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喜事,怎么能不说呢。”镜楼感叹着,十三成亲已经是晚的了,如今算起来已经有二十有二,有些不讲究的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你可有见过十三嫂的模样?”镜楼揶揄道。
十三端起茶杯来,闪烁的目光很是可疑。
镜楼想起来未来的十三嫂贝氏,出身南域北沁府的本土世家贝家,虽说实力家底比不上九阳世家,也比不上现在手握一方的几个家族,可胜在低调本份,北沁在临江王到来之前几经州牧和皇室的盘剥也没有倒下,可见其识时务的本事。如今在官场的只有贝家嫡支的次子贝统,早年担任两湖巡抚,后来被太子谋反案牵连,贬为北沁曲鹤县县令,听说也是滑不溜秋的人物。而未来的十三嫂贝氏,正是这位贝县令的嫡长女贝安波,镜楼有些担心当这样的贝家女婿,这个有些耿直的十三哥会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贝家的族长还活着呢,也就是贝氏的祖父,所以我看来,贝家短时间内行不了什么差错,是个识时务的,所以六哥才说了这门亲事。”十三解释道。
“那贝家知道你的身份吗?”镜楼追问。
十三放下茶杯,眼中闪过笑意,说:“前别管这个,贺礼呢,拿出来瞅瞅!”
“才不给你看!”镜楼鼻子一皱,说:“十三哥要半年后才成亲,我这贺礼是要交给六哥哥保管的。”
十三顿时脸色一沉,镜楼止住了话头,不知所措。
其实十三心里叹气不已,明眼人都能发觉她心里想的,所以路康才盯她盯得紧,反而当事人自己却是糊涂着,说她糊涂吧,有时候又像是明白的。在他心底,只是觉得就算月衡澋在镜楼的生命中消失了那么多年,可小时候月衡澋是如何宠她的,他是亲眼见到过的,这份感情经过岁月,或许是发酵得变了质。
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十三接着说道:“自然是猜得到的,早年我比六哥先到北沁,和贝家打过的交道可比六哥多多了。”
镜楼轻呼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疑惑。
“是这样……”时间算起来,他们谁先到北沁也没个准,毕竟当年的皇十三子是何时失踪的,一直没有准确的时间。
十三一叹,看着镜楼的神色,一边又说道:“你也应该猜到了,一直在王府里装成六哥的是一个重病的其他人罢了。”
这个当然猜到了,当年要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自然要找个货真价实的病人才可以,那这些日子六哥又去了哪里?镜楼暗想,曾经说过他去过北域,与贺真诨察认识也是在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去北域又做什么?而又来没有回王府,反而跑去贩私盐,接任下夙鸣山庄,接着又来投靠长平王,想到书易那时候还颇为自得地跟自己说的一番话,她就更为月衡澋感到忧心,她真的不知道,六哥究竟所图为何?
脸上的思绪一变又变,十三也想起当年六哥只身闯荡去了,谁也拦不住,其实十三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就是当年的临江王明明有这个实力和能力登上皇位,却硬生生地推掉了,还遣散了一大批幕僚。不过现在想想也无益,毕竟六哥对自己恩重如山,不仅在皇宫中庇佑自己,还带在身边指点,最后还操心自己的亲事,十三想着,又开始愁了起来,最近全是为了那个叫莫兰的女人,一向自制的六哥却太过放任那个女人了,在十三看来,无权无势还能挑事又一副小家子气,还不如那个刁蛮无礼的林大小姐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十三一抚掌,道:“你看你也没什么事,我带你去王府外院转转吧,内院就算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没意思。”
“好啊。”镜楼欣然,她就是过来找六哥的,关后院的女人什么事。
十三很适当地转了话题,聊起了盛州的战事,那时候十三和贺真都还在长平,对这边的情况都不是很了解,镜楼也带着些得意地说起了其中的经过,两人说着,离开了这间可以称之为死气沉沉的屋子,临走时十三都望着这个院子皱了皱眉。
“外院一般都是客院,住着我们几个亲近些的,另外就是六哥的书房和主屋,而等十三哥我成亲了,就要搬离王府了。”十三一边走着,一边指给镜楼看。
王府的格局不像皇宫一般方方正正,而是方正中带着不拘小节,屋子都是坐北朝南,却是错落有致,听说内院更是精致,虽然镜楼对居住浑不在意,却也在十三的解说下赞赏起整间王府来。
正说着,一个青裳女子聘婷袅袅地带着几名侍女从主屋中走出来,镜楼和十三具是习武之人,眼神自然好,一看竟是莫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身想要避开。莫兰远远地看见一男一女转身离开,便以为是府里的下人,刚刚在主屋里被王爷因为早上的事情一阵训斥,连王府的下人也开始不拿自己当回事了,心里一阵气,便出声喊住两人:“哪来的下人鬼鬼祟祟的,见了主子也不行礼!”
十三和镜楼又是同时一顿,互相望一眼,十三反应快些,扬起笑容转身,做出一副偶遇的惊讶状:“这不是莫姑娘吗?真巧。”
镜楼也转身,今日没带面纱,也就大大方方地一笑,“兰儿,好久不见。”
一听声音便让莫兰脸色瞬间青白交错,瞪大双眼恶狠狠地指着镜楼喝道:“怎么是你!”
语气中的不客气让十三拉下脸来,正要顶回去,只见莫兰眼睛一转,突然笑道:“我们想怎么是督军大人了,估计也是生得相似罢了,督军大人在盛州整军呢,怎么会罔顾军令擅自离守呢?这可是违反军纪的大事。”
一席话,说得十三哑口无言,脸色难看极了。
镜楼很是平静,没有辩驳,只道:“多谢关心,督军若是擅自离守却被发现在王府,恐怕莫姑娘也说得不安稳,所以有些话说得不得。”
莫兰一哼,甩袖走了,本想去告个状,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太多,王爷对自己的看法多了,早知道当时就不要救那死孩子了,好心还得了怨,还牵连出不少事,真是得不偿失,果然这里真是做不得好人!
十三觑了一眼镜楼平静的神色,心里突然就郁闷了,六哥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别以为来就能挽回,有些东西命中注定了的,要也要不回去。”莫兰经过镜楼身边时,诡异地冒出这句话来。
这样的威胁完全让镜楼觉得不痛不痒,待莫兰离开,远远的,镜楼却感到一丝彻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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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 林家小姐
对莫兰的厌恶像毒蛇一般缠绕住了镜楼,她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女子能如此不要脸面,心肠恶毒至此,诚然,她自己也没觉得良善是件好事,毕竟世上尔虞我诈的人太多,但也不能丧失为人的底线。
林家姐妹自然跋扈可恶,却不似莫兰那般心黑,六哥几乎已经当她是王妃,处处维护不说,从各处吃穿用住,府里的地位,无一不显示着莫兰独有的地位,就算妾室又如何,看不惯等有了正妻王妃之位,随你怎么折腾。妾室生的女儿就更不用说了,首先身体弱,能不能长大还是问题,莫兰竟然对一个四岁的幼儿算计至此,镜楼难以理解的同时,也看出了莫兰背地里的歹毒心思。
还未过门,先对妾室出手,像个内宅妇人一样你来我往,在镜楼看来,是完全自降身份的事情,也只有莫兰似乎还不知觉,路总管明里不说什么,暗地里镜楼看出他对莫兰似乎并不十分信服。
对于莫兰还对六哥没有尽早娶她过门像是还很有怨言,更是把镜楼气到了,怎么一个人不过是失了忆,整个人连根子上都变了。
顾颜朵踏进店里的时候,镜楼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脸色就不是很好看,心下觉得奇怪,唤了她一声便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没什么,”镜楼恹恹地,不再去想莫兰,越想越觉得恶心,转了话题说道:“你的店面看起来不错,明日的开张准备好了?”
顾颜朵的店面和其他都不大一样,镜楼第一次就发现顾颜朵在这方面确实有着极为新颖灵巧的心思,入门是大片的玻璃橱窗,也只有顾颜朵肯血本用玻璃如此昂贵的东西了。雕花的大门和窗框显得别致而华丽,窗框里展示着两个衣架子。曾经顾颜朵有做过一个真人模样的布偶一般的东西,后来小蝶和妙儿等人,包括镜楼自己在内,都觉得普通百姓应该接受不了这件东西穿衣服的样子,毕竟太像随葬的人偶了,不吉利,后来才换了能撑起全身的衣架子。这种衣架子也是没见过的,发现好些闺中的夫人姑娘对衣架十分感兴趣之后,顾颜朵暗中也接了衣架子的生意,有一买就是十个的,还有些客人做上两身衣服便送几个,生意脑袋转得贼快,让镜楼不得不叹服。
两层的店铺,底下是站着掌柜和一匹匹的料子,墙上挂着样衣,价位都是低一些的,楼上则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配饰,还有中间的两个沙发可以坐下休息,体贴周到,不怪乎顾颜朵这几间店铺生意如此好。
此时镜楼是坐在所谓的贵宾室里,除了豪华的试衣间,还有几间供给特殊客人的贵宾室,沙发的样式被顾颜朵称之为贵妃椅,四周的装饰无一不用心,镜楼只觉得自己躺在上头都不愿意下来了。
“明儿我请了洋人那边回来的几个会唱歌剧来,你还别说,南域就是比东域那块好,开放,我想要什么样的人都能找到。”顾颜朵也坐下,和镜楼闲话起来。
“歌剧是什么?”镜楼问。
顾颜朵思索了一下,便道:“就是洋人的戏,跟咱们的小戏大戏差不多。”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喜欢听戏的,洋人的戏,应该会吸引些人。
“我看那些学了歌剧回来的人是真心喜欢歌剧的,可揽月朝的人不喜欢,他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顾颜朵叹了一声,真正的艺术有时候就是无人欣赏,揽月朝的百姓们还没有意识到歌剧是件听高大上的事儿,也幸好那几个唱歌剧的没那样的死硬和装模作样,听说在阳台上唱一曲儿,也就答应了。
“那岂不是用洋文唱的?”镜楼觉得挺新奇,“我学的那点洋文不知道听不听得明白。”
顾颜朵失笑,说:“洋文可不单单是一种,可有很多种呢。”随后歪着脑袋一想,说:“反正下面的人也就听个热闹,谁会注意唱什么呢。”
镜楼大笑,连带着和顾颜朵笑作一堆,等两人笑够了,下面的人才上来,小声说了两句,顾颜朵便转过头来抱歉地说道:“作坊里有些事情要我去确认,看来没办法陪你逛北沁了,我让两个服务员陪你回去吧。”
“不用了,”镜楼拍拍有些褶皱的裙子,笑了笑,说:“我要逛北沁也倒没这胆子,等你明天开了店,我就快些回去了,免得出事。”
顾颜朵想起她的身份,脸上不禁带了些担忧,说:“你也要注意啊,我总觉得……也不是好惹的。”
她说的是谁镜楼自然有数,身居高位,人自然是会变的,镜楼对书易还是有自信的,毕竟两人也是有过误会,一起一路相持而来,有些东西不是一些变化能打败的。镜楼脸上的自信让顾颜朵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她直觉书易的变化对镜楼是不利的,历史上多少良将忠臣是死在卸磨杀驴这件事儿上的,何况镜楼是个女子,书易另娶他人以巩固势力,镜楼的存在多少是个尴尬,若是能嫁一个靠得住的也就罢了……心思转了几下,顾颜朵想起了临江王,作为北沁一大地头蛇,虽然常年没什么作为,可手下却有几个能堪重任的,他在书易忌惮的名单里绝对是头三位的,一看就不是镜楼的良人,可这位督军大人怎么看都对之前的庄主挺有意思的,那位庄主不知道可不可靠呢?
顾颜朵万般无奈地上了马车,临走时更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她在北沁没有熟人,不然就能带着镜楼去玩耍了,怎么着都有些担心。
店铺没有开业,自然要重新让人锁上,顾颜朵没走多久,镜楼正带着几个人锁上门的时候,几个女子突然出现了,说话甚是倨傲。
“大姐姐,这就是传言的香娜尔,人家没开门呢。”一个显然还带着孩童特有嗓音的声音想起,镜楼回首一看,两个身着襦裙的少女带着丫鬟婆子站在不远处,朝着这里指指点点,出声的似乎是小一些的绿衫少女。
另一名穿着有些夸张的十六幅红金长襦裙的女子看起来已近双十年华,神情倨傲,对丫鬟大声吩咐道:“喜儿,去问问那店家,可否让我们提前参观一下,报上我们的身份。”
那个弓着背叫喜儿的丫鬟一看便是个老油条,低低地应了一声后,立刻小跑上来,带着个主子一样的倨傲神情看着锁门的老汉道:“我们是平余林氏,这位是林氏的大小姐和四小姐,你们店家开张前且让我们参观下,不然……哼。”
老汉见多了此等阵仗,恭敬地说着千篇一律的拒绝词:“小店未开张,店里头尚且凌乱不堪,恐污了贵人双眼,还请贵客明日开张后再来。”
喜儿一听就要怒,可对方找的借口又难以反驳,便立刻求救一般转头看向自家主子。
原来是林家的大小姐林曼,镜楼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打量着两人。
林曼不悦地看了一看喜儿,眼角突然跳进一抹艳色,让她猛地瞪大眼睛。旁边站着一个堪称是绝色的女子,身上穿着一袭淡得近乎白色的粉衫和绣着粉牡丹的艳色披巾,湘妃色的腰带让腰肢看起来不盈一握。脸上脂粉未施,只盘着简单的乌云髻,插着一支木钗,让原本逼人的美貌多了一丝清丽,眉眼宛若天成,饶是林曼自诩为美人,在这个女子面前也比不上。这让林曼颇有危机感!
镜楼嘴角微微一弯,林曼眼中闪过的嫉妒和惊艳没能逃过,被她看了个正着,看看那老汉似乎胸有成竹,没有朝她求救的意思向来已经习惯应对,她也没必要站在这里惹人不快。刚转身要走,被林曼一声叫住。
“你站住!”
镜楼权当没有听见,径自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