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誉。”
徐充容去看杨悦,张口似要解释什么。杨悦微笑示意,让她放心,不必多说。
徐充容眼中一闪,多了一丝欣慰,知道对杨悦勿用多言,也断不会有所误会。回头看向李愔头,眼中却又一黯:“我对圣上之心,天地可见,他人要说什么且由他去说吧。”
李愔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不怕,你又何苦非要如此自伤。父皇若泉下有知,岂不更加伤心。父皇有旨不准任何人殉葬,大概正是怕你如此,难道你不明白父皇的苦心,想要抗旨不尊?”
“我知道圣上为我好,可我……”说到此处,徐充容却再也说下去,伏在枕边,不由嚎啕大哭起来。
徐充容向来性情温柔,言语都不曾高声,一直以来便是哭泣也不过是呜咽垂泪,此时却第一次哭得昏天地暗,放声痛哭。
杨悦拍了拍徐充容背部,示意李愔好声相劝。自己徐冲云儿呶了呶嘴,向外间走去。
“云儿,这些日子你家娘子可有什么心事放不开?”杨悦与徐云儿走到外间,低声问道。
从刚才徐充容的话中,杨悦已嗅到些不妥。只怕徐充容想要自杀,不单单是因为李世民去逝。
“还能有什么,都是那些人乱嚼舌头根子,我家娘子听了心中难过,才不肯吃药,一心想随圣上而去。”果然,徐云儿气鼓鼓地道。
“乱嚼什么舌头?”杨悦奇道。
“圣上怜惜我家娘子,因而特意遗诏,让我家娘子不用出家,依旧留在宫中。有人却说,那不是圣上的旨意,而是太子殿下……不对,是新皇陛下的意思。还说陛下早已送了同心结给我家娘子……”云儿义愤道,“公主知道我家娘子对圣上一片真心,那里会有什么同心结。若是有,我云儿如何不知。让她们来找,若找出一枚,管教我云儿舌头烂掉,从此再也不能出声说话。”
徐云儿赌咒发誓,兀自不解气,一脸愤恨之色。
杨悦听了,不由一怔。也是她这些日子忙糊涂了,居然不知宫中私下里还有这些流言。
李世民遗诏,诸位无子女的嫔妃皆入感业寺出家,却独怜徐充容,准许她留在宫中继续享受荣华。想来定是有人嫉妒,才编造出这些闲言。
所谓“同心结”不过是前朝杨广故事。当年隋文帝死后,杨广送了一盒同心结给宣华夫人,以表心意。如今,若说李治送武眉儿同心结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徐充容!
杨悦已是暗皱眉头。
流言或者能杀死人。可徐充容虽然文静,却向来也不是心窄之人,岂会为了几句流言而赌气自杀?
突然想起李世民先前曾对她说过“朕有时候甚至胡思乱想,觉得胡俗其实也不错”。猛然明白过来,李世民之所以留徐充容在宫中,难免不是存了此意。虽未明言,以徐充容玲珑心思,岂会猜不出来。
杨悦没想到李世民当真对自己的女人如此安排,一时之间不由愣住。
只是李世民大概没有想过,当年陈宣华嫁给杨广,不过一两年便郁郁而终。以徐充容的心性又怎么可能再另嫁他人。更况如此以来,只有加深徐充容对他李世民的死心踏地,又怎么可能另爱他人?!感动之下,才是真的要了徐充容的命。
如今徐充容才真正是进退两难。她没有子女,不能走出皇宫。住在宫中,即使她坚持不嫁给李治,时间一长,却难免会流言更甚。还不如出家为尼,反能留得性命。
“你怎不早告诉我。”杨悦听完,不由向徐云儿连声埋怨道。
“云儿见公主每日极忙,这又不是什么好话,因而便不曾提起。”徐云儿见杨悦脸色凝重,不由吃了一吓。
“陛下可曾来探视过徐充容?”杨悦又拧眉问道。李治如今已登极,自然改了称呼。
徐云儿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陛下曾经来过,只是我家娘子并未与他相见。”
“陛下来看徐充容之事,他人可曾知道?”杨悦又道。
徐云儿小脸一板,愤愤说道:“早已传得到处都是。”
“那就好。”杨悦听了,反而一喜,笑道,“蜀王今日来看徐充容之事,你去外间散布,让人知道的越多越好。”
“为何?”徐云儿不由一诧,奇道。
“这叫以毒攻毒。”杨悦笑道。既然流言已起,何不再多一个,流言一多,不免成了笑话,反而可信度大大下降。
徐云儿虽然不解杨悦之意,却知杨悦一向与自家娘子关系莫逆,又知她足智多谋,向来内外咸服,因而点了点头,匆匆去了。
杨悦也不回内室去看徐充容,径自出殿。
既然李治来看过徐充容,说不定李世民曾向他说过什么,明白其中深意。更况李治如今已是新皇,要想救徐充容到底还要去向李治请旨。
后宫嫔妃还未完全搬走,李治依旧住在东宫。上朝却已改到大内。与以前一样,大朝会在太极殿举行。平日早朝便在两仪殿中。
杨悦看看时辰,知道早朝大概未散,便往两仪殿去寻李治。
然而未如杨悦所愿,今日早朝散得早,两仪殿中已是空空当当。不过李治到是仍在。
杨悦虽然不愿与李治单独会面,此时却也顾不上许多,待内侍传报完毕,走进殿中。
刚要行礼说话,突然发现李治满面通红,一脸尴尬模样。不由暗暗称奇。忽然瞥到御座一角有绿衫微动,心下立时会意,定是有人藏在了御案之下。
见了那绿衫,杨悦心下一动,已知定是武眉儿在此。心中不由暗笑。当下却也只作没有看到,向李治行礼说道:“臣有一事想请陛下恩准。”
李治轻咳一声,渐渐缓了缓脸色,却依旧不敢去看杨悦,低头说道:“公主何事只管说来,我准了便是。”
每次看到杨悦,对李治来话不免是一种折磨。自从知道杨悦对他的评价是“色魔”二字,而他却的确做了“色魔”之事,李治对自己已是万念俱灰,甚至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然而,看不到她,却又十分想见到她。见到她时,又不知如何面对她。如此纠结,实在是令李治无所适从。
杨悦只道他因武眉儿之事尴尬,心中大笑,却不动声色,说道:“也无大事,只是想请徐充容到我宫中住些日子。万望陛下恩准。”
杨悦想了又想,认为为今之计,只有她的惊鸿宫才是徐充容唯一能够安心待的地方了,因而来向李治要人。
李治怔了一下,道:“只是徐充容病急,似是不宜挪动。”
“陛下认为是不宜挪动,还是不想挪动?”杨悦直视李治,眼中不由戏谑大起。
李治见到,面上不由再次一红,自然明白杨悦弦外之意,连忙说道:“我是怕徐充容的病万一不好,会带累了公主有照顾不周之嫌。”
这些日子李治只有朝会之时才能见到杨悦,总是正儿八经,忽又见到杨悦对他戏弄,心下不由一阵大跳。想起从前,一时间竟怔怔地走起神来。
“这个却不用陛下操心。”杨悦嘿嘿一笑道,“惊鸿宫虽然不及大内,却也还算不错。没准徐充容到了我府上,见了府中景致好,反而心情大好,病体康复的快些也说不准。陛下若还是放心不下,大可让太医随时去探视便是。”
李治想了想,也知杨悦所说有理。知道徐充容没有大病,不过是不肯吃药,自求快死而矣,只怕如此下去,过不了几天便会一命呜呼。想到父皇临死之时特意让自己要对徐充容好好照顾,虽然隐隐知道父皇心意。却见徐充容如此,也是无计可使。杨悦此举其实是再好不过,若当真能让徐充容放下心事,重又活过来,也算是自己对父皇有了一个交待。
想到此,李治不由感激地看了杨悦一眼,点头说道:“如此却要多谢公主才是。”
杨悦见李治答应,轻声一笑道:“谢不敢当。徐充容自来与臣交好,到也用不着陛下来谢。”
听了杨悦话中大有揶揄之意,李治面上不由微微尴尬,见到杨悦笑颜,却又不免失魂落魄起来,怔了片刻,才道:“公主多心了。徐充容怎么说也是我父皇的爱妃,却要麻烦公主照顾,我自然应该谢过。”
杨悦见了李治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头痛,不敢再多言,告退而出。临转身时,却低头扫了扫案边的绿衫,嘻嘻一笑。
李治顺着杨悦的眼色,也看到绿衫,不由大羞。
第三百零七章 别有幽愁
也是杨悦来得凑巧。武眉儿已是先皇嫔妃,要同众妃一同到感业寺出家,自然不能再在两仪殿中伺候。更何况李世民已逝,《贞观政要》一书记录贞观之事,自然也到此结束。
然而武眉儿听到自己要到感业寺,又气又急,想了许多理由,才到了前殿,待看到朝会结束,立时溜了进去,找李治商议。不成想杨悦刚好也来找李治,武眉儿情急之下便钻到御案之下。
偏杨悦眼尖,却又被她看到,引得李治又羞又急。
“武才人你且先去吧,你说的事儿朕也帮不了你。”望着杨悦走出两仪殿,李治但觉头大如斗,满面愠怒说道。
“帮不了,还是不想帮?”绿影一闪,武眉儿从案下直起身来,眼中也是微有恼意,面上却不失笑容,撅嘴娇声说道。
李治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父皇刚刚过世,你让朕如何便将你留在宫中,实在太不孝。”
“陛下为何能让徐充容留下?”武眉儿见李治不肯答允,心中着恼,却不敢发作,不甘心地道。
“那是父皇的遗命,不是朕要留下她。给你说过多少遍,你却仍是不信。”李治李治憋着气,耐心道。
“可大家都说陛下送了一盒同心结给徐……”武眉儿见李治对自己没有半点体贴之意,心中也极为气恼,一时口无遮拦,脱口而出。
“哪里有什么同心结。我,我……”不待武眉儿说完,李治已是怒极,气道,“你也看到了,是隋国公主将她带走,朕也不曾留。若朕对她有意,岂能让徐充容离开!”
“还不是徐充容不肯答允,要死要活,陛下无计可施,才不得不放她走……”武眉儿心中焦急,一时精虫上脑,见李治毫无留下自己之意,不由尖声叫道。
说完不由又极是后悔。正要转缓脸色,投到李治怀中撒娇。
李治却已霍然自御踏上站起,避开武眉儿,径往殿外而去。
见到李治拂袖而去,武眉儿心头一沉,不由大是后悔。想要追上去说些好话,怎奈李治已大步走远,她一个先皇嫔妃追在后面,实在不成体统。不由呆立当场,一时心中冰冷。
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冒充杨悦骗得李治与自己好,最终依旧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越想越是绝望。然而想到杨悦,却又大悔。暗道这些日子若非李治,与杨悦少了许多亲近,杨悦今日救的也许便是自己,而非徐充容。
然而,她即能救徐充容,为何不能连累也救自己?武眉儿突然眼前一亮。李治分明对杨悦不能忘情,刚才口口声声对杨悦只称“我”,连“朕”字都忘记用。若杨悦肯开口为自己求情,李治定会答应。到惊鸿宫去,无论如何也比去当尼姑好上许多。感业寺随是皇家寺院,却在长安城外,甚是偏僻,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到重又穿上粗布麻衣,武眉儿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呆立半晌,突然想起杨悦或许还有承香殿,忙转身向内宫急去。
一面走心中却又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杨悦是否知道她利用她所做的一切。想到李治的绝情,武眉儿更是大悔,早知有今日,反不如跟杨悦多亲近些。
……
宫中谣言果然传得极快。特别是一群绝望中的人,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便如溺水之中抓到稻草,夸大、虚妄……传说他人越不堪越好,以减少自己心中的烦躁。
杨悦一边往承香殿回转,一边已听到不少宫人窃窃私语。说的正是徐充容与蜀王如何如何……
杨悦一路暗笑。回到承香殿,见李愔已走。
徐充容早已停了哭泣。见杨悦进来,徐充容点了点头,冲她安静笑笑,想是胸中郁闷得以发泄,精神反比原来好了许多。
杨悦便将刚才请旨之事说了。徐充容听了,虽感激杨悦一片好意,却不肯挪动,连连摇头道:“我已病得如此之重,怎敢再去讨扰公主。万一有什么……岂不带累了公主。”
“你若真不想连累我,就赶紧吃药,将身体养好。惊鸿宫地方大,正要你去与我作个伴才好。”杨悦笑着摇头,心中却正是要她不好意思带累自己,好好尽力求生。因而也不跟她多加废话,让徐云儿赶快收拾行礼。
徐云儿听了心中大喜,忙连不跌得应声去准备。
李治到也体贴,派了内侍来,帮杨悦安排车辆。收拾停当,欢天喜地的往惊鸿宫去。
刚刚走到殿门口,却见人影一闪,一个绿衫身影笑着迎了过来:“姊姊何时来到宫里,怎么不去看看眉儿。”
武眉儿?杨悦不由微诧,暗道她不与李治鬼混,来此处作什么。
这些日子,武眉儿极力避开她,她想找她都找不到,今日却巴巴地主动来,所为何事?
“哦?的确有些日子不见。不过刚才好像远远见到眉儿,只是眉儿没看到我,想是眉儿忙着,因而便没有打扰。”杨悦看了看武眉儿,微微笑道。
武眉儿神情一滞,面上不由微红。不知杨悦是在说笑,还是刚才真的已看到自己。闪了闪眼,转口笑道:“眉儿听说徐姊姊病了,正要来探看,没想到姊姊也在这儿。”说完看了看徐充容的车辆,假作惊讶地道,“咦?徐姊姊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还装了许多行礼。”
杨悦看了看武眉儿,不由暗暗佩服她的演戏功夫,心中好笑。想到这个武眉儿在宫中待了几年,如此了得,当真是女皇潜质。当下不动声色,说道:“我请徐充容到我府上住些日子。”
“呀!那敢情好。眉儿记的曾随先皇到过那儿,的确是个极好的园子。比之大内一点不逊。如今已是姊姊的惊鸿宫,当真是再好不过。”武眉儿拍手笑道,一幅天真烂漫。
惊鸿宫赐给杨悦已是几年前之事,杨悦似笑非笑瞅着武眉儿,不解她为何突然夸赞起自己的宫殿。
“姊姊什么时候也让眉儿去住些日子才好。”武眉儿接着笑道,弯楣眼楣皆如镀春风,柔媚无比。
“你?”杨悦恍然,明白过来,武眉儿不想去感业寺,见自己请了徐充容到府上,也想跟了去。刚才在两仪殿见到武眉儿,想是她去找李治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