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楼被鲜血的味道惹得烦躁,陈锐,陈锐在哪里!
“尔等贼寇,看老父如何收拾你!”一个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的大汉从一边跳出,指着镜楼振振有词。
镜楼嗤笑,只见大汉哇呀呀地喊着冲上前来,镜楼闪身一避,运足内力的刀柄重重地砍在大汉的背上,原本准备错身后耍个回马枪的大汉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头晕眼花的时候镜楼已回过身来,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下,大汉被镜楼一刀刺进胸口,顿时,软软地从马上摔下来。
“将军王,李将军战死!”
陈锐险些摔下马,恶鬼,这女子果真是恶鬼!
“不能再撤了……”他喃喃自语,随即朝着来人吼道,“弓箭手!”
“将军王,不可以,两军已经混战,不能用弓箭手啊!”一边的人苦劝。
对,不可以,若是真用了,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全没了,陈锐第一次觉得茫然无措,身边的人又苦劝道:“将军王,还是撤吧,留得青山在啊。”
陈锐听着惨烈的喊杀声,心都颤了,他现在只怕对方突然窜出取走他的性命。
“下令全军不要恋战,分成几路撤退。”陈锐当机立断,“此次分几路,全力摆脱长平,他们一定不会再追了。”
手下的人应和一声,相视苦笑,自跟了陈锐,他们那次见过他败退得如此之快。
长平军初生牛犊不怕虎,杀起来有股不要命的冲劲,交战的陈锐手下的老兵后来回忆起来满脸的羡慕,当年,陈锐也是靠着一股子不要命的劲才有了今天,可是人富贵了,就不一样了。
镜楼没有找到陈锐,陈锐既然决意逃遁,镜楼在几万人中也无法找到,杀了几个人泄愤后,才发现陈锐的军队分成好几股往不同方向逃了。
战场上尸体堆如山,镜楼在马上看着为沉入天际的夕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乎要把肺中的血腥气一吐而光,随手一甩美人刀然后收入鞘中。
“留下几人处理,剩下了,全力撤回长平,与副督军汇合!”
一百四十七 奇袭
显庆四年。
陈锐意欲攻陷长平,反遭长平围堵,伤半数兵马逃回闵州,同时长平发动奇袭,率领十万部众奇袭午阳,措手不及的王其昶在火炮的轰炸下,不得不出城迎战,午阳围困数日,王其昶率家眷遁逃,被部众斩杀于城门外,午阳降。
“做得不错,几日后你改头换面,我会安排你去工厂。”镜楼在营帐中,懒懒地擦拭着美人刀。
下头跪着的女子立刻齐声俯身道谢。
“我说过,只要你们忠心不二,必不会亏待了你们。”镜楼亲自下去,扶起其中带头却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名女子,又思索着什么,说道:“王其昶的手下从未见过你们,放心呆在长平,若是不愿去工厂做雇工,便去一个姑娘开的店子里,自有我照应。”
这番话说得几个姑娘面露喜色,带头的那个更是连磕了三个响头,“玉玖替众姐妹多谢大人恩典。”
等退出了房门,玉玖才发现手心下一片滑腻,那样的压力不愧是接管暗卫而且手握重兵的督军,她相信同为女子的督军能多怜惜她们一些,能有安身之处已经是好的,毕竟像她们这样,被主子灭了口也是有的,他们虽是孤儿,能被派出去的多半是有姐妹在原主那儿的,此次因为是大功,所以她生怕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上。
“玉玖,真是太好了。”一个与她年纪肖似的女子哭出声来。
玉玖是个美人,这几年为了讨好王其昶,柔柔一笑更显风情,只听她道:“以后便有好日子了。”一声长叹,若是能进督军所在的店子做事,至少说明短时间里,督军不会再启用她们了。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玉玖低声说着,自己的年纪大了,跟着王其昶足足十年,早就耗尽了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年纪,现在只想着不要再出任务便好。
原先能进工厂,玉玖觉得已经很幸运了,毕竟工厂也算是王府的产业,自己也算被纳入羽下,可督军一转念,要她是店铺里做事,这何尝不是同为女子,督军软了心肠,十年,女人有多少个十年,玉玖热泪盈眶,几个女子抱在一起痛哭。
齐远方看了玉玖一眼,让护卫送她们回营帐休息了。
“大人。”齐远方施礼。
“此处没外人,何必拘礼。”镜楼随意地指着椅子让他坐下,问道:“你是否和玉玖认识?”
齐远方神色一怔,苦笑道:“玉玖是暗卫最早的一批女子,她没有任何的身手,却极为机灵,能读懂人心,她年长我几岁,很照顾我。”
镜楼见他坦然,安心了几分,自从出了顾颜朵那档子事,她不愿意看到此类情况发生,因为两人全然不合适,虽然是暗卫,玉玖是当了王其昶十年的小妾,这其中的鸿沟哪里是那么轻松能跨越的。
“小时候,司徒他们几个很喜欢玉玖,知道她出了任务,他们第一次喝了烂醉,只有年纪最大的谷梁很冷静。”齐远方笑了,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在,他刚刚成为齐泰的儿子,整天和这些尚未成为暗卫的人厮混在一道,还有温婉可人的玉玖。
司徒他们都已经是暗卫头头了,心影了不知道多少,镜楼顿时放心了,若他们有一个想要和玉玖再成亲,她不会反对,只是带着私心,不是齐远方便好。
“此次动了暗卫,也算是以最小的伤亡取得胜利了,明天休整一番就拔营,我留火枪队给你,你在午阳要小心。”镜楼说道。
“知晓的,”齐远方应道:“玉玖说王其昶在午阳极不得人心,其人好淫,强多了不少良家女子,几名死忠分子已经被我们悄悄处决了,剩下的几个都很安分。”
“剩下的我带走。”镜楼想着,“留下几个文官处理日常就好。”
知道镜楼考虑她的安全,齐远方顺从地点头,他对镜楼的能力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她的连环计,更是叹为观止。陈锐是个急脾气,肯定在秋收时分来抢粮,这个他和书易都想到了,可当镜楼说打跑陈锐后连夜进攻午阳,他和书易都很犹豫,毕竟王其昶不是只占领了午阳而已,前方不知要有多少个城镇哨口要攻打。
“只要够快!”镜楼当时一拍桌子,“有了火炮,我们就比谁都快!”
齐远方觉得冒险,却还是跟着镜楼做了最详尽的计划,他都无法相信平时看似粗心的镜楼其实有着女子共有的细腻和直觉,从开战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却事事被她料中,不得不让人信服。
谁会想到忙着打陈锐的长平会调转矛头去打下王其昶?他一败,东域的大部分已经归为长平,书易曾经担心树大招风,可镜楼说:“只要一天没弄明白我们手上有什么武器,没人会傻的动手。”齐远方恍然大悟,各地纷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一招镇住他们,他们必定会投鼠忌器,其中把持皇都的辛傲之从未听说过使用火枪火炮,不会贸然出手,只要他不动,没人会撞枪口,加上长平督军的凶名震慑,怕是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那么大块地方可是肥肉啊,趁着冬日没船来,好好修缮下码头,东域产茶,又是鱼米之乡,跟洋人做生意能赚不知多少。”镜楼已经盘算起将来的好处。
齐远方无奈,接着就想到,其实他们胜利的手段也不甚光彩,长平很多老臣已经开始叫嚣,或许是跟镜楼跟得久了,自己的想法也开始无赖起来,齐远方哭笑不得地笑着,想到曾经镜楼再打败东营的时候说的话,确实,只要取得胜利,又是在伤亡最少的情况下,做一次恶人又何妨,接着不禁也美滋滋地跟镜楼盘算起从洋人那里如何骗武器来。
两人美好的心情第二天被破坏殆尽。
“大人,辛傲之……皇都辛傲之兵临城下,长平告急!”
一名暗卫跪倒在门口,全身脱力不停得颤抖着。
镜楼猛地站起,整颗心都缩了起来,颤声问:“伤亡如何?”
“长平被围,敌军没有进攻,”暗卫抬头,“突围时属下甚至是有意被放走。”
一听这话镜楼立刻松了一口气,齐远方也跟着冷静下来。
“按计划拔营,”镜楼转身看着齐远方,“虽然事情有变,但你还是要留下。”
“可是……”齐远方反驳,被镜楼拦下,劝他道:“就是因为如此你才不能回去,辛傲之的目的,不一定就是长平。”
长平离皇都不近,又挨着异族,不是什么好管理的地方,镜楼走出去,看着所有人忙碌着,身后齐远方也没有理会。已经过去多年,连沐璇都去了外洋,还有妙儿……
镜楼感觉心一缩。
“瑾瑜!”齐远方大声叫住她,“至少把火枪队带走,你比较需要。”
“好。”像是无意识地吐出一个字,镜楼十分僵硬,齐远方安慰地拍拍她肩膀,眼中满是担忧,“别忘了长平还有一个当年和辛傲之齐名的战神,不会有事的。”
“你如何明白,他和辛傲之差太远了,”镜楼冷冷地说着,“那种人根本就不是人。”
一百四十八 王妃私心
长平城内一片风声鹤唳,城内有足够的粮食,水源也很干净,一时生存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妃小刘氏刚刚从自己娘家回来,乘着车辇摇摇晃晃,神色平静,脑子里满是父亲告解自己的话。
“你是否觉得现在是个大好时机,可以除了瑾瑜?”刘叔玉冷冷地看着脸上闪过一丝无措的女儿,重重得哼了一声,“王爷大业未成,你倒先给王爷撬墙角来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短视的女儿!你可知为何王爷要用一个女子来统领长平军,因为她有将帅之才,你看看她不择手段打仗的气势,是个男人都不能比,现在要除她尚早,王爷手下没有几个能用的大将,江令辰说不定什么时候自立为王,剩下的一个个都成不了大事,你快些回去,一定要顶住那群老东西的压力保下瑾瑜,长平不是一两天就能壮大的,你以为一个女子凶名在外很光彩?人家比你聪明多了,只要一天有这尊杀神镇守长平,除了辛傲之,谁还敢来围城!”
父亲说的一定没错,刘雁菱握紧拳头,这世上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还少吗,她现在出面替瑾瑜说两句好话又没有什么损失,且看两人谁笑道最后罢!到时候,她贵为一国之母,而瑾瑜,好一点的下场不过是王爷念着血亲之义给她许个好人家,还不是要跪她!更不用说,暗自死在什么地方,给个好听的封号。
刘雁菱阴恻恻地一笑,只听门外道:“王妃请。”
车辇到了长平府衙,这两天王爷都住在那里,要见他,只能来这儿,刘雁菱问身后的丫鬟:“给王爷的汤送来了吗?”
“送来了。”小丫鬟连忙递上食盒,见里头的汤裹着棉被,还冒着热气,满意地点点头,亲自提了往府衙内走。身后的小丫鬟很机灵,连说王妃小心脚下,丝毫不提帮忙提食盒的意思,让刘雁菱暗自点头,果然,这批新进的丫鬟要识眼色得多。
书易没有前一次被围的惊慌,很镇定地听着苏雅报告城内的庶务,苏雅是李集推荐的,在一大群管理庶务的老人撂下狠话,说是不投降就不办差,书易手下能用在庶务上的人手很少,一些还存着两边不得罪的心思告了病假,只余李集一个,在李集忙不过来时,他举荐了一直在督军府内的苏雅,再极为紧张的情况下,想起苏雅也曾经陪着镜楼出生入死,镜楼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基于这些,书易很信任地让她放手办了,没想到苏雅不仅有身为女子的细心,而且考虑事情十分周到,能算准许多事情,现在书易反而舍不得让苏雅重新回去无所事事了。
对于王爷启用一个女子围观,那群老人是等着看笑话的,他们比老王爷还要更早扎根长平,不免觉得心高气傲,老王爷对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就觉得小王爷必定也是好拿捏的,不料他居然宁可用女子也不答应他们的条件。
长平百姓倒是很平静,有了个女督军,一个小小的庶务女官算得了什么?
书易听罢,还是忍不住叹气,问苏雅:“城内要继续盯着,如果有人出头,立刻让赤虎卫去办了,现在出不了城,城内的百姓受到的影响很大,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苏雅点头,接着听书易又说:“督军那儿的粮草能坚持多久?”
“督军在围城之前就已经送过最后一次粮草,另外在午阳也是补足粮草才出发的,不足为虑,就是一路上带的伤药之类恐怕不够使,扶源堂堆积了一批准备运往前线的伤药,没有来得及送出。”苏雅一边翻动着资料一边回答,“另外就是衣物,现已入秋,冬日的新棉衣怕是来不及送到将士手上。”
书易站起身来,神色绷着,“这些若是解了长平之围,都不是问题,本王现在反而怕瑾瑜回来,哪些人若是拿全城的百姓逼着她,要如何是好。”
苏雅淡然一笑,说:“王爷不知道督军哪种性子吗?何况那些人虽说字面上占着理,可是终究还是为了自己。”
“他们倒是希望本王赶紧倒台。”书易冷哼一声,来回踱着步。
苏雅低头,老王爷太过忍让,如何能够镇得住那群如附骨之疽的人,伸手拿了长平王府的好处,还处处想着把长平王府啃干净,妄图取而代之,着实可恨。
“也对,现在长平遗世而独立,以后人们要怎么说,还不是我本王说了算。”书易轻蔑地一笑,几个跳梁小丑罢了,他怎么也像老王爷一样顾忌起来了呢。
“王爷说的是,”苏雅应和,看着这位年轻的王爷时而散发出来的气势,心里的信心又足了些,“对有些人应该怀柔,有些人用强硬的手段收拾掉便是,无人敢说王爷一句不是。”现在当王爷可比将来当帝王自在多了,何不肆意一回。
书易哈哈一笑,颇有些得意,对苏雅说道:“说得对,那我们也不必在意他们,想办法给江指挥传信,让他暂时不要想法子进城。”江令辰的存在也让那些老不死的膈应的很,此时矛头都指向镜楼,最好是不要牵连上其他人了。
“是,王爷。”苏雅穿着干练的束袖短襦,一手拿着笔圈了两下,又记下了重点。
“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