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不能寐,坐起戏烛影。
孤雁鸣幽咽,声声入我心。
推窗拭白露,探看北斗星。
幽云敝明月,伤怀何所依?
柔声软语,咏怀抒臆,一个未及金钗之年的女孩儿,却心藏幽怨,难叫人不扼腕叹息。王绮薇吟罢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似乎并不打算记下,看到案上一枚形状奇特的鹅卵石,拿起来丢到了窗外。
王烨在门口听到妹妹的诗语,怔立良久,手举起又落下,如是几番后,苦笑着摇头离去。这个妹妹因为身世,是他们家里面最疼爱的女儿,可偏偏又是个内秀倔强的孩子,多愁善感却不表露于外,也许是太过聪明的缘故吧,早早知道自己身世的凄苦,也早早地将自己沉浸在了这种悲伤的氛围里难以自拔。王岚虽然现在被定罪为“王跑跑”,但却是个极其爱护的孩子的父亲,因此,王绮薇才对父亲的事情感到异常痛苦。王烨又想起待字家中的大妹,感叹着他家的女子看似富贵,实则凄凉。
“门阀千金,其命也哀!”周皓眨了眨眼睛,怜爱地望了望王绮薇的房间。
此时,那被王绮薇丢弃的鹅卵石在山壁上滚动,发出啪啪的声音,竟然带着一块松动的石头一起落到江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啊……呜呜呜~!”山壁下,水花溅起时,响起一声被吓到的惨叫,但迅速又被人用手给捂住。
“找死啊,引来巡船吃不了兜着走!”一个压低了的童音恶狠狠地威胁着,这不是羯奴是谁。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捂着对方的手,那个发出叫声的人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心有余悸道:“还是撤了吧,这地方太吓人了!”
另一个低微的声音也颤抖着说:“是啊,羯奴,传说这金山上有狐妖,好端端地猛然落下块大石,没准真是有鬼!”
羯奴哼了一声,怒道:“若是有狐妖,那些个王孙公子怎么还往这山上跑,放心,他们身份尊贵,狐妖识得贵贱!别磨蹭了,赶紧捞吧!”
那发出叫声的人扭捏着将脚伸进了水中,又猛地收了回来,初chūn之水冰凉刺骨,饶是这些少年在江边长大,也不敢在这时候下水,他得瑟着问道:“羯奴,真在这里吗,黑漆漆地你莫欺我,这水可凉!”
“你怀疑我的记xìng吗?快点吧,捞上来换得的余钱全部归你!”羯奴连声催促着,并且已经动手除去身上的衣物只穿着短衣短裤,嘱咐畏缩在一旁jīng瘦的少年,“小黑,帮我们盯着巡船!”说罢踹了那试水的少年一脚,“还不快脱!”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捞起一捧江水拍在胸口上,凉意袭来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那少年深吸了几口气,犹豫道:“还有酒么?”却冷不防被羯奴一脚踹下了水。不理那落水狗的惨呼,羯奴深吸了口气,看准方向也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原来羯奴焦虑了很久也筹不到钱时想起去年的一桩往事,才有了今晚来此捞宝贝的举动,至于这宝贝的来由却说来可笑。
如果说王莽篡汉的失败给了今文经学广阔的发展天空,使儒学独尊的地位进一步巩固,那么到了魏晋时期,儒家所提倡的封建道德却走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死胡同里。自黄巾起义开始,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和平安定过,董卓乱国,曹cāo挟天子以令诸侯,曹丕干脆篡夺汉室,及至后来司马家又篡了曹魏,现在则是广大的胡族要篡汉人了,所谓乱也看惯了,篡也看惯了,仁义礼法好似狗屁一样放过就算了,名士们开始放达起来,嗑/药的嗑/药,玩摇滚的玩摇滚,**的**,兽yù勃发,在毫无人权的时代,上流社会刮起一股zì yóu的嬉皮士之风,上行下效,整个社会都变得有些放荡不羁,可以说两晋之际是中国历史上最出轨的时代。
京口的知世郎陆诨便是上流阶层的yín兽明证。陆诨出生于江南士族,在东阳任著作郎的时候就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yù求,酷爱强jiān家中的侍婢,用现在的话说应该算是制服控。不过陆诨又是个妻管严,他老婆顾氏不满意他的恶劣行为,便令家中的姬妾一律做男子打扮,并将一名美姬在陆诨的面前活剐了,以便纠正陆诨这种恶劣的癖好。但yín兽总归是熬不住的,因为男装在家中盛行的缘故,陆诨后来就发展到了娈童。娈童也罢了,他还教唆自己老婆一起娈童,不得不说,两晋时期女人的zì yóu是令人咂舌的,尤其是在上层社会中,不乏女sè狼。估计是陆诨有了特殊的xìng取向后在床第之间不能让顾氏满足,琢磨着让老婆娈童不仅可以解决需要,自己还可以避免戴绿帽。结果顾氏听了她老公的话以后,勃然变sè,做大义凛然状,说娈童是禽兽所为!陆诨被他老婆的高大形象所震撼,一时哑口无言。不过陆诨是个极其yín邪的家伙,他晚上灌醉了顾氏,安排了一个孪童摸到了顾氏的卧室里,“乘醉骈其牝”。顾氏迷迷糊糊地惊醒,觉得这确实不赖,别样的刺激能解决大问题,也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糟糕,就顺坡下驴,于是娈童的世界一下子向她洞开,她脑子里有信息爆炸之感,一时无所适从,就在床上呻吟高呼:“卿卿妾圣,卿卿妾神……”高呼十几声之多。后来顾氏便一发不可收拾,全身心地投入到娈童事业中去,比他老公还有博爱jīng神。
这其实只是东晋贵族龌龊不堪的一个缩影,之所以讲述这个故事,则是因为去年二月陆诨调任京口,他老婆也随之而来,结果顾氏在码头偶然见到羯奴之后就一见倾心,前面说过,羯奴是个极其俊美的孩童,于是顾氏便动了心思。可是羯奴虽然出生寒门,但毕竟是良家子弟,顾氏不能刚到京口便怂恿他老公将人家掳来做娈童,心猿意马之际便乔装打扮,经常在江堤游乐,顺便勾引船上的少年人。
结果还真被顾氏等到羯奴同一个混混儿去办差,顾氏用一柄玉如意诱惑羯奴随她上岸yín乐,不过顾氏却小看羯奴了,这孩童虽小,心眼儿却多,心中明了顾氏打着什么算盘,拿着那柄玉如意在船上故意炫耀了一番,又还给了顾氏,不为所动。顾氏被*冲昏了头脑,竟然问船家要了一间小舱房,打算到船上再伺机引诱。
结果羯奴更坏,船行至金山的时候,他假意答允了顾氏,接着怂恿同行的混混儿摸进顾氏的舱房把顾氏给强/jiān了。顾氏虽是个yín妇,但毕竟是世家女主,况且喜欢的是娈童,不是混混儿,便极力挣扎,而另一边,羯奴却在船上大哭,说是有人偷了他家传的玉如意,羯奴长得本就好看,打扮地也像个地主少爷,而且早些时候还故意炫耀来着,船上的人多半都信了他,而闹哄哄地另一边,那个jiān污顾氏的混混儿反咬一口,说顾氏是贼人,被自己发现了反而污蔑自己强暴她。
结果顾氏的高贵身份竟然成了她的桎梏,士庶不可相交,这个女人居然被*冲昏了头脑,不仅乔装打扮在江堤上厮混,还跑到平民搭载的船上了。她不好说出实情,下场自然是灰溜溜地,回去之后便被陆顾两家给送了白绫让其自裁,yín荡可以,但不能丢人,这便是世家的宗旨,而陆诨也因为这个丑闻,悻悻然地丢官去职。
不过遗憾地是,当时顾氏恼羞成怒之际,将那柄如意丢进了江里,虽然就在金山边上,水流不急不缓,和羯奴同行的混混儿就想下水去捞,但那水实在又凉又深,而且船行在即,思量一番后只好作罢,当时羯奴还用那是污秽之财来宽慰自己,却没想到有朝一rì要为了钱重新来这里打捞。
羯奴的计策其实漏洞颇多,但是顾氏倒霉踏上了庶民的船只,那自然是徒呼奈何了,而羯奴也因“施计戏yín妇”出了一把名。不过这都是旧话了,此刻羯奴只希望那宝贝没被大浪卷走,还等着他取回呐!
………【第五章 橘子洲头戏五木】………
水下漆黑一片,且深不见底,羯奴瞪大了眼睛几次奋力潜到最下面都没有发现那柄玉如意的影子。三更半夜,想在水底下打捞差不多一年前坠落的东西,即便这片水域常年平整如镜,也是徒劳无功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羯奴再次浮出水面时,看见那两个同伴都爬到了石壁上瑟瑟发抖,这两个都是郭家的邻里兄弟,jīng瘦的叫小黑,矮胖的叫阿狼,虽说羯奴是用将玉如意换得的余钱来引诱他们来此,不过这两人也多是冲着和郭家兄弟的交情才来的。
见到几次都徒劳无功,夜间的气候实在冷得让人难受,阿狼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得瑟着说:“算了吧羯奴,不如另想办法,太冷了,你赶紧上来!”羯奴摇了摇头,借着微弱的星光瞧见蹲在石壁边上的两人不停地打摆子,就像抽羊癫疯一样,叹了口气说:“你们回吧,我再找找!”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嘴皮也上下磕碰,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身体再好也不能在这冰冷的江水中持久。
那个阿狼叹了口气,他可了解羯奴的倔脾气,劝也劝不了,便嘱咐身旁的小黑将火石之类的事物留下,并在石壁上一个缝隙处藏好,留了一条独木舟,告知了羯奴一声,撑着小扁舟离开了。“一年前的东西,就算没被冲走,跟他同来那混混儿也指不定早偷偷摸摸捞走了,羯奴平时多jīng灵的一人,怎么今儿这么认死理呀!”阿狼一边撑船一边对小黑抱怨,只是他也明白,羯奴现在是救兄心切,看他自己带了条独木舟就晓得他是但凡有点希望就不会放弃。
羯奴扶着江里一块巨石边缘,深深地吸了口气,若非意志坚定,他已经受不住这江水的冰凉。“妈的,老天若是有眼,就让我把虎哥救出来!”羯奴朝着黑压压地天空狠狠地啐了一口,找准位置,再次潜进了江底,这一次可谓是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江水表面上虽然颇为平静,但水下流动却还是很湍急,羯奴自第一次下水便感觉那玉如意早就不在了,但是心系郭虎又别无他法,只好一而再地尝试。江水黑蒙蒙地,羯奴睁大了眼睛,那刺骨的凉意让眼球有种要脱落的感觉,这时,他发觉左前方更深处有亮光闪过,心中讶异,奋力向那个方向潜去。按说,漆黑的夜里,那玉如意在江底能发出这般光亮吗?羯奴倒没有怀疑,心里想着,“即便不是玉如意,只怕还是更值钱的宝贝。”
有了这个念头,他动力更足,三两下就游了过去,凑得近了才发觉那光亮反倒不如刚才看到的那么晃眼,幽幽地蓝光像火苗跳动一样明明灭灭。羯奴猛地将身体沉了下去,想要看清楚蓝光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却看不真切,只感觉什么东西插在江中一块石头的壁缝里。
他也来不及再仔细分辨,潜到这里已经费了老大的气力,胸中烦闷逼得他要上去换气了,于是羯奴直接伸出一只手向那光线处抓去,心道:“老天保佑我抓个宝贝!”
却不料羯奴的手刚刚碰到,那幽光便“啵”地一声爆裂开来,一道亮光升起伴着巨大的冲力,羯奴竟被生生地推到了水面上。“啊~!”浮到了水面,他才轻呼了一声,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刚才的强光差点没把他眼睛刺瞎。再看看空无一物的手,羯奴恨恨地一拳打在水里,张口咒道:“贼老天,就是不让小爷舒心是吧!”
而此时,静立在金山对面,刚才布阵的儒生陡然睁开了双眼,掐指一算,叹道:“入于穴,有不速之客来!”说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又仔细算了一卦,象曰:终吉,虽不当位,未大失也。愕然道:“阵脚已破,却未大失?”本想过去看看那不速之客究竟是谁,但转念一想,摇头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便不再动,只是把目光投向了金山上,“但愿明rì终吉!”
却说羯奴被那奇光逼回了水面,并未想放弃,攀附在石壁上,活动了一下快要僵硬的身体,深呼吸后,打算再下水一探。这时候却听见船桨划水并夹杂着人的语声,想是刚才的光芒引来了江上的巡船,羯奴叹了口气,不敢轻易再潜到水下,而是游到一块大石头后边藏了起来,祈祷着巡查的水兵看看便了事,千万不要仔细盘查。
“老赵,刚才的光是在这里么?”一叶轻舟缓缓行来,没有靠的太近,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很不耐烦地发问,应该是没有发觉这里有人活动的迹象。一个苍老的声音唯唯诺诺地回道:“刚才我明明看见来着,难道有神灵做法?”
“我呸!”那个尖锐的声音骂道:“若是神灵做法,你这糟老头子也有福气见到?想必是看到金山上的灯火花了眼睛,你要是再咋呼,老子这就把你丢进水自个儿回船上去!”说话这人多半是今夜巡查的班头,只是语带怨怒,心情应该不好。
那叫老赵的水卒把小船又驶近了几分,打着灯四下照了照。羯奴屏住呼吸,将身体向yīn影处缩了缩,他人本来就小,那老赵老眼昏花也没仔细看,就在羯奴担心这两个水差看见他的小船时,那个班头又大声呵斥起来,“你个老不死的瞎照什么?赶紧回,冷死了!”说着似乎还打了那老赵一下。
只听那老头嗫嚅着抱怨,“你嫉妒张老三也不用在我身上撒气!”
“你他妈的!”那班头似乎又要动手,最后却没招呼到老赵的身上,叹了口气说:“你不嫉妒,都是一个营房的,让他捡了便宜,明rì里押解地可都是官宦女眷,这些娘们儿平时我们连看都看不到一眼,妈的,便宜那个张老三了!”
那老赵笑道:“谁要你去和他对赌,要不然,明儿揩油水的就是你了!”
“我怎知道那个烂赌鬼运气突然变好了,他妈的,你说他是不是出老千?”话声越来越远,那叶扁舟渐渐去了,这时羯奴才从大石头后边游出来,在水里泡的太久,他也不敢再往水底下钻,挣扎着爬到山壁边上,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刚才那两个水差在这里诈唬的时候,他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不过这会儿听到关于押解官宦女眷的事情后,他却起了心思,虽然浑身发抖,但眼珠子却盯着黑压压地天不时转动,好半晌才自语道:“妈的,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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