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盔带甲,手按腰间战刀刀柄,正领着亲兵在大明军事重镇怀来城头巡视的守将孙之瑞看着那城墙外漆黑犹如死地的野外,心里边焦燥无比,但是他却又无可奈何。
虽然他很想领军亲自去救援天子大军,但问题是,怀来守军不过五千,而且多为步卒,骑兵不足千骑,瓦刺鞑子可全是精通弓马的精骑,不足千骑去援天子,那完全是找死。
况且,孙之瑞之前已经遣出快马,前往天子大营报讯,请天子移驾怀来,毕竟怀来虽然兵少,但是皆是精锐,加上怀来乃大明重镇,城高墙厚,戳力死守,莫说是数日,便是半月也能守得住,到了那时,各地兵马必然闻讯勤王,那天子的安危就有了保障。
但是,现在距离最后一次遣出信使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到了现在居然仍旧没有回转,孙之瑞的心越来越凉。“老天爷行行好,保佑我大明天子平安。”
孙之瑞乃是孙太后族亲,天子的外公孙忠的侄孙,刚刚年过三旬,一来颇有武略勇力,深得孙忠疼爱,又得孙太后亲眼,以而立之年,成为怀来守将。
算起来,天子还是他的表弟,对于天子贸然出兵北伐瓦刺,孙之瑞也是反对的,不仅仅上了奏本,还写了私信与叔公孙忠,奈何天子执意如此……
心里边沉甸甸的孙之瑞站在东门城楼之上心绪杂当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惊蹄震地之声,不由得眉头一扬,转过了身来,不多时,看到了被自己委派镇守北门的心腹部下脸色惶急地冲上了城楼,孙之瑞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
北门守将凑到了孙之瑞的耳边一阵细语,孙之瑞当即脸色白如霜雪,颤声追问道:“你说什么?!”
那名心腹部下左右看了几眼,声音压得更低:“将军,此人自言,身怀天子血诏,末将怕有差池,着人将其先锁拿住,正关押在末将北门内的空宅之中,还请将军……”
孙之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左右,皆是自己的心腹亲卫,自然不怕此消息泄1ù。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尔等着力守城,莫要让瓦刺鞑子mo进城来,若是敢有懈怠者,立斩!”
看到那些守军齐齐凛然听命之后,孙之瑞这才领着一众亲卫快步下了城头,翻身纵马朝着北门狂奔而去。
一盏昏黄的油灯在屋中摇曳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樊忠此刻正被捆绑在榻上,见到房门被推开,樊忠奋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一用力,原本身上有些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泊泊流血,但是樊忠却浑然不顾,一双虎目怒瞪,死死盯着那阴沉着脸,推门而入的孙之瑞。
“樊忠?!是你?”孙之瑞怎么也没有想到,推开门看到的壮汉,居然真是天子身边的心腹亲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如同掉进了冰窟之中。“陛下呢,该死的,陛下在哪儿?!”孙之瑞抢上两步,抓住了捆着樊忠的绳索极力地压抑着低声怒吼道。
“陛下被瓦刺鞑子抓了。”樊忠虎目之中泪花涌现,有些哽咽地低吼道。
亲耳听到了这个消息,孙之瑞险些站立不住,幸好那位镇守北门的心腹部下已然步入了屋中,赶紧伸手挽住。
“到底怎么回事?若是有一言不实,老子要你的狗命!”孙之瑞推开了那名心腹,两眼充血,犹如一头狂的野兽,手已然紧握于腰间战刀之柄,半截寒光从鞘中透出,渗人骨髓。
朱祁镇端坐在一辆门g古人迁徙时最常用的交通工具篷车上,不过,他并没有坐在篷车里面,而是与驭手坐在一起,不顾那周围正在行进的瓦刺士兵们好奇并充满了戒意的目光,自顾自地眺目望着远处。
“陛下,日头太毒,您还是先进去吧。”这辆篷车的驭手一身灰扑扑,甚至有些地方还沾染着已成了污黑色血迹的大明锦衣卫装束,四十出头,一双粗糙满是老茧的大手,一张晒得红黑,透着敦厚的脸庞,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大明老百姓,若不是他那双透着精光的双目,还有那精瘦却透着精悍的身形,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是一名身怀绝技的,被委为为天子宿卫的精锐。
ps:一更到,今天现文需要修下,所以传晚了,不好意思、
第十章历史的黑锅老子背定了
他姓袁名彬,本是一名在土木堡之战中因伤被俘的锦衣卫宿卫,被伯颜伯木儿从战俘营里调了出来,让他去侍奉朱祁镇这位被俘的大明天子。
除了他之外,另外还有通事哈铭。通事哈铭是门g古人,自幼便随其父居于汉地,其父任通事,之后其亦为此职,前些年出使瓦刺时便被扣压,而今,被派到了朱祁镇的身边,侍候于朱祁镇左右。
而现在,一身门g古袍服的哈铭正徒步在马车的一侧缓步前行,哈铭长着一副典型的门g古人圆脸和细眼,一脸的络腮长须,颇为威武壮实,可谁也没办法想到,就是这位相貌粗豪的门g古汉子,却是一位中过秀才的读书人。
“无妨,倒是你身上的伤未痊愈,该多多休息才是。哈铭,你上来赶马,袁彬你进去休息一会吧。”朱祁镇摇了摇头,看到他那xiong前仍旧浸着淡淡血痕的绷带,向着那位唤着哈铭的通事吩咐道。
袁彬虽然不愿,却扼不过朱祁镇,不过,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朱祁镇这一举动,让他实在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看到袁彬总算是乖乖地进了篷车里躺下休息,朱祁镇这才稍松了口气,继续眺望着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异族军队,心里边不由得一阵唏嘘
之前所生的一切,都是原来的那个朱祁镇所造成的,但是自己既然穿越到了他的身上,那么之后的所有责任,就得由自己来背,不管如何,土木保之战的耻辱,已经稳稳当当地罩在了自己这个倒霉的穿越者身上。
五十来位大明重臣的战死,数万大明将士的战死,这一仗之后出现的一系列的恶果,自己也只能一声不吭的生生咽下,只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是那位明英宗朱祁镇。
今后的日子,自己也无法去改变这段已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记载,一想到自己在后世在论坛上捞衣挽袖地对这段历史痛心疾,捶xiong顿足的过往,一想到无数与自己同样喜欢冲历史射无尽怨念和唾沫星子的同胞们,朱祁镇不由得有些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人生哪,这就是充满了各种杯具与洗具的人生……
卧槽泥马的,这只历史的大黑锅,看样子老子这辈子背定了——满怀愤忿的朱祁镇语。
这已经是离开土木堡那个令所有大明人黯然神伤的战场的第二天了。距离朱祁镇被俘已经是第三个白昼,八月十五日那夜的梦境,让朱祁镇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梦。
梦中,关于那位朱祁镇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并不清晰,这一切犹如流光逸彩般一闪就过,而唯一令朱祁镇从睡梦中之清醒过来之后,犹自深刻难忘的,只有一个女子。
就是那天夜里最开始出现在自己睡梦中的那位女子,现在,从记忆里,朱祁镇知道了那个令他魂系梦牵的女子的姓名:钱一娘,那不仅仅是明英宗的皇后,更是他心中,最放不下的人。
即使现在闭上了双眼,朱祁镇似乎就能回忆起自己与钱一娘第一次在紫禁城里相遇的情景,她第一次冲自己笑,第一次与自己说话,当然,更忘不了大婚之后,成为了皇后的钱一娘,仍旧一如如见时那样的温柔,那样地善良,她的美丽与娇媚似乎都只为自己一人而绽放,朱祁镇甚至能回忆起他们在一起时的那一幕幕的快乐昵暔时光,她说话时那溢散着江南水乡味儿的清隽与温软,还有她那透明得让人心疼的耳后那枚宛若滴血的小痣……
虽然朱祁镇仍旧能很明确地认定自己是一位穿越人士,但是,经过了那一天一夜的睡梦的催眠或者是明英宗残存的执念的灌输之后,朱祁镇对那位与自己未曾门g面的钱一娘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好感与欣赏。
或许是在梦中经历的那一切,让朱祁镇这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士看到了古代中华女性那温宛而善良的一面,更看清了她与英宗之间白之约的坚贞,还有她对英宗无私无悔的爱。
这些,都让前世谈过了几位女朋友,却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阻碍,最终都没能走到一起的朱祁镇无比地忌妒。而在完全地接收了这具躯体残留的记忆之后,钱一娘的音容笑貌,仿佛已经被人给深深地铭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思维中,甚至让朱祁有一种自己转世轮回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与她重逢,相守一世的错觉。
朱祁镇为自己会出现这样的念头而感到份外地荒诞,可内心里仿佛又有些许的认同。不过令他遗憾的是,自己穿越之前不是学明历的,而是搞近代史研究的,平时的兴趣也仅仅只是中国古代军事史,而非是关注于某朝某代皇家的事务,所以,朱祁镇只知道明朝历史上有明英宗这个打错一仗,杀错一人,先当皇帝,然后被人绑票,之后变成太上皇,结果又在数年之后再夺皇位的倒霉鬼,却不清楚这位钱皇后最终的结局,更是不知道当她的挚爱明英宗被俘虏之后,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朱祁镇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小命都还捏在也先这个时代最著名的绑匪头子手里,哪有闲功夫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还不如祈祷一下今天晚上的晚餐除了羊rou之外能够多一点其他的佳肴。连续数日的羊rou吃下来,朱祁镇这张前世吃遍大江南北美食的刁嘴还真有些腻味了。
身为战俘的朱祁镇很是没心没肺地胡思1uan想起来,周围,那些瓦刺铁骑却丝毫不敢懈怠,因为这个人,甚至要比等重的黄金时和宝石还要珍贵千万倍。
ps:第二更到了,谢谢大家,不过支持似乎不够给力,嗯,不过是新书,还没有高chao什么的,所以很正常,我会争取努力写得更好看一点让大家看得过瘾。
第十一章哪家的野狗?
天色渐暮之时,大部队缓缓地停歇下来,没有军寨,有的只是一间连着一间的帐篷,一蔟蔟的篝火在营帐之中燃烧了起来,将这片大地渲染得犹如星辰倒映一般。
而朱祁镇还真没有一点俘虏的自觉,背负着手,心情颇为轻松地在营帐附近溜跶。本就是门g古人的通事哈铭很熟悉地侍弄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是用木柴搭起的一个粗陋的架子,放置着一口铁锅,锅内的水已然开始翻涨,这口锅中那切得大块大块的羊rou和羊骨开始冒出了rou香。
而周围的那些瓦刺士兵们也同样在操持着篝火,烤炙或者是在煮着食物,有些人甚至还唱起了门g古小调,苍凉而悠远的曲调,配上这样的场景,要不是还有数十名瓦刺士兵手握腰间刀柄,警惕而不善的眼神一直在盯着自己,倒有可能会让资深驴友朱祁镇有种已经踏足大草原的感觉。
至于袁彬,正站在朱祁镇的身后,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那些瓦刺士兵,继续履行着他身为作为大明天子宿卫的职责。营帐内外满是那充满了动物粪便的臭味和烧烤煮食牛羊rou的香气交杂在了一起,让不习惯游牧民族生活的袁彬不由得有些皱眉。
看到袁彬表情变化的朱祁镇以为是袁彬牵扯到了伤口,不禁关心的问了几句,得知是因为这股子怪味而有些不适,朱祁镇的表情不由得多了几丝古怪。
说实话,这种味道对于常年在租住房里闻惯了楼下每晚都会熏腾一夜的地沟油魂杂着烧得焦糊的烧烤散出来的异样浓香,还有白天那无处不在,无处不闻的汽车尾气、装修材料味道,还有能让人倒尽几天胃口的沙尘暴的朱祁镇而言,这种气味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甚至还让朱祁镇回味起了自己小时候住惯的农村二伯家。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亲切感让朱祁镇险些忘记了自己是身在敌营。
我是不是太没有大汉民族荣辱感以及敌我是非观了?看着这一望无尽的连绵篝火,听着那时不时传来的异族小调和朗朗笑语,嗅着那浓浓的羊rou汤的香味,口水差点滴出来的朱祁镇很是扪心自问道。
“陛下,莫要走得太远了。”这个时候,袁彬看到朱祁镇出神地信步直行而言,那些瓦刺士兵们的目光已然全都聚焦在了朱祁镇的身上,赶紧拉了正在走神的朱祁镇一把道。
“哦,好的。”总算是回过了神来的朱祁镇有些尴尬地mo了mo鼻子,向着袁彬温言劝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你身子尚未大好,此时应该在营帐中休息才是。”
“陛下,随侍天子,乃是微臣的职责与本份,如今我们身在敌营,更是不能轻忽。”
看到袁彬那丝毫也不愿意妥协的表情,朱祁镇也只能徒劳地挥了挥手,继续在营帐外溜跶作为饭前运动,作为资深美食家,朱祁镇知道羊rou是最饱人的,所以,餐前最好能尽量地活动开身体,而且不能吃十分饱,最多七八分,好让羊rou能有在肠胃里膨胀的空间,另外就是餐前和餐后都要进行适量的运动,这样才能不至于涨着肠胃。
看看,这就是一个毫无敌我是非观与被俘天子自觉的穿越者,如果此刻袁彬能够了解到自己所守护的陛下脑袋瓜子里居然有这样荒诞的想法与念头,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吐血三升,扒拉根草绳直接了却残生。
不过还好,等着吃晚饭等地闲得蛋疼的某位被俘君王总算是想起了正经事。“对了,营中,被俘者,大约有多少人?”
“怕有四五千之数。那些伤重之人,要么被弃之原地,要么……”袁彬的声音显得有些阴郁,听到了这话,朱祁镇的内心也同样不好受。“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啊……”自己已经成为了明英宗,自然,这个黑锅也只能自己背了,可是当着别人的面承认的时候,朱祁镇仍旧觉得心里边有点怪怪的。你妹的,自己这算是啥,自己跟自己讲义气吗?
“陛下切莫如此说,土木堡之败,实为王振之过也。”袁彬倒是怕朱祁镇想不开,赶紧替朱祁镇开解道。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一些内疚的朱祁镇也觉得很有道理,连连颔,很有同仇敌慨的架势。不错,要不是这个没蛋没鸟的家伙瞎搞,老子说不定这会还在京师里左拥右抱,吃香喝辣,搞搞大明封建社会大跃进啥的尽尽穿越人士的责任,顺便布布种啥的。
就在朱祁镇胡思1uan想的当口,却见那边不远处行来了一彪人马,为者乃是一个一身锦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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