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瑾瑜,谢谢你。”莫离摇摇头,冲着他灿然一笑,在她左脸上绽放的梨涡清秀动人,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水光潋滟。
苏青彦淡然的笑着,目光若拂过湖面的流云,安静而温柔。
莫离看着他一身白衣风华,心头掀起淡淡的涟漪,抬眸同样安静的望着他,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从苏青彦引她进王府,下人对他恭敬的态度,再到八宝嚷嚷着‘王爷要见你’,再到苏青钰过来找她麻烦的途中透漏的只言片语,她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又想到她来这王府的目的,他又对自己如此无微不至,心头涌上一股愧疚和难堪,甚至有一股跟他言明的冲动。
再者,自己是何人,来临安城的目的,他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偏偏还毫无芥蒂,光明正大的让她入了汝阳王府。
莫离心中无比挣扎,看着面前的这抹白衣,只觉得自己无比的肮脏,何德何能得到这样通透如谪仙男子的如此厚待。
苏青钰:那个人就比我还重要?!
后来,下人备好了晚上送进来,八宝在一边叽叽喳喳的介绍了这一桌子菜,瞥眼见苏青彦温润的面上微微蹙眉,扫了一眼,八宝连忙朝他挤眉弄眼,兴奋至极的退了下去。
八宝一走,这房间里就安静下来,莫离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捏着筷子的苏青彦,就连吃饭他都能带着清贵出尘,优雅淡然的姿态,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怎么了?饭菜不合你口味?”苏青彦吃饭细嚼慢咽很斯文,见到莫离半天都不动筷子,以为她不喜欢。
“没有没有,我看你吃饭呢。”莫离灿然一笑,她对食物方面没有太多讲究,能吃能填饱肚子就行,而且自己吃饭从来都是速战速决,很少像这样慢条斯理,她怕自己粗鲁的动作惊着他了。
苏青彦因为莫离这句‘我看你吃饭’,一向温和的脸上,难得露出继续趣味来,眉梢一挑,轻声道:“你呀,还不赶紧吃,不用拘束。”
莫离望着他眉眼的温和,好似能看透她心里的纠结,连连点头吃了起来。
这是她有生以来,吃的时间最长的一顿饭,却也是最舒适的,第一次让她领会到了‘细嚼慢咽’的真谛。
两人吃晚饭,天边夕阳只剩下余韵,橘红的晚霞浮挂在天际,很美。
玉簌宅里梧桐树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也吹起苏青彦的墨发,飘荡在清凉的空气中。
静谧如水的白衣男子,如谪仙般,纤尘不染,一举一动间透着卓绝风姿,无法言喻,那一双清澈剔透的眸子好似能看破尘世间所有纷纷扰扰,超然物外。
“瑾瑜,多谢今日的款待。”莫离看着玉簌宅的梧桐林,面上含着欢喜,朝他拱手告辞。
苏青彦目光淡然如水,温和的朝着她点点头,轻声道:“再会。”
这一瞬间,莫离几乎不敢去看他双眸,心里百感交集,走了两步,最终又折返回来,抿唇道:“瑾瑜,你知道我来临安城的目的。”
“能够合在下眼缘的人,很少。”苏青彦笑得风轻云淡,目光柔和的望着她。
莫离突然就释然了,再次笑了起来,拱手道:“莫离很荣幸能得瑾瑜结交,再会!”
苏青彦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温和的笑变得有些清冷,微微蹙眉,干净的眸光变得有几分锐利。
莫离刚走,苏青钰便滚着轮椅过来玉簌宅,见到苏青彦的时候,浑身的阴佞之气淡了一些,望着他淡然的模样,放柔了声音:“大哥……”
苏青彦目光依旧淡淡,站在梧桐树下,白衣翩跹,悠然的望着他,更像是望着他身后的空气,目光飘渺。
“大哥,你对那人是不是太好了些?我不喜欢那人!”苏青钰忍不住拔高了音调,语气中透着暴戾,被莫离划伤的脖颈,他根本就没包扎,伤口处血液干涸凝固。
苏青彦眸光中带着些许的无奈和厌烦,视线落在他双腿上,最终变成了一片温和,只是那温和之下却有着一层让人无法看见的白雾。
“青钰,她是大哥的客人,不准对她下手。”苏青彦目光淡淡,却透着一股凌厉和淡淡的警告。
苏青钰心中怒火翻腾,咬牙捏紧了轮椅扶手,几乎发狂的怒吼道:“大哥,你在维护那个人!你居然维护那个人!”
“青钰,不要总是这么任性!她不是你能动的人!”苏青彦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父王病入膏肓,撑不了太久,再三叮嘱要收敛光芒,低调行事;苏青钰又总是动不动就发怒杀人,缠他缠得紧;还有被苏青钰发疯赶出王府的老三苏青泽、老五苏青琦最近动作频繁,几次想要回来王府一探究竟;更何况现在莫离又来了临安城,一堆事情夹杂在一起,让他很厌烦。
“大哥,连你也嫌弃我这个瘸子是不是?!连你也对我不耐烦了是不是?!”苏青钰像是被陡然激怒了一样,一张脸阴沉得厉害,狰狞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怒声咆哮着,坐下的轮椅随着他的激动剧烈的抖动着。
苏青彦长长的谈了一口气,走过来放缓了声音安抚道:“青钰,你想多了。大哥从来都没过这样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总是游历在外,很少回来?!为什么一回来就带了人回来,而且还不准我动?!那个人就比我还重要?!”苏青钰拉着苏青彦的双手,眼底染着血红,激动的大声怒吼着。
苏青彦眸光平静的看着他,眼底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的神情。
苏青彦:是大哥对不起你
他宁愿当年那场大乱被砍伤双腿的是他,而不是苏青钰,否则如今他也不会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
每年花灯节,汝阳王妃何晓惠都会去归元寺上香放花灯节,苏青彦十岁那年,苏青钰四岁多一点,兄弟二人随着母妃一同去归元寺上香放花灯。
那时候归元寺还未荒废,前去放花灯,求姻缘的人很多,谁也不曾想到,这繁华之下,暗藏杀机。
当时母妃有了身孕,热闹了一天,打算在归元寺留夜休息,次日再回王府,而十岁的苏青彦在男香客的住房,四岁的苏青钰非要缠着他一起,于是兄弟二人就同睡在了一起。
半夜他起床如厕,的路上撞见了在自己屋外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于是偷偷的躲在暗处,等到黑衣人离开这才匆忙跑进屋,却见床上被子棉絮飞散,血染一地。
那黑衣人以为被子下是他苏青彦,不料却是苏青钰,落刀下来,便砍在了苏青钰双腿的位置上,后来接骨成功却伤了经脉,再也无法站立行走……
归元寺的巡逻僧发现不妥赶过来的时候,苏青彦抱着浑身是血的苏青钰跌坐在地上,神志惶恐不清,接着归元寺后面的河道里又传来噩耗,他们的母妃衣衫不整,身下满是鲜血的溺毙。
他不知道那个漆黑的夜晚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那一夜无比的漫长。
后来人们都谣传母妃和人苟合,被人撞破这才跳河自尽,当时父王一怒之下杖毙了不少嚼舌根的下人,却始终查不出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心里也梗着石头不舒坦。
再后来许侧妃抱着老二苏青珣双双毙命在房间里,还写下了忏悔书,承认了一切是她所为,于是这场纷乱才落下帷幕。
可是苏青彦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那一晚,黑衣人要杀的是他,除掉母妃,除掉汝阳王世子,青钰却替他挡下了那些刀剑,落得终身残疾。
他一夜之间彻底成长,冷眼看着王府里的混浊肮脏,看着父王的优柔寡断,不愿继续深查,匆匆了结此事。
于是他随着归元寺的主持,开始了漫长的游历,为了那一晚他内心的惶恐和愧疚,不知该如何再去面对自己的弟弟。
从此,那归元寺也渐渐荒废冷清,成了如今的一片荒凉,只有大片易活的槐树生根发芽长得枝繁叶茂。
苏青钰也因为双腿的残废性情大变,变得残暴,变得偏执,时长暴怒发狂,伺候他的小厮经常被他虐待至死,他第一次杀人,才不到六岁,日后更是如家常便饭一样普遍。
长大后更是残忍暴戾得让人胆寒,就连父王都怕他暴怒发狂,唯独在他这个大哥面前,苏青钰才会有收敛。
可是面对这样偏执的苏青钰,苏青彦真的很累,有时候真的无法跟他沟通,偏执得不可理喻。
苏青彦回想着曾经的过往,亦或许,苏青钰变成如今这副残忍暴戾的模样,他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若是当初,他看见黑衣人大喊一声,会不会惊动了他,就不会对苏青钰下手;再或者,他没有逃避,留在青钰身边教导,会不会他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残暴不仁的样子?
苏青彦目光淡淡的望着他,干净清澈的眸子渐渐浮出一层朦胧的白雾,白茫茫一片,让苏青钰生了一股惶恐,这样的大哥,让他觉得很遥远,明明就在眼前却觉得让人抓不住摸不着。
“大哥,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我不动那人就是了。”苏青钰紧紧的拽着他的手,捏的很紧很紧,语气中带着急迫和讨好,一张脸上不满惶恐和无助,好似被人遗弃那样。
“青钰,是大哥对不起你,要是当年……”苏青彦低声说着,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感伤,蹲下身子,双手抚上他无法站起行走的双腿。
苏青钰身子猛然僵硬,眼中戾气四射,当年的事情,他永远介怀!让他双腿残疾无法像个正常人!
可是他知道和大哥无关,虽然他也抱怨过为什么砍了双腿的人是他,而不是大哥,可是每一次见大哥,他就是释怀了,他甚至还庆幸,幸好大哥是健全的。
“至少大哥是健全的。”苏青钰脸上的戾气渐渐淡化,语气中带着庆幸。
苏青彦淡然一笑,感受着吹来的夜风,叮嘱道:“我推你回去彦钰阁,以后出门多加点衣裳,晚风凉。”
苏青钰笑得很爽朗,周身的戾气完全散开,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公子,眼中尽是对苏青彦的依赖。
苏青泽:休想我和五弟继续忍让!
苏青彦重新回到玉簌宅的时候,八宝又是一副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神色急迫:“爷,爷,不好了,三爷和五爷又来王府了,嚷嚷着非要见王爷!”
苏青彦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蹙眉深感不悦。他不可能像苏青钰那样,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毕竟老三和老五是他的兄弟。
“原来是三弟和五弟到访。”苏青彦过去迎客厅的时候,面上挂着和煦的笑意,看不出半点破绽。
“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意思?虽然分家了,可全然没有不让见父王的道理!”开口说话的是老三苏青泽,咋看上去,和苏青钰轮廓很像,可却不似苏青钰那般暴戾,身材也较之魁梧结实一些。
“就是啊,我和三哥都有好几个月没见着父王了!父王身体如何,也得让我们知晓啊。难不成就你和四哥是父王的儿子,我和三哥就不是了?”老五苏青琦看起来和苏青彦有几分像,一副书生卷气的模样,气质却是半点也比不上苏青彦,反而带着一股子的小家子气。
苏青彦又岂会不知道这二人的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不过是想要争一争这汝阳王的位置。
他虽然顶着汝阳王世子的头衔,却常年在外游历,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汝阳王府分家也不过是两年前,之后父王便病倒了,却仍旧强撑着身子,直到半年前,医石无计这才不得不召他回来,交代后事,就连派人拿着圣旨前去梅谷关道都是他经手处理的。
这汝阳王的位置,怎么也不可能落在他人之手,可老三和老五却执迷不悟,看不透,否则父王不会每次见二人都是精神较好之时,身体不适就对二人避而不见。
此时苏青彦听到老三和老五二人的话,神色不改变,依旧笑得温润和煦,轻声道:“三弟和五弟说的什么话,并不是大哥不让你们见父王,实在是父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刚刚才服汤药睡下,若是此时前去,不是又叨扰父王么?”
“静养静养,总是静养,那也不至于连我们的面都不见!该不是大哥对父王做了什么吧!”老五苏青琦终究是年轻气盛,言辞间依然露出小人之态,面上挂着冷笑。
自从分家之后,父王见他和三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到现在他和三哥已经有快四个月没见到父王了!更是于半年前将一直游历在外的大哥急召了回来!做得如此明显,他和三哥又怎能甘心!
“老五!你胡说什么!还不赶紧跟大哥道歉!”老三苏青泽闻言假装怒斥老五苏青琦,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老五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父王怕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硬撑着跟老大交代事情,凭什么他顶着汝阳王世子头衔不管事情,最后还能顺理成章的袭王位?!再说当年王妃何晓惠不洁,若不是父王偏心,老大的世子之位会做得稳?更何况还有老大一个暴戾不仁的亲弟苏青钰!
苏青彦依旧淡淡的笑着,脸上无波无绪,无一点怒意,好似老五的话他没听见一样。
老五因为老三的训斥不甘不愿的讪讪一笑:“刚刚是弟弟口不择言了,还请大哥多多包涵。只是,一直这样不让我和三哥见父王也不是个事!我和三哥也很担心父王的身体!”
“父王身体并无大碍,让三弟、五弟挂心了。等父王醒来,大哥自会向父王禀明。”苏青彦说的滴水不漏,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拒绝和强硬。
苏青泽和苏青琦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已有了不耐,这已经是老大回来后,第三次这样不软不硬的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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