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了观里的时候,大厅放着那拆开的纸箱子,而师父与林茂堂已经不见了踪影。我飞奔过去,研究了许久,也没找到从纸箱里拆出来的宝贝。气的我将羽绒衣甩到八仙桌上,踢踏着脚步,向卧室走去。
睡它个三天三夜好了!反正师父,有那Vivi……
我正如此想着,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却见两个身影出现在了我的卧室,青衫长袍的师父站的笔正,手扶着一个黑色的壳子,而那林茂堂正全神贯注的蹲身钻着什么。
我那点小气量,戛然而止,认出了那黑色的巴掌厚的物什,不正是电视机吗?这是,将它安装在了我的卧室?
“师父……”我闷着嗓子开口,顺便四处观望了一番,圆木桌上,放置着毫无热气水溢的茶具,窗户似乎刚被打开一个小角透气,床上还放着师父刚刚脱下的那件同款羽绒衣。
“这是做什么?”我问。
“你且坐回床上,看看可有摆正?”师父背对着我,言辞寡淡,询问着我。
我循着师父的意思,走回了床边,看着正对着床的方向,立正摆置的液晶电视,喜上眉梢。早先那点赌气,立即被甩到了九霄云外。
“很正。”我答。
“那便好。”师父还在扶着那电视机,而我,已经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师父,为什么要安在我的房间?”
“当然是你喜欢看的缘故。”
“是为了我特意买回来的吗?”
电视机似乎已经固定好了位置,师父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向着我的位置缓缓走来。直至临到我的面前,他伸手,捏着我的脑壳儿,哂笑道:“第一次见这物什,徒儿便欢喜的紧,为师曾允诺给徒儿带一个,倒给搁置了,若不是此次去这小生家再见,怕是不会想起了。”
我想起第一次,拿着遥控器教师父时,我们还没有互通心意,甚至我都不敢确定我的爱慕,因为凑得师父极近,便面红害臊的不得了。如今,我与师父,这千丝万缕的情缘,竟然在这短短的春夏秋冬里,结的如此深厚。
我向师父靠了两步,由着自己的心意,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背上,深深的呼吸着。什么苍树奇观,什么天然床撵,什么鼎器菁华,什么徐栈混蛋,让那一切都见鬼去吧,老娘!不在乎了!
“师父!”我囔囔出声。
“嗯?”清冷嗓音低沉的回答我。
“小妖爱上你了。”我没羞没躁的将心底的话说了个精光,双手更加的使力,圈着师父的腰身,却依然要站不稳倒下去了。
师父拍拍我越握越紧的手,慢慢的扳开,垂眸,远山眉眼盯着我,那双眸里,漆黑如墨,隐隐如乾坤幡引,能将我吞纳进去似的。
“咳咳……那个……能不能把地上那根线递给我?”林茂堂很有眼力的出声打断了师父微启的唇。
我瞬间羞怯到了极点,当着外人的面,我这是做了些什么!手下挣扎,真心想挣脱束缚,跑到林子里再踏上他几个来回。
“为师都知道。”师父应完我的话,才转身去捡那地上的红色电线,给林茂堂递了过去。
我却因为师父那句话,再也不能呆在室内,烧红着脸跑了出去。院落静默,我站在门口,怔然片刻,扶着烧的愈发厉害的脸颊,向后山跑去。
山间草木旺盛,葳蕤葱茏,将早先我采摘野菜的那条路也堵死了,我漫无目的的向山里走去,回想着昔日种种。在迷魂阵中所见的一切早已不能影响我分毫,我心如青黛,满面春风,踩着脚底的草高蒿长,心境更加开阔起来。
直至走到一桩苍天遒木前,才顿住了脚步。周围草木欣荣,遮天蔽日,长势好的不像初春,甚似炎夏。我盯着那枝桠繁盛的苍树,心惊肉跳,绕着它走了一圈,还好,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棵很古老的树,我心下暗奇,自幼在这山中长大,竟第一次见到这老树。
绕了一圈,在苍树背后,发现了正在觅食吃草的小毛驴和那山鸡,我欣喜异常,冲着它们狂奔过去:
“小仙女!”
那倔驴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吃草去了。对于我这半个主人的出现,仿佛一点都不惊喜,远没有我来的高兴。
倒是那野山鸡,仿佛见到我这喂食它的主人,欣喜的向我奔来。我委身将它抱起,深知毛驴与山鸡感情深厚,也不管那小仙女傲娇别扭的劲儿,转身向道观走去。
我头也不回的走着,却早已听得身后响动,无视那小毛驴,脚下步履飞起,踩着草木,快要狂奔起来。那毛驴仿佛非常不高兴我的速度,竟然哼哧着不满,停了下来。我半天没听到响动,回身去看,那厮停在了一处野生狼尾草前,吃的撒欢。
我完全没了脾气,只好在原地等着。小毛驴呛着鼻气,慢悠悠的跟上。而我,望着郁郁苍苍的绿意,终于惊觉,这山中草丰林茂,百草齐长,哪里是初春万物新生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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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怨(3)
四季不入游冥山,鬼魂不扰莫承尧。我想起那日徐栈曾提到的民谣,可是当时师父说它早已荒殆的啊?眼下这茂林,到底又是什么情况?
我步履匆匆,抱着山鸡往道观赶,身后的小毛驴见我一个劲的往回冲,再也没闹脾气,紧紧的跟着我。直至小跑着到了院子里,我才弓着身,大口喘气,望向微启的房门,心下愈发不安起来。
这山间道观,自打我记事起,就清冷孤寡不入人间烟火,现在却传来一阵软糯湿滑的腔调,好似有少女在婉转吟唱,曲高和寡,竟显得这游冥山都有些孤寂了。
“师父!”我冲着门内喊着。
那厢却没有人应。我小心踱着步子,向内室走去。那咿咿呀呀的腔调愈发的清晰,合着不知名的小调,似有琵琶乐,琴弦萧瑟寂寥,惹的这一室如同游冥山般,范若无人了。走至我的闺房门口,才惊觉这靡靡之音是发自我的屋内。我顿了顿身形,怀里的山鸡缩着脖子腻在我的手肘上,似乎它也被这腔调吓破了胆。
那山鸡抬头盯着我,竟似在嘲笑我的胆识也不过如此,我突生一股浩然壮胆,挑开门帘,大踏步的迈了进去。走之前还在鼓捣电视机的师父与林茂堂却消失不见,黑色电视机放映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有位娇俏兮兮的花季少女,坐在一架桥梁的边沿,哼唱着小调,戚戚又凄凄。
“师父?”我再度喊出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回想着山中异象,我心下不安,转身向外跑去。
站在空寂无人的院落里,我冲着天空大声喊道:“莫!承!尧!”
这种天地之大,唯独我一人的沧桑感,似曾相识般,让我的心情跌落谷底。我向着这陌生的游冥山冲去,不停噎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莫承尧”,我怕,没来由的怕。怕这寂静山岭,只剩下了我。
才奔到院落的栅栏门边,身后便响起一阵轻言哂笑:“小妖,为师在这里。”
我回过头去,茅草屋檐本就不承重压,师父却衣袂飘飘,魏然屹立在枯草之上,犹如天人。我甩开手里的山鸡,奔着屋檐而去,人还未挪动几步,师父已经一跃而下,清冷卓绝又隽秀分明,不消片刻已经来到我的面前,我一把扑倒师父的怀里,将他抱的紧紧的。
“怎么了?”师父问我。
“没怎么。”我埋着头,深呼吸着鼻尖的气息,确认了师父的存在之后,才紧巴巴的问出口:“师父,你去干什么了?”
这时,从屋门那边传来一阵低沉肃穆的磁性嗓音:“咳咳……那个……能不能先给口饭吃?”
我面颊一片娇羞,看了一眼林茂堂,才发现他似乎也是从屋子外侧的木梯上趴下来的,他侧耳听了听依旧断断续续的小曲儿,转身嘟囔着回了屋内:“什么节目啊,我去看看,顺便回避一下。”
我抬起头看着师父,白皙容颜,浓黑的发不知何时已经长长了一些,听得他开口解释:“为师与那小林去给电视装了天线,这样便可搜索更多的节目。”
须臾便明白过来,这游冥山,深入简出的,确实需要天线这样的宝物来搜索卫星电视讯号,我心欢喜,以后可以经常看电视,真是莫大的喜悦。
“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先给口饭吃?”林茂堂在室内大声的嚷着,似乎对于饿着肚子工作非常愤懑。
师父扶正我,低声交待:“咱们回来带了些许干粮,先备上,明日下山去采买些食材吧。”
我点点头,去往屋内,想扭转身体,却发现整个人被师父禁锢在掌下,动不得分毫。
“徒儿方才为何惊慌?”
我一下就从这份娇羞的小情绪里清醒过来,抬眼望去,这山林葱茏,遮天蔽日的,将我们这一方院落围在了当中,仿佛要将这小天地与外界隔绝开来。我不再纠结犹疑,伸手指向门前那一片繁茂的枝叶,问出心底的困惑:“师父,你看那草木,是不是长的过于旺盛了?”
师父顺着我的手指看去,似乎也才发觉绿翠苍龙,漫山遍野,完全是超乎寻常四季的样子。师父沉思片刻,安抚着我:“许是结界开了,这草木便一时不受控制,疯长了吧。”
“四季不入游冥山……师父,你说……这是不是游冥山复苏了?”
师父捏着我的脑袋,转向厨房方向,凑在我耳边低语:“游冥山早已废殆,此山非彼山。徒儿与为师去准备晚膳吧。”
“那游冥山在哪里?我们不是便住在游冥山中吗?”
“苍树即死,人间再无游冥山。”
苍树二字,让我精神俱颤,这两个字总是会让我想起那日迷魂阵中所见到的黛眉少女,师父说那是昔日重影,所以,到底是因为苍树死了,还是因为佳人不再,这山中的一草一木,便不再是故时的游冥山了呢。
我静默不言,随着师父的牵引,去往院侧的厨房,许久不住道观,厨房早已没有生火调息的踪迹,师父端来院墙下的柴火,搭在炉子里,很快便升起了火。我洗净锅碗,烧着水,还剩一点点大米,我便下了锅。
取来的干粮都是在大胡子家时,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付了单协费用,不过因为我喜欢吃,师父便托人多采买了些许。没成想,回来竟还得靠他们度日。
牛肉干,烤鸭,鱼罐头,酱肘子,鱿鱼丝……哦,还顺手带了一包榨菜。师父盯着那一堆的荤食,终于挑着眉,捡起那包榨菜,取来小盘子呈上。很快锅里的粥便咕嘟咕嘟熬开了,喊来林茂堂,日头已西沉,暮色四合,就着那些微的光,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在大胡子家,总有顾忌,桌上礼节颇多,况且每天奔波劳碌,心力交瘁,好久没有这样大吃一顿了。
扶着肚子,打着饱嗝,看着一边心满意足在剔牙的林茂堂,几乎将我的存货扫荡一空,我望着仅剩的半包鱿鱼丝,和师父挑了一筷子蹙眉便不再过问的榨菜,终于憋不住烦闷,问出口:“小林,你什么时候回去?”
林茂堂伸长了双腿,靠在椅背上,惬意的盯着天空,徐徐吐出几个字:“永远都不回去了。”
“那怎么行!”我可就这点口粮!
“怎么不行?”他本就靠着炉子坐的,微微一仰,椅子直接磕在了炉子边,他抻着腿,小幅度的晃悠着,慵懒散漫,潇洒不羁,哪里有第一次来道观时,乞丐般沉默寡言的样子。
我嘟着嘴,盯着仅剩的半包鱿鱼丝,迅速的抢过,护在怀里,深怕他一时嘴馋,将仅剩的这点零嘴也吃光。
奈何他瞥着眼看向我,然后眯成一条缝,再度懒懒的望向天空,小声的嘀咕:“别藏了,我不喜欢吃鱿鱼。”
我看向一边收拾碗筷的师父,欲哭无泪。师父却并未帮衬我,而是端着餐具,去洗刷。
我终于认命,默默的将那盘榨菜,小心的收了起来,看样子,小林和师父都不太喜欢吃这个。不论如何,我明天的早饭,有着落了。
师父素来寡淡,厨房还剩了一碗粥,明早就让他们二人分食吧。男子汉,偶尔饿一顿,也应该没有关系吧?反正吃过早饭就会去山下采买食材。而我,一盘榨菜,和半包鱿鱼丝,应该是够吃了,我心中如此盘算着。
因为有了电视机,道观里难得开了电灯,我搬来了椅子,拖着师父与小林,看的滋滋有味儿,甚至野山鸡都对这物什好奇不已,趴在窗台上听了许久,才回了驴窝。
夜深山静,这聒噪的声响,还真是给这游冥山更添一份新奇。我第一次在自己的闺房看这玩意儿,兴奋之余,早已忘了时间,直至看的瞌睡连连,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一夜畅眠,无梦至醒,悠悠翻着身子的我循着一股暖意,由着自己伸手扑了进去。清冷气息扑鼻,就近在我的鼻尖,我惊觉出什么,挑着眼角,睁开一个细缝,果然,白色亵衣下是一副精实的胸膛,棱角分明的下巴,是师父。
而我的双手,正牢牢的搭在师父的腰身上,甚至,腿,也……
外间日光正好,透过薄薄的窗幕而入,照在被子的一角,堪堪是我的脊背,在那一点温吞的热度里,快要灼烧起来。
蚕丝棉被,上面还印着一点血迹,那是我的血。这里,是师父的房间……
我,青天白日,和师父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天哪!我要羞于见人了!
我的脸颊瞬间滚烫,昨晚不过是不小心睡着了,怎么此刻竟与师父同床共枕了呢?我悄悄的收回手,希望乘师父醒来前,先行离开。
僵着胳膊,慢慢抽离,深呼吸,对!再慢一点!很好!右手……
“醒了?”
头顶传来寡淡清冷的嗓音。
作者有话要说: 《逗比徒弟与呆萌师父的日常》233333333333
☆、三生怨(4)
“醒了?”
头顶传来寡淡清冷的嗓音。
我……我真想直接装死算了!整个人揪着嗓子眼,再也不敢大力呼吸,咬紧牙根,沉着气,慢慢的,装作翻身,将手顺势从师父的腰腹抽离,调了个位置,背对着师父,身后的人并未开口说话,而手脚终于顺利的脱离了师父的怀抱,我从心底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我能够继续坚持到底,等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