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笑着叹了口气:“走娱乐圈太难,是个人都能压我一头,走不通啊!”
南清沉默了片刻,苍白无力地劝道:“会好的。”
劝陈慕,也劝自己。
现在算是好了吧,怪名字的慕声已经打出名堂了,陈总监成了陈总,是别人口中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南清刷卡,找了后排的位置坐下,看窗外仍在等车的学生。
公交广播里放着陈奕迅的《想哭》。
“当我想坦白我们的乐多于苦,你说水星他没有卫星,好孤独。”
“我才明白时间较分手还残酷。”
有小姑娘跟着哼,高一声低一声,像自言自语。后边的歌词南清就没注意去听了。
南清到火锅店的时候,菜已经点好了。辣锅正在冒热气,乌梅汁加了冰,都是她喜欢的。
南清脱掉外套,看南南袖子卷起来,小围裙也戴好了,就直接坐下来:“你知道我正嘴馋呐?赶得真及时!”
南南吸溜着果汁,抢话道:“陈叔叔说给妈妈庆祝!”
南清一脸茫然,陈慕笑了:“恭喜你度过在二院工作的第一个月!”
南清乐了:“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每一天都值得庆祝——饿了吗?开涮开吃!”
南清跟他讲自己在站牌看到的学生,又说到医院里遇到的奇葩病人。陈慕眉目清亮,认真地听着,偶尔给南南盘子里添菜。他和南南都不能吃辣,平时吃饭总是南清独自一份,他们两个人吃一锅。
服务生送上来一杯布丁,南南眼里冒星光,握着勺子高兴地大喊:“谢谢阿姨!”
服务生“噗嗤”笑了出来:“宝宝好懂礼貌,是爸爸妈妈教的吗?”
说着看看南清,又转头去看陈慕。
陈慕揉揉南南的头:“自学的,对不对?”
南清尴尬地冲服务生笑笑,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间,到底是没有说出来。陈慕没察觉似的,跟南南抢布丁吃,逗得小奶包尖叫连连。
南清挑了根青菜放到盘子了,停顿片刻还是放下了筷子,笑道:“你赶快再吃点,还没南南吃得多——南南,过来,妈妈喂你。”
南南举着勺子:“南南自己吃!”
气氛好像是没有变化,但南清却没有那么高的兴致了。吃完饭她带南南去洗手时走神了,陈慕叫了她一声,往前跨一步站在她身旁,敛了桃花眼低声问:“想什么呢?”
距离突然拉近,陈慕的身高压迫下来,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逼仄。南清有些不适应,转开头道:“没什么。”
墙上挂了画框,南清盯着右下角的钉子,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陈慕叹了口气,少有地来拉南清,半强迫地让她把目光转回来:“已经十几天了。”
南清愣了下,反问:“什么?”
“你见过何铭绪之后,有十几天了,还这么魂不守舍的。你还想他?”
越过陈慕的肩膀,南清看到对面墙上对应的位置也挂着一块儿相框,裱了一个女人的正脸照,旁边一堆广告词中间写着“都市佳人整形医院”。
南清转回去,自己盯的那块画面有不同,但也是那家医院的广告。
刚刚胡思乱想,没注意,倒是让陈慕误会了。
但仔细想想也不存在什么误会不误会,自己和陈慕之间又没有……男女之情的责任和忠诚。南清心里明朗,也不想多废口舌去解释。
南清抽了张纸给南南擦手:“没有的事儿。”
南南歪着头去看南清:“妈妈你们说那个大个子坏人吗?陈叔叔我跟你说,他可坏了,打妈妈屁股!”
小孩子嘴快,南清拦都没拦住。陈慕的表情僵了,顿了几秒,转身走了。
南清瞪南南一眼:“乱讲话!”
南南捂着嘴小声说:“妈妈说不能告诉别人,陈叔叔不是别人呀!陈叔叔是自己人!”
南清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南南黑眼珠转了转,冲她眨眨眼,小跑着追过去:“陈叔叔我能坐在前边吗?”
陈慕停下脚步,牵起南南的手,又等南清跟上,才重新迈开脚步。
闷气就这么散了,南南偷偷冲南清吐舌头,一脸得意。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南南趴在南清的胸前睡着了,发出绵长的呼吸声。J市的夜晚浮光掠影,处处都是霓虹灯,节奏鲜明快速。下车步行进了小区里,夜晚的静谧才显现出来。
陈慕在两盏路灯之间的阴影处停下了脚步,轻声说:“我最近一直很……不安。”
南清把南南往怀里拢了一把,回头看他,没有说话。
沉默扩散开。
良久,陈慕突然呼出一口气,笑道:“也没什么,快回去吧。”
南清点点头:“你路上慢点开车。”
以前是粗神经不在意,看不出个好赖。经了这么多事儿之后,南清什么都懂了。
但不能应。陈慕给自己的恩情,总要还。
睡一觉醒来,生活还在继续。南清慌慌张张地给南南洗脸、换衣服,把他送到幼儿园,又赶着去上班。
房子是陈慕垫了押金租下来的,二院的工作也是陈慕帮着说的。单单是想着“不能再给陈慕找麻烦”,南清就格外谨慎小心,工作起来也带着劲儿。
主任又是半下午走了,留南清整理门诊记录。有人敲了敲门,南清抬头看见一个戴口罩的姑娘走进来,帽檐压得靠下,把整张脸挡个严实。
南清刚想说“请坐”,姑娘摘了帽子,露出亮闪闪的大眼,满是惊喜:“诶!?姐姐怎么是你?!”
声音很熟悉,南清也想起来了,是在Z大遇到的那个绿裙子,叫宋靖萱。
从Z大回来之后,南清从陈慕手机上找到她的号码,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正在筹办社团活动,走不开,南清只好等下次再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南清招呼她坐下:“你怎么了?”
宋靖萱摘了口罩,把脸上的红肿给南清看,一脸苦闷:“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说起来,姐姐你原来是皮肤科医生呀!”
南清一边看她的脸颊,一边跟她闲聊:“助理医师,主任下班走了——脸上痒不痒?”
“痒呢!我也不敢抓,好难过。姐姐先给我开些药擦一擦,实在太难受了。”
南清填新的病历单:“我先带你去测试个过敏源。”
宋靖萱重新戴上口罩,站起来:“姐姐你忙,跟我说哪里缴费就可以了!”
南清笑起来:“一直说请你吃饭,都不得空,这会儿哪儿还能让你缴费?我也不忙,带你过去。”
宋靖萱推辞了几句,突然才想到什么,跟南清说:“让何总去排队好啦!何总陪我来的——姐姐你认识何总的吧?”
何……铭绪?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心头那点热切的熟络都冷了下来。南清动作卡住,宋靖萱也随之停了下来,问到:“姐姐怎么了?就是那天帮你找宝宝的何总呀!”
南清坐下,顺手把病历日志摊开,去拿中性笔:“恩,知道。”
宋靖萱试探着问:“怎么姐姐好像不高兴了?你……不想见何总?”
南清仰起头,挤出一个标准笑容:“没有——拿这个单子去一楼缴费,然后到三楼东侧检测过敏源。”
宋靖萱又看她一眼:“好吧,姐姐在这里等等。”
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对,但那一瞬间,南清根本没办法自持,像对待路人那样去看待何铭绪。
毕竟曾经同床共枕,是世上最亲密的人。
宋靖萱拿了单子出去,门诊室的门敞开,讲电话的声音清楚地传进来。
“何总你在哪里呀!我开好化验单了。诶我说,上次丢宝宝的那个姐姐,我遇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给大林子送花花吗?/(ㄒoㄒ)/
☆、第六章
其实年轻时候的何铭绪就是这样。
但凡那些护士谁有个头疼脑热,撒着娇哼唧两声,他也不推辞,陪着哄着安慰着。但要他跑前跑后地去张罗去排队,又是不可能的事情。南清问过他,他嗤笑一声,反问:“我就图个轻松,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何总是最不愿意吃亏的那一个,也就是到了南清大小姐这里,才做了苦力,当了小厮。
南清摇摇头,说“年轻时候”不合适,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年前,没多久。
那时候何铭绪是怎么想的?那么委屈自己,就为了自己头顶那个“南”姓氏吗?
宋靖萱挂了电话在门口等了片刻,何铭绪一身正装出现在余光中。南清坐在门诊室低头看教科书,门外的声音却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
“卡没有密码,自己去排队。”
“何总,我这样怎么见人嘛!”
“自己去。”
声音冷淡,没什么情绪,让南清有些错愕。刚刚若有似无的失落突然就没了凭借,“啪”的一声消散在空气中,留一丝余温。
该说他彻底变了,往日的风度雅趣都没了,还是说他的那些习惯一点没变。
南清的心情很复杂。
何铭绪独自在门外立了一会儿,突然跨步走进来,在方椅上坐定。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谁都没有说话。
何铭绪去掏烟,南清看他一眼,目光又收回来,开口道:“诊室内是不允许抽烟的,请到外边吸烟室。”
极为官方的一句话,语调都像是广播里的电子音。何铭绪一脸烦躁,起身往外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块头男人同他错身而过。
何铭绪乜斜地看了那男人一眼,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就回身,抬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南清正准备接待病人,一见他这个动作就怒了:“何铭绪你干嘛?”
何铭绪皱着眉咂咂嘴,瞪南清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大块头男人歪着脖子看看自己肩膀上那只手,又回头看南清一眼。目光凶狠暴戾,吓得南清哆嗦了一下。
南清小心地开口:“请问——”
“我弄不死你们这些个黑心的医生!”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大块头右手探到左肩上去抓何铭绪的手,去势凶猛,看得南清心尖瞬间揪了起来。
何铭绪往前跨了一大步,贴着大块头的后背,另一只手绕到他前边卡住他的脖子,屈膝在大块头膝窝顶撞一下。大块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上半身却被迫后仰,呈现出相对于他的身体而显得诡异的姿态。
何铭绪对南清喊:“通知保卫科!”
南清手忙脚乱地去拿电话,刚按了两位,听到何铭绪的闷哼。南清抬头,正好看到大块头把何铭绪撞出去,撞到铁皮柜上,上边的杂物掉了一地。
南清吓得惊叫一声:“喂!你干嘛!?你怎么打人!”
何铭绪闷咳,气急败坏地吼南清:“给我闭上嘴躲开!蠢货!”
大块头转头盯南清,满脸横肉,根本没办法讲理的样子。南清瞬间激起一层冷汗,往后错一步抵在椅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大块头看向后边。何铭绪靠着墙站起来,大概是痛得狠了,弓着腰倒吸气,额头上都冒汗了。
南清心里有股无名火“蹭”地蹿了起来,看何铭绪哪儿都不顺眼:“你才闭嘴!怎么没把你摔成肉泥!有你什么事儿啊在这瞎掺和!去你的健身房秀肌肉,跟人打架?你以为你谁!?”
何铭绪声音都快走调了:“南清你——”
这两个人还在吵架,大块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径自朝南清走。南清撞开椅子后退,整个人贴在墙角。
“啊你别过来啊!我跟你说你真别过来!”
何铭绪深呼吸,怒骂:“怂货!你抖什么?就会跟我嚷嚷是吧?!”
一边说着,人已经往这边冲了。
何铭绪是忧心南清,分了神才会挨那一下。他练过格斗技巧,摸准大块头的力道之后,也能应付过来。只不过他一心想着把这头熊往外拉,动作间难免受限。余光瞥见南清缩着脑袋一边躲还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何铭绪就恼了:“南清你趁早给我滚出去!”
南清摸出来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回头冲他吼:“我的诊室,要滚也是你滚!”
何铭绪气得够呛,见南清居然还往这边凑,简直想丢下那头熊不管,先抓着南清揍一顿。
他刚要骂,见南清把那个方块戳在大块头脖子上,大块头惨叫一声就软了下去。
南清举着那东西对着大块头:“我我我说过你别过来的!”
门外看热闹的人看没危险了,才一窝蜂涌进来,把大块头制住。
何铭绪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撑在歪歪斜斜的桌子上大喘气。南清忙拿了张凳子塞到他身后,何铭绪脱力地坐下来,皱着眉呵斥:“你脑子里全是眼珠子吗?有这东西你给我啊!你往前冲什么!”
南清刚想问他有没有事,一听这话就恼了:“你脑子里的东西好!全是钱!”
何铭绪张张嘴,结果倒吸一口气,垂下了头,捂着腹部的手指收了收。他抬眼瞟南清,哑声道:“我不跟你吵——南清我跟你说,这种破工作尽早辞了!坐什么门诊?现在医闹有多严重你不知道?”
“何铭绪你没事儿吧?你凭什么管我啊?我做什么碍你什么事儿?”
何铭绪缓了几口气,强撑着抬起来去看南清:“今天我要是不在这儿,你打算就这么挨了?”
“你——”
“天呐!这是怎么了!?”
宋靖萱跨进门的时候顿了一下,环视四周看到顾承宣一身狼狈,扔掉手中的东西就跑过去扶他。
“何总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到底怎么回事啊!快快,能站起来吗?先去检查一下!”
顾承宣没动,南清心里突然酸酸的。
自己跟顾承宣走到这一步,要不就提刀砍过去,不然就从此不相见。但自己却跟他吵一些无关痛痒的架,幼稚且毫无意义。
恨不如南舒来得彻底,藕断丝连的情,还不如个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
南清拨开流海,语气从暴烈转成烦躁:“还坐着干嘛?去检查啊!”
顾承宣看她:“我刚帮了你,你就这么赶我走?”
南清低头整桌子上散乱的病例,把病例摔倒桌子上:“那你坐在这儿想干嘛?等我磕头感谢你?”
“你难道不该谢谢我?”
南清盯着他:“这都是你欠我们南家的!还我不是应该的?”
宋靖萱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