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兵?”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的汉子眼神儿亮了一下,又倏地熄灭了,面对传话的同路人落寞的喃喃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走了她们会饿死的。”
汉子痛惜的看了一眼靠在小手扶车上的婆娘和车上的两个面黄肌瘦的儿童。
传消息的灾民沉默一会儿,小声提醒道:“你不走她们就不饿死了?你现在就剩几斤粮,能挺多久?能活一个是一个。”
汉子继续沉默着,看着吸允大拇指的孩子,眼中的怜惜更加浓重。
“嗨!你呀!你不去我去!反正我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当兵吃粮,有口饱饭吃再死不迟,兴许打完仗还能活下来。”
“那……我就祝你好运了。”汉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送上自己的祝福。
传消息的灾民一跺脚,忽然被前面的喧嚣吸引,抬眼看看又转头叮嘱自己的同乡加同伴,“我看看出什么事了,你别动!等我回来。”
汉子无力点点头,这一路上同伴对他照顾不少,他不能拂了同伴的美意,兴许同伴得到新消息又不去当兵了,这样还能继续在一起走,得到他的帮助。
过了一会儿,得到新消息的同伴欢喜着跑回来,一回到汉子身前,就大声嚷道:“有救了有救了!他们发粮,当兵就给七百斤,到富县地界就给,去的路上还有施粥,咋样?去不去?”
粮?七百斤?
汉子与旁边的婆娘还有两个孩子听到发粮,早已失去光彩的眼睛唰的一下射出绿油油的光芒,吓了同伴一跳。
汉子盘算到,九百斤粮足可以使婆娘和孩子度过灾年了,走了一路上千里了,就没见沿途的衙门大人们发一粒粮食赈灾,再没有粮食的话,他们很难走到西安,就算到了西安,能否得到救济还不一定。
☆、四清挨尅 (12)
“去!”汉子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同样的场景不断重复发生着……
大批灾民扭转了他们西去的脚步,转而向北,通往富县的黄土路上,灾民长长的队列一眼望不到头……
几十里地后,灾民先头部队遇到了拦路虎,胡宗南部队设立的关卡掐住了灾民们北上的道路,灾民百般哀求无效,反遭到士兵的驱赶。
为控制陕甘宁边区的经济发展,胡宗南遵照老蒋指示,在通往边区的路上设立了5道封锁线,虽然实际效果不佳,并不能完全阻隔边区与外界的经济交往,但拦截手无寸铁拖家带口身体虚弱的灾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灾民络绎不绝越聚越多,满怀希望而来的灾民眼见希望破灭,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愤懑与不满。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灾民。不让他们过去意味着死亡,衙门不让他们活,他们也就豁出命去了。他们先是与关卡哨兵言语冲突,后又肢体冲突,再后来守军开枪了,守军发现灾民已有暴洞趋势,心惊胆战之下胡乱开枪了。
出现了流血,出现了死伤,群情更加激涌,灾民抢夺枪支奋勇反抗,激烈的冲突过后,灾民冲破了第一道关卡。
情况被火速上报,守卫在附近的驻军立即加强了第二道防线的力量,上千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继续蜂拥而来的灾民,一场大流血看似不可避免。
情报被火速汇报给了绍斌山,绍斌山乃十一战区留在陕西府谷留守处处长,负责招收兵员,筹集给养之责,此时正率领着全部留守处人员和刚刚训练好的一千多新兵抵达了富县,准备在此迎接大批灾民新兵。
随着绍斌山抵达富县,大批从陕甘宁边区借调的粮食也在陆续到达,绍斌山正在高兴,一切都按照马占山的吩咐行进着,眼见大批兵员就可涌进富县,从而完成老长官的命令,怎能不高兴。
忽闻胡宗南的兵截击了灾民队伍,又怎能不怒。
“妈了隔壁的!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拦截马长官要的人?小逼样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吞了豹子胆,弟兄们!跟我走!”
绍斌山气的眉毛倒竖、目眦欲裂。作为马占山的爱将,绍斌山跟随马占山十几年,早就沾染上马占山敢爱敢恨的霹雳火爆脾气,如今听说那些面对日军按兵不动,只知道围困延安的胡宗南的兵,竟然连马占山也不放在眼里!马老将军在东北打生打死,听说到东北不到一年,马长官光警卫就死了三个,这么危险的环境下,将军以战区最高长官的身份依然苦战在东北,胡宗南你这群狗娘养的竟然如此对我们,我灭了你!
☆、四清挨尅 (13)
绍斌山怀着满腔怒火,率领一千多骑兵即刻出发,日夜不停强行军200里,一天后抵达出事地点。
灾民依然没有散去,上万先期赶到的灾民对峙着胡宗南集团第3军第26团,面无惧色,愤怒的要求通过关卡,并要求26团放回抓走的领头人。
“王八羔子操的!谁敢抓我的人?”绍斌山立马26团团长面前,居高临下怒吼。
26团团长附近一排小树上绑着十几个人,有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但仍倔强的昂着头不肯屈服。他们是被26团团长认为的暴民头领,实际上他们只不过首先与守军进行理论的人。
26团团长被大批骑兵围住,眼见来者不善,问明来者身份后仍强自争辩。
“这几个人冲了上一道关卡,抢夺枪支打伤我的人,一定要严惩!严惩!”
“严惩你妈呀!”绍斌山劈头一马鞭,随即指挥着自己的人解开树上刚被捆绑的灾民,抱拳作揖,“兄弟来晚了,你们都是好样的!赤手空拳就敢夺枪,我现在立刻委任你们当班长,入列!”
26团团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得直哆嗦,可他不敢轻举妄动。绍斌山的马队已将所有要害点全部控制,真要冲突打起来,自己要吃大亏,说不定自己的小命第一时间就完蛋了,先服软打发走这个混蛋,再告状。
被解救下来的灾民中就有那个带着婆娘和两个孩子的汉子,汉子不顾满身伤痕,对绍斌山鞠躬行礼后一转身,挥舞拳头如雨点般的砸在26团一个军官头上。
“开枪,你们开枪!你们冲着妇孺开枪!我日你妈,打死你个王八蛋!”
他的同伴无言的叹了一口气,汉子之所以发疯般殴打对方,只是因为他的婆娘昨天被流弹打死了,激怒了汉子。
打够了打累了,挨揍的军官也已经翻起了白眼,汉子这才住手,重新恭恭敬敬的给绍斌山磕了一个头。
“军爷!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绍斌山满脸肃穆的看着汉子殴打军官,此时才赞了一声:“有种!有勇有谋,知道跟了军爷我他们奈何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战胜!”
“战胜?好名字!跟我了!从现在起你是排长了!”
绍斌山与胡宗南部队的冲突没有完,当天傍晚,带着灾民的绍斌山就被两团士兵堵在官道上,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涉及到十一战区与胡宗南的不合,双方都在第一时间申诉到老蒋那里。
老蒋接到胡宗南与马占山两份电报,看完后只轻轻说了一句:胡闹!告诉胡宗南,不准拦截灾民。
☆、四清挨尅 (14)
马占山要征兵就让他征好了,反正又不用重庆拨付军饷,又可以解决一部分灾民问题,再一则可以消耗陕甘宁边区的粮食储备,征征!使劲的征才好呢,吃垮延安的财政。
第728章备战备荒
自此以后,绍斌山的征兵工作再无了阻碍,无亲友可投靠的和耗尽了最后一粒粮食的灾民,为了自己和家人,络绎不绝涌向富县招兵点,短时间内数十万人口涌进陕甘宁边区。富县城外,灾民建立起了无边无际的营地。
自愿参军的灾民稍事补充营养后,一队接一队向边境开拔了。
第十四航空队特别航空支队,转场西安机场后,成群结队飞向外蒙的新机场,隆隆的机声打破了草原的宁静。
海参崴港口内,悬挂着苏联国旗的庞大的美国商船队又一次靠上了码头,一船船物资卸到港口,港口内川流不息的人群忙忙碌碌,密如森林的钢铁机械臂起起落落。
很快货物就被运上一列列整装待发的货运列车,轰鸣着向西进发,大部列车直达欧洲战场,小部分列车在途经铁路枢时转向中东大铁路最靠近中国边境的城市波尔加。
十一战区总指挥部室韦镇对面,隔着额尔古纳河的是一座苏联小村庄奥罗尼奇,也是补给基地,随着一车车物资的到来,原本很不显眼的小村庄迅速被各色人马所淹没,一栋栋仓库、一条条简易便道被快速建立起来,基地上空经常笼罩着汽车尾气所形成的烟云,烟雾昭昭。
魏拯民除过境与马占山见过一面后,就在也没回波尔加,他一直驻扎在奥罗尼奇,接收美国人分给十一战区的租借物资。因抗联有契沃采夫联合兵工厂的存货,他们并不需要美制轻型枪械,所以所获美援基本上都是实用的机床、钢材、铜、铝、粮食、布匹、棉花、呢绒、汽油、帐篷等大宗货物,货场上堆积如山的物资中,除了苏制军械之外,基本都是这些。
先期750万美元的无偿援助接收完毕后,后继的租借物资在粮食一项上出现了较大数额的空缺,明明只运到1千吨面粉,负责交货的美军人员却让魏拯民打出1万吨的收条,魏拯民不肯,美军官就不交货。直到罗斯福总统特使博拉尼从海参崴飞来,魏拯民才了解了其中奥秘。
原来这种算法也是史大岭同意美国人用远东路线给马占山补给的条件之一,由于苏联人失去了乌克兰大粮仓,国内粮食极为紧张,史大岭对罗斯福开出了条件,每提供给中国人一吨物资,则必须无偿提供给苏联一吨粮食,苏联不承认这是租借物资的一部分,当然不肯给美国人打收条,从美国发出的货物账目不符,只有中国人来背书填平账目了。
☆、四清挨尅 (15)
本次实给中国人的租借物资共一万吨,包括九千吨其他物资和一千吨粮食,而账目上则是九千吨其他物资和一万吨粮食。
这样的大事魏拯民不能做主,请示了马占山,马占山火急火燎的连夜跑到奥罗尼奇,责怪博拉尼不够意思,博拉尼表示完自己确实不够意思之后,尴尬中又有些威胁意味问道:“这是上边定下来的,我也无能为力,马将军你倒是要不要呢?”
还能怎么样呢?不按他们要求打收条,就一吨货物也收不到,马占山一边暗骂史大岭占便宜,一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妈了个巴子的!一个个占便宜没够,都精的像鬼似的。算啦!这黑锅老子背上算了,不就是漂没嘛!老子玩儿过。
日军失去兴安东省抗联踪迹后,好像被闪了腰似的一时间茫然无措。直到十几天后,阿南惟几综合各种情报判明情况后,窝在山里团团转的日军才重新找到了目标。
不过现在的日军已极为疲乏,自从九月初开始深入山区大规模“剿匪”以来,经过三个月的“奋战”,部队虽然取得了将抗联“赶出”兴安东省和小兴安岭的辉煌战绩,但自身伤亡巨大,病员快速增加,也已到了不休整不能再战的地步。
阿南惟几也深知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被迫重新调整兵力,将大部官兵撤出山区休整,同时请求国内派遣新征兵员以补充消耗。
在日军陆续撤出山区的同时,抗联一、三路军余部越过了哈黑线、齐嫩线,进入大兴安岭地区,最后抵达额尔古纳右旗,加入了联军的防御圈内。
抗联则趁日军休整阶段,大力建设自己的阵地,准备迎接更加血腥的硬仗。
马迁安这段日子过得比较悠闲,他领受到的任务是带领十支队与十二支队继续活动在兴安东省,作为十一战区防御圈外的牵制力量,相机作战,说白了就是命令他成为一只游荡的饿狼,逮到机会就咬鬼子一口,逮不到就继续游荡,除非防御圈某点被攻破需要急救,否则不需要他参加防御圈上的血拼。
带领着队伍在兴安东省转来转去,身边的鬼子却越来越少,接到通报后才知道鬼子出山休整了,马迁安也趁机休整自己的队伍,抓紧时间补充粮弹,其余抗联与群众北撤时虽然带走了不少东西,但依然留下不少粮食,粮食暂时不缺,冬服也不缺,还有几个没有启用的密营里藏着足够两个支队过冬的物资,但弹药确实不多了。
近几个月有数的几次补充弹药,在长期与激烈的战斗中几乎耗光,看看鬼子暂时没有大动作,马迁安带队游动到兴安东省与兴安北省的交界处,距离防御圈不远的一个山谷中驻扎下来。早已抵达兴安北省的周玉成给马迁安派出了一支辎重队。
☆、四清挨尅 (16)
接收了补给的马迁安闲来无事,一日领着牛颜和几个警卫员骑马奔到了防御圈上的一个主要支撑点那里“指导工作”。
这个支撑点建在一个叫子兴屯东山上,紧扼一条通往室韦镇的山谷小路,如果敌军从这个方向上进攻,若想要辎重通过,就必须走这条小路,此乃敌军大部队进攻室韦镇的必经之路。守住它,即使敌人轻兵越过附近崇山,但粮秣弹药辎重过不去也就失去了长久作战的能力,很容易被抗联消灭,况且没有哪个指挥官敢于置子兴屯东山上的抗联守军于不顾,径自带领持久作战能力不足的轻兵向前攻击,这样很容易遭到东山抗联反包围。只有夺下此山,驱逐或消灭守军,才能步步为营向前推进。
此山必争。
守卫在东山主峰的是四路军十三支队一大队二中队,这是摆在明处的守军,不远处两座山峰背后还有一大队两个中队作为预备队,可以随时增援或骚扰敌军。
马迁安登上主峰,板着脸严格检查了各种工事,包括战壕,屯兵室、弹药库、各个战位、枪械保养、炊事班的厨房等等,检查毕才满意的点点头,终于让跟在他身后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中队长陈泽侯吐了一口气,抬手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嗯,总体是好的!还有改进之处。”马迁安指着不远处一处山泉,指着泉水流过山坡所形成的一大片冰溜子,问陈泽侯,“听说过赵尚志打的冰趟子战斗吗?”
陈泽侯点点头,忽然醒悟了什么,试探着问:“司令是要我们把水引到四面山坡上,造个人工冰趟子?”
“对呀!”马迁安使劲拍了拍陈泽侯的肩膀,“让小鬼子爬呀爬呀就是爬不上来,啪嚓一下摔下去,不用打就摔他个半死!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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