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算命的老头。扪心自问,要是没有先前的经历,自己也不会相信这老头满口的胡话,这些胡话自己是第多少个听众呢?老头自知命不久矣,随便碰到个陌生人就将一辈子研究的东西说出来,还将心肝宝贝赠送,真是一种悲哀。可是,就连老头也没有料到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些自吹多么多么有研究精神的专家学者,把他所说之词评价为无稽之谈,封建迷信。随便遇到的一个陌生路人,却默默接过他的衣钵,走了下去。缘分这东西,有些时候是很奇妙的。
曾经那段时间,病急乱投医的他,学过好多歪门邪道,江湖之术。在得到老头所送的书之后,他发现自己竟能隐隐辨别出其中真伪,一切都渐渐的有了轮廓。经过多次揣摩与实践,他解去了媳妇身上的巫毒。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本《古秘经道》博大精深,以旁门左道的方法探寻规律,而后总结规律,得出本质,实在是一本奇书。有喜有忧,在他的研究下,巫毒虽已解去,但也印证了“八年之限”是铁定无疑了,他媳妇无疑会变成“恶鬼”。
为了破解这个诅咒,他发了疯的研究“人间秘”一卷中的奇术,可是到头来发现还是如算命老头说的那样——天机不可泄露。好在老头已经用一生精力告诉他了,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是无可奈何。最终,这八年之限到期了。
在某一天,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媳妇变的不爱吃蔬菜,特别喜欢吃肉了。一日三餐都是吃肉,没有一点蔬菜,看着媳妇吃的挺香,他却是没有食欲了。再往后,肉做的越来越不熟,刚开始是有血丝在上面,到后来直接就是吃生肉,看着媳妇在那大口吞着生肉,他硬是忍着没有吐出来。“嗜血”两个字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媳妇足不出户,缩在屋子里拉着窗帘,稍有点响动就好像受了惊吓一样。村里的人开始说闲话,他就在山上搭了个小屋,和媳妇搬到山上去住。屋子没有窗户,不透光,小门也用厚厚的窗帘遮着。这哪是人住的地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养着条狗呢。
有一次,他在扭鸡脖子的时候,不小心被骨头扎到了,血流了出来,媳妇发了疯一样的扑过来吸着他的手指,吸得不过瘾又咬了起来,他突然觉得有点累了,身体不想动,也不反抗,就这样看着媳妇在撕咬着他的手,那疼痛的感觉仿佛传不进大脑。咬着咬着,媳妇哭了起来,开始用头在地上撞,把头撞破了才晕了过去。他把媳妇抱到床上,找了块干净的布把头包了起来。
媳妇睡了好长时间才醒过来,醒来后心情不错,两人聊了好一会天,一起回忆以前搞笑的事情。他还笑媳妇,头上缠块白布,像是村里死了男人的寡妇,媳妇笑着用手捶他。那天,媳妇说想吃他做的黄焖鸡了,他就做了黄焖鸡给媳妇吃,媳妇全吃完了,说很好吃,他知道那是骗他的,媳妇吃什么都没了味道。他到地里去干活,回来后发现媳妇在屋梁上挂着。床上有张字条,说是这样半人半鬼活着很累,让他不要伤心。他把媳妇解下来,看了一会,就埋了。
之后,他离开了家乡,一个人漂泊在外面,盘踞在各大天桥底下,给人算命。直到这时,他体会到了老头的那份凄苦,不为名利的事情自然很少有人去做。他很想给那算命的老头磕个头,叫声师父,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甚至连老头的姓名都不知道。他见过了各式各样的人,也见过了各式各样的命格。没人在乎自己的姓名,大家都叫他算命的。算命的用续命术救了一些人,这些人有的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有的留下来成立了一个被戏称为“弥天”的组织,目标很简单,解开诅咒活下去。直到五年前,算命的在天桥下面遇到了一个青年,天煞孤星,百年难得一见,命不久矣。要为此人续命,不单施术者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眼镜男好像是讲累了,停下来,喝了一口水。马越本以为他要继续讲下去,没想到他看着马越,淡淡的补上一句:“而且此人也要出卖时间或者是梦,来完成献祭。”之后,眼镜男没有再说什么,望着手中的水杯发呆。马越则是默不作声,想着眼镜男刚刚说的话。
过了良久,眼镜男从故事中挣脱出来,扫了马跃一眼,说道:“我的故事讲完了,也算对算命的有个交代了,相信你的疑惑也解开了。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请回吧。”马越还没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下逐客令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带他来的那个女子将卷闸门拉起,迎着夕阳,那光芒刺的他睁不开眼睛。身后又飘来眼镜男淡淡的话语:“人生如戏,不在长短。弥天之人,一些朋友相依而已,若是你想加入我们,随时欢迎。”马越没有吱声,一步踏出卷闸门,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踏了回来。
正文 第六章 约定
晨时的空气带着点花草与泥土混合的芳香,吸上一口,有说不出的惬意。不时有鸟叫声从树上传来,但是这司空见惯的声音丝毫传不进人们浮躁的心扉。
郊外小路上稀稀疏疏走着几个人,马越的身影也在其中。虽然女友早已离他而去,有一个约定却是必须遵守的。脚下的这片土地,正是小笛的家乡,乘飞机赶过来,左手拿着鲜花,右手提着蛋糕,马越又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摸摸口袋中已经准备好的礼物,向着小笛的住处赶去,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来到她的住所,马越在大门口停了一下,看着黑色大理石上面那暗黄的四个大字“九松公墓”,即便是在晨时金子般的柔光下,也还是像往常一样沉寂,没有半分活力。
在门口买了点香火纸钱,依着小路折折拐拐,他看到了女友。每次他来,小笛脸上总是挂满了微笑,这次也不例外,看着照片上那个充满活力的女孩,马越不由自主跌入了回忆。五年前那趟没有赶上的火车,竟似灵车一样载着女友去了另一个世界,从此阴阳相隔。那天夕阳下的傍晚,成为他永远不能释怀的记忆。当时小笛在电话中的话语,仿佛刚听过的音乐,缭绕在耳边,深深的刻入他的心里。
“到哪了?”
“已经在的士上了,快到了。”
“你就不能请半天假吗?看你赶不上火车该怎么办。”
“嘿嘿,赶不上火车,你就一个人去呗。”
“一个人去还省心。”
“哎呀,不说了,正赶着呢,挂了。”
这最后的对话,竟然一语成谶。在他到达车站时,抬手看了下手表,还有15分钟发车,正好赶得上。急急忙忙跑进车站,跑着跑着,有点不对劲,怎么感觉步子越来越慢,使不上劲。有点像是噩梦里在被追赶,怎么跑都跑不快的感觉。直到身体不受控制,一动也不能动,他才惊慌的向四周看去,眼前的人流穿梭的越来越快,就好像被按了快放键的录像带。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不顾川流不息的人群,马越只想大喊一声,来缓解心中的惶恐,奈何发不出一点声音。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就这样一点点捱着,各种负面的情绪冲袭着他的内心,悲凉,恐惧,无助。仿佛死神的气息已经将他笼罩。就在他完全要被这些莫名的东西吞噬时,一切又毫无征兆的恢复了原样。
当这邪恶的压迫瞬间消失时,他已经瘫倒在地上,感觉全身的精力已经被抽干了。看他突然躺倒在地上,有不少行人看了过来,有的停下了脚步。“哥们,怎么了?”有好心人在旁边问他,马越用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胸口好像堵着口气,说不出话来,就冲着那位好心人勉强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那人就点点头,径自走了。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站起身来,身上的精力都一下又回来了,马越又快步向着检票口走去,边走边想着是不是自己得了什么病,不自觉得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他愣住了,分针走了三大格,竟然过去了一刻钟。刚刚他动也不能动,感觉非常难受,但这差不多也就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怎么会过去这么久呢?
回过神来后狂奔到检票口,检票口已经关闭。该死,错过火车了,只能赶快去把票改到下一班车了。急忙拿出手机来,发现上面有一连串的未接电话,都是小笛打的,正要回拨过去,手机响了起来,是小笛又打过来了。他赶忙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里面传来了小笛焦急的声音:“喂,越。。。。。车。。。。。。开了。。。。。。什么。“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可能是信号不好。马越喂了几声,信号中断了,回拨过去,好久才接通,电话那头没人说话,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里面隐隐夹杂着惊叫声。强烈的不安浮上心头,电话一直通着,他大叫着小笛的名字,却听不到一点小笛的声音,马越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电话还是通着,他细细听去,此时传来的嘈杂声并不是因为信号不好而引起的杂音,而是有好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嘈杂,就好像接电话的人站在一个热闹的菜市场里一样。这时,候车大厅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好多人都站起身向着检票口张望,那边传来几声暴喝,像是要打群架一样。马越看过去才发现,检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人,可是下一趟车现在还没有开始检票啊。马越也向着检票口围了过去,还没走到,就听到旁边一个人声音不大不小的对他同伴说着:”刚一出站,脱轨了,还不知道情况。“马越愣在了原地,头顶像是被浇了一大盆冰水,寒意直刺心扉。。。。。。
将不堪回首的往事压回心里,将鲜花默默的摆在墓前,把香和蜡烛拿过来点上,拆开蛋糕,将生日蜡烛一根根插上,边插边问道:“你多大了呢?”此时却是再也无人回答。插好蜡烛,马越又在墓前的泥土中挖了一个浅坑,把精致的小礼物盒子放入坑中,掩埋起来。掏出打火机把生日蜡烛一根根点着,他又一张张烧起纸钱来。纸钱烧完后,蜡烛也快烧到了根部,看着这无人去吹熄的蜡烛,他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望着天边的浮云,口中自言自语的念着:“天煞孤星么。”
每个少年都曾做过梦,幻想自己与众不同,有一段奇妙的冒险,学会神奇的本领,打败怪物,救出公主。年少时的热血被现实渐渐打破,现实生活不是电影那般精彩。现在,这些碎片又拼凑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与众不同的代价竟是如此的大。
再次来到这个小区仓库门前时,马越心有感触,为什么有一代代人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费尽心力?不是他们淡薄名利,自诩为世外高人,而是因为常人眼中最正常不过的那一小点幸福,他们却是无法得到。只能用与众不同来麻痹自己,不至于白活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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