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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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某月某一天-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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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很喜欢竹子,她经常自比竹子。‘微风惊暮坐,临牖思悠哉。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时滴枝上露,稍沾阶下苔。何当一入幌,为拂绿琴埃’。阿姨和父亲都喜欢这首诗。他们曾经以为彼此是‘知音’。当然,这话是父亲私下跟我说的。”
  
  江南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好了,现在是考验我们的时候了——我们要坚持,还需要耐心。我们要体谅他们。”困惑
我明白江南的话:这种时候最好少去打扰他们。尤其是还有几天就到春节了。在这样的日子里,撕开了他们永远不再想忆起的那段回忆,我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
  
  如果按照江南父母说的,路董事长应该是认识我妈妈的,而且他曾经调查过狄文,调查的过程中涉及到我。难道他就没有发现我的妈妈是他的“故人”?难道——当时把我拉进天翔,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可是,为什么他不来见一下我的妈妈呢?如果当初他们的关系那么好的话,他为什么不来见我的妈妈,正大光明地说:“我们以前是好朋友,我帮你,我给你女儿解决工作问题。”难道——我那个突然出现的可能还活着的父亲——曾经的革命委员会主任也和他家有过恩怨?
  
  结怨这么多,如此深,他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他还在吗?还在这个城市吗?
  
  我如同在弥漫着大雾的清晨摸索着前行,四周都是腾腾的雾气,看不清方向。
  
  种种困惑和心事,促使我想到天翔寻找答案。
  
  所以,今天,我站在天翔的董事长办公室前,敲响了他的门。
  
  “董事长,戴秘书来了?”小叶帮我推开门。他冲我一笑,轻轻问了声:“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苦笑。婚事,现在成了一个不知道何时能完成的使命。
  
  “坐。”路董事长放下手里的文件:“昨天你的电话来的真巧。我刚回来。”
  
  “董事长,我想销假回来上班。”我低头说。当时信誓旦旦辞职的是我,今天食言的还是我。幸好他老人家老到,给我留好了台阶。
  
  “没问题。怎么突然想回来了?”他坐到了我身边,侧身看定我。
  
  “这一段时间,真的感觉:我不是做太太的命;原来,让一个人一天无所事事,也是一种惩罚。我还是需要工作来充实自己的生活。”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感受。
  
  董事长笑了:“有这种想法好。如果你长时间呆在家里,很容易和外面的社会脱节的,和江南沟通起来就不在一个平台上了。欢迎你回来。你要是觉得工作量不够,我可以让你到人力资源部兼一项工作,就象小叶一样。要是你对项目感兴趣,我也可以考虑新立项的时候让你参与到项目中去。”
  
  “董事长——有件事我一直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好得让我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了。”借这个机会,终于问出了口。
  
  “我还在奇怪你怎么还不切入正题?前天伯康给我打过电话后,我就估计你有可能会来找我。不过还真没有想到你找我想回来上班。对了,你不关心一下狄文现在怎么样了?”董事长真的是条老狐狸。虽然子期和狄文都对他一肚子怨气,可我就对他没有什么讨厌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都对我不错吧。
  
  “董事长,麦总的情况我听说了一些。我现在关心的不是他。您认识我妈妈,是吗?”干脆挑明了吧。
  
  “你不用总叫我董事长,叫我伯父吧。是,不错。我是认识你妈妈。你长得和她一样漂亮。”董事长脸上浮现出一丝向往的微笑:“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那时候,她是我们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是完美的化身。如果我不出国,没准,象你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孩会是我的女儿。”
  
  “那你认识我爸爸吗?”我盯着他。
  
  “你爸爸?你是说洪国庆啊?谁能不认识他?想当年,周围不认识他这个风云人物的人可是不多了。”董事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靠近看,他确实已经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了,眼角所有的纹路都暴露无疑。
  
  “想当初,我们这种家底儿,没被他带人上门抄过的可没有几家了。因为造的孽太多,所以他活的就不太长。”他开始冷笑。
  
  我心里发凉:“他死了?”
  
  “是。早死了。否则你怎么会是云竺自己养大的?他这样的人,病死都是老天网开一面;文攻武斗过程中他没有丧命就是走了狗运!我估计那么恶毒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有你这样漂亮的女儿;歹竹能出你这样的好笋吗?”
  
  他的话让我浑身一激灵:曾经的梦中情人,突然嫁给了他们最痛恨和鄙视的魔鬼——妈妈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一定是一落千丈吧!以至于他们从此都远离了她,以至于董事长即使知道她住在哪里,却不愿意再去看她一眼。
  
  他们说的是我的妈妈吗?我简直不敢相信。妈妈在我心中,一直是个神。她圣洁而又美丽,直到她离开我,那经过岁月沧桑的脸上,虽然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但仍然有种动人的美。她外表柔弱,却又有着坚强的意志和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是她告诉我忍耐和爱。我不相信我的妈妈还会有这样的一面:仅仅是为了避免上山下乡,为了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去和情同手足的姐妹争夺爱人,去攀附权贵、甚至不惜委身与狼共舞。
  
  他们说的一定不是我的妈妈。
  
  董事长好象看懂了我心里的话:“我也不敢相信他们说的。云竺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那天,我远远地站在你家的那个小胡同口,看着你挽着她的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我感叹过岁月对她的格外留情:她比起做姑娘的时候更多了分神韵。这么美丽的女人,生在乱世,注定命运坎坷。”
  
  “伯父,您当时为什么不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妈妈这么多年,过得多寂寞啊!从我懂事时起,我就一直对她说:给我找个爸爸吧。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孤独。您是她的老朋友,她见到您一定会高兴的。”更何况江南父亲说:原来您和她关系非常好。我在心里偷偷加了个注脚。没准儿,还会是妈妈那句诗中提到的“故人”。
  
  是的。每当我想起妈妈在周末忙完家务后,静静地坐在床边上拿着那个磨得边缘发亮的绣花绷子安静地绣花时的样子,我就觉得鼻子发酸。因为担心她寂寞,高考时我报的大学全是本市的。
  
  “傻孩子,你以为我是怨她才不去见她的吗?不是。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远离从前的所有朋友,带着你躲在那个小胡同里独自生活?难道你不明白,她不想再看到我们,她也怕回想起从前的伤心事。不管当时她是为什么嫁给了洪国庆,她一定一直在后悔。否则她不会远远离开我们的视线。周围住的人都以为她一家都因为那次到唐山看孩子死了。又有谁能关心到去派出所查看迁出的户口?”
  
  我无语。他们那一代人,每人身上都有一个故事吗?我生在安静平稳的年代,身上没有背负这么多的故事,有的大多是无聊时无病呻吟的哀叹。一次小小的失恋,就已几乎将我摧毁。如果我生在那个年代,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我能承受住这样厚重生活的砥砺吗?
  
  董事长突然伸出了手,他的手,轻轻落在我的发间。我感觉到了父亲一样的抚摩:那是我从小没有感受到过的。
  
  “我的心,在这么多年商场的历练后,已经很硬了。我知道你是云竺的女儿。绣存,知道狄文是你男朋友时,我犹豫过。可是,当时就我看来,一个和你相爱那么久的男人却瞒着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实在只能说他不够情,最起码他是经受不起诱惑。而且,书颖除了他,别的男人都看不上——请你原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自私。”
  
  “或者把你和狄文分开过于残忍,可是,绣存,你要知道,如果他经受不起这一点点的诱惑,他怎么能和你共度人生?这个年头,到处都是诱惑。”
  
  “当我看到你,就会想起我们曾经的冬妮亚。或许,那些活在永远的记忆中的总是最美好的吧!”董事长的手收了回来,放在了膝盖上,微笑着看着我:“你们长的很象,不过气质不同,你要比她有生气、要活泼一些。我都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怕事而柔弱的女子竟然会独力把你养这么大!”
  
  “我现在也非常后悔,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如果我知道不久后就会听到她的噩耗,我一定会当时就冲过去站在你们面前,不去顾及她正努力维持的所谓小小的可怜而卑微的自尊!可惜的是,我因此失去了和她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他的语气柔和,略带些伤感,象温暖的初秋的下午那阵拂过树林的轻风,我仿佛听到了微微泛黄的叶片被风拂过的沙沙声。
  
  谈到妈妈的去世,我感到有些伤感。但因为他们狄文离开了我——我现在已经不介意了。如果不是当初那一段不愉快的插曲,我一定不会遇到江南。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怨他,包括那个不曾正面见过面的书颖。
  
  或者我应该感到幸运:比爸爸妈妈晚出生二十几年,没有赶上那个有着太多遗憾的年代,没有赶上那个出身可以决定命运和爱情取舍的年代;出生在灾难后,却还保有了一个最爱的亲人二十多年的爱;接受了传统的教育,有自己能理解的价值观,能在周遭的不平衡中找到自己的平衡;有幸在第一次爱情远走后,找到了第二份属于我的爱情,可以努力去争取被周围人祝福的平凡而单纯的日子;没有受到另类思潮的影响,有着外人看来正常的身心,不必象书颖她们那样,虽然自己感情上挚守,却不被别人接受,不得不靠伤害别人来求得自己的安逸,相信也伴随着她们心中的无法平静·······
  
  “绣存,我真心希望你能和江南有个美好未来。江南绝对是个好孩子——当年我劝他换专业,路家的全部身家也没有能使他放弃自小从医的信念。他会对你好的。伯康他们怪我不早告诉你们。可我要是早告诉了他们,你们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惠芬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多犯几次病,你和江南就完了。”
  
  他站起身:“你要喝点水吗?”我摇头,忽然明白,起身拿起他的杯子要去接水。
  
  “不用,你现在不是我的秘书,你是我朋友的孩子,我喜爱的一个晚辈。”他按下我的手,自己接了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其实我昨天已经和他们说的清清楚楚了——你戴绣存的身上,绝对没有流那个姓洪的的一滴血!相信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可能有一段时间会别扭,不过他们不是特别不通情理的人——加上江南做工作,你不用担心。”
  
  他放了杯水在我面前,一笑。身世
我刚拿住水杯的手因为他的话而一哆嗦,水溅到了桌面上,连忙抽出纸盒里的纸擦拭——
  
  这也未免太奇特了些——刚才我被人告知,我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不到半个小时,我又被人告知:他不是你父亲。
  
  那——我是妈妈自己一个人生出来的吗?还是我的父亲另有其人?
  
  “伯父,您还知道我妈妈的什么,请您告诉我好吗?”我恳求他。我想知道到底自己的身世里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已经告诉伯康了,你的父亲另有其人。因为从他们给我的调查结果看,你不应该是洪国庆的女儿。至于你的父亲到底是谁真的不好查了,可能只有你妈妈知道了。不过,伯康和惠芬知道你不是洪家骨肉就已经足够了,你何必再追问太多?难道你们不相信我?”
  
  董事长正色告诫我:“你妈妈已经去世了,就不要再打扰她的清净了。绣存,不要再去纠缠这些往事了,对伯康和惠芬我也说了同样的话。你们就让她安静地休息吧。这些所谓的身世,和你们面前的未来比,几乎是可以完全被忽略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觉到他对我的关心。我感激他:“谢谢您,伯父,您一直这么关心我。我听您的,我是妈妈的孩子,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绣存,我一直想认你为干女儿,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看来我是没有儿子命,却有这么好的千金命。愿意吗?我真心希望能代替你母亲把你亲手交给江南——我相信看你找到合适的归宿,一定是她最大的心愿。”
  
  看他的神情那样认真,我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我心里有些激动:“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从小我就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爸爸!”
  
  董事长向我张开了双臂:“来吧,我的宝贝女儿!让爸爸抱抱你!”
  
  我紧紧拥住他,我看到他眼角似乎有亮光在闪动,就象他两鬓星星点点的白发一样。他的怀抱很温暖,让我想起了孩子时代在妈妈怀里的感觉。
  
  “爸爸!”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叫一个男人爸爸——从此,我在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亲人。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哎,我的乖女儿!”董事长,啊,不,我的爸爸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绣存,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你能彻底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女儿!”
  
  我有些不解。爸爸放开了我,他有些腼腆地一笑,这笑容不应该在他脸上出现,应该出现在一个正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小伙子脸上:“绣存,真不怕你笑话,当年我和你妈妈曾偷偷是一对。那年头,说是上学,说是在几连几排学习,实际上没有什么可学的,年轻人嘛,总在一起就难免会有些——好了,再说你就要笑话我这个老头子了。后来我走了,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本来我以为没有我,起码伯康会继续照顾她,谁知道天妒红颜。想当初云竺嫁给姓洪的,一定有她自己不得已的理由。”
  
  爸爸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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