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山上的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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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山上的流云-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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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皮果蔗也就能挣个手续费,六七百的样子,大家摸底后,湖南人说,可以打电话吗?胡军说,打吧打吧。

  两个湖南人轮番上阵,一连打了好几个长途,他们高声打着电话,打乱了宋天雨的思路,宋天雨脸色阴沉,忍无可忍,他对甘蔗老板说:“我们马上要开会,抓紧吧!”

  宋天雨和胡军该想的办法全想了,该跑的关系全跑了,都解决不了问题。这时田新家想起老家经委韦主任好像是堂叔的战友,而且这个韦主任和父亲也熟,平时好像也给父亲面子,何不找他试一试。

  田新家把情况跟宋天雨和胡军摆明后说,我这就给韦主任打电话。宋天雨说:“不说具体事情  ,如果韦主任在县城,我们马上包部小车过去。”

  很快,田新家和宋天雨坐上一部夏利直奔老家县城。

  韦主任给足了面子,这个榨季内供应了四仟多吨糖。老家的糖厂成了田新家他们糖源不断,客户不断的保证。

  在田新家老家调了几次糖之后,宋天雨接过韦主任这条线,因为宋天雨对公司业务进行明确分工,宋天雨管糖的业务,田新家管矿的业务,胡军管农副产品及办公室业务。

  在这期间,宋天雨并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包小车跑遍了全广西的糖厂,结识几个对他以后大有帮助的朋友,糖源问题渐渐的缓解了。

  来找田新家办理铁路运输的老板越来越多,公司在铁路边租了三个大仓库还是应付不了,加上有的老板要办理的是原矿,必须要有专用的露天货位。要办专用露天货位,这个做起来不简单,一是手续烦杂,要跟铁路有关方面协商好,开新货位,还要跟生产队协商好,租用铁路边生产队闲地,二是投入一定资金,田新家找的这块一千平米左右的露天货位,清基、填片石、填石碴,再打上十五厘米厚的高强度混凝土,工程不外包,自己进货,自己组织工人干,估计最少要花七万块钱。宋天雨和胡军见修货位太费力,不主张搞,田新家坚决要搞,并说修货位的事,自己负责就可以,宋天雨和胡军见田新家态度这么坚决,勉强同意了。

  进料时,所有的水泥、沙、石都过田新家之手,每车进货单上除了留底,还手写上编号,要造假冒报根本不可能。二十多天后,露天货场完工,花了五万多块钱,田新家整整瘦了十斤。

  事后证明这个露天货场修对了,半年不到,投资全部收回。

  没事的时候,田新家总爱邀上几个同行朋友或下象棋或“锄大地”或打“拖拉机”,来点小刺激,每人每次输赢也就在 几十百把块钱。他输的时候,把钱给了别人还要请大家到大排档炒几个菜说是工作餐;若他赢,则把赢来的钱拿去请大家吃饭。这样大家都乐意和他在一起玩。虽然他赌技太差,大多是他破费,但他公司的生意明显比人家的好,花点小钱大家热热闹闹,他心里乐意。他对真赌是绝对不感兴趣的,有一次几个货主打麻将开赌,有人临时有事让他顶一下,他上去之后几圈下来输了二千多,别人回来见他输了就说,要不你再来几把,翻些本回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感到上瘾,就连翻本的念头都没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死別1
死别

  天有不测风云。这天田新家跟往常一样和大家玩牌,接到大哥的电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下愣在那里没反应。大哥告诉他,父亲现在在南宁,已确诊患上肝癌,让他马上赶过去。他心情沉重,在南宁医科大附院住院病房,他看到了父亲。半年多不见,父亲又黑又瘦。人,倒是很镇定的。

  儿子、儿媳都到齐了,田智明召集大家开了个会,他说,人总是要死的,我已经过七十了,这辈子经历了多少生死关口,我没想到自己能话这么长,现在你们都长大成人,虽未立业。但已成家,我也知足了。我打游击时火线入党,为党工作多年,问心无愧。我平时也经常要求你们追求进步。向党组织靠拢,可惜你们没一个能加入党组织,接我的班。我也知道现在社会复杂,很多事情也把我搞糊涂了,但中国的事情,离开共产党,行吗?所以还是那句老话,希望你们努力工作,不断进步,向党组织靠拢。我这病已是中晚期,时间不多了,在这医院呆着毫无用处,我现在还动得了,我想这两天就出院,到你们各个小家庭都住一住,等到我动不了了,你们就送我回仙岭,回三贤村。我走后,你们对你们母亲要好一些,她跟我一辈子吃了不少苦,你们之间一定要团结,每年清明的时候,抽空回去给我烧烧纸。

  大家都站立着,围在田智明跟前,含泪点头。田智明接着说,你们不要太难过了,想开些,这就是人生啊。大家要田智明少说些,田智明又说:新家,你等下去看看你同学刘一飞,今天上午他还来看过我呢,你还不知道吧,他也是这个病,这么年轻,这么有前途的一个人,太可惜了。

  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见到刘一飞的那一刻田新家还是震惊了,从前那个魁梧、面色红润、头发浓黑的汉子不见了,眼前的这个人瘦得只剩一副骨架,真担心他随时都会站立不稳倒下,他面色蜡黄,头发都掉光了。当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田新家分明感到对方要捏紧他的,但那只能是一种表示。田新家多么希望还象从前一样,每次在一起,自己的手还是被对方结实温暖有力的大手捏痛,可眼前对方的手是这样冰凉,这样瘦弱无力,他心底涌起悲伤。

  “怎么,看我变成丑八怪就不认我这个老同学了?”

  从刘一飞眼中射出一道明亮的光,驱散了田新家心底的寒意,两位老同学同时都笑了。

  “我真的很高兴 ,能够见到你,这是缘份呀!我是不会打电话给你们的,××,我病了啊,快死了,来看我呀,这多难听啊!”

  “安心养病,你会好起来的,吉人自有天相嘛!”

  “啧啧,来点真的吧,别虚伪了,都什么时候了。”

  看着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最知心,最要好的朋友,田新家脑子飞快转动,说什么呢?他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喜欢写诗,要我帮你抄吗。”

  “那是什么诗啊,初生狗崽不知天高地厚,狂妄吠日罢了,我的字一直很丑,不像你,那时就写得一手硬朗洒脱的字。”

  “所以那时我就给你当秘书了。”

  “别取笑我了,你是我们当中最出息的,三十岁出头就当了县领导,全广西都少有啊。”

  “老同学,说真的,你的生活才值得羡慕,因为那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唉,为了混口饭吃,东奔西跑,求人办事,这有什么自由?有什么好?”

  “你生意起步了,那口饭要比一般人丰富些、香些,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钱财身外物,大不了少挣些,怎么说不自由?不要看当官的表面上很风光,其实也有很多无奈。为什么很多官员都能喝酒,不喝不行呀,练出来的,要用很大精力应付各式各样的关系。在官场,说活办事都要考虑前因后果,有些事情,你知道不该那样说,但还是那样说,知道不该那样办,但你还是那样办。要实现自己抱负,谈何容易?老同学,现实比想象的复杂得多,结果往住不是由人们的出发点决定的,你是学数数的,这么跟你说吧,结果是个复变函数,变量有很多个,出发点只不过是变量之一。我们以前认为正确的东西,解决了的东西,过了几年,十几年,甚至上百年再回头来看,其实才开始看清,其实并没有解决。人是受历史局限的,所以,有伟人说,也许过了若干年,后人看我们是何等可笑之极。我们老祖宗不简单,给我们留下了不少宝贝,中庸之道就是一个,因为很多东西是守恒的,*时"革命"、"精神"过头了,你看现在"经济"、"物质"又开始报复。这些年,工作之余,我想对社会问题做一些理论上的探讨,准备了一些材料,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完成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杨  公说,人生如马掌铁,磨灭方休,瞿秋白又说,小睡是小快乐,酣睡是中快乐,长眠是大快乐。本人不才,老天让我早点大快乐我好好领受就是了。我虽家无浮财,但老婆有份工作,儿子老婆粗茶淡饭总是有的。这辈子交你这样的朋友,没找我捞什么好处,我也没借你之手捞什么好处,问心无愧。听我一句话,人生旦夕,人生如梦,投入活一回,别太委屈自己,开心些很重要。”

  田新家想不到以前那个豪情满怀的刘一飞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趋身向前,紧紧握住刘一飞双手,久久不肯松开。

  半个月后,刘一飞病逝。

  田智明在得到确诊之后,没有接受医院治疗,他在病房只住了三天,之后就到大儿子家。

  儿子们把希望寄托在中医和土医上,他们四处寻医问药,托人在北京带回名贵中药方剂,接来民间土医诊治。他们商定,就算治不好病也要尽量提高父亲的生存质量,尽量减少痛苦,让父亲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

  田新家跟吴凤喜商量把父亲接过来住的事情,吴凤喜一口回绝了,无论田新家说什么也没用,她的理由是那样会影响儿子的身心健康的。

  田新家大为恼怒,大哥和弟弟们都愿意接老父亲,嫂嫂和弟媳们也没二话,为何到了自己妻子这就通不过呢?父亲这病没传染,而且饮食起居尚能自理,这是做儿子儿媳向父亲尽孝的最后关头,妻子却是这样不近人情,他心中冒出离婚念头,但转念打住了。父亲病成这样,说什么也不能再给他添烦,忍一忍吧。

  田智明越来越容易出冷汗、感到疲倦、肚子胀,腿酸痛,但身体其他地方并没有特别疼痛。除了田新家,他在儿子们各个小家庭住了近三个月后,脚面开始浮肿,感到身体越来越支持不住了,就由县里老干部局安排车子送回乡下老家三贤村。

  儿子们、儿媳们大多回到三贤村侍候田智明,他们商定情况危急时,还留在单位上上班的立即赶回,现在交通发达了,最远的回来六七个小时也够了。

  时值八月,雨水非常多,村里路非常泥泞,厕所还是很脏。儿子们离开乡下,转眼已近二十年了,刚回来时,确感不适,但几天过去,也就勉强适应了。乡下开门见山、山青水秀、空气格外清新,夜晚蛙鸣,显得宁静而不失生气。

  田智明回到乡下,很多乡亲都探望,田智明和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交待家里人,要备好饭菜,招待路远的乡亲。他让儿子扶着到房前屋后转转,到老屋看看。高大的老屋已有二百多年历史了。田智明的先辈们在此生活,田智明就在这老屋出生。厅堂还安放着供奉田家先人们的八仙桌。每逢婚丧嫁娶等等大事,这大屋的厅堂是举行大礼的地方。这里的一砖一瓦,见证了多少老田家的悲悲喜喜,如今这大屋已非常破败了,屋顶漏雨,椽子和檩大多已朽坏,大屋墙体开裂,地面坑洼不平,早就没人住了。十年前人们已把红白喜事搬到新屋举行。田智明要儿子们把老屋收拾收拾,不要让屋顶漏雨,买些水泥回来,把地面抹平,他跟儿子们交待,等自己快不行了,就把自己抬到老屋,自己要在老屋闭眼。到时肯定会有很多客人,让客人看到这么破烂的房子不好。

  家人立即行动,三天后,屋顶和地面都整过了。 。。

死別2
回到乡下第三天,田智明感到腿特别酸痛,人们给他按摩腿,这样酸痛稍缓解些。因为腿酸痛,他难已入睡,他说,能把腿据掉就好了。

  到了第五天,腿不再酸痛得要紧,他精神好起来,胃口大开,但他只敢吃一点,他对儿子们说,除了肚子有些胀,自己象没病一样。

  第六天晚上,他突然大吐血,吐得最凶时,要用脸盆接,人们按他的意愿,连夜把他抬到老屋,在老屋厅堂,给他安了铺床。

  他们一起来到他身边,他们想听他最后的告别,但他没说告别之类的话。

  从田智明被送到老屋后,人们就不让黎新荷过去照看自己的丈夫了。三个月以来,为了照顾丈夫,黎新荷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风风雨雨一起走过近四十年的老夫妻,死别就在眼前,个中滋味外人哪能体会?

  第七天,儿子儿媳全部回到乡下。请来的西医说他熬不过今晚了。

  田智明穷苦出身,年轻参加革命,受党教育多年,平时并不迷信,但晚年之后乡民的风俗禁忌仍在他身上反映出来。所以他要以传统习惯告别人世。他已交待过,不要火化,要装棺入土。就在这天,人们为他买回了棺木,就放在厅堂,放在他身边。他和儿子们说话,声音虚弱了许多,他要他们用蜡把棺木的缝隙塞实。他说这些话时,是那样平静,就象吩咐儿子们干完农活洗好农具似的。

  他已两天粒米未进,时不时还在咳血,只能偶尔喂些米汤给他。儿子儿媳轮班值夜,还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和鼾声,第七天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第八天,他更加虚弱了,按照乡下风俗,即将去世的人不要放在床上,不然他的灵魂担着床前往阴间会很辛苦,儿子们铺上地铺,把他放下,田新家问父亲还有什么不放心?有什么要交待?父亲说:“没有什么了,你们兄弟要团结。”田新家事后回想,这就是父亲最后嘱托。

  当地人有个说法,家中老人过世,晚上要比白天好,晚上能守住财,这样阴间的老人和他在阳间的儿女日子都富裕些。这些说法田智明可能知道,不知道他是否也受这说法的影响,反正第八天白天他熬过来了。

  晚上,有一只蚊子叮他的脚,他感到痒,伸手去挠,还是痒,最后叫儿子拿来清凉油涂上,他神情还是那样镇定,说话条理声音还是那样清晰,令儿子们感到震惊,儿子们守候的仿佛不是一个垂危之中的父亲,他们敬佩父亲生命力如此强大,敬佩父亲在死神面前的镇定自若,他们甚至有这样的想法,父亲生命力这样顽强,也许奇迹会发生,父亲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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