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芜雨这一番话,却也没能让王嬷嬷僵冷的老脸缓了暖气儿,还忍不得担忧道“可我一早去独孤府,特意将那春妮叫来问了,说是四公子根本就没有让她侍寝。该不会是对皇后有什么介蒂吧?毕竟,四公子从小到大就没进宫拜见过这个姑母,感情生分得很……皇后刚刚还由因着四公子不领情这事儿发了好大的脾气!要不,你去好好劝劝?”
秦芜雨暗暗思度,别说真正的四公子从小不愿进宫拜见这姑母,就是小姐对这个姑母也的确感情生分,尤其三年前,小姐重伤将死,还听见这个姑母说出要将她鞭尸的话,小姐便更是对这姑母没有了半分好感。
可眼下愁的是该如何向皇后解释冢宰未让春妮侍寝的因由,看来也只有以冢宰是断袖为借口了。思度到此,轻点点头,道“有劳王嬷嬷通传!”……
片刻,见王嬷嬷领了众宫女退出宫来,示意他入内。秦芜雨暗吸了口气,缓缓步进那凰栖宫中……
此时,偌大的凰栖宫中已是无人,宫灯也几乎全灭,只留了一盏琉璃夜灯挂在那凤榻之上,倾泄下出一抹淡黄的流光,散发出暧眛的兴味……
刚沐浴后的独孤流苧长发披散,一袭红绸薄衫,单手撑额的斜倚在榻上小憩,长腿优雅舒展,那丰韵婀娜的身形在那绸衣下起伏有致……
秦芜雨暗暗捏了捏袖角,垂目行礼,“卑职秦芜雨参见皇后!”
独孤流苧缓缓睁开美眸,一惯精光逼人的眼光此时倒是如那天空的月色般柔滑似水,柔笑道“此时无人,不必如此多礼!”
说话间,还轻扬了扬那涂满艳红蔻丹的玉手,示意秦芜雨在凤榻旁落坐……
秦芜雨愁促一瞬后,仍是缓步踱上前去,在凤榻旁拘谨而坐,却是背脊崩直,神色僵肃,双手还紧捏着袍角放在膝间,没有一点平日的秀凌之风……
“瞧你怕的,本宫会吃了你么?”,独孤流苧打量着这身形越发拔拔的青年,眉眼间渐恙起迷媚的妖气儿,那涂满蔻丹的玉手却是缓缓抚上了秦芜雨那清俊的脸庞……
秦芜雨俊脸顿红,仓惶起身,行了一礼,“皇后保重凤体,宫外守卫之事,卑职会请冢宰出面办妥!卑职告退了!”
秦芜雨这番仓惶的反应,让独孤流苧秀脸一沉,本想发怒,可看着那散发着男儿气的风骨,浑身上下都按捺不得那深闺寂寞后的浓浓渴盼。
挑下那榻前曳地的轻幔挡了秦芜雨后退的去路,而那玉足脚尖却是触上秦芜雨的膝头,冉冉摩娑而上,媚眼顾盼,红唇中吐出的也是难得的柔婉语调
“你这已多久没来凰栖宫了,这一来了还就想走了么?……可你以前不是发誓,说要为本宫作牛作马?本宫眼下就需要你……”
那玉足精致小巧,趾间也涂了那艳红媚人的色泽,顺着纤细的踝骨徐徐看上去,更是成熟女人特有的妩媚风情。
而那不安份的足尖隔着衣料撩拨起的,更是男儿最敏感的心肠,秦芜雨呼吸渐急促起来,似有头沉睡多日的猛兽在躯体中苏醒,忽一把握住了那捣乱的玉足……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六 心狠
在宫门外把门的两宫娥,听见宫室中传出皇后那畅快的娇声,不由羡慕得紧……
那秦将军生得清俊,又身强体壮,哪是那上了年岁,还已被色剜空了腰杆的皇帝能比的?皇后如今是比当年受皇帝雨露时还要舒爽痛快啊。
本也想效仿皇后引诱下那些看守凰栖宫的精壮男儿,可那一个个竟都像是得了道的高僧,对她们正眼都不瞧……
一番锦被翻浪,独孤流苧脸上潮红未退的倚在秦芜雨臂间,玉手抚着那结实紧致的胸膛,柔声道“本宫这些年能熬过来,多亏了有你!”……
秦芜雨却是不敢低头去看那张娇艳的脸庞,从十六岁那年,懵懂上了这凤榻,这便已记不得是多少回了。
可每回都仍是觉着自己做了仵逆不敬的错事,当然逆的不是那昏暴的皇帝宇文投,而是觉着对不起义父这些年的信任栽培。
可自己的命却是皇后救下的啊,她即便要的是他的命,他也不会不给……
尤记得四岁那年,秦家在战乱中,家破人亡,他成了孤儿,饥病交加,昏倒街头。
朦脓间却看见一辆华贵的车舆停下,一位容色绝丽的贵小姐步上车来,将他抱上了车舆喂他吃下米粥。
他那时仿佛以为见着的是九天的神女,后来才知,那救她的神女是独孤家的五小姐,独孤流苧。
五小姐将他交给了他的兄长楚国公,并养在了独孤府中,悉心教养,他才有了今日……
所以,无论别人如何骂五小姐是狠辣的妖后,他都觉着五小姐是善良的女人,她所做下的一切恶事都只是因着那昏君宇文投负情薄性……
这些年,他因着皇后不愿娶妻,也因着这个不能言说的缘由觉着配不上小姐,而拒绝了楚国公要将小姐嫁于他的打算。
可三年前,小姐重伤将死那一刻,他却是万箭穿心般的内疚,若他当初答应了义父与小姐成亲,小姐便不会嫁那汉王,便不会走上那样一条艰辛的不归路,而义父也不会走得那般不安宁。
可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就是助小姐保住独孤家,保护小姐周全……
……
而秦芜雨这番静默忧伤的神情,如何逃得过独孤流苧那双精光熠熠的美眸,顿时又沉了秀脸,涂满艳红蔻丹的指尖捏住秦芜雨光洁的下颌,强迫他看着她的双眼,
“听王嬷嬷回禀,本宫侄子是个不能人事的断袖,而传言他枕边的人就是你。今日看来,你心不在焉,果是转了性子啊?也难怪,本宫那侄子着实生得与他那无能的小妹一样,姿容绝世,你难免乱了心神!”
秦芜雨听她提到小姐便是暗暗一惊,小姐冒充了四公子的事,义父交待是万不能让皇后知晓的。是深知皇后从来就瞧不起那个侄女,就更不会相信那侄女能撑起独孤家。而以着皇后这些年独断专行的性子,难保不会对小姐也下了狠手。
秦芜雨暗暗思度一番后,极力装出镇定看着独孤流苧的双眼,道“卑职奉义父之命保护四公子,自然亲密了些。而卑职今日心不在焉不过是因着担忧旦将军被汉王夺了兵符,难免会保不住那关中的两万兵马!”
秦将军这番镇定,倒让独孤流苧消了些怒色,因她知秦芜雨从小到大是从不会对她撒谎的。
可提道独孤旦,独孤流苧便是一声怒嗤
“这事本宫也听说了,那独孤旦就是个只会坏事的蠢货!可本宫那侄子不也是妇人之仁的窝囊废?听说他今早还将独孤旦身边那贱人收留在了独孤家的善堂!”
皇后那眉目间的怒色让秦芜雨暗暗忐忑,这样的眼神摆明是对冢宰已生起了莫大的不满,忙道“冢宰并不是怜惜那翠伶。不过是因觉着那翠伶腹中可能会是旦将军的骨肉,这才留下那女人的!”
独孤流苧不屑的冷哼一声,起身披了薄衫,取了榻旁的清酒饮了两口,秀美的眉目间此时已是冷戾之气,
“即便是独孤旦那蠢材的种苗又如何?那样的贱人生下的贱种,也是该死!”
秦芜雨暗暗纠结,虽说他也觉着为了周全起见,不该留那翠伶母子。
可冢宰说得对旦将军盼子成狂,眼下那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血,尚无定论,冒然除掉,难免会引起旦将军怒气,而坏了关中大事。
可皇后的脾性秦芜雨很清楚,她要杀的人,绝不会容得下,便是劝解道“冢宰是思量待那孩子生下,滴血验亲……”
哪料话未说完,便被独孤流苧手中的半杯清酒泼了一脸,见独孤流苧秀颜怒色已浓,秦芜雨忙起身迅速着了衣袍,恭敬施礼告退,不欲再惹她不快。
可这在独孤流苧看来却是一副避之而唯恐不及之态,气得劈脸便给了秦芜雨一计耳光,震怒道
“那守宫门的十八个畜生不听本宫懿旨,你如今也是不听本宫的了?还敢说与本宫那侄子没有断袖之情?
本宫知这三年来,你刻意离了都城,避着本宫,是觉着本宫当年不允你娶秋萸那蠢丫头,而心有埋怨吧!”
被掌抇的右脸火辣,秦芜雨心间杂陈,暗暗捏了袖角,极力镇定的将原由细细道来,
“皇后息怒!那翠伶今日当众拦了冢宰车舆,已闹得人尽皆知。想必旦将军也很快会知那翠伶腹中的孩子可能是他的骨肉,定也不会同意眼下就处置的。
而旦将军的脾性粗暴,又盼子成狂,为了不让旦将军再生出什么事端,所以,卑职也才觉着暂时不能下手!”
这番话却是让独孤流苧眉目间愈发阴沉,静了半晌,却冷笑了一声,“可惜迟了!本宫已让王嬷嬷亲自去了那玉虚观的善堂!”……
……
秦芜雨一惊,若是那翠伶死在独孤家的善堂,定会给冢宰遭来心狠手辣的恶名,而且,旦将军也难保不会生事。不敢再做担搁,便是飞奔出宫,策马朝那玉虚观善堂飞驰而去……
可仍是迟了……
秦芜雨赶到之时,王嬷嬷已是令两宦者拔光了那翠伶的衣衫,并亲自给那翠伶灌下了大碗含毒的落胎汤。
只见那翠伶颤抖抽搐着,半晌,腿间便是滚出大块血肉来,已可清晰看出是个成形的男婴。而那翠伶痛苦的嗷了一声,便是七孔流血断了性命,死前定是后悔自己怎偏偏算漏了独孤家还有个深居深宫,但心狠手辣的独孤妖后……
秦芜雨蹙眉,虽说觉着这毒妇该死,但这样的手段确实也太过残忍。可眼前要做的是将这尸首收拾干净,切不可让旦将军知晓……
正要让那两宦者赶紧收拾了,却是见窗口飞身跳进一个黑影,竟恰恰就是那戴了绿冠的独孤旦……
原来独孤旦白日想着那陪了夫人又折兵的羞辱,便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就半途折回。本是想赶回悄悄杀了那对男女,却是听说那翠伶竟是当街拦了冢宰车舆,还说出那腹中可能是他的骨肉。
本觉着得子无望的独孤旦顿又生起了希冀,便是想趁着夜色来这善堂找翠伶问个清楚,可哪想一来却是见到了这番情形……
那翠伶死了,独孤旦并无所动,可看着那一团血水包裹的男婴,却是让独孤旦觉着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都化为了泡影……
兴许是此前多年争战沙场,杀孽太重,独孤旦这沙场上的猛将却偏是床榻上的常败将军。这些年寻医问药,却仍是没能让那堆姬妾腹中有所动静。
而半年前,他结交了一个江湖术士,配了一剂神药给他,但这药极为伤身减寿,若不能一击击中,下回用药得过上十年。
可独孤旦思量他年过四十,十年之后,便已是年过半百,那腿脚疲软,吃什么药都该是于事无补的了。
所以,他即便知晓了这翠伶与那程连以前乃是姘头,可因着她腹中孩子,也是对她宠爱呵护,可如今这孩子却就这样没了,以后想必也难再有了……
无子送终的悲伤绝望让独孤旦那棕栗色的眼珠子如泡了朱砂,沁血般通红,怒吼道“独孤流苧也不管是不是我的儿子,就下狠手!”
震耳的怒吼间,扬了铁拳便要捶死那王嬷嬷……
王嬷嬷只感那拳带着疾风朝她脑门击来,这一拳下去,必是头骨碎裂,魂飞魄散间却见秦芜雨闪身而来,用尽全力握住了那独孤旦的铁拳……
秦将军担忧若是旦将军杀了这王老婆子,皇后必会不依不饶,而生出更大的事端。
如今独孤家外敌虎视,如何能再内乱,便是竭力劝解道“旦将军息怒!皇后也是怕留下这毒妇再加害于你啊!”
“放屁!我会不清楚独孤流苧那歹毒的心肠?我以前就是蠢得信了她的话,才杀了我续弦娶的那女人!”
独孤旦怒气无处可发,便是重拳连连击向了那挡他去路的秦芜雨……
前些年,他听独孤流苧说他新娶的继室与下人通奸,他便是信了,回头便气得斩了那年轻美貌的继室。
可后来才知那继室不过是因入宫拜见时,被那好色的皇帝撞见夸赞了一句娇美,这便惹得独孤流苧妒恨不快……
想着这过往,独孤旦的怒火越发熊熊,那铁拳如锤,拳拳过肉掼骨。
秦芜雨连喷出大口血来,可独孤旦此时已是气得失了常性,拳头一下更比一下透着狠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七 撕脸
“咳咳,不想生儿子的话,就打死他吧!”
就在秦将军被独孤旦捶得脏腑就快破碎的当下,屋门外却幽幽飘来这样一句尤带轻咳的语声……
这话,倒恰恰戳中了独孤旦的心神,刹时停下手来,扭头望去,一身月白的娇小身影款款踱了进来,正是他那刀剑都拿不起的侄子……
独孤旦正要问询侄子刚才那句话的缘由,却见他那侄子瞅了眼那翠伶母子血肉模糊的惨相,小脸儿一白,竟是被恶心得扶着门框,顿呕得排山倒海,这倒不是胆小,而是因着那场面实在太过惊悚,承受无能啊,直吐得冒了血气还在呕着酸水儿……
独孤旦真担心这侄子不结实的小身板儿,这样吐下去怕是要将脏腑都全呕了出来,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侄子后背,明明担心得紧,却是难着脸儿骂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哪像你父亲,那么英武?”……
冢宰气得呲了呲牙,捶着心口,对这三堂叔没好气道“汉王已置兵压往关中,你那两万兵马很快就要被重新编制,可你还在这里自相残杀。独孤家莫非真要落个抄家灭族,你才满意啊?呦,你也真是有出息啊?”……
独孤旦脸一黑,也知如今事态危急,可被个小辈教训,总是觉着掉脸子,吼道“这都要绝后了,是没有出息啊!”
眼看着又要躁狂,随冢宰跟来的乳娘忙掏出一张药方,上前劝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啊?我家公子今日特意去求阴大夫给你出了这张生儿子的秘方啊。你看看,可是秘方哦,说是三个月内绝对有喜!”
“秘方!?”,独孤旦眼珠子闪了一闪,忙将那药方夺过来瞅了瞅,识字不多的他倒也认出是些药材的名目,凑到那就快将脏腑都呕出来的侄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