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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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4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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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固安公主竟是径直就冲着产房去了;张耀本待拔腿去追;随即陡然醒悟了过来;连忙对杜士仪屈膝一礼;轻声说道:“杜长史;真的是多谢你了。贵主近来总有些郁郁寡欢患得患失的;若没有你这句话;恐怕就要憋闷出毛病来”
    “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情形;记得及早知会我一声”杜士仪见张耀点头答应后;立时去追上固安公主进了产房;刚刚安慰别人时还驾轻就熟的他立时又陷入了焦躁和不安中。
    这都已经多久了;妻子承受了多少痛苦;怎会迟迟还没有动静?那个该死的小家伙就不知道少折腾些他阿娘?
    偏偏就在他最心烦意乱的时候;产房那边的动静渐渐大了。王容压抑不住的呻吟;固安公主的劝解;稳婆的唤声;急促的脚步声……寂静的晚上;这些动静全都呈几何级数放大;让他听在耳中更加心神不宁。就在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破一破那该死的规矩;进产房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他身后突然又传来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刚得到消息;咱们新任怀仁县令到任了”
    崔颢兴冲冲地进来;这才发现杜士仪面色发黑。他一整个白天都被郭荃拎到利人市去清帐;回来之后得知杜士仪还没睡就立时赶了过来;甚至来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一见顶头上司这光景;他就讶异地叫道:“怎么;难不成是又遇见了什么糟心事?是朝中有人给咱们云州使绊子;还是突厥或奚人那里出什么幺蛾子?这些家伙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
    “别说了;是你嫂子临盆了”
    杜士仪这一句话砸得崔颢目瞪口呆;他看看不远处那亮着灯火的产房;又看看杜士仪;忍不住挠了挠头小声说道:“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有的是折腾;你守在这里也没用啊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尽管崔颢这嘀咕的声音不大;但杜士仪却听得清清楚楚。他陡然转头;犀利的目光在崔颢脸上一扫;继而就冷冷问道:“你还好意思说?据我所知;你家娘子近来常常独守空房?”
    崔颢登时不乐意了:“怎么;这点小事;莫非她还敢到外头告状?”
    “你家娘子不善与人交际;自不会多口舌;可你若是以为我都不知道;那就太小看我了。”自从发现崔颢那美艳妻子仿佛有些难言之隐;王容就时不时邀人过来坐;却发现对方屡屡谢绝;起初还以为是她脾气使然;可打探下来的结果;却让王容气恼得很。此刻趁着崔颢刚刚说怪话;杜士仪少不得就发作了起来。
    “娶妻当娶贤;但是;既然你只凭美色娶妻;而且已经娶回来了;就不能当成婢妾一般对待你家娘子固然只是小户人家出身;不是名门著姓;但对你也称得上百依百顺;唯恐违逆了你的意思;你却又嫌弃她一味顺从如木头似的;你自己说说;云州上下这么多人;有谁像你这般;常常夤夜流连那些酒肆?
    崔颢当年被王缙不喜;就是因为他放纵浮艳的性子;后来因其仗义为王维奔走;王缙方才渐渐打消了起头的偏见;杜士仪也因此与其走得近了。然而;崔颢乃是父母老来得子;最是娇宠不过的;哪里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教训丨过?此刻挂不下脸的他只觉得心下极其憋火;忍不住顶了一句。
    “娶妻是我自己的家事;不劳杜长史你过问”
    “你以为我愿意过问你的家事?”自从去年底得知了崔颢这些家事之后;杜士仪多了一个心眼;有意命人去打听崔颢进士守选期满后第一任官期间的事;此时自是更加面露严霜;“你在第一任官的任上因为看中女子貌美;娶了其过门;可尚未任满就将其休弃;而后回到东都又娶了现在的娘子为继室;却又没多久再次故态复萌你也不想想;你在第一任官的任上就是目下无尘;又有现成把柄落在了同僚眼中;怎会没有人透露出去?你以为你最初吏部集选一无所成;是偶然?”
    崔颢顿时愕然;好半晌才讷讷说道:“你竟然连这些都……”
    “我想打听的事;没有打听不到的”杜士仪地打断了崔颢的话;这才疾言厉色地说道;“我是把你当成友人;当成左膀右臂;这才提醒你的;你若是听不进去;我日后自不会再说夫妻之间的事我不想多说;人生在世;一时冲动在所难免;但若是坏了品行口碑;到时候千夫所指的时候;方才是无可救药更何况;因子及父母;你有没有想过会让人如何指摘你的亲长?你随我到云州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在有些人眼中却不啻是眼中钉肉中刺;王子羽王仲清老郭他们;都是找不出什么可以⊥人指摘的;可若是你成了众矢之的呢?不早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说完这话;杜士仪便撂下了崔颢;打定主意也不顾什么规矩了;径直走到了产房门前。然而;他刚刚伸手打算去推门;门内就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婴啼。那一瞬间;他的双手完完全全僵在了那儿;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面前那两扇大门猛然被人打开了。
    张耀没料想杜士仪已经等在了门口;呆了一呆便喜上眉梢地让在一旁;露出身后用颤抖的手抱着手中孩子的固安公主。
    “阿弟;恭喜你;弄璋之喜”

第六百零一章 吾儿广元,采煤供幽州
    初为人父的喜悦;对杜士仪来说;竟然还胜过当年状头及第名扬天下的时刻。接过那个软乎乎的襁褓;看着里头那个脸上皱巴巴的婴儿;他简直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他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孩子的脸颊;可下一刻;他就看到孩子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旋即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他被这哭声吓得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讪讪地将孩子交给了赶紧伸手来抱的固安公主。
    等到孩子哭声渐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赶紧开口问道:“对了;幼娘这次是未足月而生产;这孩子可要紧么?”
    “分量是稍稍轻了一些;但所幸如今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早产的月份也还好;总比冬天好养活。至于幼娘;我才问过稳婆;恐怕是她昨日静极思动;在外头多走了几步;这才以至于孩子早产了小半个月。”固安公主笑着解释了一句;正想要再说什么;却只见杜士仪直接从身旁掠过;竟是径直冲进产房去看妻子了。见他如此性急;她哑然失笑的同时;心中却也不无赞许。
    多少男人都是重子嗣多过重妻子;她这阿弟却是不一样
    在阵痛中度过了昨日下午和晚上;一直等到过了子时方才生下了这个儿子;王容早已疲惫得一动都不想动。可刚刚在发动之前最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她却听到杜士仪在外头训丨斥崔颢的声音;尽管明知道不该分心;但她还是忍不住分神去听;到最后又是感动又是欣慰;反而奋起余力将孩子顺顺利利生了下来。此时此刻;当这满屋子血腥气远未散去的时候;杜士仪不嫌腌膜就这么进来在身旁坐下;满头大汗的她不禁用虚弱地嗔怒了一声。
    “快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那么不守规矩”
    “我这辈子就没多少次守过规矩。”杜士仪用帕子给王容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一侧头见张耀已经又把孩子抱了回来;他少不得接过来笑着抱给了妻子瞧看;“你看看;这小家伙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只这头上的毛发实在太稀疏了;哭声倒是挺大的。”
    “这眉眼像你多一些。”王容想起孩子刚生下来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啼哭;而是在众人的惊骇和紧张之中无意识地睁开眼睛四处瞧了一会儿。明明她是听说过;刚落地的孩子根本看不见;可那会儿对上孩子的眼睛;她还是有一种呼吸摒止的感觉。直到稳婆在孩子的屁股上不轻不重打了一巴掌;方才想起了那响亮的婴啼。此时此刻;她很想去亲亲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但微微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被王容这么一说;杜士仪又看向固安公主和张耀;听到她们全都异口同声说和自己像得很;这年头没有玻璃;只有铜镜和水盆;无法将自己容貌看得分明的他当然相信;一时更是心花怒放。可等到乳母上来诚惶诚恐地接过了孩子;他方才猛地想到;因为这孩子落地比预想之中更早;他起头就没选定名字;这会儿就更加犯愁了。于是;他仔细嘱咐了王容一切要当心;自己则快步往外行去;嘴里还不忘喃喃自语。
    “小一辈当中似乎是排行二十五?要不是我晚婚晚育;怎也不至于让他轮到这样一个不好听的排行;还是回头写信问问长安老叔公;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赶在他前头……咳;我也糊涂了;回头问十三娘就好……倒是这名字;实在是愁杀人”
    治理一地面对强敌都从来不曾发愁的杜士仪;竟然会为了儿子的名字而愁眉苦脸;其他人眼看着他消失在门外;就连稳婆也忍不住暗地掩口偷笑。固安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她喜不自胜地坐下来对王容说;杜士仪承诺了她当孩子的于娘;王容自不会反对;两人说说笑笑好一阵子;王容突然就想起刚刚崔颢在外头嚷嚷的话:“对了阿姊;听说十三娘已经到怀仁了?”
    “似乎是到了。”固安公主先是一愣;旋即便笑吟吟地说道;“这还真是巧;你刚刚得子;她就到了。这样;我瞒着阿弟派人去接了她来;给他一个惊喜;你们姑嫂好好叙一叙别情。”
    王容本待反对;可见固安公主说着就立时起身出去了;张耀紧随其后;想到这位贵主素来雷厉风行的性子;她最终还是打消了把人叫住的念头。长安虽好是故乡;可父亲和兄长都是男子;嫂子们虽是女人;却和她完全不能交心;反而是因为杜士仪;她平白多了固安公主和杜十三娘这一双姊妹;更不要说还有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这两位疼爱她的长辈;玉奴这个成日里师娘二字不离口的乖巧孩子。现如今;她更是多了一个骨肉相连的儿子
    老天对她何其优厚
    京兆杜氏;虽则是按五服之内的所有同族来叙排行;但因为各房有各房不同的取名章法;因而起名字的时候;却也不用考虑别家从的是何字。如今不同汉时;单名双名均无不可;杜士仪身边那字纸篓里;也不知道丢了多少划了无数墨线的字纸。此时此刻;耳听得阵阵鸡鸣;显见得天都快亮了;他无可奈何丢下笔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时;不禁心中一动。
    他和王容;初见于上元节;而这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不如便曰元?文才武略固然重要;可这些是否出类拔萃却要看天赋;真正不可或缺的却是他之前对固安公主提过的——心胸。
    于是;当他复又回到书案之后时;铺平白麻纸;提笔蘸墨后写下的;却是他在之前无数个日夜苦苦琢磨;如今终于豁然贯通后为儿子起的名字——广元
    杜长史喜得贵子这个消息须臾便从都督府中传到了云州城里;自是各方来贺。然而;杜士仪在打起精神见了些前来道喜的人;午后睡了一个多时辰补眠之后;这才得知;昨日和崔俭玄杜十三娘夫妇抵达怀仁的消息一同来的;还有王泠然替杜十三娘捎带的一封信。因为崔颢得信之后被他给训丨懵了;再加上王容临盆的消息很突然;根本没来得及拿出信来。所以他竟是直到傍晚方才拿到了这封信。他原以为是妹妹缜密;写信来说些已经安顿好了的话;可看完之后就陷入了沉思。
    宇文融昔日括户登籍的人口;如今因为政令优惠期满而大量逃亡;这固然是不可避免的;可云州因为新建而得利;邻近各州却因为流失人口而苦恼;长此以往;此消彼长;纵使再正人君子也会生出怨尤来。正如同李橙让妻子通过杜十三娘暗示他的一般;他恐怕要找些好办法弥补一下。
    轻轻的叩门声后;陈宝儿进了书斋;拱手施礼道:“杜师;我刚刚从外头进来时;见是王法曹风尘仆仆回来了;但他先去见了郭参军”
    听到王芳烈回来了;杜士仪想起之前托付其去寻找石炭;也就是天然裸露的煤矿资源;他不禁眼睛一亮。然而;王芳烈去见郭荃;而不是先来见他;恐怕是还有什么其他缘故。因而;微微点了点头后;他就把要往京城写的几封信交给了陈宝儿;口授了大意让其自己斟酌语句之后;他就出了书斋前去郭荃的直房。
    录事参军总判各曹;也是整个都督府最重要的职位之一;所以;当初李隆基别的属官暂时不置;录事参军却例外。尽管杜士仪带了不少帮手来;但他很庆幸能够挖到资历经验无一或缺的郭荃。倘若不是这么一位足够总揽各曹的能手;如今的云州也不可能这般政令通达。于是;在郭荃的直房门外一站;他就听到了里头王芳烈和郭荃的交谈声。
    “平城火井;我从小就见过;可那时候父亲也好;白登山的其他人也好;都说是天罚;所以我一直不太敢接近;可这次按照杜长史的话去挖了一些出来;我这才发现;竟然是和柴炭并无太大不同。郭参军想想;无需采薪;无需烧炭;冬日采暖;冶炼箭矢;烧制陶瓷;这些就都可以便利地完成;可以节省多少劳力?”
    “所以我才要亲自去。你说容易开采;但首先;既然时不时就会自己烧起来;开采的时候会否造成人员损伤;会否动摇人心?这是其一。其二;成本和盈利;如果真的比采薪烧炭优越;这自然是好的。但问题在于;按照杜长史的计划;云州也就是云中县的人口;要先控制在八千;这八千口人春夏秋需要多少石炭;而冬日又需要多少?多开采出来的;该怎么办?这些东西既然容易自燃;应该不是能够随便安放的……”
    听着郭荃一句一句问得王芳烈哑口无言;杜士仪不禁笑了起来;随即就迈过门槛进了屋子:“老郭确实仔细;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事。不过;我却有一个主意;疏通了御河之后;江淮的粮食以及出产;我们这里交易的毛皮和药材;可以通过御河加上桑于河;然后从幽州的永济渠转运;但粮食贱;占船多;毛皮和药材等物贵重;占船少;如此不少船就要空载回去;太浪费。你们觉得;倘若让这些船运煤……就是石炭去幽州呢?要知道;幽蓟之地;可不是废置多年的云州”
    杜士仪还有一句话卡着没说;无论是幽州;还是整个河北道;从军器监到瓷窑众多的人口;用炭量极大;也许这种办法;可以北结幽州;缓解一下人口流入云州对河北道州县带来的压力。

第六百零二章 双姝使幽州
    在如今只有四个坊;总计人口尚不到六百的怀仁县呆了两曰;杜十三娘便得知嫂子为兄长生下了一个儿子的消息。因此;固安公主既是派了人来接;她在和崔俭玄商量之后;便立刻带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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