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这究竟是啥?”
用一根长长竹竿捅了捅还架在火堆上的大肉,杨再兴强压着肉香味刺激出的唾液,问道。
刘涚淡淡一笑,瞥了蹲坐在杨再兴身边,同样是两眼巴巴望着烤肉的小玉。
“嘿,还能是啥呢,小玉的属下啊!”
“啊?”杨再兴毕竟还是小孩子,一想到昨晚看见那些小牛犊子似的山狼,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倒是高玉娘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哪怕狼肉也是肉,可就跟后世一些人不愿意吃狗肉一样,高玉娘对于狼肉这宗东西多少有些烦腻。
“怕啥?你们看这畜生口水都快要拉到地上了,它都敢吃,你们怕啥呢?”
这也是刘涚没办法,昨晚被他杀掉的几头山狼竟然没有被其他山狼撕烂,一大早起来他就发现了这现成的吃食,自然不啃浪费。当然刘涚也觉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玉这畜生,怕是已经吃惯了刘涚弄的熟食,不让其他山狼糟蹋了那几具尸体。
经过刘涚这么一说,杨再兴和高玉娘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些,到最后心中虽然还有抵触,但终究抗不过五脏庙的需求,而一旦开吃,那就是根本停不下来,就连小玉这头畜生也不例外,直吃到肚子比脑袋还大,走路肚皮都贴着地皮丫嘴里都还叼着一根骨头舍不得放开。
“好久没吃的这么舒畅了!”
刘涚今天也终于是敞开肚子吃,毕竟有三头狼尸,净肉一头都有百多斤呢。
原本今天出发的计划也被打乱了,为了收拾好这三头狼尸,刘涚跟杨再兴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到最后斗车都被烤干的狼肉填了一层。
第二天刘涚仍旧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可等他走到斗车前准备推出去时,脸色却骤然黑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盯着那斗车车轴的位置,刘涚简直是想骂娘!
怎么会这样?前天还是好好的!
“小玉,你个畜生,给我过来!”片刻之后,刘涚爆发出怒吼,不仅吓的正在门口兜圈子咬尾巴的小玉跌了个驴打滚,更是惊动了高玉娘和杨再兴两个。
“怎么了?”
“干爹,出什么事了?”
高玉娘还做在偏房里,而杨再兴则是屁颠屁颠跑过来,而紧张的小玉则是死死的贴着杨再兴的腿走路,半个身子都藏在杨再兴的小屁股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咬坏的?”
指着车轴,刘涚两眼瞪向装着可怜的小玉。
“嗷。”
小玉低着头,发出一声嚎叫,显然这畜生并不明白刘涚的意思,但刘涚却认定它低头就是默认,抬脚就要去踹小玉。
“干爹,等等啊!”
杨再兴一转身将颤颤栗栗的狼仔给抱住,阻止刘涚道:
“这不是小玉干的,绝对不是小玉干的!干爹你看这车轴那么大,小玉的嘴那么小。”
别说小孩子不懂事,有些时候他们的眼睛或许比成年人更雪亮,更容易看到一些细节。
“嗯?”
刘涚的脚停在半空,他不去看瑟瑟发抖的小玉,眼光重新落到那被啃烂的车抽之上。
正如杨再说所说,那车抽足足有刘涚拳头大小,如此大小以小玉的嘴巴张开程度来说,确实是没法咬下去的,看来他还真是错怪小玉了。
“算了。”
有些丧气的踹了斗车一脚,刘涚自问是没法修好这车轴,即便勉强使用,万一烂在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反而更麻烦,得赶紧想出个法子来是。
而在房间里听到这一切的高玉娘,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凄凉的神色来。她知道自己给刘涚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如果不是因为她,刘涚带着杨再兴,完全可以在这山岭之中生活的很好,更不用跋山涉水的去什么高家庄。
想到这里,高玉娘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她泪眼婆娑的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下唇被咬的发白,高玉娘是竭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发出哭泣声。
她不想让刘涚听见,更不想让杨再兴看见,伤痛和悲痛,她多希望只有她自己来承受。
之所以没有选择自尽,高玉娘知道她没法成功,那墙壁是木质的,刘涚就在门外。况且,她真舍得就这样离开么?
“玉娘,斗车。你怎么了?”
刘涚本想是跟玉娘说一声,怕是今天又没法成行,他得想个法子解决交通工具的问题。
殊不料一进屋,刘涚就看见高玉娘在抹眼泪子。
再快的动作,也消不去通红的眼眶,也拭不去眼眉间的哀怨。
“玉娘。”刘涚走到床边,紧挨着扭头朝里不愿意见刘涚的高玉娘,轻声的呼唤着。
“嗯。”
抬手抹着眼睛,高玉娘还是不愿意转身过来,只是强打着声音答应刘涚。看她的神态刘涚微微一愣,想到刚刚外面发生的时候,他心中明白了过来。
要是换成别的大头兵,或许不知道此时改用什么方式来劝慰高玉娘,然而刘涚好歹穿越前那是政委,对于做思想工作他好不陌生。
“怎么了?气馁了?觉得自己不应该活下去了?”
“嗯。”
也不知怎地,或许是因为这一刻刘涚的口吻和声调,让高玉娘不知不觉的陷入到刘涚的语言的节奏当中。
“你也觉得,我要带着你,还有再兴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行进,跋山涉水前往高家庄,是极其辛苦和危险的事情吧?”
“是!”
高玉娘终于转过头来,她此时已经没有哭泣,眼神里反而带着一丝惊讶。
“你想的很透彻,但是不够全面!”
“啊?”愣了愣神,此时高玉娘已经彻底忘记自己刚才的悲伤,凝视着一本正经说话的刘涚。
“你光是想到自己是别人的负担,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存在对身边人的重要性呢?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能够枪挑铁滑车的英雄,对于整个宋军来说有多么重要呢?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榜样的存在,对于我宋朝抵御外族侵略有多么重要呢?”
高玉娘皱着一双秀眉,缓缓摇头。她却是没有想的太多,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寻死觅活,失去求生的意志,就是因为思维钻进了死胡同里。而政委的工作重点,恰恰就在于此。
“所以,高玉娘你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不考虑亲人,不考虑同袍,不考虑民族和国家,你若是就此失去求生的希望,不仅仅自己要背负上不忠不孝的罪名,就连你的家人,整个高家庄都会因此而被世人所鄙夷,唾骂,你说,你真的愿意这样么?”
“不!我当然不愿意!我加入岳家军,就是为了替哥哥实现毕生的报复,就是为了抵御金狗,维系我大宋子民!”
“那你为什么放弃?仅仅是因为暂时的受伤,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双腿?我告诉你,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曾经有位战士,他在战斗当中失去了双腿,失去了双手,甚至失去了双眼,可是他没有倒下,他更没有气馁,他说:我还能说话,我可以用歌声,来鼓舞大家继续战斗!”
“这才是真正的勇士,这才是可歌可泣的英雄!高玉娘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那样轻易的放弃自己,那么我们这个民族就会完蛋,我们这个国家就会完蛋!没有人可以救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第28章 板车踏征途,遥望高家庄(上)
第28章 板车踏征途,遥望高家庄(上)
刘涚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而高玉娘整个人的情绪也随之被调动起来,小声的随着刘涚的话道:
“我没有放弃自己,我真的没有放弃自己。”
“不是没有,而是不能!”刘涚重重的一挥拳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始唱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这是什么曲子,何以我从未曾听过?”
一曲歌毕,高玉娘脸上再次流淌出眼泪,而这一次不是因为自怨自艾,而是因为感触,这在后世称为国歌的旋律,其震撼心灵的能力,只有真正上过沙场的战士才能感受!
“这首歌的名字,叫‘义勇军进行曲’,是我故乡广为流传的一首军歌,你若是喜欢,我就教你唱!不过。”
“我要学!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坚强起来,因为不仅仅我希望你变得坚强,你的亲人,你的族人,甚至是你曾经率领过的士兵,他们都希望你能够坚强起来,不管将来如何,我们一定要有一颗渴望胜利的心!”
“好,我答应你!”
高玉娘一甩头发,脸上的神情终于变的坚毅起来,从她的眼神当中,刘涚看出了希望,他笑了,在心底里笑了,希望的种子一旦播下,终有一天他会成长为参天的大树。
“没有斗车,我该怎么上路呢?”
回到现实的问题上,高玉娘皱起眉头,她没有丧气,只是在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有个主意,正好这里已经没人居住,而且外面还有那么的竹篱笆。”
虽说竹篱笆是已经砍伐很久的竹子,但竹竿本身就不容易腐烂,而且刘涚还能专挑好的选,不到半天时间,刘涚就准备好了他所需要的材料。
斗车的车轴坏了,但刘涚用两截竹筒代替了车轴,用竹竿和木板加上一些麻绳,拼凑起一个带蓬的车身,然后固定在斗车的两个车轮之间,加上拖拽的粗麻绳和控制方向的两个长把手,一天的功夫,刘涚竟然打造出了一辆在高玉娘和杨再兴看来很古怪的车。
其实这种车在后世中国八十年大街上很普遍,就是大家所谓的板板车,然后上面加了一个茅草棚而已。
只不过受材料的限制,刘涚这个板板车有些难堪,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高玉娘跟杨再兴瞠目结舌。
“好了,这样一来即便是天上下点小雨也不用怕了!”
拍拍双手,刘涚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表示很满意。他并没有注意到高玉娘欣赏和杨再兴钦佩的眼神,继而热了一些狼肉大家用过晚膳之后睡下,准备明天正式踏上前往高家庄的征程。
这一路走来,刘涚举得并不顺利,然而让他庆幸的是,三个人没有再遭遇什么不测,不管是小再兴还是受伤的高玉娘,至于说他身上被狼爪子挠出来的伤痕,倒是被他自己给忽略了。
按照高玉娘的说法,从此处到高家庄,即便是翻山越岭也不会超过一个月,刘涚觉得今日匆匆完工的板车也应该可以支撑的到,唯一期望的,就是这一路上再不要出现什么意外了。
碰见散兵,被狼群围攻,刘涚倒是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倒霉才是。
还是在昨夜睡过的偏房里,小玉守着房门,刘涚躺在竹竿拼成的临时床板上,杨再兴睡靠墙的床边,高玉娘则是睡在外面,一翻身就可以看见双手枕在脑后,睁着两眼的刘涚。
“怎么还不休息?”
此时杨再兴已经发出平稳的呼吸,小孩子瞌睡多,白日里杨再兴也没闲着,此时睡的正熟,即便是高玉娘跟刘涚说话,只要不高声怕是也惊不起杨再兴的。
“不知道。”
刘涚两眼仍旧望着窗外,因为竹竿床板是直接铺在地上,所以从刘涚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满天星斗。
“明儿是好天气,随后几天都不会下雨,我们的脚步能加快一些。”
“你还会看天气?刘涚,我是越来越觉得你这个人不简单了。”
高玉娘赞扬的话落在刘涚的耳朵里,却是无法让他产生出自豪感。在古代通过观察昼夜天象变化而判断未来几天天气像是半仙似的,但在后世,这是一个合格特种兵的基本要求之一。
“高家庄,除了你的兄长高宠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呢?”
转过头来,刘涚望着高玉娘。这是他头一次关心高家庄的人,过去他是没有那个心思,而如今下一站就是高家庄了,刘涚潜意识里也觉得是时候对高家庄有所了解,若是将来有何变化也好应对。
“高家庄里,我爷爷算是一个吧,我三叔虽然武功高强,但他向来不问世事,另外我还有个大哥,叫高进。”
“高进?”
听到这个名字,刘涚微微一愣,这名字看来当真是好,就连宋人都知道用了。
“怎么?你听说过我大哥?不能啊,我大哥几乎终生没有踏出过高家庄的大门,他是长子长孙,注定要接任高家庄庄主,所以从小就被爷爷严格要求。”
“难道你爷爷不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么?既然要将你大哥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又何以不让他走出高家庄呢?一辈子留在高家庄,岂不是成了井底之蛙?”
因为没有外人,更没有高家庄的人,刘涚说话直接了些。
高玉娘颇有些不满的瞪着刘涚:“不准你这么说我大哥!从小到大,我大哥待我最好了!”
古人向来讲究一个“长兄为夫”,高玉娘这么说刘涚并不觉得的奇怪,心中幻化出高进的模样,加上高玉娘的形容,刘涚总觉得吧,这高进应该是个相貌堂堂、****不羁的模样,一柄折扇一袭长衫,又或者是锦衣锻帽,大拇指戴着比指甲还大的碧玉扳指,长相富态,留着两撇小胡子。
“你们高家庄里人人习武?”
刘涚忍不住又问道。
“人人习武倒是真的,只不过能够得到我们真传的,却必须是高家的嫡系子弟。其实我都是个例外,按照家规,高家枪传子不传女,我也是缠着两位兄长,加上爷爷他老人家睁一只闭一只眼,才算是学到一些皮毛而已!”
“就你这样还仅仅是皮毛?”
高玉娘这话,刘涚有些不敢相信。都差不多能到传说中“万军阵中取上将军头颅”境界的高玉娘,才仅仅是学到了高家枪法的皮毛,那真正的高家枪法又会犀利到什么程度?
如果一个高家家传武学就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那杨家呢,岳家呢?
如果真的宋朝的武将都这么厉害,何以还会让金人欺辱至斯,最后还在蒙人手中丢了江山?
“其实我们高家枪法也不是最顶级的,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曾经来过一位姓王的客人,据说是咸阳人,家中是个富商,随他而来的一位异人就曾经跟爷爷切磋过,最终爷爷在那人手下不过三招即败!”
“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