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赶紧谢过,心道:“这李坤果然圆滑,若不是一来就与我争羊小颦,而是曲意结交我,我还真要被你迷惑。”
这时李坚也赶来了,他刚才与陈锴谈了组建新军之事,陈锴老当益壮,决定亲自募兵训练,陈锴虽然刚毅果敢,但也有私心,推荐他侄子陈济参与组建新军,李坚认得陈济,都是周宣的好友,此时正需要这样的人,当即应允,准备举荐陈济为从五品兵部郎中,陈济本来就有功名,是文官散职,正七品宣义郎,这下子连升三极了。
眼看夕阳西下,范判官过来低声问周宣:“侯爷,皇后娘娘会在这里用晚膳吗?”
周宣便对小周后说:“姑母,今日侄儿乔迁新居,姑母就在这里用晚餐吧,三位殿下也一起尝尝江州风味的饮食。”
小周后笑道:“自然要留下用餐,哪有客人送了礼,主人不留饭的道理。”
众人都笑。
古时豪门筵席,都是一人一张几案,菜肴不断端上又撤下。
周宣提议用圆桌,众人共一席,小周后见都是自己亲人,欣然应允,开宴后果然觉得气氛更为融洽,更便于宴谈。
席间,小周后感叹道:“这才是寻常百姓的天伦之乐,一家人欢聚一堂,有说有笑,岂不是美?宫中虽然繁华,却常有寂寥之感,哪里有这样地温馨!”
林涵蕴天真地说:“娘娘可以常常出来玩玩啊。”
小周后微笑不语,看了看李坚,又看着林涵蕴,心想:“涵蕴天真烂漫,好动贪玩,她适合做太子妃吗?”
清乐公主本来挺高兴的,听母后这么一说,想起半年后自己就要远嫁南汉,顿时心下烦躁起来,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笑嘻嘻的周宣最不顺眼,心想:“本公主如此烦恼,他却又升官、又发财。真是太不公平了,一定要搞点事出来让他倒霉,对了,王兄李坤足智多谋,让他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对付这个周宣。”
用罢晚餐,羊小颦和念奴娇出来为皇后娘娘献艺。一个吹箫,一个弹琵琶。
李坤一见羊小颦。颇为尴尬。
小周后听说过李坤与周宣争宠姬之事,这时看李坤脸色,就知道争的就是这个羊小颦了,心里暗暗惊叹,这女孩子真是美,入乐籍、为家妓实在可惜,便问羊小颦身世。
周宣道:“小颦是北地女子。自幼被人拐卖到江南,不知父母姓氏,身不由主入了乐籍,小颦精通诸般乐器,筝更是一绝,只是昨日刺客放冷箭,擦伤了我地脖子,又伤到了小颦的手臂。所以今日不便弹筝。”
小周后动了怜惜之念,问:“羊小颦,你可愿脱乐籍?”
羊小颦愣了一下,低声道:“不愿。”
众人都是大为惊奇,脱了乐籍就是自由身,好比商人渴望与工、家平等一样。都是求之不得的事,小周后既然这么问,显然是有心替她脱籍,没想到她竟一口拒绝!
周宣急道:“小颦,快谢娘娘隆恩啊,脱了乐籍多好。”
羊小颦脸红再三,讷讷道:“我不愿离开公子。”
周宣一愣,小周后已经娇笑起来:“不愿脱乐籍原来是因为不想离开周宣呀,她以为脱了乐籍就不是家妓了,就要离开信州侯府了。”
周宣微笑道:“小颦。脱了乐籍你就是自由身。你愿意留在这里就在这里,你觉得周宣这个人很坏。你也可以走。”
羊小颦说:“不走。”
小周后笑得凤钗乱颤,说:“那就不必脱籍了,只要周宣对你好就行了,宣侄,你可得好好待小颦姑娘,本宫看得出来,这是个痴心的好姑娘。”
周宣躬身道:“敢不遵娘娘懿旨,但侄儿还是求姑母为小颦脱籍。”
小周后笑道:“奈何小颦姑娘不愿意。”
羊小颦望着周宣,周宣冲她使眼色,羊小颦这才道:“愿意。”
小周后摇头笑道:“倒成了本宫求你似地,那好吧,明日本宫便让女官去太常寺和户部传本宫懿旨,为羊小颦开籍,这是特例呀,由皇后出面为一家妓脱籍,当真是闻所未闻,只怕朝中又有人非议本宫了。”
周宣赶紧代羊小颦谢恩,说:“姑母既是皇后,又是世间奇女子,俗人非议,不过是东风射马耳。”
清乐公主越听越生气,这个周宣真是太得意了,什么好事都是他的,见王兄李坤起身走到侧厅,便也起身跟过去。
李坤不知有人跟来,站在长窗下望着院中月色,咬牙切齿道:“周宣,你把羊小颦叫出来,显然是故意羞辱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清乐公主没听清他前面说什么,只听到后面一句话,问:“王兄在说什么,不放过谁?”
李坤一惊,转身道:“斛珠,你不陪信州侯饮酒作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清乐公主愤愤道:“我瞧着这个周宣就可气,王兄,你教我一个法子,我要好生捉弄捉弄他,有两次我想捉弄他都失败了。”
李坤心中一动,问:“珠妹为何对信州侯这么大地怨气?你看你母后和皇兄都对周宣极好。”
清乐公主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春风得意的笑脸,什么表兄,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地,我就是要捉弄得他灰头土脸才畅快。”便把前两次捉弄周宣失败地事说了,当然,周宣打她屁股的事没好意思说,只说周宣不上当,没喝那掺有“麻沸散”的银耳莲子羹。
李坤问:“你想怎么捉弄他?是让他身败名裂还是只是一般小打小闹?”
“身败名裂?”清乐公主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问:“怎么个身败名裂法?”
李坤笑道:“珠妹又不是和周宣有深仇大恨,用不着那种法子,就小小的惩治他一下,省得他那么嚣张,如何?”
清乐公主点头道:“嗯,身败名裂就闹得太大,我怕不好收拾,父皇和母后会责骂,我就想狠狠揍他一顿,要打了他,他还不敢声张,吃哑巴亏,这样最痛快。”
李坤阴阴的一笑,说道:“那好,我会为珠妹想个好法子的,明日告诉你。”心里道:“干脆借斛珠之手搞死周宣小子,待我回去和甘先生好好商议一下,有何良策。”
清乐公主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和李坤回到宴厅,有说有笑起来,眼睛看周宣时脑子已经在想怎么把周宣绑起来,一顿狠揍,揍他屁股。
一想到周宣光着屁股让她打,清乐公主颊边飞出两片红云,娇美不可方物。
周宣自然不知道有人打他屁股地主意,陪侍小周后直至戌时末,直到女官催促说:“娘娘应该回宫了。”这才恭送小周后和清乐公主,还有李坚、李坤回禁城。
李坚低声道:“弟明日与兄谈新军之事。”
小周后今夜很欢喜,说:“宣侄,记得后日来宫中教姑母蹴鞠,一早就来,先去上林苑骑马。”
周宣应道:“是,侄儿一定早来。”
见小周后对周宣神态亲切,李坤在一边恨得牙痒痒,周宣也自称侄儿了,周宣算哪门子的侄儿?此人比李坚还可恨,李坚有此人相助,就不好对付了,必须先除掉此人。
在李坤心里,对美丽妖娆的小周后怀有复杂的心思,他可以说是小周后养育大地,但却常常做梦杀死叔父李煜,而娶小周后为新娘,梦醒后,李坤都深深自责,但那种梦还是常常出现,久而久之,李坤就真地有了那份邪心,匈奴人不就有这种风俗吗?所以他要当皇帝,他要娶叔母小周后。
第058章 赤壁小乔
周宣送走了小周后和清乐公主,又要送林涵蕴回莫愁湖畔,林涵蕴是想住在侯府的,小茴香她们都在这边,多热闹,后面就是马球场和蹴鞠,要骑马就骑马,要蹴鞠就蹴鞠,太好玩了,奈何她姐姐静宜仙子不肯搬来。
周宣道:“我去说服道蕴姐姐,一定要她搬过来。”
林涵蕴道:“难,我晌午劝了她好久,就是不肯来,我倒要看看周宣哥哥有什么本事劝她来?”
周宣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周宣和林涵蕴,还有四痴、范判官、顾长史,以及几名府兵,一起回到莫愁湖畔的奉化军邸。
进“阳春白雪堂”之前,周宣叮嘱林涵蕴说:“等下你故意把路上说得很紧张,好象有可疑的人跟踪我们,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明白吗?”
林涵蕴听说要合伙哄骗她姐姐,来劲了,小鸡啄米般点头:“我明白。”
侍女茗风看到周宣和二小姐来到,赶紧说:“两位请稍等,仙子等一会就出来。”
“什么两位!”林涵蕴蕴嚷嚷道:“我才出去半天,就把我当客人了!姐姐……姐姐……”
茗风看了周宣一眼,压低声音对林涵蕴说:“二小姐别嚷,仙子在沐浴呢。”
林涵蕴“哦”了一声说:“我是被吓坏了,我有事对姐姐说呢,对了。我还没洗浴,我去和姐姐一起洗。”扭头对周宣说:“周宣哥哥,等我们一会哦。”
周宣这时是相当痛恨自己的想像力,脑海里绮丽香艳地一幕挥之不去,想像着林氏两姐妹在一个大浴桶里,水面上应该漂着花瓣吧,什么花?应该是桃花、雏菊、三色堇。这都是现在开放的花,那五颜六色的花瓣被热气一泡。花香四溢,花瓣沾在白嫩的肌肤上,桃花沾在颊边、三色堇在眉头、那雏菊沾在哪里?水波荡漾中不就有四朵小雏菊吗!
周宣坐在精致小厅里,啜着茗风奉上的一盏香茶,痴痴出神,想入非非。
娇俏的侍女茗风以为周大学士在用心品茶,含笑问:“周公子可知这是什么茶?什么水?”
周宣这才把心思从大浴桶里拉回来。抿了抿唇,轻轻品味,他这些日子受静宜仙子教导熏陶,茶艺很有长进,尤精于品鉴,感觉这茶味很熟悉,瞑目细品,睁眼笑道:“水是千佛涧水。茶是金笋茶。”
茗风赞道:“周公子好厉害,都答对了,公子再品品,这金笋茶是三月的还是四月地?”
周宣品来品去,一盏茶见底了,也品不出三月金笋茶和四月金笋茶的极细微地差别。摇头笑道:“我品不出来,老四先生不在这里,他应该品得出来。”
一个柔婉如箫的声音说道:“这是三月雨前金笋茶。”
帘子一掀,淡淡香气袭来,静宜仙子盈盈走出,长发披垂,简单的月色道袍裹着细腰圆臀,走动时长腿的轮廓隐现,未戴面纱,素面不施脂粉。眉目秀气婉约。睫毛又长又翘,鼻子挺直。嘴唇略显单薄,但非常鲜润,好似涂了口红一般。
周宣有点失神,眼前的静宜仙子很象一个人,眼睛尤其象,温婉沉静,睫毛尖尖,如果再说出一口嗲嗲的台湾国语,那简直就是《赤壁》里的小乔嘛。
静宜仙子见周宣盯着她看,新浴后地脸颊越发酡红了,在周宣面前没戴面纱很不适应,有点忸怩道:“宣弟……”
周宣赶紧直了直腰,眼神不那么忘我,笑道:“道蕴姐姐一进来,带来的香气让这金笋茶都泯然失味了。”
静宜仙子听周宣这话有点调笑的味道,脸更红了,走到对面案前,双手扶膝,抚了抚袍裾,跪坐下来,看着周宣脖子上的绷带问:“宣弟,你受伤了?昨晚都没听你说。”
周宣轻描淡写地说:“不要紧,擦破了点皮,昨晚没说是怕道蕴姐姐担心嘛。”
静宜仙子蹙眉道:“是射来的箭对吗?太险了,要是稍微偏一点……”,想着周宣喉咙上插着一支箭,静宜仙子就心头发紧,不敢说下去。
周宣笑道:“要是稍微偏一点,那就皮都伤不着了。”
静宜仙子顿时笑出声来,宣弟总是这么乐观,这么险的事他都是谈笑自若,静宜仙子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说:“宣弟以后要千万留神,这样的险事可一不可再,不能全靠运气地。”
林涵蕴来了,涧月跟在后面给她擦干头发。
林涵蕴一脸惊惧地说:“姐姐,我刚才和周宣哥哥到这里来,路上都有人跟踪我们,老四先生还有几个府兵把周宣哥哥护得铁紧,这才平安来到这里。”
“啊!”静宜仙子吃惊道:“魏博还想谋害宣弟,范判官不是说皇帝陛下严词训斥魏博,不许他出邸门一步吗?”
周宣不在意地说:“没什么的,我出入小心点就是了。”
林涵蕴说:“白天倒不要紧,就是夜里出门危险,说不定从哪飞来一支冷箭……对了,周宣哥哥,以后你每夜来这里看我姐姐,应该戴上头盔,披上犀皮甲,这样就算有箭射来也不会致命,水军祁将军的那套盔甲就挺结实,我让祁将军借给你穿吧。”
周宣心里暗笑,林涵蕴还真有演戏的天分,说得活灵活现,连盔甲都出来了,摇头道:“这象什么话,我来见道蕴姐姐还要披坚执锐?象是打仗的样子,惹人笑话,我命在天,魏博能奈我何!”
林涵蕴撇嘴说:“哦哟,还‘我命在天’呢,你以为你是孔夫子呀,从翔鸾坊到莫愁湖畔有好几里路呢,暗地里伏个刺客那是防不胜防。”
周宣说:“没事没事,我不怕。”
静宜仙子非常不安,吃吃道:“宣弟,你以后不必,不必每夜来了,有空闲时,白天来看望一下我和涵蕴就行,好吗?”
“不好。”周宣道:“这半年来,我每天夜里都要来听道蕴姐姐讲授茶道,看到道蕴姐姐就觉得特别安心,那些权力争斗就如过眼云烟,如果夜里不来的话,我会心烦意乱地,姐姐别听涵蕴夸大其词,没有这么危险的。”
林涵蕴白了周宣一眼,心想:“我帮你说话,你却说我夸大其词,哼!”
周宣越是说没事,静宜仙子越不安,若是哪天夜里周宣在来莫愁湖畔途中遇险,那她真是要后悔终生,低着头,十个白皙修长的手指互绞,好一会才抬头看着林涵蕴,欲言又止。
林涵蕴知道姐姐的心思,姐姐被周宣说动了,改变主意想搬到信州侯府去了,但不好意思开口,想让她说呢。
林涵蕴故意装作不知,说:“就算我夸大其词好了,戴不戴盔甲随你便,但你每夜必须来,我和姐姐都在等你的,你多带一些仆从,把你团团包围住就没事了。”
周宣笑道:“一定来,不来我睡不着觉,没事的,不用带多少人,有老四先生一人足够,他武艺高强。”
静宜仙子不安地绞着手指头,说:“涵蕴,你中午说什么了?”
林涵蕴睁大眼睛说:“我中午没说什么呀,就是说了什么都过去大半天我哪还记得?姐姐真是奇怪!”
静宜仙子没法,说:“你不是想搬到信州侯府去,说那里方便蹴鞠戏耍吗?”
林涵蕴看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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