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仔细想来,他竟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一开始知道被她愚弄了之后就有了在意,还是在目睹到顾颂在荣国公府替她讨要葡萄。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思一经展开竟然就无可收拾!
这一整夜他时不时地脸热,时不时地欣喜,又时不时地彷徨。他已经十五岁,会对姑娘心动也是正常,可是他心动的对象居然是个才十一岁不到的孩子,这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这样,会不会有些病态?
早上顶着两窝乌青出了门。辛乙拢着手在廊下迎他:“哟,少主这是毒气又发了?”
韩稷狠瞪了他一眼,闷不吭声去了营房当差。
陶行贺群凑到辛乙身边:“少主的毒气不是早就清除了许多了么?先生还说过要不是为了瞒住太太,暂且要留些痕迹迷惑众人。要不不出两三年就全部清除,怎么这当口根本不是毒发时间,毒气又蹿出来了?”
辛乙收回目光道:“毒气这种东西。平时好控制,一旦思春。就不好说了。”说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我还要去永庆宫给雁姑娘看伤,你们看家。”
“少主……思春?”
陶行二人愣在那里,蓦然也被耳朵里独独充斥着的这两个字弄得凌乱了。
沈雁扭伤脚的事终究不可能瞒得住,华氏左思右想只好对外撒了谎称她在殿里被猫吓得绊了跤。
被猫吓了,又跌在自己屋里,总归比跌在外头强些。
辛乙到了西宫,说明是给沈雁送东西之后,门口的侍卫便就通报了永庆宫,青黛出门来迎,到了永庆宫,就见护国公夫人和薛晶韩耘以及华氏都在。
昨儿薛晶韩耘一回来,护国公夫人就听他们俩忧心忡忡地把事情经过给说了,说到韩稷去到那里时,不免问起细节,当听得他并未曾与沈雁有过什么暖昧之举,方才又暗地里松了口气。
不是她信不过韩稷和沈雁的为人,到底他们俩郎才女貌,家世又匹配,且年纪也差不多到了晓事的时候,虽然那天夜里是柳曼如胡闹,可是韩稷与沈雁谈得来这却是她从薛晶他们口中听来的事实。若他们一时忘形有了些不当之举,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之事。
如今听得他们细说了经过,知道全程光明坦荡,自然就对俩的品行放了心。少年男女相互有了交情,在外互相帮助一下乃是应该,只要没有逾矩之处,暂且大可放心让他们往来。
早上华氏让人去请她过来说话,说是辛乙会过来替沈雁换药时,她也知道是个陪座避嫌的意思,因而就二话没说过了来。
护国公夫人见了他,便就笑道:“我认识你们主子这么久,倒从来不知道你还会医伤。”
辛乙含笑称:“其实是国公爷为了防止我们大爷练武受伤,因而指点了几手治扭伤的良方,小的没曾想竟还因此无意解了雁姑娘之围。其实算不上医伤,就是些寻常处理,一些小伤小的还是能应付得过来,但再严重些的小的就爱莫能助了。”
护国公夫人想起行武之人都会几手医伤的简单技法,自家丈夫与儿女们也都会几手,再加之昨儿华氏又已然起太医过来主治,因而对他这番话毫无疑虑,转头与华氏笑道:“已经很了不得了。”
辛乙谦辞着,便就随青黛一道去到偏殿这边来。
沈雁一面透过珠帘望着那头,一面小声道:“先生可把方子带来了?”
辛乙沉吟着,说道:“方子倒是带了,只不知道姑娘可是要用在谁身上?”
沈雁踟蹰了一下。辛乙笑了笑,接着便又说道:“小的还会些脉象之术,方才见沈夫人面色之间隐隐泛黄,姑娘若是觉得方便,不如让小的给夫人请个平安脉可好?”
沈雁两眼一亮,她正愁着怎么样不把华氏透出来,没想到这辛乙竟这么上道,看他的意思,分明就已经是看了个分明嘛!那倒也是,她才十岁,自然不可能替自己讨这种方子,而沈宓至今无子,她要讨很可能就是替华氏讨了!
她不由对这个风度翩翩又聪明通达的管事肃然起敬,韩稷留了这么个妙人在侧,真的是把他当管事而已吗?当下连忙点头:“先生有此美意,自然是好!”
辛乙笑笑,不慌不忙地照昨日的样子替她换了药,然后就水洗手。
沈雁对胭脂耳语了几句,胭脂便就走到正殿这边,与华氏道:“姑娘说奶奶请平安脉的日子到了,眼下没有别的大夫,为这点事又不便去太医,不如就顺便请辛先生代劳可好?”
护国公夫人道:“辛乙还会开方子?”
辛乙已经从珠帘内走出来,含笑揖首:“回夫人的话,小的不会开方子,只是略懂脉象而已。方才沈姑娘非说信得过小的,这才敢斗胆一试。”
护国公夫人笑道:“原来只懂脉象。”
脉象这种东西说深很深,说浅很浅,但凡看过几本医书的,兴许都能称自己懂得脉象。护国公夫人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见着薛晶韩耘又在猜午膳有什么菜吃而大伤脑筋,不免又被移开了注意力去。
华氏这里道:“既有这么巧的机缘,那就有劳你了。”
扶桑拿来方帕子覆在她腕上,辛乙搭了三指上去,凝神侧听起来。
韩耘凑过来要点心吃,护国公夫人分别拿了一块给他们俩,辛乙这里就已经探完了。
“怎么样?”夫人含笑道。
辛乙亦微笑回应:“小的测到沈夫人脉象偏弱,应是有些虚寒之症。也不知道准不准?”
护国公夫人笑道:“这倒是准的。我看她这样的日子就披上了小袄,可见畏寒。”不过也不算什么,十个妇人里头恐有七个虚寒,只是程度不一。
华氏这里让扶桑赏了辛乙,辛乙也没拒绝,称了谢便就回到珠帘这边桌后坐下。
沈雁看他凝神不语,遂道:“先生可看出什么来?”
辛乙张嘴欲说,目光落到她身上忽然又止住了,改说道:“我就是说出来姑娘也未必懂。我这里给夫人开个方子,姑娘若是信我的,每到夫人月事停止之后第四日让夫人服下,每月服三日,连服三个月,再试试——”
后面“同房”两个字却万万说不出口了。但不说又怕她弄错,回头节外生枝,遂顶着一张烫红的老脸补充道:“姑娘这么跟夫人说,夫人自会明白。”
用得着他说,她也明白!不就是行房么?
沈雁了然地点头,但仍装着迷糊:“总之先生怎么说的,我就照搬给母亲听便是。”
辛乙放了心。
这里提笔凝神思索半晌,一挥而就便出了张方子来,递给沈雁道:“捡上好的药材,按量煎服。半年之内若无消息,再来寻小的开个方,通常只要经络未堵,最多三个方子,必有转机。”
沈雁接过来看了看,看上去都是些寻常滋补的药物,有几样虽然面生,但也不是没见过。听得他这番话,心里高兴得得什么似的,遂就仔细收好入袖,又让福娘拿来两张银票,塞给辛乙道:“一点心意,先生切莫嫌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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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动了动脚脖子,也两眼放亮道:“能打圈儿了!”
辛乙含笑望着她,并不说话。
沈雁看着面前瓶瓶罐罐,再看向辛乙,倒是忽然想起件事来。
她挥挥手让青黛她们俩退出去,然后望着辛乙,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再然后又咳嗽着,说道:“既然先生医术这么高超,我这里正好有个事想要请教你。不知道你对千金内科有没有什么研究?”
辛乙依旧微笑,问无不答:“马马虎虎。若是疑难杂症,或是病入膏肓,那就得看运气。”
这是说连病入膏肓都有可能治好?
若是平时,沈雁听到这话绝对会当她是吹牛!可眼下她真正见识到他的本事,却是愈加神往了。她想了想,疑难杂症虽不可确定,病入膏盲则肯定不是。不由把凳子挪近了点,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么,不知道先生有没有什么生子秘方?”
生子秘方……
辛乙一口气呛住,差点没咳嗽起来。
他屏息打量着她,只见她目光澄静神态端正,竟是透着十二分认真,浑然不像是在信口胡言,脑海里顿时有着无数念头,如同万马奔腾呼啸而来!她才十一岁不到,就在打听生子秘方……
辛乙即便是见多识广,此时也很有些失措,他掩口咳嗽着,往珠帘外的韩稷看了眼,强自镇定下来,然后才又斟酌着,压低声道:“不知道姑娘求这个作甚?”
沈雁也看了眼珠帘外头。说道:“自然是有大用处。先生若有,还望解囊相授。”
辛乙再度深吸了口气,复杂地看了她半晌,说道:“眼下并不曾带在身上。”
“那改日!”沈雁倒也好说话,“我这脚不是得养个好几日么,那就再烦你明日到永庆宫来趟!”
辛乙不知道说什么好,顺手去端桌上的茶。拿到手里才发现是个药瓶。
接下来的时间里辛乙已然没法儿像平时那般淡然若素了。好在没多久便可拆药。
青黛拿帕子仔细地将药膏拭尽,便发现肿处又消了许多。搀着沈雁试着走了几步,竟然与常人无异!高兴得她绕着屋里走了好几圈。
韩稷道:“眼下可还没全好。你别得意忘形!”一看外头雨已停了,又压低声道:“辛乙会医术的事切不可外传,你们都记住了!”
青黛望着沈雁,沈雁重重地点头。这里丫鬟们才拿了辛乙给的药,又记住了他的用药嘱咐。才又扶着沈雁与薛晶她们一路回西宫来。
因着行动上无碍,摔脏的衣裳也有披风摭挡,因此一路上并看不出什么破绽。
到了永庆宫给华氏回了话,又回到侧殿换了衣裳。才渐渐恢复了些不适。华氏闻到草药的味道才知道她摔了脚,不免有番斥责,但到底不敢疏忽。要让人去请太医。沈雁把辛乙给药的事一说,华氏凝眉瞪了她半晌。便就道:“你往后跟韩稷少往来些,你父亲不许!”
沈雁略感诧异,不知道平素最为和善且明理的沈宓怎么会正儿八经下这样的禁令,不过这些目前都不要紧,华氏在气头上,她也最好是闭嘴不要多话。
太医很快来了,做着例行的检查。
这边厢辛乙与韩稷回到毓庆宫,脸上还有未褪尽的骇然。
这一日便就盯着韩稷左看右看若有所思,韩稷初时不予理会,后来到晚上见他还是这般盯着,便终于忍不住:“我脸上莫非长了草药?”
辛乙摇头:“没有。”
“那是长了花?”
辛乙微顿,“有点像。”
韩稷冷笑了,放下书:“看清楚了,什么花?”
“桃花。”辛乙淡定地。又拿起桌上的另一本书护五脏肝肾的医书推给他:“少主的兵法武艺已经很了得了。往后若是有空,不防多看看这些,对您繁衍子嗣大有益处。”说完他又语重心长地往书皮上轻拍了拍,以示郑重。
韩稷垂眸一瞄,脸色愈发青黑:“你如今真是越来越婆妈了,还是你想娶媳妇了?”
辛乙正襟危坐:“小的是为少主日后内闱和谐着想。”
“你也操心得太远了吧?”韩稷忍无可忍地端起手边的茶,瞪着他。
辛乙跪坐在对面,半晌无语。沉思了许久,才长吐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在湖畔水榭里,雁姑娘跟小的打听过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韩稷斜瞪着他。
辛乙扬眉道:“生子秘方。”
韩稷一口茶噗出来,洒了辛乙堪堪展开挡在脸前的大折扇一满扇!
“她,她要这个做什么?!”
他咚地跳下地去,身子以奇怪的姿势向前躬着,五官表情更是一片凌乱!
她要生子秘方?她才十岁!难不成她就想嫁人了?怎么会这么突然,他都根本还没准备好,魏国公没回朝,谁给他去提亲?他的颐风堂也还没有重新粉刷,家俱也不曾新打,怎么能做新房?还有他如今只是个低等的参将,还不是世子,他拿什么身份去娶她……
他激动得手脚都有些发麻了,握着拳又伸开,伸开又握紧,胸脯也不规律地起伏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些念头像潮水一样涌到他眼前,可是又都那么陌生,这消息远比郑王楚王主动送上门来的诚意爆炸多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消化了!
他憋红了一张脸望着辛乙。
辛乙淡定地给自己沏了碗茶,悠然道:“少主是不是想太多了,雁姑娘才十一岁未到。再说了,就算她要嫁人生子,这跟少主又有什么关系?”他竟像他肚里的蛔虫似的把他给看穿了。
韩稷被他这一泼冷水,倒是又冷静下来。——对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她想不想嫁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又没说过要嫁给他!
可是没关系不是更要命吗?若她嫁人跟他没关系,那就说明她想嫁的是别的人,她怎么能嫁别的人?她若是嫁了别的男人,以后他跟谁斗嘴去?她扭伤了脚谁给她请大夫去?他想见她的时候难不成还翻别人家的墙去私会他?
他简直无法想象。
同时竟然也有种莫名的痛感在心底生起,什么时候他竟然把她的事情都当成自己的事情了,虽然她想嫁人生子的念头来得太快了点。他也着实觉得他现在就想到婚嫁的事有些突然。可是他所做的事情,以及他的心情,不隐隐都是在朝着想与她厮守的方向前进么……
他的心情一下子被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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