位的脱脱不花敷衍一礼后毫不客气地道:“老臣不敢,不过大汗,今日佳宴已毕,那老臣就先行告退了,另外老臣有一事向大汗禀明,兴和城距离明境太近,常有明这袭扰,并不安全,故老臣欲请大明天子往沙城暂居。请大汗恩准。”
看着那也先??的双目,脱脱不花表情微微一僵,旋及露出了笑容,很谦恭,犹如下级讨好上级的笑容。“既然王爷一心要走,那朕也就不留了,陛下,此去一路风霜甚寒,望陛下保重。”
看了半天戏的朱祁镇站起了身来点了点头,他心里边对于这位脱脱不花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不过,对于这位在这个时代颇有悲剧性代表的高级路人甲,还是有一丝丝同病相怜之感。
因为在历史上,自己这位倒霉皇帝被也先俘虏了大约一年多之后,就会被释放回大明,而这之后,就算是屁事也不干,仍旧能再登皇位,重新成为大明的统治者。
而这位脱脱不花,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杯具。因为血统贵为黄金家族,这才被也先奉推为瓦刺之主,则实不过是一个倒霉透顶的傀儡,一件用来表榜和代表也先权势的展览品,除了每天挂着大汗的名份,遵照也先的命令和意志,去当人形图章之外,其他的时间,就是蹲在自己的**里边享受锦衣玉食,跟老婆和小老婆躲猫猫玩造人游戏,每时每刻一举一动,都会在也先的心腹地监视之下,怕是上厕所的自由都木有,大约也就是在几年之后,也先就会把这家伙给宰掉自立为皇。
“看来,我穿越到朱祁镇这个倒霉鬼的身上,也总比穿越到脱脱不花这个蒙古族杯具同胞身上要好得多。”走出了大厅之时,朱祁镇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看着那位强装笑容,继续跟诸位瓦刺臣工们吹牛打屁的脱脱不花一眼,禁不由有些暗暗庆幸。心情也不由得大好起来。
至少哥还有机会奋图强。朱祁镇不由得感谢起了他诅咒过无数遍的时空管理局工作者们。
“陛下,看来那瓦刺也不是一块铁板哪。”听得朱祁镇讲述了酒宴之上的经历后,袁彬小声地笑道。“想不到那也先居然跋扈至斯,也不知道那脱脱不花怎生忍得下来。”
“不忍又能如何?”朱祁镇搓着那在火前已然回暖的手淡淡笑道:“那脱脱不花能成为瓦刺的君主,本就是那也先一力支持,若是真要惹恼了也先,他这个大汗,不仅是当不当得成的问题,就连性命怕是……”
哈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也先敢弑君不成?”
袁彬笑着扒拉了下火堆,让那红的木炭烧得更旺一些。“这有什么稀奇的,黄金家族的血脉至今已有百余年,虽然不能说多得到处都是,可是,拿下一个不听话来,再挑一个听话的出来,想来凭也先的实力和手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正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这瓦刺,便是真实写照啊。”朱祁镇笑着总结道。
“可惜了,听陛下之言,那脱脱不花地陛下礼待甚恭,想来是有心要结好我大明,若是其实力强劲,我们或许能利用其身份,使陛下能早回大明,不过眼下看来,怕是不成了。”哈铭扫了一眼年轻的朱祁镇,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天子现如今比之当初被俘之时显得黑了许多,但是却也显得结实强健了许多,原本虽然高大魁梧,但是身子骨却不怎么的结实。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天子反而越地显得精力充沛,而且性情也越地果决,思考问题也不像是一个久闭于深宫,两耳不闻外事的年轻皇帝,倒像是一位久经世事的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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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雁羽笔,暗探密(收藏和推荐)
虽然平日天子话不多,但是很平易近人,现如今,便是那些瓦刺士卒,也皆为天子的气度所倾倒,不复当初的桀骜与难缠,甚至于,天子还跟那脱尔逊等人学起了箭术和骑术。脱尔逊等人不仅仅很是热心地教授,甚至还给天子讲解起了他们蒙古人的骑射之术的特点来。
天子在被俘之后,只有过短短的数日消沉,在那之后,哈铭现天子就再没有流露过哪怕是一丝的沮丧。
不论是在宣府城下,还是刀爷加身的大同城下,又或者是身陷囚笼的京师城下,天子都显得那样的无畏与果敢。一想到那日天子于京师城下的所作所为,天子满口粗话漫骂不停,一面隔着囚笼殴打着那些瓦刺看守的场面当时让哈铭与袁彬吃惊得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但是,反而更让两人,以及那些当日看到这副场景的大明战俘们觉得天子的形象更加地高大与伟岸,而且还多了一丝亲切感。
这样敢向面对刀斧加身而奋不顾身的天子,如何不值得自己追随?从那一刻起,就算是朱祁镇要他去死,哈铭的心底就再没有哪怕是一丝的犹豫。
“无妨,现如今就算是我真能回去,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我已然逊位于我弟弟。”朱祁镇淡淡地说了一句之后让那袁彬搬来了一张小几,袁彬知道天子又要开始每日一次的功课,很快就把笔墨纸砚给准备好。
研着墨,看着天子手里边拿起的大雁飞羽所制的管笔,那不过是天子在那些瓦刺鞑子射下的大雁身上亲手取下来的大雁的飞羽,并且亲手制作的简陋到极致的写作工具,一想到这里,袁彬就觉得心里边犯酸不已。
想想天子在宫中,用的文房四宝,哪一样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御制贡品?而今,却只能用一块最为普通的砚台,普通的墨,粗糙的纸张,简陋到另人指的笔。
不过,作为穿越者的朱祁镇丝毫没有受到袁彬地悲伤的影响,拿着那羽毛笔,看了一眼昨天所抄录到的内容,又开始向袁彬和那哈铭讯问起了他所想知道的一切。
……卫所军士世居一地,且耕且守,战时由朝廷临时调兵遣将。不过,在我的眼里,倒是跟唐时的府兵制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应该说,本朝的卫所制度是唐朝府兵制度的隔代延续。
例如此次土木堡之战,除了抽调京师三大营还从周边各卫所抽调了近数万兵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土木堡一战后,京师及周边地区的军事力量等于是被瓦刺除干扫净。
这也是为什么整个京师变得防御空虚之后,只能从周边地区抽调大军和各种预备兵种来守京师的原因,这完全是迫不得已的举动。
一面听着两人的相互补充,朱祁镇一面飞快地在纸上落笔,用心得就像是明天就要高考的大学生。
因为,朱祁镇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但是他又不想去重复着那段历史,那么在这之前,他必须努力地去吸收一切可用的知识,毕竟,干一行就要爱一行,自己既然要干皇帝这一份高风险的职业,并且还要在未来面对无数明里暗里的反对者甚至是敌人,所以,早一天准备,自己才能多一份把握,在保住自己小命的同时,去逆推那原本的历史进程,让它变轨,至少要让它歪屁股,走向不同的道路,这就是无耻得近乎卑鄙地优秀穿越者们最爱干的光荣伟业。
而朱祁镇同样也是穿越者一员,自然也不会甘于人后,一句话:“哥来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就该随着哥而旋转,任由哥挥毫泼墨……”无耻穿越者者朱xx写在自己的抄录笔记第一言上的豪言壮语。
对于朱祁镇所抄录的这些近乎白话一般的文字记录,让袁彬与哈铭很难理解,让他们所想不到的是,天子有些时候提出来的问题让他们觉得无比郁闷,比如内阁大学士几品官员才有资格干,都指挥使到底是干吗的,户部尚书管不管财政问题等等无比幼稚甚至白痴的问题。但是他们还是十分努力地配合,绞尽脑汁,设法去回答朱祁镇提到的每一个问题。
不过,让他们敬佩的是,再累,再苦,每天夜里,朱祁镇都会抽出一个到两个时辰来抄录或者是提问,甚至有时候,他还把那脱尔逊给唤来,给这位瓦刺鞑子奉上马奶酒,和言悦色地向他询问着许多关于大草原的话题,以及很多关于瓦刺蒙古的事情,甚至连蒙古人的生活习俗他也要一点一滴的仔细询问。
脱尔逊虽然是一位瓦刺中层将领,但是,却丝毫没有戒心,或者说他认为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有许多时候甚至还主动地透露出许多的信息,比如,蒙古人喜好烈酒,每次南下掠劫,同伴之间甚至会为了一坛美酒刀兵相向,烈酒虽然不属于贸易禁售品,但是,这项贸易的份额并不高,毕竟烈酒需要大量的粮食才能酿造,大明虽然不缺粮食,但是粮食也不可能奢侈到全事后来造酒,而大草原上可没有什么粮食作物,自然无法酿造,所以大多数蒙古人所能饮用的都是自酿地低度马奶酒。
每个部落之间经常都会生各种各样地摩擦……总之,袁彬和哈铭怎么也没有想到,天子居然就用这种很简单的方式,让他们听到了许多原本觉得应该属于是机密的东西。
而天子在算术上的造诣,让他们瞠目结舌到了极点,例如天子只需要在一小张白纸上用古怪的符号写上每个瓦刺士兵每天所需要消耗的肉食和茶叶以及马奶酒的数量,然后很快就能得出数万瓦刺大军每日的消耗量。
怕就算是最老辣的帐房,也比不过天子的聪慧,在那一刻,原本天子那一系列显得幼稚的举止,在他们的眼中渐渐地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ps:亲们给力,收藏破万,哇哈哈哈……爽!一娘并非是败笔,而是一种期待,哥的书哪有可能只有一个妞,皇帝要就一个妞,不让人笑死才怪。哥写的可不是,
另外,有人说哥虐主,哥笑而不语……
第四十七章沙城外,初窥颜(加油!)
第二天一早,持续了近两天的风雪终于停歇,而也先也率大军再次拔营,向着那兴和城的北面,距离兴和城不过数十里的沙城赶去,一路疾行,堪堪过了午时,朱祁镇也随大军赶至了沙城之下。
沙城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城镇模样,比之兴和城没有多大的区别,毕竟这里仅仅属于是瓦刺门g古势力范围的边缘,而沙城和兴和城在数年前都只是汉人的村镇,不过,自瓦刺崛起之后,相继为瓦刺人所据,作为与大明接触的桥头堡。
而现在,也先虽然连败两场,却仍旧没有死心,再加上如今已临严冬,所以,大军也就停驻于这一带,以便来年再作打算。
大队在距离那沙城约还有一里之遥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朱祁镇撩开了车帘探出了头来,一股子像刀子刮脸般的冷风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紧了紧身上的皮袍,又把那头上的帽子向下拉了拉,这才好过了点。
立在那车辕上,看着那低矮的沙城城墙,还有在沙城周围往来的牧民和羊群,还有那些狂奔向大队,呼唤着亲人名字的老幼。朱祁镇心头也不禁显得轻松了些。
而队伍又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不过,队伍的一侧却显得有些sao动,一队骑士逆行奔来,不多时,便已赶至那朱祁镇一行人的跟前,还没等朱祁镇有所反应,就侍立于一旁战马上的脱尔逊当下满脸异色地赶紧深施了一礼:“见过郡主。”周围的瓦刺士卒也纷纷行礼致意。
郡主?朱祁镇不由得一呆,目光落处,那为者一身锦袍紧裹,外罩一件色白如雪的狐裘,修长笔直的小腿1ù在那狐裘之外,踩在那马蹬之上,俏脸因为那衣裘的遮掩,只能瞧见一双弯月般的柳眉之下,微碧的明眸灵动无比,鲜yan而丰满的红与那洁白的狐裘形成了色泽鲜明的反差,俏脸上的肤色却丝毫不逊于那身上裹起的洁白狐裘。
手里边把玩着一根金丝缠绕着的马鞭,腰畔别着一柄镶嵌着珠欲的名贵弯刀,马股之上亦挂着一柄角弓还有两壶箭,身上的坐骑也份外的神骏,高大的身姿远非矮小的门g古马可比。
而马背上的这位郡主看来也身量颇长,坐在这样一匹高头大马上并不见得娇小,打量着这一人一马,朱祁镇的脑海里边冒出了一个很后现代的称谓:大洋马。
郡主,王爷之女称为郡主,跟前这位少女看模样大约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莫非她就是那也先的闺女?
“脱尔逊,那个被我大哥俘虏的大明天子在什么地方。”这位门g古贵女把玩着马鞭,一双明眸好奇四下张望着问道。听到她这话,朱祁镇嘴角不由得一裂,你妹的,居然是也先的妹子……还真没想到,也先三兄弟一个二个全是牛高马大武大三粗的模样,倒是这个妹妹却像花儿般地水灵粉嫩,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回郡主,这位便是大明天子。”随着脱尔逊的示意,这位瓦刺郡主的目光落在了朱祁镇的身上。
“你就是大明的皇帝?”这位郡主很是好奇地打量起了从车里探出了头来张望的朱祁镇。“就是那个带着二十万大明军北征我瓦刺,结果让我大哥给打得全军覆没还被俘虏的汉家天子?”
听到了这位瓦刺郡主之言,袁彬与那哈铭禁不住面色黑,向着这位口不择言,张嘴就揭人老底的小妮子恨恨地直瞪眼。
朱祁镇也禁有些老脸微红,你妹子,自己算是臭名远扬了。
“不错,我就是,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是皇帝了,只不过是一个被你大哥俘虏的汉人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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