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瓦房  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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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瓦房  黄土地-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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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娃给换得个清醒。";山娃踢了巧娘一脚说:";你别装模做样的了,你去死去,死了还省事,你活着就害人,你咋不和大楞一起去死了,你就应该让黑道给一刀子宰了。";

  巧娘带着两个儿子在埠屯里要饭,别人看着可怜的给吃上一饭,别人看着憎恨的吐两口唾沫。巧娘带的大楞的一个儿子叫二楞还有一个叫三楞,二楞从小就跟大楞一般小偷小摸,曾在外面偷过别人家的钱,听说他到别人家去看见抽屉里有一沓钱,就抽了两张带回了家。大楞看二楞能偷来钱便说:";我偷来的女人养下的娃也能偷,好,好,以后多偷便是,我娃真是有本事。";

  二楞见山娃家院墙边立着梯子便爬上院墙去院里进了屋翻出了山娃卖粮食的那两千元,随手拿了出来给了巧娘。巧娘知是山娃家的后提着一根木棒往二楞头上砸了去,等三楞看二楞的白脑浆出来后就跑了。巧娘对躺在地上的二楞讲:";我害了山娃一辈子,还害了我儿旺成,今个儿不能再让你害山娃了,我就把你了结了,等我把这钱给了山娃我再给你偿命。";

  巧娘顺着屯道到山娃家把两千元给了银娟,出了门就在枯井边上坐着,坐到晚饭时分便不见了,别人也只是看到她坐在枯井边,晚饭后也再没有瞅见过她。

  山娃见着了二楞后说:";又死了一个。";山娃回家取了一张竹席,把二楞卷起来扛到山沟里挖了个坑放进去埋了,没有埋起坟堆,就埋平了,把剩余的土都摊平在坑周围。

  埠屯的人看见三楞去埠屯外河那边去了,是淌着河过去的,远远的像被水没了,但也不知死了没有,反正没有捞到过三楞的尸体,大概还活着到了河那边。

  山娃对傻儿子旺成讲:";我做了个梯子,这个梯子给我弄死了一个,弄走了一个,还有一个是你娘,你说,你娘是要死要活?";旺成看着山娃一句没答理就蹲门槛上晒太阳。

  埠屯的人依旧吃洞水,那个洞越掏越深,好似快要掏透了山,进去出来一趟就能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大雨天的雨水照样流进了枯井里,起初枯井里有长头发漂出来,埠屯的人以为是驴打滚时在道上蹭下的毛,后来有指甲漂出来,大多都说那是驴的蹄子上刮下来的,再后来就有臭味飘出,雨水在枯井里发臭,臭得满埠屯像罩在猪圈里。埠屯的人用木棒伸进枯井搅半天搅得有东西缠在木棒上,叫五六个小伙子拉了上来,只见巧娘的头发缠着木棒,身上的衣物都泡烂成了软浆。

  埠屯的乡亲送巧娘到山娃家门前,山娃挡着自家的门说:";这女人不能进我家门,我也不给她送葬,你们把她抬哪来的送哪去。";乡亲们眼看着也说不动山娃便将巧娘抬出

  了埠屯送到了埠屯外的河边,乡亲们给扔河里直接让水冲走了。

  山娃坐在自家门槛上想象着巧娘那个毒妇的尸体顺着河的水冲走在石头污泥之中,他的脸色变得黑亮,心里不由松散了,他在想三楞那个野种是不是淌过了河到了河那一边,那个野种会不会去下游捞上巧娘被撞得零碎泡得腐白的肉尸。

  旺成的媳妇这年正月初一生了个儿子,山娃取名初一,第二年正月十五又生了个女儿,山娃取了个名叫点灯。山娃满足的是初一和点灯点在看来还正常,没有遗传旺成的痴傻,他每日烧香拜佛盼着两孩子能顺顺利利的长大,那样他家的香火也算是旺了。

  等初一长到能跑路时,山娃做了个梦,梦见水龙王在他家门前盘卧着一动不动,第二日雨天,有条白蛇在山娃家门前卧着,埠屯的人管白蛇叫";白娘娘";,";白娘娘";顺着雨水溜到枯井里去了,山娃等了好多天也没有等";白娘娘";从枯井里爬上来,人都说了";蛇往上爬从来不往下爬";,";白娘娘";肯定是在枯井了安了家,看枯井了的水龙王家产丰厚留下过日子了。

  埠屯的洞水越吃越干,先前还能吃到清水,现在只能吃浊水了,每家舀上两桶浊水挑回家,淀下泥以后还剩两半桶水,用来做饭,后来人就习惯把洞水叫";饭水";,这水少得只能用来做饭,干其他的想都别想了。

  山娃在枯井边设了个香炉,上了一个月的香,然后向井里扔下了绳梯,他第一次下去时满身泥浆的上来了,他对人说:";井里几十年泥都积下了,这掏上来也要两三年时间,要掏到那时井的深度可能还没有水,还得往下掏。";屯里的人说掏就掏吧,洞水都吃不了了,掏了万一有水,我们埠屯也便旺了,掏了没水就凭老天爷的想法。

  后来的日子,山娃发挥他下煤矿的本事,去井底掏积泥,每有人吊上一桶泥就挖开看";白娘娘";在不在桶里,要是在桶里得把它放回去,生怕掏出来后井里再枯下去,枯个几百年几千年。

  日子长了,井也掏深了,吊桶上的绳不够用了,埠屯的人又开始续井绳了,这家续段黑绳,那家续段灰绳,吊桶上的吊绳花里胡哨像条彩绳,轮流掏井的壮丁都认得哪段绳是哪家续的。

  泥掏的多了,没有地方去,就运到埠屯道外的阔地上去,先前是灰泥,挖深了是黑泥,再下来就是红泥,泥在阔地上堆着堆着就堆成个锅底形,中间因为人进不去就堆了一点,周围的泥堆了一圈又一圈,泥干结了牢得铲也铲不动,越堆越高,就形成了大锅底。

  掏井的时间比原想的时间长了些,用了五年时间,山娃出了井说:";现在到咱们先人那会吃水的深度了,还是不见水,我看那泥松散掉沙,肯定有水,再掏个十来米肯定能见到水眼。";

  这时点灯长成了大姑娘,她比初一有出息,初一和他爹旺成一般有点痴,不过还好,没有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照做就是了,没有什么想法,点灯不一样,鬼点子多得不得了,折腾这折腾那的,跟着她姑银娟到处疯,银娟回到家的这几年和旺成媳妇把整个家收拾得有模有样。

  点灯闹着要去城里有些日子了,山娃都不让出去,山娃说:";你就在家里,等再过两年把你嫁出去,安下心来做一辈子踏实的女人,别像你奶奶一样害了我还害了你爹,你奶奶是个毒妇,你就别再造孽了。";

  山娃还是每日在井里挖开井底的土层找水眼,终有一日他在井下听见初一喊爷爷,他便抓着绳梯往上爬,爬到半中间听见初一说:";爷爷,点灯跑了,跑到城里去了,跑城里去穿花衣裳、抹口红、涂眉毛去了。";山娃听见初一喊着,往下一看,他看见巧娘的手正抓着他的脚,山娃的手一下松了,他又看见巧娘披散着头发在井底睁着双眼大笑呢。随后听见";啊";的声音从井底传到井口后就没了动静。

  初一还在井口喊着爷爷,壮丁们把绳捆在山娃的腰上把他吊了上来,山娃的腰摔断了。他被抬回家放在炕上用木板捆了腰,银娟和旺成媳妇轮换着喂草药吃,山娃唉声叹气的念叨着:";这是中了哪门子邪,娶回家的跑了,生下来的也跑,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丫头,跑出去就别回来了,就当我家没有这号子人。";

  山娃在家养伤期间他曾对旺成无数次的重复着一件事:";我的傻儿啊,你爹我先前些年在城里的面粉厂干活呢,还瞅上了城里的一个干部的闺女。我一有空就背上大白面到那干部家去喝茶,干部对我好,说要走关系让我当了面粉厂的厂长后娶了他家闺女,那两家人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白面了。后来啊,我装面车时踩空了架板,掉下来后腰就断了一次,断了好啊,可以休息了,在医院住了半年,那干部的闺女就没来看过我一次。出院了我就带着厂里发的一大汽车面粉回埠屯了啊。也算你爹命大,那次摔断的腰少了两根骨头。不然这次掉井里怕是摔不死也给折死了,你娘跑了,乡政府结扎了我,我的腰就更软了。这都是造化啊,我的傻儿。";

  山娃看见旺成时就给旺成念叨着这些零碎,旺成最后见了人就说:";我爹的腰软,那是他的造化,他摔不死。";

  埠屯的洞水是吃不了了,没有水了,坐在水眼边等上一天才能舀半桶水,埠屯的人只好把面炒了吃,盼着老天下雨,把雨水盛在一起吃饭,雨水变成了";饭水";,山娃就硬撑着下了井,他跪在井底往下挖,一竹篮一竹篮的红土就被吊上来了,土先是干的,慢慢变得潮了,在后来就有泥了,埠屯的人说:";这是山娃的汗和山娃的眼泪和的泥。";山娃说:";大男人有汗哪来的眼泪。";埠屯的人嬉笑说:";你还是男人吗?";山娃说:";你们看那边!";他指远处的儿子旺成和孙子初一。当其他人回过神时,山娃又下了井。

  山娃最后一次下井时点灯跑出去有两年了,那时山娃估计忘了这个贱丫头了。那天山娃掏出水眼后,他进了家门,一顿饭的时间后,井里有了水,山娃就躺在炕上睡着了。

  山娃睡醒了后到井边吊了一桶清水,然后牵来了一头驴,驴看着清水嗅了又嗅,最后把嘴切到水面上,水面开始慢慢下降,桶底显了出来。山娃说:";这水能吃,这井里的水能吃,牲口能吃的水,肯定干净,人也能吃,这井里死过人,这井里淀过每家每户的稀浊,可这井现在干净了。";他舀起另一桶里的水喝了一口说:";快放鞭炮。";

  第二日,埠屯的老人们从一个古地洞里搬出个大辘轳,辘轳上的井绳都风化成了细麻,用口一吹都能飘起来。因为井绳很长,所以缠满了辘轳,也是由于这样,这个杏木辘轳才能保存这么长时间而没有朽,还是结实耐用。按照埠屯的习惯,各家各户又拿来了井绳,不论长短自家都得续上一段井绳,象征上下一条心,拧成一捆绳,也希望这口井不再枯,成一口旺井。

  大辘轳被各色的井绳缠上去挂在井口上,埠屯的人不再跑去等洞水开始在山娃家门口的井里挑水,想挑多少就挑多少,埠屯的几个光棍也很快寻到了老婆,他们娶了媳妇就上山娃家来送礼,感谢山娃让枯井出了水。

  井里出了水后,屯里紧赶慢赶地修了个大涝坝,把那个泥堆起来的大锅底又重新筑牢了,把屯道的水渠改到大涝坝里去了,雨天雨水顺着屯道的水渠都聚到大涝坝里,涝坝的水雨天积下了就用来洗衣服、和泥、给牲口喝,这样晴天涝坝里的水减了雨天又增了,涝坝里一直不缺水。

  突然间不缺水了,山娃理应高兴,可他中觉得有了水和没有水都时一样的生活,日子并没有平添多少。

  一日午后,点灯和一个男人从屯道里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娃娃,这招来不少人的围观,点灯跑出去几年结果不仅有了男人还有了娃,比她奶奶强多了,还带回了男人。

  点灯回到山娃家后对山娃说:";爷爷,我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你的重孙子虎娃,去年出生的,属虎。";山娃没有看虎娃,而是一直盯着点灯带回来的那个男人。

  山娃问:";点灯,这个是你男人?";点灯低着头说:";是,这是我男人,叫龙生,是属龙的。";龙生对着山娃喊:";爹。";山娃说:";龙生啊,点灯是我孙女,你得叫我爷爷,叫旺成爹。";龙生说:";不对,我得叫你爹,叫旺成哥,叫巧娘为娘。";

  山娃盯着龙生细稍看出淌过河的那个三楞了。";你是三楞,你没有死。";山娃恐惧的戾喊着。";我没有死,我娶了你孙女,还给你生了个孙子,这得按男方这家的辈排,所以点灯以后就是你女儿了,是旺成的妹妹。你害死了我家的人,我也要让你家鸡犬不宁,你说呢?爹。";龙生不依不饶的对山娃讲。

  点灯这个跑出去混的女子这才明白,她对龙生说自己是埠屯山娃孙女时龙生由愤怒变得怜惜的表情,更明白了龙生急着生娃的原因。点灯拿起一个门棒就把龙生打晕过去了。

  山娃走出房门,坐到门槛上,象往常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旺成和孙子初一。点灯随后跪在山娃面前对山娃说:";爷爷,你打死我吧!";山娃说:";你啊,早不是我家的人了,你走吧,以后别回来了,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死也死得远远的。";

  点灯看着银娟,银娟没有反应,点灯知道山娃对大楞一家的仇恨,就再也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求情。她进了房门,抱上虎娃要走,山娃说:";这个娃你不能带走,这个娃是孽障,不能活在这个世上。";点灯不依,她要带走这个娃,山娃一把抱了过来,随即跑出门去,跑过了水井跑过了屯道到了大涝坝边上,他拨开虎娃的衣服,把虎娃的头摁在水里,刚开始虎娃还嘙嘙的呛水,过了一会儿,就没有了反应,山娃随后就把虎娃扔进了涝坝里,等点灯跑过来时,虎娃早沉入了坝底的泥中,漂在涝坝边上的只剩下裹着虎娃的毡被。

  点灯这一下急得栽倒在坝边上,等她醒来时,涝坝里的水开始变得朦胧一片,雨下了起来,她蹲在坝边上任雨浇注,她丝毫没有反应,坝面上的水慢慢上涨,涨到坝边上时,水溢了出来,坝堤开始溢水,涝坝破了,水顺着屯道倒流,一直流到了井里。

  埠屯的人都认为点灯是个丧门神,她回来涝坝等一次破了。龙生对山娃说:";你杀了我儿子,我要向你索命,你赔了我儿子的命不算,你得赔我娘我哥的命。";山娃只是对着龙生笑笑。龙生拿着一把菜刀干要落下去时,有人说:";这么多年了,你死我死的,现在还要接着死,咋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旺成这时站在龙生和山娃的中间,";我昨天梦见水又涝进咱家了,我被泡在雨水里,早上起来才知道涝坝破了,井里的水变混了。";

  山娃说:";旺成,我儿变清醒了是吧!";旺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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