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用过午膳后,却是午憩难眠,想是否应当将那独孤旦谋反之事禀报父皇,可若是禀报,父皇定令他调兵镇压……
而外敌虎视,难免趁边备空虚来侵。可若是不禀报父皇,此后怪罪,又该如何应对。
在花园中来回踱步,踩死了好大一片骨朵花苗后,觉得这个难题应交给那独孤家的断袖掌事,遂火气冲冲的朝那官衙而去……
跨进正堂却没见那断袖踪影,可那断袖的车舆都还停在官衙院中,那小子应也尚在此处,便命姜桦出去寻寻,自己在书案前坐下,翻看那断袖刚批过的文书卷宗,可那断袖清丽秀拔的字迹刚入眼便让他心生不安……
他至幼便在军营,虽幼时宇文投尚未称帝,但却已靠战功成为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那时他便早早领悟,乱世之间真刀枪硬过烂笔头。
而母亲程妃也是出生将武之家,天生英气,他刚会走路便是教他骑马拉弓。由此,他入了学堂便也只是淘气生事,纠结众伙伴爬树摸鸟,进山打猎,气得先生们呼天呛地,没人再愿教他。几年学堂,他勉强背得的却也就只有一篇千字文。
而这些年争战沙场少有握笔,兴许自己名字都写不像样了……
见四下无人,便是端端方方的铺了纸张,拿了那断袖桌上兔毫一笔一划的画了个自己名字。端详着那三个呲牙裂嘴的大字,汉王暗暗思忖着是该寻个先生先悄悄的教教自己书法,不然日后批个文书,满页画符,多丢堂堂汉王的脸面……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要是当年多念些书,那日在朝堂也不至于被那断袖问得哑口无言。
想到那朝堂上的丢人事故,汉王便又觉上了一口恶气,他从小心高气傲,人人见他都畏惧几分,何曾被人公然奚落却是无言相对。
微风窜入,吱呀一声,却是将那入内堂的虚掩小门动开了一半,隐隐传来微不可闻的轻柔鼻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是听出那屋中有人……
推门一看,顿时怒气上冲,自己午憩难眠,为他独孤家的反贼费神,这小断袖竟是身心泰然,睡得香浓……
作者有话要说: 要露馅了,冢宰还不醒( ⊙ o ⊙ )
☆、七 投怀
“起来!”,汉王瞪着那小子纤秀的后背,一声沉怒,以为那小子该是一骨碌震醒,然后满脸谦恭的凑上来对他谄媚,可万万没料到那小子却是纹丝未动……
好啊,睡得真稥,还敢用后背对着本王,气势汹汹的上前随手拽了那小子衣襟便将其揪起,却万万没想到,那小人儿却是软软的倒在了他臂间……
汉王微怔之间,低头看去,却见那玉雪的小脸此时秀眉微蹙,樱唇紧抿,似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令人无端生起一阵揉抚的怜惜……
就那一刹天崩地裂的冲动便是将那娇小的身子揉入了怀中,他顿觉一团懒懒无骨的软玉温香充盈满怀……
可转瞬,汉王便如被雷劈一般上了愤怒,堂堂真男人竟是抱了个断袖,正想将那小断袖重重扔回硬榻摔得粉身碎骨,却又一想,这小断袖该是故意装睡,投怀送抱的勾引于他……
这般想着便就心安理得的任小断袖软在怀中,倒是想看看小断袖还能耍出什么不要脸的花样……
而那小断袖想是觉汉王温暖的怀抱很是好睡,竟如只撒娇的小猫儿绻了过来,还似感舒适的轻哼了一声,小脸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轻抿了抿粉嫩的小唇,便睡得越发香甜深沉……
有淡雅的发香直向他鼻间盘旋萦绕,撩动起那骨子里深邃的微痒,竟是朝那小脸贴将下去,就要吻上那粉嫩的樱唇……
“喵呜”,屋顶传来一阵细碎的猫叫……
汉王刹然回神,手臂一松,那小断袖便是倒回了硬榻,瞬时震得乍然惊醒……
小断袖抬眼瞥见那黑脸的瘟神负手立在榻旁,神情极为怪异。瞬时一惊,刚睡得极死该不会被发现了什么,忙低头检视自己衣袍,虽然皱了但还是周正,这才暗暗稍平复了心绪。可揉揉被摔得生疼的肩肘,想该是青瘀一片了……
心下怒愤,此仇不报非君子……
小断袖便是眨动着水眸,贼兮兮的笑道“莫非汉王也是看重这硬榻了?呀!汉王劳苦,是该好生歇息,硬榻对劳损的腰骨极好……来!来!莫客气,你我乃是同僚,同榻而眠,同甘共苦嘛!”
说着便是热情扬洋溢的去拉汉王胳膊,小爪抚过汉王胸膛,恨恨想着还不膈应死你……
汉王脸面一青,怒然拨开他的小爪子,大步而出,且怒道“本王是该将你独孤家谋反之事上禀父皇!”……
冢宰闻言眉宇微跳,他也考虑过即便汉王顾全大局,无意动兵,但也必会顾虑他那皇帝老爹会龙颜不悦,两相权衡未必会按下此事。
忙跟了出去,将乳娘送来的那几碟糕点捧到汉王面前,并搁下一双干净的银筷,笑得讨好,道“汉王尝尝,前朝御厨的手艺哦!”
汉王并不动筷,心下却是嘲讽,跟那“淫l妇”不愧是同胞兄妹,连讨好奉承的把戏都同出一辙……
寒厉凤眸瞪那一脸巴结的冢宰,道“官衙不是让你来吃喝享乐的!”……
“是!是!那是当然的!”,冢宰连连点头,一脸受教的诚恳,还抬袖拭拭眼角,可怜兮兮的叹气道“汉王是该据实向皇上禀报的……唉,本冢宰那三堂叔虽然爆躁,但与别的几个堂叔都感情笃深,汉王兵马一出,其他堂叔定不会见他兵败身死,该会同时出兵相救了!
唉,谋逆大罪,必诛三族,而本冢宰虽身为独孤家掌事,但毕竟是晚辈实在无力阻止堂叔们行止,也只能吃饱了上路……”
汉王暗度眼下局势若是将独孤家全全逼反,确实难以应付,只有暂稳住独孤家的人马,待时机成熟再个个激破,抄家灭族……
盘算后,汉王便是沉色道“只要你能在一月之内令那独孤旦老实本分,本王便可暂不禀明父皇!”
“多谢汉王!”,冢宰一脸感动,就差落下泪来。可却是暗忖那三堂叔为何谋反,又一想,不必太过操心,有秦芜雨探查,必会万事大吉。只要在此之前先稳住这瘟神便是。
于是将那些糕点朝汉王面前殷勤的挪了挪,笑得谦恭,“我们同为国之股肱,为了大周繁荣昌盛,要和睦相处啊!”
汉王嗤了一声,怒这断袖也敢与他相提并论,本想将那糕点劈脸砸向这断袖小脸,可瞥见那断袖竟是瞅着他案上那墨迹未干的三个大字一脸扭曲,还用力的点了点头,将那张宣纸颤抖捧起,咬牙正色道“汉王书法独具一格,本冢宰好生佩服!定要拿回去好好裱了,日夜观摹!”
汉王顿感颜面尽失,抬手去夺,那断袖却是已揣进了衣襟,贼兮兮的笑着出了正堂……
……
汉王怒气熨心的回到王府,已是暮色四合,至书房想再练一练字,却闻那王府房顶也不有野猫呜喵叫春,想起白日一时被那断袖所惑险些亲了下去,便是心烦气燥……
怒摔了三只白瓷茶碗,两只青瓷花瓶,外带砸了两只红木几案仍不解气,看得候在一旁的平公公一惊一颤好生心疼,默默核算这几摔摔出了多少银两……
只是王爷今日为何格外烦怒,思来想去,平公公觉得王爷该是阴阳失衡,脏腑不调。
之前,领那丽姬侍寝却是不合王爷心意,此后又挑了两个美艳的侍妾前来伺候却仍是让王爷大动肝火。
王爷乃铁骨铮铮的铁血男儿又不是自家这种少了根基的萎祸,如何避得过那阴阳相济之道。出于一腔忠诚,平公公抹着老泪斗胆进言,“王爷,老奴把府中的姬妾全都领来,王爷好歹挑个顺眼的纾解一下?”
汉王刚举过头顶的一只花架停住,斜着眼角瞅那老平,觉得这真是个难得的忠仆……
春宵苦短,本该红绫被翻波滚浪,可汉王却是莫名想起那一团软玉温香充盈满怀的感觉,便是生出一阵狂躁的怒气,将榻上已是花娇难禁的姬妾踹出了房门……
……
长夜漫漫,汉王府的女人竟是没有一个让王爷看得顺眼,这真是个令平公公惊骇的消息,他蹲在屋角,瞅着那榻上辗转无眠的热血男儿,真是默然无语两行泪,费力也琢磨不透那心思。
却忽见那热血男儿仰望屋顶,双目绯红的低沉怒道“老平,你说那些个断袖是怎么对男人生出的心思?怎么才能绝了那些个龌龊的念头?”
平公公头脑顿时清明,今日听姜桦提起那独孤家的四公子公然在官衙调戏王爷,原来王爷是被那独孤家的断袖膈应才生出这般怒气……
知晓因由便是可对症下药,忙笑道“王爷魁伟英武,不但让女人失魂,也令男人落魄啊!听说有的断袖只要娶妻纳妾,尝了真正的男女欢愉便是自会绝了那些个断袖的念头,王爷不必费神!”
汉王静了片刻,似有所感悟,将那灯烛一吹,翻了个身,闷声道“过几日去给本王寻些顺眼的女人入府!”……
平公公连声应诺,在黑暗中探问道“王爷想要什么样的?老奴定为王爷寻来!”,却听汉王踹倒了榻前小案,一声烦喝“这些小事也要本王细说么?”
平公公便是不敢再问,只恨自家不是男人不能感同身受的去体会热血男儿的深沉心思,摸黑轻步退出房去……
忧愁了半宿有些饥饿,便是打算去膳房烤个地瓜裹腹,却是望见那后院的西厢房里窜进个鬼祟人影,看那般高大该是个男人无疑……
那西厢房住的不是那丽姬,这么晚了引男人入屋,摆明是耐不得寂寞要朝王爷头顶掼一顶绿冠,真是好大的胆子……
平公公怒气冲冲便要前去捉奸,可一想那丽姬乃是那韦贵妃所送,要是处置了那丽姬便是得罪了那小肚鸡肠的韦贵妃,少不得会在皇上枕边吹些王爷的邪风,宁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女人与小人……
想到此,平公公便是放轻了脚步,虽说那丽姬暂动不得,但却是要弄清哪个胆大的淫贼敢折摘王爷后院之花,再暗中处置了便是……
老平蹑手蹑脚的凑到窗边,便闻屋中一阵丽姬的娇喘,愤愤的戳了窗纸去瞅,那一瞬却真想戳瞎自家眼珠……
那榻上交颈的不是一对正经的鸳鸯,其上榜大腰圆的的淫贼分明是个胸脯饱满的女人……
睁大老眼,细一辩认这不是膳房劈柴烧火的匹姑么?
这匹姑年不过二十,身形生得比好多男人更加魁武雄壮,脸黑眉粗,唇上还有一抹黑茸,雌雄难辨,脾性爆躁彪悍,无人敢娶。
只因她老爹在府中做了几十年家丁,朴实厚道,死前怕这唯一的女儿无依无靠,求平公公收留。
平公公一向心慈,便是留了这匹姑在膳房做活,算来在王府已是五年有余。
平公公思度这匹姑倒不是个心眼坏的孩子,这想必也是受了丽姬的蛊惑才被当作男人消解饥渴。以前在宫中也看多了那些宫女互慰的悲怆,假凤虚凰的奸情抓来倒是缺德的很。
便是轻手轻脚的要退走,却听那匹姑粗声粗气的说“别叫得跟宰了半截颈子的鸡一样!舒爽了就快给钱,小爷我还等着明日去赌上几把……这么少,别房的几个女人给的可比你多!”……
平公公瘪着嘴摇了摇头,这匹姑滥赌成性,果是不假的。唉,随她去吧,就当她是一片忠心,为王爷分忧。
只盼王爷早日雄风归来,播撒雨露,莫让这后院一干花草枯竭起火……
作者有话要说: o(╯□╰)o
☆、八 善堂
春雨凉薄,愁肠百折……
已是楚国公独孤石百日之祭,独孤家以楚国公之名在城北的玉虚观开办善堂,布施米粮。帖子早已散发满朝文武,意在提醒各位同僚前来捧个人场,应个钱景。
一早,冢宰便已是一身丧白,挺着腰脊候在了玉虚观中。可日上三竿,来领米粮的贫民都早已排起了长龙,那满朝文武中前来捧场的却不过廖廖几人。
想楚国公纵横朝堂三十几载,追随依附者占朝堂五成,可这刚刚入土不过百日,却已是人走茶凉,门庭冷落。
冢宰不由捶着肩背,暗叹了好几声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还难免伤感了起来。这开办善堂的目的一是为父积德,二来也是想看一看这朝堂之上有谁仍是归附独孤家,并愿与她这新冢宰同心。
可今日看来,这满朝文武大多都是好有眼色,想必是觉她这冢宰看来模样羸弱,先天不足,着实不像个能撑起场面的百官之首啊……
……
时近正午,想必已无人再来,冢宰便是令家丁招呼开席,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招待一下这些个有胆来捧场的臣僚,并暗暗记下他们的官位姓名,日后好生提拔重用。
虽遗憾他们几乎皆是无才的庸官,但胜在有一份赤胆忠心,就仅此一点便是远远好过那些见风使舵的奸滑之人。用愚不用奸这可是楚国公三十年来的官场心德,冢宰自是要全面继承,好生发扬……
饭食皆素,一众埋头苦咽,只闻啜饭之声,不闻半句闲言。进了官场,即便资质再过平庸,也还是磨砾出了几分察言观色的习性,今日这冢宰一看便是小脸落寞,情绪低沉,即便有心奉承两句,也担忧难免拍在马蹄,得不偿失。
冢宰默默的塞了几口米饭后,自是察觉气氛尴尬,终是忍不住叹息道“本公子看起来是瘦弱了些啊!”
一句话出,便是惹得众人几欲哽咽,纷纷给冢宰添饭布菜“多吃一些,长点肉总能撑起几分架势!”
独孤家男儿皆是魁伟高大,真不知这楚国公唯剩的一棵亲苗是怎么长得这般风雨催折,柔弱不堪,让人怜惜。
可不论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可雪中送炭总是胜过锦上添花,倒也让冢宰好生感动了一回,便是端了茶水,以茶代酒的敬了各位一杯,并动情的道“今日在坐各位,本公子定不会忘!”……
众皆诺诺端碗应和,一副必为冢宰肝脑涂地的气势。可却在望了眼门口后,忍不得齐齐一下颤栗。因见一玄袍身影带着肃杀的寒风步进了正堂,那入屋的几缕惨淡春阳似也被那高大身影挡了严实,正堂顿时死寂,并渲染出了一片令人颤抖的萧晦。
……
汉王寒凛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