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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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 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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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保,是家传,小人曾祖父辈,就在北虏的宫廷里当木匠,后为我大明太宗皇帝营造禁城,一切仿南京式样,当时派了不少匠人去南京打造图样,小人的祖父,便在其中。后来的天寿山工程,南京的大报恩寺,小人祖、父两辈都曾经参与过,到了小人这辈,就修修城墙,别的大工,就是今上的陵工,小人曾经去修过陵上的大殿,别的工,小人也不大懂,就不曾继续在陵工上了。”

“果然是世家,这么说,你家在工匠里头,也算是有名了吧?”

提起这个,张广宁也是面露得色,只道:“太保猜的对,小人的家族确实薄有微名。”

当时的匠户制度确实是野蛮落后,把有一技之长的人全部圈禁了起来,不仅自己一生一世要为匠人,辛苦做工,没有回报,而且子子孙孙,也需学习父祖的手艺,世代为匠。

如果是待遇优厚,甚至是能吃饱饭,也还罢了。事实就是匠户比军户还要黑,被各部的官员们管的死死的,再发到下头的都司和卫所,一样被军头们欺压,他们就是世代的奴隶,不得温饱,没有希望。

终明朝近三百年,匠户的凄惨之处也足够写一本书了。

倒是清朝时把这种灭绝人性的做法给改良了,不得不说,清不如明的地方很多,但最少在这种事上,是比明朝有人性的多了。

正因如此,说起自己家族时,张广宁也是面露得意之色,毕竟国朝近百年来所有的大工他家都参与过,而且是整个工程的指挥一级的角色。

当时工匠其实分的很细,有的一生只做弓箭,或是只做铠甲刀枪,别的一律不管。有的只做火铳鸟枪,别的手艺也不必理会。

至于工程所用的工匠按不同的分工,分为金银匠人,彩绘、琉璃、木匠等等。象张广宁这样的家族,几乎是无所不通,当然,也不可能样样都很深入,但这样的工匠世家,用来打样子,做工程指挥,也是满合格了。

“虽然你家是世家,不过,你也算是能干了”张佳木夸他道:“这么说,今上的陵工大殿是你设计的,果然不凡”

“是小人参与,不过,并不是独自打样,也有别的高手匠人参与。”张广宁不慌不忙的道:“太保也是过奖了,小人实不敢当。”说到这,他的脸上也是露出黯然之色,只道:“小人辈只是供驱使劳役的贱民罢了”

这张广宁也确实是个聪明人,但凡聪明人,都不会自安于位,象他这样的匠人,要是懵懂无知,反而会好些,只要不饿死,就如野兽一般的生活下去就是。而此人天生聪明,又家传博学,实在也算是满腹经纶了。

但他这本事,在时人眼里也实在算不得一回事,当年元顺帝的身边,巧手工匠可多的是了,现在大明皇帝的宫中存有一些元顺帝时打下的玩意,都是精巧无比,正好,也给了文官们攻击的借口。

奇技yin巧,与民何益?元顺帝用的物件越精巧,失天下就越快,岂不是此理哉?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确实也是事实。但中国很多聪明人,就不知道什么是因噎废食这四个字的意思究竟为何。

给皇帝不停的造那些费时费工费钱的东西当然没有意思,不过,如果把技术用到国计民生之上,又会如何?

“现在不是了。”张佳木断然道:“我会上奏皇上,叫你进文思院。”

“什么?”张广宁大喜过望,几乎要跳起来。不过,很快他便面露惶恐之色,连连摇头,只道:“太保所说,小人绝不敢当。太保无论叫小人如何效力,小人一定竭诚效力就是了。”

“我确实有用你之处,不过,这不是我要保你为文思院副大使的理由。”

文思院是老早以前就有的机构,在唐宋年间权责不小,负责给皇宫内院制作金银器或相关的物件,都是当时的能工巧匠才有资格进入。

到了明朝,文思院已经沦为一个闲曹,几乎没有什么差事可办。不过,文思院属于工部都水司统管,主官已经是正式的官员,一般也是进士出身的文官才有资格进入,至于普通的工匠都属匠户,只是受工部的管辖,不论是文思院还是营缮所,这些名义上是工匠们做事的地方,正经的匠人反而没有资格进入了。

天顺之后,宫廷画师也能加锦衣卫官的官衔,只是不带俸罢了,到后来,也有授文思院官职的,宫廷画风,画的多了,也就成为“院派”这一流派。

张佳木居然要调一个工匠入文思院,这在当时来说,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了。文思院级别并不高,大使是正六品,副大使不过是从七品官。

这样的官职,在场的人看来,不过是芥子般大小,张佳木府邸中看守门户的直卫,十之**都保到百户或试百户,都是六品武职,七品官儿,连看门的资格也没有。

不过,朝廷官爵乃是名器,叫一个工匠去当官儿,确实有不少人扭不过这个弯儿来。连张广宁自己也甚是惶恐,可想而知,此事会有不小的冲击。

“我意已决,”张佳木笑道:“如果皇上不同意,我会请你到我的庄上去帮忙,我那里,有不少活计要做。”

匠户们是有隶属的,不是可以谁想用就用,想调到哪儿就到哪儿。一转眼间,张佳木就给了眼前这青年匠人两条出路。要么就能当官,要么就可以摆脱现在的拘束,到张佳木庄园去当一个佃户。

无论哪一条,都可以算是张广宁眼里的金光大道了。毕竟,张佳木善待佃农的事,现在京城四周都是人尽皆知的事,能在这么一位主的手下揽活计,比在这些龌龊官儿手里吃猪狗食要强过一百倍了。

“小人,叩谢大人”

怀着沉沉的感鸡,瘦弱不堪,但神采湛然的张广宁重重的叩下头去,这里土地四周散落着沙石碎砖,这一下叩首,却是伤的不轻。

“唉,我知道你的心意。”张佳木见此情形,也是为之叹息,摇了摇头,道:“现在教我给所有的匠户解套,我是无能为力。不过,你保一些人给我吧,最多不要超过二百人,都要年轻一些,如果有识字的,就更好了。”

“是,小人一定照太保的吩咐去办。”尽管还不知道用意,但张广宁知道必定没有坏事,所以便立刻答应下来。

从城防工程一路巡看过去,果然也不出李瞎子等人的所料,张佳木一路再又折向陵工方向,虽然距离几十里远,不过因为是帝陵方向,官道修的极好,众人又都是轻装快马,所以一路疾驰,路人也自然是看到仪卫旗帜后就纷纷走避,到得皇帝的陵寝工程之后,也并没有耽搁太久时间。

张佳木到后,自然又是亲自踏勘工程,然后巡查建陵军士的伙食与住处,自然也是不出所料,贪污的情形,甚为严重。

至于陵上工匠,因为做的是木工和琉璃还有地宫的细活,条件比军士稍好,不过,也仍然是如牛马猪狗一般。

如此情形,其实知道的人不少,但只要陵寝工程能顺利进行,想必也不会有人真的来理会这些人的死活就是了。

但如果带着找麻烦的心思过来,那么找一点可以做文章的漏洞,却也是非常的容易。没过多一会,张佳木找到几处修陵官员失职的地方,又是快马疾驰,飞奔赶回京城之内。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四章 奏事

虽然是快马疾驰,不过,等众人赶回京师,也得是下半夜了。

以张佳木之权威,入城当然也不是难事,不过,想要见君面圣,也是颇有些为难了。入城之后,也只能飞驰回府,略作休息,然后预备在第二天的早朝,面圣见君。

最近的平静,也使得京城之中不少人心思异样起来,看来,张佳木也并不是全能,虽然他对付了不少势力庞大的政敌,但是在文官们的水磨功夫面前,也是没有多少办法的样子。

但张佳木的忍耐也已经走到了尽头,特别是,这一次临时起意,巡看各处工程之时,亲眼所见到的黑暗。

没有见之前,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庞大的帝国有着为数很多破产农民,还有终生不能上岸的贱民,被歧视和真正奴役着的小商人,当然,还有数字庞大的军户和匠户。

但之前只是听说罢了,没有亲眼看到之前,是不能体会那种被欺压者的艰辛与绝望。

事到如今,他自然不会再拖延下去,现在要做的,便是给政敌们致命一击,要如一个凶猛的拳手,以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使得对方再也抬不起头

四更之时,就算是盛夏时节,天仍然没有一点儿亮色。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就得起床了。今上算是勤政的,每天都会早朝,除了偶尔因病缀朝,或是法定的节假日,比如春节,或是自己或太后的生日,那么,照例会停止早朝。不过,一样会见内阁大学士,会进行午朝来弥补早朝没有举行的损失。

早朝的时间,一般就是早晨六七点的辰光,冬天稍晚一些,夏天则会适当的提前。大明的太祖取消了丞相,把自己王朝的职业经理人给解雇了,从此以后,皇帝除了是董事长,还得干总经理的职务。

这实在是个苦活。

朱元璋自己乐此不疲,但他的子孙,在上朝和处理公务这件事上,大约也就是至今上为止了。

因为早朝的时间不过就是后世的六点来钟,住的远的大臣,半夜…左右就得起床了,梳洗过后,就要换上朝服,然后骑马或坐轿往皇城赶。

每个不同的官员,都会有不同的腰牌,分文武勋亲数种,等看守皇城的禁军验毕腰牌,大家到达长安左右门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微明了。

然后就是御史纠仪,大家按文官勋亲来排班,接着穿过午门,到达奉天门排好班次,再等净鞭响起,黄罗伞盖撑起的时候,就是皇帝升驾御坐了。

张佳木住的虽近,不过朝会这一套是按部就班,他住的虽近,也是要和群臣一起排班次入宫,不能自己随意就进去。虽然他平时进宫都很方便,要求见皇帝更是一般大臣想也不敢想的随意,但早朝之时,却也是不能例外的。

早朝穿着却是公服,头戴两边长一寸二分的展脚帕头,大独科花为饰的官服,皂靴玉带,这般一样样的穿戴起来,却都是由公主亲手服侍,并没有假手别人。

“我要是天天早朝,你不得是累死?”

看到公主在一边替自己袍服下摆,张佳木又是心疼,又是爱怜,不觉抱怨道:“家里丫头小子过百人,随便哪一个不能帮我穿衣了,就非得你自己亲手来才成”

“这原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公主知他心疼,心中也甚是感动,不觉抿嘴笑道:“你不知道罢?父皇早朝穿衣,就是皇后亲手服侍,你官儿再大,还能大过我父皇?”

“怎么敢和他老人家比”这么一说,张佳木倒是咋舌,舌头伸出来老长,半天才缩回去,当下只是惊叹道:“皇后对皇上,也可真是没话说了。在南宫时,我是亲眼看到的,景泰年间皇上连饭也不够吃,还是皇后自己做针线活计,卖了换点钱来买吃的。因为用眼过度,加止皇上北狩那年,皇后哭伤了眼,所以,直截就瞎了一目。唉,不要说天家的夫妻了,就是民间贫苦夫妻,又有几个能如此恩爱的呢”

这么一说,公主自然是赞同,只是,也勾起了她伤心之事。她的母妃,实在称不得贤德,比起皇后来,是差的太远了。

“你的母亲,其实也是可怜人。有时候,她只是要向你父皇争宠,闹出事来,故意惹人注意罢了。不过,时间久了,性子也就真的是这样了。所以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这个道理了。”

倒是和她心里想的不同,张佳木的论调,实在是有些叫人匪夷所思。

见公主睁大双眼,瞪视自己,张佳木忙笑道:“我是随口乱说,你可别放在心上。”

“就知道你是浑说,”公主薄怒,嗔道:“这种话,也是能随便浑说的?要是叫人听了去,传扬开来,怎么得了?”

虽然这是一种无谓的担心,张佳木还是一笑,老老实实的答道:“是,贤妻责备的极是,为夫下次再也不乱说了。”

“好吧。”公主一副勉强算了的神情,因又帮他了好一会,才笑道:“好了,绯袍玉带,我小时候,最羡慕人这一身,偷偷叫人做了一身小的,自己没事在宫里穿着玩儿。”

因又问道:“平日早朝,你都偷懒,会典里说,早朝凡武官应值守备者,不必公服入见,亦不必排班,十次早朝,倒有九次你说自己在当值,当然了,也不会有人敢来点你这个太保的名,今儿有什么要紧事,要去早朝了?”

张佳木闻言皱眉,因将城墙那里和陵工的所见都向公主说了,说的小姑娘大怒,红着脸道:“真真是该死”

“所以要严办。”张佳木皱眉道:“我在城外杀了五人,在陵工上,又是当场斩了六人,十一颗人头现在就挂在城门上,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一听说杀人,适才还满脸怒气的公主也是有点面色发白,心悸不安的样子。不过,她很快震定了下来,柔声道:“驸马,但放手去做,我想,父皇也会支持你的。”

毕竟是皇家熏陶教育出来的,觉悟就是和普通人不同。

张佳木微微一笑,捏捏公主小脸,笑道:“好吧,我去上朝了。”虽然是夫妻,不过他也并不愿多说,毕竟,这其中的大政方针,弯弯绕的地方很多,说了公主也不一定懂,多说无益。

……

这一天的早朝就在日出后不久,张佳木的班次仍然是在武臣班中,只是,在他身前已经空无一人,武官班中,已经是唯他独尊了。

在很有节奏的跪、拜、兴的呼喊声中,在悠扬平稳的中平之乐的乐声之下,群臣拜舞如仪。

行礼的过程中,皇帝于御座上端坐不动,四周的禁军武官班次分明,太监宦官数百人伺候左右,什么散手仗等仪卫数百衣着鲜艳,威风凛凛。

而下拜群臣,亦是展脚帕头,绯袍青袍,数百人拜舞之时,严谨肃穆,帝皇之威严,亦于这一瞬之间了。

照例,早朝是由各衙门依次奏事。然后由相关人员记录归档。帝国的一切运作都是有案可查,从早朝的言论到处置方案,再到帝王的旨意口谕,最后是后宫中皇帝的私生活,无所不记,无所不录。

内阁先上前,奏一些已经票拟后决定的谕旨,皇帝听后,只道:“依议。”

其实是官样文章,内阁办事,向来是和内廷联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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