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楼疲惫地点点头,告诉沐璇,那个关着的少年逃走了,沐璇也倒没多大惊讶。
“跑了就跑了呗,人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沐璇如是说,“倒是妙儿刚才查到一些事情,莫兰虽然无碍,但是,该查的,我们还得查。”
妙儿将所有碰过汤的人一一列举了出来,也就三个人,因为莫兰郑重警告过那煮汤的小丫头,要时时刻刻都看着,所以她是发誓,除了她和莫兰,只有那三人因为好奇而碰过汤。
镜楼想了想,问:“沐璇,羯草,有什么特性?”
沐璇摇头,说:“没有,是冷是热,对它的药性没有影响。”
又细细地问了这三人的来历,这三人都是管事嬷嬷,人老啰嗦,见那小丫头熬着汤,都嘴碎了几句,忍不住看了看,不过这三人都不是王妃顾氏的陪房,反而都是王爷带进府里的,有什么下药的动机呢?现在妙儿先把这三人都关押起来,沐璇也没有在她们房里发现任何的羯草毒。
看来,一定是有人在后面操控这些事情。
“这三个人先关着,时间一长,总能看出些端倪来。”现在这个下毒之人也不过是废子,没人会在乎,就看她自己的了,事情多,莫兰没事,她也不用急着去拷问,有时候,时间是最可怕的杀手,它会磨软人的气性。
沐璇点头表示同意,“书易还有一天就能抵达,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你先说,事情都是拖不得。”镜楼拉着她坐下,让妙儿准备了点心,“首先是那刘家和江家的破事,刘氏的病情你不是去看过了吗?怎么样?”
“刘氏清醒了些,那刘家的沈姨娘已经被赶了出去,现在跟在刘老夫人身边,不过,那刘夫人还闹着和离,碍于女儿的病情,才没逼着刘大人签和离书。”沐璇说起这家人,也是深有感叹,以前倒是听说不少这样的,但是亲眼见到,还是觉得震惊万分,那夫妻不像夫妻,亲人不像亲人的样子。
镜楼对这宅子里的事并不上心,毕竟现在的世道,女人可不单单只属于内宅的,外头的传奇女性多了去了,异族又是奉行一夫一妻的,女子的地位并不像前朝那般低下。她想了想,说:“刘氏其实人也不错,真是可惜了,他们既然给钱送礼如此爽快,也就多走几次,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呢。”
“说到这个,”沐璇的眉一皱,说:“我看了莫兰的账簿,现在王府的钱紧张得很,之前瘟疫虽然有刘季柏那老狐狸帮衬,但是也花了不少,还有之后一些整顿的,恢复的,还是要钱。莫兰是这方面的好手,给王府省了不少钱,但是,这样下去,入不敷出是迟早的。”
镜楼感叹:“是啊,什么都得要钱,王府养着那两个废物还要钱呢,兰儿中了毒,那两位是变本加厉地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王府接了瘟疫这事儿,算是掏空了一半。”
沐璇不在意,“也有好处啊,瘟疫这事情弄好了,所有的长平百姓对书易可算是心服口服了,连东域的许多势力都听到了传言,不然,他怎么有机会去毕苏见那西拿族的族长?叫什么来着?华黎对不对?”
“对,叫华黎,”镜楼说,“有些奇怪。”西拿族向来张狂的很,她还以为是个难啃的果子,不料书易第一个去见的竟然是西拿族。
现在只有苏擎和元提所在的蓬莱族以及固固族暗中支持着书易,苏擎是族长不用说,固固族的族长从来不见外人的,元提算是外交上的一把手,态度也明朗,但是其他几族就**了些。
镜楼大仔细研究过东域的状态,加上营里的线报,东域除了各族,还有江令辰这个镇国大将军手上的十万大军,是当年北伐时跟着江令辰的,当年差不多是同时,江令辰与辛傲之分别在北域和西域崛起。辛傲之控制了中央,江令辰则是带着大军回到江家的地盘安积,这些军队都是记在东域大营的名下的,虽然东域大营已经名存实亡。另外的一些就是东域南部的势力,其中陈锐、王齐昶、刘子麟和程蟠都是手握军队的狠角色,其中陈锐早已蠢蠢欲动,割据一方的心思已经是路人皆知。
现在依旧是月家王朝的天下,辛傲之把持朝政,地方暗中不听号令,但是明面上谁也没动手,因为没有人会当那个出头鸟,私底下苛捐杂税,拼命地扩军敛财,弄得民不聊生。
北域的康延王、南域的临江王和林迁,盘踞皇都和西域的辛傲之,如此纷繁复杂的天下,镜楼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将书易扯进这场群雄割据的战场来,她和书易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能偏安一隅,保持中立,幼帝当政,这样的局面会改变,但是,他们都错估了那些人对皇位的野心。
他们该长大了,这个天下,不是吞并别人,就是被别人吞并。
书易不愿意默默无闻,跟每个少年一样,对权力有着一种渴望,镜楼能感觉出,书易并不想按照师父说的那样,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起来,他对外面的世界非常渴望,即使有路丝辰,依旧挡不住他走向外面的世界。他们就渐渐长大,想法都会改变,一开始书易提出想要成为世子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她会帮助他,并且也知道,书易想要做的,谁也阻止不了,书易想要成为世子,成为长平王,仿佛是注定的,让一切异常地顺利。
没错,顺利地太过分了!
镜楼想到自从书易成为世子以来,闭门不出的长平王,前后照料的苏擎与元提,武功惊人的神秘少年,可能在暗中还有不少人在盯着长平王府,包括这次木兰中毒,她觉得,就差一环,他们就能冲破这层迷雾。
沐璇依旧想着钱的问题,毕竟,王府的产业有限,王爷和世子都是没有官职的,不过是地方土地的税收和爵位的年奉,虽然中央乱得很,昆仑府的年奉倒是一年没落,账上都记得好好的。
“那些个族长暗中的心思可是活络得很,现在就在观望着,看看谁能挑了这面上的太平盛世。”沐璇撇撇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面上为了国家大计为了百姓的,私底下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有在那利益之上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镜楼低笑不语,原来也许她们会相信朝堂之上有那为民请命的清官,在那地方溜了一圈,现实可看得比谁都清楚,那些官员勋贵,哪几个将百姓看在眼里的?不过都是因为百姓与自己的官运利益息息相关,这天下,就是少了真心为国为百姓的人。
“还记得吗?那些贵人来找我爹看病,有的私底下悄悄问,多纳一妾,是不是真的就伤了雄风会折寿?你说可不可笑?”沐璇喝了杯茶,笑着说。
镜楼有些奇怪,原本那个地方的事情,她和沐璇谁都不愿意提起,今日怎么……
沐璇看到了镜楼的表情,对她的疑惑心里了然,说:“我只是接触了这些,才想起来,我们也曾经接触了那些,太复杂太阴暗,人人都争相往里头挤,可是兜兜转转,我们又回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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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小贼
“我在想啊,推着书易当上了世子,是不是做错了。”镜楼低喃。
沐璇神色一敛,镜楼知道,其实沐璇也不喜欢参和在这权贵圈子里,沐璇是医者,接触的都是后宅里的腌臜事,不怪她更喜欢接触江湖,过自由的日子。
“是对是错,不是我们来说的。”
沐璇说道,“况且,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不是吗?”
她没有表态,只是拉过镜楼的手,细细地替她把脉,温润的触觉让镜楼十分安心,在那个地方,她们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接触着,谨慎地互相扶持着,面对不断下来的难题。全天下,沐璇是她最信任的人,就算是书易,也不比她们在地狱中淬炼出来的情谊。
不过若有天她真的因沐璇而死,她应该也不会后悔,她的命,本来就是她救的,她的所有日子,都是沐璇施舍给她的。
“接下来你的事情多的很,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沐璇把完脉,满意地点点头,前些天的瘟疫让她消瘦了不少,同样的,在城里城外忙个不停的镜楼也尖了下巴,所以沐璇才向来给她把个脉。
镜楼收回手,问:“刘氏那边,真的没办法了?”
“没有……至少,我没有。”沐璇收起东西来,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不要偷懒,时常运运气,不然,这些内力会凝固你的脉络,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镜楼抚额大叹,“医仙大人,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沐璇用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色漫步回了房间。
莫兰拨给她的二等丫头玉翠进来收拾了东西,想要服侍镜楼更衣就寝,被镜楼打发出去了,从小,她都无法适应别人贴身的服侍,有些东西不停地在变,有些习惯,她却怎么也适应不了啊。
想到最近纷杂的事情,镜楼根本睡不着,先是瘟疫,幸好沐璇说,那是好处理的,只要不扩散开来,很快就能控制住。接着那个不省心的废世子果然中了别人的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为了长平王府的长远利益,她必须跟江家交好,不小心还了解了江家内幕,结果江、刘两家纷纷后院起火。书易这个时候出访西拿族,是不适宜的,她和沐璇都知道,所以书易出城之后,沐璇明显对书易有些意见,好不容易又把周嬷嬷找到了,路家也马上会找上门来,他们和路家薄弱的关系,也很快就会破裂,到时是敌是友,可就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了。
她突然很怀念最初在敷原宫的日子,那时候就四个人,娘、佩姨和六哥哥,娘和佩姨都已经与她阴阳两隔,而六哥哥,现在是不是称呼他为临江王好一些?他们现在的关系哪里还像是亲人,临江王几年下来一直吊着一口气在,在南域也不过是深居简出,根本没有任何势力可言,这样下去,他又会是什么下场?
她已经不是广蕴,她的身份给了书易,为了书易能成为世子,因为他说,他不想再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踩踏。
当时一时意气,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彼此的退路,她可以走,军队有的是人可以接替她,那作为世子的书易呢?若他累了,不愿当担负沉重的责任,亦或者,将来他实力尚且不够便被人吞并了,那些已经深深信任他的百姓幕僚还有长平东西两营,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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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楼回了军营重新操练起士兵来,让两个营叫苦不迭,过了一个月到了农忙时节,镜楼干脆大发所有人去收庄稼,而且不收百姓任何费用,倒是得到了一片好评,原本许多士兵就是农家出身,干活很是麻利,加上镜楼惯有的铁血手段,士兵丝毫不敢对农人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小冲突有一些,却是无伤大雅。
长平郡周边有许多小城镇,相距都不到几十里,都设有防卫建筑,平时也要派人巡防的,这些城镇多是农人居住,其中东营在一处叫柳安镇的地方,西营则在汤安镇,这些城镇都有大片的田地,东域一年两熟,土地没有南域肥沃,却也是从来不缺粮的。
看着士兵疲惫的样子,镜楼暗自满意地点头,多年的安逸让他们的缺点尤为突出,现在也没有战事,是应该有些事情让他们做做,正好也给长平王府赚个美名。
收完粮食,天气逐渐寒冷起来,北风呼啸,镜楼收到了赤虎卫送来的几样夷人所制的样品,在书易观摩完之后,转到她手中。
“这种被译作滑膛枪,是最普遍的一种,和咱们前朝自制的突火枪差不多,”替她讲解的是公孙,“这种叫做火绳枪,看起来更差一些。”
镜楼一一观察这些形状奇特的枪械,有大有小,重量也很沉,所谓的火绳枪,就是靠点火的,跟揽月朝自己生产的手铳使用起来没什么区别,而那个滑膛枪,内部极为精巧,让镜楼不禁觉得,揽月朝原来真的已经落后夷人一大步了。
“只有这些还不够,我们没有办法完全复制,必须还有有人懂这些才行。”镜楼放下枪叹息。
公孙说道:“本朝在外做生意的不少,尤其是南域,属下派人去南域查查底细,弄更多的来。”
镜楼摆摆手,道:“我们人手不够了,先将北域的人召回来,再商讨下一步。”
公孙点头,和小蝶一起将东西收拾起来,然后悄然离开。
夷人似乎是得到了洋人的支持,摩拳擦掌地准备进攻揽月朝,两方积怨已久,揽月朝内部又是这么混乱的一团,越是想得远,镜楼越是觉得不安。
屋外响起一声细微的树叶声,镜楼立刻从思绪中抽身,全身禁戒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来人的身手不凡,若不是刚才那一下微弱的动静,而四周又正好寂静无声,那样恍惚状态的她是怎么也不会察觉到外面有人。
不知道走了没有,对方是高手,镜楼不敢大意,装作不经意,她把凉了的茶水随意泼到外头,然后吹熄了灯,坐在床沿上,闭上眼,仔细地感受着外头的动静。
那人还在。
镜楼皱眉,那滩茶水四周能感觉到四周的气息,地面上没有可疑的人,那这个人,不是在檐廊的梁上,就是在屋顶。像是察觉到屋里的镜楼像是睡了,那人又小心的移动,镜楼全神贯注地盯着屋顶,那人似乎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是谁?
会是那个叫贺真诨察的神秘少年吗?
镜楼盯着屋顶,手指虚空一划,刚才她泼出去的水漾起水花来,屋顶的人谨慎地停下,转而悄悄地走到那方向去。
这夜贼胆子还挺大,镜楼冷笑,在那个人小心地落地,镜楼在一瞬间将美人刀出鞘,越过大开的窗户,以奇快的速度的袭向来人。那人身形高大,看得出是个成年的男子,发现镜楼的动作,迅速灵巧地闪过她的刀,没打算跟她动手,一转身向院外飞去。
镜楼怎么会放他就这么逃走?!不顾自己穿得单薄,顶着刺骨的寒风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向城外掠去,镜楼紧追不舍让对方十分棘手,论轻功,镜楼自信输的可能性不大,刚开始的一瞬间,反应慢了半拍让她落后了一大段,很快,她就发现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