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瞅瞅云峥叹口气道:“战争这东西不把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毁个一干二净是不会罢休的。”说完这句很正确的名言之后就带着部下向小岭山阵地走去,郎坦,孙大志的阵地已经反复易手两次了。
战场乱如粥锅,青谊结鬼章就是那柄搅动粥锅的大勺子,他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向宋军最薄弱的地方发起最坚决的进攻。
“离开,我们必须离开,坦桑,你去把结彪救回来,瞎药现在已经疯了,我们的伤亡比宋军多,不能这么把军队暴露在平坦的空地上。我去攻击宋军的投石机,那东西对我们的杀伤力太强大了。”
青谊结鬼章吐掉一口血唾沫,重新换了一把长刀,顺便把自己已经垂下来妨碍视线的长发割断,这已经是他用废的第六把刀了,战马也换了四匹,身上的铠甲也破破烂烂的结了厚厚的一层血垢。
“不行!结彪这个混蛋就该战死,如果不是他不听指挥,擅自放弃防守我们的左翼,我们何至于被宋军困在这里!”坦桑同样的狼狈,但是怒火依旧强盛。
“坦桑那拉吉,这个时候不是计较的时候,结彪能和宋军苦战就说明他没有背叛,依旧是我们的兄弟,兄弟有难怎么能不去救援,算了,你去攻击宋军投石机,我去救援结彪,记得把兵力散开不要挤成一堆,只要你能靠近投石机宋军就不堪一击。”
青谊结鬼章在坦桑的肩头拍一下就扬扬手里的刀子率先向结彪和瞎药厮杀的地方冲杀了过去。
瞎药一刀又一刀的砍在结彪的皮盾上,每砍一刀就大吼一声去死吧!结彪的左臂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但是他依旧用皮盾护着身子发狂一般的向瞎药冲过去,他早就忘记了害怕,只是一心想把这个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叛徒杀死。
龙铁桥嘿嘿冷笑着用粗大的连枷敲击在结彪的皮盾上,只是一击就把结彪砸的向外倒过去,皮盾后面的骨架四分五裂,结彪小臂上的骨头已经刺穿了皮肉露在外面,他艰难的站起来,右手挺着长刀依旧凶悍的向瞎药进攻,只是这一次他没了防护,只想把刀子砍在瞎药的身上,他已经不奢望杀死这个叛徒了,只想让瞎药知道结彪不是叛徒。
瞎药冷冷的笑着就挥刀挡开了结彪的长刀,身子稍微一蹲空出来的左臂就掐着结彪的咽喉随手一挥,结彪就被他扔进了一个土坑,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结彪才站起来,瞎药的大手又准确的掐在他的咽喉部位将他提了出来怒吼道:“不识时务的混蛋,老子好心拉你入伙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这个牦牛的私生子竟然不领情。再问你一遍,要不要投降?”
结彪说出话,只能往外吐一口吐沫,瞎药看着结彪吐在自己手上的血沫子狞笑道:“你既然要求死,老子偏偏不让你死,将你献给监军李常,他有制作蜡人的习俗,一定会很喜欢。”
结彪愤怒的想要咒骂,瞎药的手上发力几乎把结彪生生的掐死,眼看着结彪的舌头吐了出来,眼球突出马上就要死了,瞎药欢喜的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连龙铁桥的呼喊也听不见。
他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一轻,紧接着剧痛就像潮水一般的涌过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飞上了半空,凶神恶煞一般的青谊结鬼章竟然从千军万马中笔直的向自己杀过来,所到之处血浪滔天,俩柄长刀只剩下一柄,另一柄长刀飞过来斩断自己的胳膊之后,赫然砍在自己亲卫的脸上。
瞎药魂飞天外,刚才还悍勇无比的他,那里敢面对青谊结鬼章,嚎叫一嗓子就连滚带爬的向后退,结彪摔倒在地上也看见了青谊结鬼章不由得捂着喉咙大叫道:“你先杀了叛徒,然后再杀我!我想看着他死!”
青谊结鬼章脸面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看看四处逃遁的瞎药和龙铁桥一刀子砍死一个不知死活的抹而水巴族的武士,从马上跳下来一伸手就把结彪从土坑里拽出来,顺便把他扔上战马背,指指小岭山的方向道:“去那边,我们从小岭山突围!”说完话就一巴掌拍在战马的屁股上送结彪离开。
又羞又惊的结彪大吼一声:“阿章!”就被战马一溜烟的带着跑了。
青谊结鬼章瞅着结彪走掉了,也听到了那声“阿章”冰冷的脸上终于浮上一丝笑意,无论如何结彪依旧是自己的兄弟,不枉自己救援他一遭。
俯身从那个死掉的瞎药亲卫脸上拔下战刀,缓步在战场漫步,就像一头狮子漫步在羊群中,只要见到自己的部属出现了危机,就会去那里解围,原本溃败之势已成得蒙罗角部竟然慢慢的稳住了阵势,重新变得有攻有守,进退有据。抹而水巴族在瞎药龙铁桥跑了之后就士气低落,转瞬间就从追杀者变成了被追杀者,悍勇的青谊结鬼章甚至尝试着向云峥所在的高地发起过两次冲锋,虽然被梁楫带着大群的护卫在火药弹和弩箭的攻击之下击退了,梁楫却被青谊结鬼章一刀背抽在左肩上,被人抬了回来。
直到无数的火药弹呼啸着从天空掉下来的时候,青谊结鬼章才带着这群人分散开来向后狂奔,在炸弹的轰鸣声里,在暗红色的火焰里青谊结鬼章奔跑的就像是一头狮子,他总能先一刻避开火药弹,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那些火药弹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的从不去骚扰他,等他浑身漆黑的走出硝烟弥漫的前沿阵地的时候,青塘人就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这一刻他们真的认为神灵附体在了青谊结鬼章的身上。
“妈的,自从老子德行有亏之后老子就知道,这个战场上总会出现这种战神附体的王八蛋的,下会用八牛弩,火药弹落地的速度太慢,这家伙闭上眼睛都能避开箭矢,火药弹对他没威胁,除了八牛弩这种速度极高的东西,想要在战场上杀掉他实在是太难了。”
这场战争就发生在云峥的眼皮子底下,他站在高坡上看的清清楚楚,眼见青谊结鬼章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翻转了战局,他第一次对一个猛将的价值进行了新的评估,以前他认为猛将这东西和炮灰这个词的意思相差不大。
大岭山上董毡的尸体挂在高高的杆子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盏大灯笼,青谊结鬼章看到了,也知道那是董毡的尸体,桌子大小的“董毡尸体”四个黑体字他还是认识的,他只是平静的瞅瞅就继续督促大军继续向小岭山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战争就是这样,一枚钉子一锤子敲在上面把钉子敲不进木头里,那就多敲几锤子好了。
郎坦已经感到筋疲力竭了,这些青塘人就像是忘记了生死这回事一般忘命的进攻,顶着一个马鞍子就敢徒步向山坡发起进攻,事先挖好的壕沟已经快被尸体填平了,那些人还是没有半点的退缩,一波人还没死光,另一波人就急不可耐的扑了上来,而山下第三波人已经列好了阵势准备出发了。
孙大志的偏厢车上布满了箭,刺猬刺一样的密集,这些箭上面裹着羊油,正燃烧着熊熊烈火,一支火箭不要紧,但是千万支火箭就足够让小小的小岭山上几乎没了立足之地,而明火是火药弹这种武器最大的威胁,阵地上发生的自燃爆炸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为此郎坦和孙大志不得不三次退出阵地,等青塘人进攻上来之后再用火药弹将山头炸一遍,不但炸死了敌人,也能把大火给炸灭。
眼看着阵地上的火箭再一次铺满了山头,郎坦和孙大志不得不下令退出阵地,姜哲的援军已经到来,自己没必要再和这些青塘人死磕,下一次就轮到姜哲这支生力军继续和青塘人耗了。
第五百七十章 酒里有毒?
满脑袋血的孙大志愣愣的看着青塘部的骑兵铁流一般的从自己面前冲过去,不由得怒火万丈,揪住姜哲的甲胄怒骂道:“你为何要放走青塘人?”
姜哲笑道:“大志,还好,还好你只是问我为何放走了敌军,却没有把我认为是奸细,真是好兄弟啊,前面的战斗辛苦你们了,现在你看着我们战斗就好。”
孙大志吐掉一口血唾沫大骂道:“还战斗个屁啊,青塘人全跑了,我们想要控制河湟的目的就要落空了,换个人我早把刀子砍到他脖子上了,老姜,你给我一个不擒拿你的理由出来,否则兄弟都没得做,这是大事,不是你睡我老婆这种小事。”
姜哲一脚踢在孙大志的腿上怒道:“谁他娘的睡你老婆了,老子辛辛苦苦的在鹰巢帮你们带孩子,还要帮你们看着老婆不去偷人,说清楚,谁他娘的在坏老子的名声?”
“我儿子在给我的信里喊我父亲大人,却喊你阿大,我儿子都喊你爹了,难道这不是证据,不光我一个,告诉你,兄弟们都等着这场仗打完之后好好地审审你,你自求多福吧,快点说理由,你只要告诉我这三万多青塘人冲到戈壁滩上你怎么阻拦他们。更何况还有青谊结鬼章这个祸害,把这事说清楚就成,睡我老婆的事情以后再说。”
姜哲大笑道:“弟兄们杀的辛苦,你的部下伤亡过三成了吧?再这么拼下去我们拿什么控制河湟地?很长的时间段里,我们都要驻守在这片土地上的。”
郎坦凑过来说道:“有青谊结鬼章这个人我们想要安全的守在青塘完全是做梦啊,还不如现在就付出一些代价,把他弄死在蓝山算了。”
姜哲得意的道:“戈壁瀚海确实不适合我们作战,可是那里还有三万多以逸待劳的西夏人,青谊结鬼章没那么容易冲过去的,再说了,不把那么多的西夏人损耗一点,我们难道就能睡安稳觉了?云峥把牧场都分给了西夏人,西夏人帮我们打仗就是给自己打仗,草原上最残酷的战争不是灭→文¤人··书·¤·屋←之战,而是争夺牧场的战争,那才真正是不死不休。
青谊结鬼章就算是逃掉了,最想弄死他的人是西夏人不是我们,只有这两帮人不对付,我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反正都是牧奴,谁去死都一样。”
郎坦和孙大志这才安静下来,看着冒着雨点般密集的火药弹洪水一般夺路狂奔的青塘人点点头,青塘人既然已经打开了一道缺口,自然就不会和宋军死战,这时候才是捡便宜的最好时刻,以前听云峥说过,从旱地往雨地迁徙的角马是不会在乎在迁徙路上死掉多少角马的,因为鳄鱼,狮子,豹子,野狼,野狗都会向他们发起进攻的,角马无暇顾及死亡,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早点来到水草充沛的雨地里继续繁衍生息,为了这个目的死掉多少角马都不重要,而目前的青塘人也是这副样子,两者之间毫无二致,都是为了种族的繁衍而已。
宋军现在担纲的角色就是鳄鱼,狮子,豹子,野狼和野狗,把一些运气不好,体力不济的青塘人留下来,让那些精锐的青塘人冲出去和西夏人大战,只有这样最符合大宋的利益。
既然事已至此,郎坦和孙大志也安排部下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开始疯狂地将各种远程武器向青塘人的人流中开火。
结彪和青谊结鬼章走在最后,已经包扎好胳膊的结彪见族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对青谊结鬼章道:“阿章,该你走了,我来堵住追兵,如果我死了,告诉所有的人,我结彪从未背叛过青塘,请不要把狐狸尾巴放在我的尸体上。”
青谊结鬼章看着对面的小岭山,那里有一个黑点孤独的被吊在半空里,漠然的道:“你先走,既然犯了错,就要亲自去向大家道歉,不要用死来逃避,从今往后青塘更需要一个活着的结彪。”
结彪愣了一下道:“你怎么办?什么时候走?”
青谊结鬼章脸上有泪水滑下来,哽咽的道:“我去接阿毡回来,青塘人的首领不能像一个野狗一样的被人家吊在杆子上,如果必要,我去陪他!”
结彪发急道:“你不能去,他们这样对待阿毡,目的就是要逼你过去,我去!”
青谊结鬼章拭去眼泪抓住结彪的肩膀道:“云峥欠我一条命,不一定会死,你去的话死定了。”
“云峥是天底下最卑鄙无耻的人,他不会守信诺的,他会杀死你的,青塘人日后的生存会非常的艰难,阿章,阿毡已经死了,你是我们的希望所在,不能去啊!我们现在就走,只要回到青唐城,我们就不算是彻底输了。”
青谊结鬼章对自己的亲卫下令道:“带着结彪走,过了大岭山不要有片刻的犹豫立刻去青唐城,如果宋军追击就去大湖边上,在那里,我们总能休养生息,总能杀回来的。”
亲卫裹挟着哇哇大叫的结彪走了,青谊结鬼章就解开破烂的战甲,赤裸着上身手里抓着两把长刀,嘴里也叼了一把长刀,马槊挂在得胜钩上,还特意在马背上放置了一对人头大小的锤子,然后就催着战马向云峥所在的地方疾驰而去。
他已经不太想活了……亲朋好友死伤的太多了,这一战之后,就算是宋军不继续追杀,高原上的那些部族也会向青塘进攻的,他非常的清楚,在这片土地上实力才是真正的好道理。
坏情绪会传染,云峥接到战报说青谊结鬼章单人匹马的向自己杀过来,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债主正在向自己走来,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打算逃跑。
努力了好久才确定自己不能逃跑,必须面对青谊结鬼章的诘问。
不过聪明的猴子看出来了公子的忐忑不安,以为是在担心自身的安危,所以就命人搬来了十几架八牛弩,二三十个小型投石机,还找了一百名弩手,一百名长枪手,一百名盾牌短刀手,他自己和憨牛更是全副武装的围在公子的身边为自家公子打气,有这样的阵势,就算是天神也会被轰杀成渣渣。
青谊结鬼章找不到对手,因为宋军只要见到他过来就全部跑了,大帅已经颁布了军令,不得伤害此人,所以青谊结鬼章一个人在宋军的战阵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这对青谊结鬼章来说是一种侮辱,他扔掉手里的长刀吐掉嘴里的长刀,取过俩柄锤子轰然相撞一下怒吼道:“云峥,有种的就连老子一起干掉啊!”
猴子远远地跑过来冲着青谊结鬼章大喊道:“你走吧,我家公子说欠你一条命,这次就当是还你了,下一回再见到绝不容情!”
暴怒的青谊结鬼章脱手就把手里的锤子扔了出去,猴子一缩脑袋,硕大的锤子就带着一股狂风从他的头上掠过,猴子吓的肝胆俱裂驳马就跑,还以为只要自己过来吓唬一下青谊结鬼章,这个人就会乖乖地