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只步摇吗?小蝶腹诽原本就觉得大人的首饰少的可怜,不过后来见了医仙才明白,这样不爱打扮的习惯是会传染的。
镜楼没有照平常那样骑马,毕竟是拜访女眷为主,还是衣冠平整些比较礼貌,至少她不能给书易丢脸,在长平这样的大城里,夫人外交还是挺管用,至少刘季柏给了长平王府很多好处,反观刘家的大头刘叔玉,一直按兵不动。今天公孙说刘叔玉一家会带老母亲到刘季柏家小聚,另外还有几个相熟的寒门弟子及其家眷,不单单只是家宴,不然镜楼投贴也轮不上今天。
“是吗,这次大将军也留下来过年了,可见他对我们思菱还是有心的,只要有心,那以后的路还有的走,你呀,别总是和离和离的放在嘴边,现在这世道,和离还是下下策,还是姑娘吃亏啊。”
“就是,师母,说句打嘴的,那婆母就没几年了,我们思菱还年轻呐,只要养好了身子,还怕孩子没有?”
镜楼在小院里就听到了里头热闹的声音,大多是未到中年的少妇,仿佛都在规劝刘夫人的样子。
“夫人,瑾瑜大人来了。”通报的丫鬟显然脚程慢,她都走进了院子,才听到那通报声。
里屋的声音杂乱了起来,几个少妇的声音显然激动了起来。
看样子,自己没有招人讨厌,踏进烧着地龙火墙的里屋,镜楼一阵燥热,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立刻脱了狐裘和外套,矜持地坐在远处。
“大人有一副好嗓子啊。”其中一位夫人有些惊讶于她软软的嗓音。
镜楼坐下,又恭维了两句。
“这可怎么使得,瑾瑜大人上前来坐吧,可给你留了位置了。”其中一个伶俐的少妇立刻笑着开口,指着刘夫人手边的位置,另一边,是一个挽着极具东域风味百叶髻的端庄少女,一袭湘色云雁细锦衣配着浅绛色直裾背子,滚了一圈烟灰色的边,不仅别致,而且衬着脸色红润娇艳,头上选了软玉镶嵌的步摇和金簪,大方得体,第一次镜楼觉得自己不事打扮很是自惭形秽。
刘夫人也笑着招手,介绍道:“这是顾家五少爷的夫人,娘家姓于。”镜楼朝着那伶俐的少妇行礼,顾五奶奶立刻客气地回礼,刘夫人又指指那娇艳的少女:“这个则是思菱的堂妹,三伯的女儿雁菱,在家排行第二,也就小大人一岁,你们是第一次见吧,雁菱可是念叨大人许久了。”
“那是,瑾瑜大人是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今日意见,果然觉得不同凡响。”刘雁菱也不含糊,一顶高帽子盖下来,但是镜楼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岂敢,那些都是虚名。”
其他夫人也乐呵呵地附和两句,刘夫人又给镜楼介绍在场的夫人,气氛一下子又热了起来。
镜楼安静地坐下,一副受到良好教养的样子,刘二小姐不时地扫一眼过来,正当众夫人说的热闹,她还能不断地带上镜楼,丝毫不让她收到冷落,刘夫人满意地直点头。话题又回到刘思菱身上,镜楼趁机说道要去看看大小姐,向众夫人告了罪,便离开了,刘夫人自然明白,镜楼对刘氏极为上心,怕也是想要拉拢江令辰的缘故,想想江令辰被拉去了前院,也爽快的让身边的大丫鬟带路。
“夫人们也该上些小点了,雁菱可是不饿,就陪大人走一趟,这些天也怪想念思菱姐姐的。”二小姐刘雁菱站起来,也向众夫人告了罪,轻盈着脚步跟了上来。
“也难怪,咱们都是妇人,难免嘴碎,还是你们姑娘在一起有话说。”一个明红衣裳的妇人笑道。有几位有些年纪的妇人还带了自己的女儿,怎奈年纪小,性格瑟缩,原本想着接近这个刘二小姐,这下要走了,脸上难免有些失望,但是刘大小姐在病重,也不是人人都能探望的,也是失望地绞着帕子,瞥了自己闷嘴葫芦似的女儿。
在场的夫人显然存有亲近刘二小姐和镜楼的意思,见主角走了,也恹恹的没了兴致,上了点心后总算找了些话题,笑盈盈地谈了起来,刘夫人看在也里,也笑笑,低头喝茶。
刘府的构造简单,没有迂回的抄手游廊,只有连接院子的几条有檐廊的甬道,刘雁菱略低着头缓步跟在镜楼身后,淡然闲适,偶尔说两句话,看起来两人很是和谐。
将军夫人刘氏思菱的闺房在略微偏远的后院,也是当年沈姨娘使的绊子,当刘季柏提出让刘氏搬到距离主院较近的院子时,刘氏果断地拒绝了,这份亲子的关系,是怎么也修复不了,所以镜楼和刘雁菱走了许久,才来到了刘氏所在的延馨斋。
“这儿原来的名字叫元净斋,是那沈氏提的名字,只有我三叔这个缺心眼儿没看出来,又来有人提点了,才急急忙忙换下来,但是大姐姐这几年来的苦,可是换个名字,换不回那个心了。”看着延馨斋的匾额,刘雁菱笑笑,像是话家常一般告诉镜楼。
元净?缘尽?
七十 江老夫人
镜楼心念着,这沈姨娘好狠的心肠,虽然不过是个提名,要是住进来,刘思菱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万事皆有定律,害人终害己,就算现在沈姨娘被揭了面目,日子也不过如此,可是大小姐终究是一辈子,有些事,不是说弥补,就能不得上的。”
镜楼一脚跨进院子,刘雁菱听了她这话,倒是愣了一愣,随即也笑笑跟上,说道:“大人也是有心气儿的人,跟我们这些内宅女子没法比。”
没法比?是我比不得你们,还是你们比不得我?镜楼没说什么,感觉这个刘二小姐虽说是和和气气,但是说起话来来,无不带着些暗示,刺不痛,憋得慌。
刘氏的屋子里烧得比刘夫人那处还旺些,这里是东南,平民家里是没有烧地龙的习惯,只有些达官贵人家里才有这个条件,可见这地龙火墙烧起来很是费钱。刘氏依旧躺着,脸色倒是红润有光,镜楼想起沐璇说过,刘家和江家完全是不管钱银地给刘氏进补,能有这样的起色,也是好东西堆出来的。
“是瑾大人来了?”刘氏精神起来,微微倾身,“还有二妹妹吗?”
“是啊,大人和小姐一起来的,都关心着夫人的身子呢。”一边的大丫鬟也很是利索地附和着,镜楼立刻上前来行礼,毕竟刘氏有二品的诰命在身,她不过是个私军头头,刘雁菱也跟着行礼,两人动作具是优美流畅,让刘氏看着有些吃惊。镜楼怎么看都是能武的,凶名已初显,没想到体态礼仪也丝毫不差,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刘雁菱。
刚才搭话的大丫鬟毫不含糊,立刻拿了两张圆凳,请两人坐下,镜楼张望了一番,那个叫晚须的丫鬟没在身边,晚云也是静立在一边,听刘氏说话,才知道这是送江家赶来的另一个大丫鬟晚丛,和晚云是亲姐妹,两人的母亲就是跟在刘氏身边的妈妈。
三人闲话了一会,镜楼上前来给刘氏探了探脉,在烧钱的情况下调养,果然是好了许多,至少固本培元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就是……不能生子永远是个缺憾了。
“大人,我的身子……”刘氏欲言又止。
镜楼放下她的手腕,安慰道:“已经好了,夫人也常下床走走,对身体好,有些是命里注定,焉知非福?但忧思忧虑始终对身体伤害大,现在养身子最重要,适才刘夫人也念着你的身子,夫人是聪明人,知道孰轻孰重。”
刘氏苦笑,这些天她怎么想不明白?注定了的,她又何须在想?现下母亲是咬定了和离,即便不和离,她也要活得好好的给母亲撑腰!
“我想得可明白了,”刘氏笑道,“我哥哥都从南域赶回来,都是因为我,甚至嫂子有了二胎,都不敢回来,怕伤我的心,有家人,我又怕什么。”
“大姐姐能想明白最好,什么人都比不得自己和家人重要,还有父亲和我给大姐姐撑腰呢,那个沈姨娘,我娘可没给她好过!”刘雁菱用帕子掩嘴笑,详细地说着在自家那沈姨娘的难过之处,偶尔说起两个幼弟调皮地捉弄她,乐得两个丫鬟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所以啊,”刘雁菱喝口茶,眉飞色舞道:“那沈姨娘一个月没睡好觉,眼底下不仅青黑得骇人,而且还挂了两个大水袋,我二弟整天围着她叫女鬼呢。”
“哈哈,那两个调皮鬼,都是你带出来的!”刘氏也笑得抹眼泪,直捂着肚子说不行了。
刘雁菱是个活脱性子,能动能静,说话讨喜得体,这屋子里的气氛融洽极了,镜楼看了她一眼,刘雁菱也倒不退缩,冲着她做了个鬼脸,镜楼兀自纳闷着,难道刚才那感觉是她的错觉?这姑娘性子极好,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刘氏平日也与她关系不错的样子。
一个小丫鬟在中堂外报了声,说是将军来了,整个屋子又瞬间冷了下来。
镜楼掩着面纱,又与江令辰打过几次交道,不急着回避,但是刘雁菱是个尚未出阁闺女,还是要回避下,急匆匆地走到后房门处,她的丫鬟也跟着去了。就一会,江令辰一掀毡帘,夹杂着些许雪花走了进来,脸色绷紧,后面跟着一个藏青色斗篷的身影。
“老夫人!”晚丛惊讶地叫了一声,将拉着晚云跪下。
镜楼也站起来,看到了那老夫人身后两道艳红的身影,香影环鬓,身姿绰绰,虽然穿着厚重,但是依旧看起来很是吸引人。
这两个是姨娘?
眉毛一挑,镜楼福了福身,看向那两个无动于衷的姨娘,江令辰只是急忙走向脸色黑沉的刘氏,镜楼一退后,小蝶跟着行礼后眨着大眼睛,收到镜楼的颜色,立刻咋呼开了。
“啊呀,大人,这两位是大夫人的弟媳吗?真是……真真是好风姿,怎么不给大嫂见礼呢?”
弟媳?
镜楼满意地点头,小蝶真是一张好利嘴。
江老夫人已经退下了藏青色袍子,听到这话,原本慈眉善目的脸一变,恶狠狠地瞪着小蝶,喝道:“那张刁奴,主子没说话,一个丫头插什么嘴!”
“那这两位是?也不见行礼问安,难不成是皇都来的贵人?请老夫人恕罪,瑾瑜来长平不久,眼拙的很。”镜楼慢里斯条地开口,完全不提小蝶。
江老夫人一听瑾瑜名讳,眼皮一跳,这个女子不仅有长平王做靠山,自身实力更是惊人,还未有战事,却已是凶名在外,这样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听说这女子与刘氏关系不错,江老夫人衡量了一下,吩咐两个姨娘行礼。
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姨娘也倒是心甘情愿地行了礼,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让镜楼更感觉到这两人的危险。虽然别人的家事不容她置啄,可是这老虔婆大过年的还不让儿媳好过,带着妾室上门来,实在是欺人太甚!
距离镜楼最近的花瓶里盛满了水,她的眸子动了动,又看了看小蝶,从香囊里掏出几个银角子来,走近那两个姨娘,笑着说:“两位姨娘突然前来,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好打赏的,这两个银角子拿去把玩便是。”
银角子,江老夫人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这长平王府还真是小家子气!这一瞬间这么想,但是下一瞬间,江老夫人的脸面完全僵住。
正待两位姨娘伸手来接,镜楼手上的银角子一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几枚银角子以及其刁钻的角度袭向两人,感觉到脸上钻心的痛楚时,这两位姨娘已经是血流满面,哭喊着瘫倒在地上。
小蝶感觉镜楼动了怒,立刻上前来大声呵斥:“你这两个妾也太不识礼数,大人给你上次,连头也不低,不怪大人给你写苦头吃!”
的确,这两人估摸是在将军府大摇大摆惯了,接镜楼的银角子只伸了手,连头也不屑低下,让镜楼毁了这两人的脸面更添了便利,小蝶及时站出来,把责任全部推卸到妾室的无礼上,就算是江老夫人气极,也没理由怪罪镜楼。在这个时代,妾室的地位低到连猪狗都不如,妾室无礼几乎是杖毙的罪过,传出去,镜楼只毁了两人颜面,已经是恩德了,更何况在人家长平的地头,江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让人把两个满脸是血的姨娘带了下去,稍微拭干净后发现那几个银角子居然是直接嵌进两人的脸皮,心里更是一个寒噤。
这手段,果然……
偏偏这两个还是妾室,江老夫人更是气苦,妾就是妾,扶不上墙的烂泥,连带她也跟着受气,却又不得较真,要是让别人知道她为了两个妾跟长平王府杠上,家里原先睁只眼闭只眼的族伯们哪里会放过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刘氏,要不是这个女人在家里看着柔弱,没想到回了家就有了底气似的。
“我说大媳妇,你也回娘家有段时间了,今儿我就是想亲自来接你回安积,你到底是出嫁的女儿,等过了十五,我们就启程。”完全没有商量的语气。
江令辰是个火爆脾气,之前是看在她是亲娘的面上,听到这话,火气更是压不住,冷哼一声,道:“娘还是带那两个姨娘回去养养,思菱的身子还没好,不宜跋涉。”
“哼!”江老夫人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她那破身子养了也没用!生不出就是生不出,别赖在娘家碍眼,要是背后有了风言风语,我江家就……”
刘夫人被二小姐刘雁菱扶着进来,打断了江老夫人的话。
“就什么?你江家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思菱!”
“你……”江老夫人手一指,没敢继续说,这个亲家的嘴上功夫她是见识过的,自己的儿子媳妇和小辈都在,没拉下这个脸来吵架。
刘夫人急忙走向脸色煞白的女儿,推开将刘氏紧紧抱着的江令辰,“思菱,不要担心,娘会帮你讨回公道,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安慰了好一会,转头感激地对镜楼说:“瑾瑜大人,让您见笑了,这等家丑也不敢外传,让雁菱陪着去我那院子吃点心吧,今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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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去赶双十一了吧,很荣幸的是阿页也在双十一大军里,晚上十二点阿页与你们同在!
七十一 中伤
镜楼点头,小蝶行了礼,两人便跟着刘雁菱出了门,外头冷冽的空气让镜楼一瞬间清醒了些,刚才自己做的,确实有些僭越了,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而刘夫人的意思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