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
小蝶斟酒,月樱弄箫,玉阳子和易天生手谈,看似无聊的羯奴也没有闲着,他凝目看着月樱和易天生,持笔不停在身前的纸张上勾描,似乎在为来客作画。
万籁俱寂,唯有林间清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寥寥酒香,引得那白头鹰在巢中口水流淌。
忽地,箫声停寂,小蝶也将壶中仙酿全部倾倒在荷叶之上,只见曲水表面如荷塘一般,荷叶飘忽,荷花点缀其间,美不甚收。月樱半侧身子,面带微笑对小蝶招了招手,“小丫头,过来饮酒~!”
小蝶迟疑着不敢过来,易天生弹出一枚棋子,伸手在月樱蛮腰轻轻捏了一下对小蝶道:“鬼丫头,你既已修得实质,但饮两杯亦无妨,今夜之酒可非平rì的粗酿~!”
羯奴此时已经画完了,抬起头对小蝶颔首示意,小蝶这才施施然走到羯奴身旁跪坐下来,易天生抬起眼皮打量了小蝶一眼,又看了看羯奴戏谑道:“你小子好福气,只是这鬼奴虽美,你却无福消受!”这番话说得太直白,小蝶苍白的脸sè微微泛起红澜,头埋得更低了。
羯奴看易天生那狂放模样,似乎有意效仿,又像是对他刚才的话不满,轻笑一声,也将身子趴下,头枕在了小蝶的大腿上,还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这模样逗得月樱咯咯轻笑。
“你输了~!”玉阳子沉默了好久才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说:“十年不见,你的棋艺竟然进步了,若保持现在的势头,再过十载或可与我平手,奇哉!”围棋一道讲究天赋心xìng,学棋宜趁早,孩提时方可有大的进展,成年后就难有寸进,所以虽然玉阳子赢了易天生,但却心感讶异!
“男女欢愉则可点燃热情,找一个好女子就如新芽初发,我自然jīng进了!”易天生爽朗地笑了笑,在月樱的朱唇上轻吻了一下,瞄了棋盘一眼哂道:“输了就输了吧,永浩,酒池已就,我们师兄弟当痛饮了!”
听到易天生如此唤他,玉阳子脸sè不愉,躺在一旁的羯奴却不理长幼之序,从池水中舀起一杯酒递送道小蝶唇边,扭头向易天生问道:“师伯,你为何叫我师父永浩?”
易天生摇头不语,指了指玉阳子,玉阳子清咳一声道:“为师本姓罗,名衡,字永浩,玉阳子是我的号,这位易天生,名sè,号浪棍!”玉阳子正儿八经地说话,引得月樱又笑了起来,易天生也不在乎玉阳子贬责他,反而示威一般将月樱搂入怀中道:“永浩,你也找个女子让你清爽一些,年不及我,却老气横秋。”玉阳子闻言哑然,他的岁数不了一个甲子,如果不老气,那不是装嫩么。
“又到十年之期,此番你又输给了我……”玉阳子的话还没说完,易天生却指着羯奴道:“元嘉,把你的画拿来给我看看,你给你师父画的像可传神呐,瞧瞧我这中天散人在你笔下又当如何?”
那月樱也是想看的,闻言前倾着身子,伸出一双白玉般的柔荑向羯奴索要。
羯奴微微一笑,却不将手中的画卷递过,“师伯,小侄这幅画却不是拿在手中看能得出其妙处的!”
“小毛孩子,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月樱才不和羯奴装相,玉手轻指,羯奴手中的画卷便施施然飞到了她的手中。此画长约三尺,入手感觉比普通宣纸厚实许多,月樱怀着好奇展开一看,见画中一柔媚女子跪坐吹xiao,易天生懒洋洋地躺在她的大腿上,模样惬意。画中笔墨细腻,sè调均匀,算得上写实的佳作,只是要说特别却谈不上。
易天生淡然地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浮起一丝微笑,似有也不过如此之意。小蝶见到易天生的表情,有些不满地微微噘起了嘴,只是不敢造次。羯奴却胸有成竹地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竹笛,“非常之画须有非常的观赏之法!”话音一落,冲着易天生和月樱拱了拱手,将笛子横在唇边,顿时清雅的笛音飘浮在苍月峰的竹海中。
“御气诀?”易天生愕然,只见随着笛音飘渺,月樱手中的画纸猛地散成数张,接着一页页飘向了半空,迎着明亮的月光,迅速地合拢又散开,继而再度合拢,随着笛声反复不绝。
“啊,羞死人了!”席间月樱捧着玉箫侧过了身子,鬼奴小蝶也羞赧地低下了头,玉阳子望了望半空的画卷,尴尬地将宽大的袖子遮在脸上,“这竟然是我的徒弟,太丢人了!”
易天生却看着那幅画卷热烈地鼓掌,鬼吼鬼叫道:“妙哉妙哉,元嘉真是奇才啊,虽然明者的功法没有学到,但我节者的法诀却运用的别具一格啊,跟着永浩习艺当真是屈才了,屈才了,撩拨得我都动了收徒弟的心思!”
月樱见易天生如此模样,红着脸啐了他一口,“你真是为老不尊!”
易天生却哈哈大笑着将月樱搂在怀中,指了指空中的画卷低声道:“这姿势我们还没有试过……”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拍大腿,指着玉阳子的鼻子嚷嚷道:“好小子,《紫闺秘籍》我向你借了多少次你都藏私,却交给元嘉这个不懂事的毛孩子!”
月樱偷眼瞄了那画卷一眼,羯奴这臭小子把好好一幅“仙人醉听碧玉箫”给弄成了活chun宫,偏偏随着画页的聚散,画中人虽chūn意盎然却各具神韵,羞人处朦朦胧胧,但意境传神,颇有点乐而不yín的妙趣。“天生说罗先生是个假正经,却不料收的徒弟却是这般…荒唐~!”月樱掩嘴娇笑,玉阳子似乎有些恼怒,狠狠瞪了羯奴一眼道:“胡闹,愈来愈没大没小,罚你面壁六个时辰,快去~!”
羯奴没有犟嘴,乖乖地向席间的长辈们施礼,小蝶也站起来跟着羯奴行礼,完毕后正待回到玉符中去,月樱却突然走到小蝶的身边,慈爱地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道:“小丫头,于鬼道之修行是否难于寸进?”
“啊~?”小蝶听到月樱的话,惊讶地抬起头,看这位美人的神sè,似乎能给小蝶帮上忙。其实小蝶虽然是鬼,却没有不断增强力量的企图,而且玉符里所储存的辟邪镜中的怨气足够她支持很长时间,只是作为羯奴的侍婢,她明白主人实际上已经成了这世上妖魔鬼怪垂涎的宝贝,而羯奴虽有一身怪力,但掌控不得法,修行更是一塌糊涂,所以她才jīng心钻研鬼魅之术,只是为了保护羯奴而已。
不过羯奴却希望小蝶能像普通女孩那样在尘世游走,而不要总是畏缩在那枚玉符中,听到月樱这句话他兴高采烈地叫唤起来,“美人儿姑姑,你有办法帮助小蝶吗,一定有办法吧!”
月樱听羯奴给他胡乱安了个美人儿姑姑的名号,嗔怪地盯了羯奴一眼,又柔顺地看着那懒洋洋地易天生。
易天生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丢给了小蝶,“鬼道于人来讲颇为神秘,我也没有什么研究,不过节者的《归藏》中略有论述,历年来也整理了一套典籍出来,虽然寥寥数语,想必也能给你些帮助!”小蝶接过册子,当即给月樱和易天生行了个大礼,羯奴本来也跟着想拜谢的,但听到易天生提到《归藏》想起在洞府的书阁中有这本书的目录,且在典籍中地位甚高,只是他从未得见,便诧异问道:“《归藏》是什么?”
其实天下有三易,《周易》,《连山》,《归藏》,《周易》叙人伦情理是故流传于凡间,而《连山》则讲自然有无,《归藏》载情yù怪志,这两本书都是玄而又玄的学问,乃潜龙宗修行要旨,所以凡间看不到,即便有也是伪作。《归藏》言论与节者教义相符,涉猎又广,所以有关于鬼道的记载也不奇怪。
易天生听到羯奴的问题,摇头苦笑道:“贤侄,你可知潜龙宗四宝?无妄玉璧,龙首丹,《连山》和《归藏》,我节者当初虽从本宗分出,但后来居上,只是却只有《归藏》一书而已,四样宝贝才占了一个……”
“所以那李道显才上这里偷丹?”羯奴见易天生突然住口,忍不住接嘴道。
玉阳子见易天生终于将话题转移道李道显的身上,当即沉声呵斥羯奴,“怎么还不去面壁,眼里究竟有么有我这个师父?”
羯奴吐了吐舌头,知道李道显是节者三英之一,和易天生关系匪浅,便也不再啰嗦,拉扯着小蝶要进洞府,小蝶本想回到玉符中,羯奴却不让她进去,在她手心里画着圈圈暗暗道:“六个时辰呐,陪我说说话!”
“我在玉符里也可以陪你说话!”
“我想看着你嘛~!”
羯奴和小蝶窃窃私语,玉阳子看在眼里摇头苦笑,易天生却猛然道:“元嘉,驱鬼为奴当世恐只有你一人,只是小蝶姑娘虽然貌美如花,却是极yīn之体,你是碰不得的。”
“你怎么只会说这些东西啊,还像个教派领袖吗?”月樱见易天生又和羯奴谈起闺房之事不禁埋怨起来,小蝶今晚脸sè就没有恢复过苍白,明艳地就像要滴出水来,玉阳子师父怎么有这样一个同宗师兄啊,老不修。
羯奴却兴奋地问道:“师伯,你有办法?”
易天生捋了一下下巴上的美髯,“除了《紫闺秘籍》之外你可知还有《兰房要旨》?”说起来羯奴看这些双xiu养生的典籍完全是当成青chūn期黄sè辅导教材阅读,听到易天生的话立刻做出抓耳挠腮之状,根本不以好sè为耻,易天生见他的模样似乎更是喜欢,哈哈大笑,“你我交换如何?”
“还不快去面壁!”玉阳子这回是大声斥责了,羯奴自然知道《紫闺秘籍》并非单纯的双xiu典籍,想来和《兰房要旨》一般是明者和节者各自持有的法书,见玉阳子真的不高兴了,便冲着易天生嘿嘿笑道:“我默给你,你要多待几天哟!”一边说一边拉扯着小蝶跑了,那玉阳子要是真的动了家法,他虽然皮糙肉厚也觉得太痛。
见羯奴和小蝶跑进了洞府,微笑着的易天生面上才出现一丝惋惜之sè,“多妙的人儿啊,可惜了!”
玉阳子眼里也没有了严厉,代之一分慈爱,“羯奴的经脉……”叹息了一声后才正sè道:“既然已经提到了李道显,我们言归正传吧!”
………【第二十九章 巫云峡雨飞朝暮】………
月光照人,对坐成三影。
羯奴离开后,席间的气氛便有些凝重了。
玉阳子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咂嘴道:“李道显是我杀的,你今天来此除了十年之会,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吧!”
易天生笑着摇了摇头,“两事并作一事,那十年之会我是不愿再给你顶缸了!”说着易天生握住了月樱的手,感慨道:“所谓节者,不过是于红尘中堪破情yù关隘,只是当年惘然孤行没有做到,如今的后继者们更是被乱花迷了心窍。节者三英,师承不同,于我来说不过是挂了一个领袖的名分而和他们牵扯上关系,杜子恭好利,李道显沽名,这二人虽有才学却难免不遭横死之祸,我本属意风信起(将前文的叶不凡改成了风信起,纪念我的“经纪人”^_^)接替我的位置,只是他悠游西域不知所踪,如今我是不愿意再等啦!”听到这番话,靠在易天生身旁的月樱抿嘴微笑,轻轻将头搁在了易天生的肩头。
玉阳子沉吟了片刻,很不客气地说:“若你以李道显之死来迫我去参加十年之会,我是不会愿意的,若因此在明者和节者间有所争斗,我也不怕!”
易天生笑了,明者目前虽然只有玉阳子和羯奴两人,但毕竟是潜龙宗正统,节者的门徒虽较多,但看李道显被玉阳子轻松绞杀,可明白当世能和玉阳子一较高下的节者只有易天生,但他是不愿意动粗的。
“龙首丹化入元嘉的骨髓,不知你又有什么方法施救?天赐奇才却被耽搁了,你不嫌可惜吗?”易天生坐起前倾着身子,很严肃地对玉阳子说:“你知道我此生没有真正的传人,若你能将元嘉交给我,那么我便代表潜龙宗去参加十年之会。”
玉阳子闻言,握着酒盏的手略微颤抖了一下,“不行,他既已经成了我的徒弟,就是明者的传人,怎可改投你的门下?”
“舍不得?”易天生笑道:“你不觉得我和他更加意气相投吗?他那跳脱的个xìng怎么适合做个学究?而且他的经脉变异,我潜龙宗的功法根本无法修行,真的能传你衣钵吗?”三个问句让玉阳子哑然,席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月樱笑着插嘴道:“罗先生,天下奇人异士甚多,仔细探访或许有救治元嘉的法子,我听天生说潜龙宗不重术法,但要守住苍月奇峰,没有半点法力的元嘉能行吗?”
玉阳子听得此言,顿时将视线放在了易天生的身上,身为节者领袖,这位中天散人算是游历过中土各地,连晦涩的鬼道都略知一二,那么羯奴经脉异化的事情他应该懂一些。
易天生看破了玉阳子的心思,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十年之会,参与者甚众,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是如你这般常年窝在深山中,还不如让元嘉随我悠游江湖。”
“说来说去你都不愿意去,以往我让你代表潜龙宗,你毫无二话,这次是怎么了?”玉阳子见易天生含沙shè影说他孤陋寡闻,心中有些不忿,而且由节者代理潜龙宗的外部活动早就形成默契,这次易天生的做法让他有种打破潜规则的愠怒。
易天生叹息道:“永浩,明者虽躲进小楼成一统,但却避不开事理的纷扰,我虽在人间情yù中往来,却找到了跳出这纷扰的缝隙,前时你没有元嘉,我没有月樱,如今就让我随xìng吧,我一生所求不是成仙,不过是无忧无虑罢了!”说着易天生站了起来,望着天边圆月,“节者一脉因为耽于情孽而纷乱,这并不符合我的本心,我深爱月樱,也不愿将这份情当成魔障,孔子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只想带着月樱扬帆远洋,或寻蜃景中的仙山,或葬身巨鲲之腹,但只要能相守永远便行了!”
玉阳子看着易天生,思绪复杂。人生知己难觅,人道节者和明者互相排斥,但玉阳子潜修深山,易天生奔波尘世,境遇不同,却极为相投。如今易天生果断放下破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